第三章
○月○日,天氣陰。
我剛剛問佐彌,如果他跟阿滿融合以後,阿滿會不會變成同性戀。佐彌說比起這個他更擔心我,如果我和阿滿融合了,我可能會去撲倒大哥。
我才不會去撲倒大哥,大哥是我很尊敬的人耶,混蛋佐彌這樣污衊我。
佐彌你還是趕快讓阿滿融掉好了,一聽見你的聲音我就有氣……
草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魏翔的聲音在我耳邊,但又好象很遙遠。他迅速將我的上半身拉到水面上,我的眼睛這才看到他。
兔子不停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嗆水的我猛力咳嗽,我們的身體很沉重,魏翔拚命拍着我的背。因為兔子是身體裏面的棉花,所以吸了水就會變重。失去行動力以後,它也就比較不具攻擊性。
我發覺我躺在浴缸里,佐彌和草莓受的驚嚇太大,他們已經回自己的地方去了。只有兔子還在我旁邊,它正在玩我之前放進浴缸里的黃色塑料鴨子。
兔子的怒氣消失得差不多了,現在的它擠壓着漂浮在水面的小鴨,讓它的玩具發出「呱呱呱」的聲音來。
「有個人失控了。」浴缸里的水很冰冷,我全身都在發抖。
魏翔立刻扭開水龍頭,讓熱水流下來。「剛才你叫我把你扔進水裏,可是你的大腿一直在流血。現在可以起來了嗎?」
我看着紅色的液體從我腿上的傷口慢慢地飄出來,緩緩搖了頭。「沒關係了,可是得再讓兔子玩一下。兔子只要進到水裏就會安靜,我有把它的玩具帶來。等它開心一點就會離開,那時候就沒事了。」
魏翔貼近着注視我,我發覺他左臉頰整個瘀青了,嘴角還留着血。
「它打了你……」我看着他的傷,覺得很難過。「對不起,居然讓你遇上這樣的事情。」
「我沒事,你不用在意。」水漸漸熱了,魏翔隨即調整了溫度。「倒是你,為什麼會失控?是佐彌嗎?」
「是我,我不讓他們出來,我讓他們感到焦躁,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傳到兔子那裏,於是它被迫出來發泄大家的情緒。」我的身體又在搖晃了,我這才想起剛剛吃了安眠藥,而藥效正在發作。
兔子玩水的動作停了,它抬頭看了魏翔,仔細地盯着他看,魏翔也靜靜地讓兔子看。兔子正在觀察着魏翔,觀察這個人有沒有危險性。魏翔動也不動,任由兔子的視線在他身上掃過來又掃過去。
他們之間的沉默讓我害怕。我擔心兔子又會突然發狂傷害到魏翔,正當我掙扎着將手抬離水面離開那個塑料玩具,用力想奪回身體控制權時,魏翔慢慢地握住我的手,將我的手掌又重新貼回兔子的玩具上面。
過了好一陣子,兔子低下頭去將黃色鴨子壓進水裏,當鴨子彈出水面時,兔子回房間睡覺了。
安全、很安全。兔子離開時,我感受到它對魏翔的想法。
我失去支撐往後一倒,魏翔立刻將我抱出浴缸。
「你先換上乾的衣服。」他將我放在床沿,協助我坐穩在床邊,從行李箱裏拿出了我的上衣幫我換上,而後到樓下拿了急救箱上來。
我看着他幫我上藥。兔子在我的大腿上插了十幾個洞。幸好那隻叉子是鈍的,只有幾處流血,其它的都是瘀青。
包紮好之後,他扶我躺下。我覺得好累,眼前的事物都在搖晃,他在我的眼裏變成有好幾顆頭的鳥窩怪人。
「晚上我睡你這裏吧!」他將急救箱放到桌子上,而後繞到另外一邊,坐上床。「我只是有點擔心你的狀況,你現在這樣,有人看着會比較好。」
當他這麼說的時候眼神很認真,我相信他心裏想的和他說出的話一樣,沒有其它的矯飾扭曲。他只是單純地擔心我。
「嗯。」我面對着他,朝着他點頭。
「其實……」他想了想,說:「如果他們要出來,為什麼要阻止他們?你是在怕佐彌嗎?」
「佐彌會對你做出不好的事情。」我一直都這麼覺得。
「你不用為了我去壓抑自己。以後他出來的話,我會有辦法應付的。」魏翔嘖了一聲:「剛剛你差點讓自己葛屁了。」他煩躁地搔了搔頭髮。「我撞門進來的時候,你正把菜刀架在脖子上。」
這個的房間裏,那些做菜用的刀子等等的,被凌亂地扔進行李箱內。桌子椅子床頭櫃,都有被菜刀砍過的痕迹。梳妝枱上的鏡子,兔子被用紅色的奇異筆塗得亂七八糟,窗帘掉了下來,窗戶不翼而飛,床單上都是我的血,枕頭給戳得稀巴爛,整間房像是讓爆竹轟過一樣,沒有一個地方是完整的。
「我被你嚇到了。」魏翔擦掉他嘴角的血。「剛剛那傢伙實在有夠厲害,他把我打得頭昏眼花,瞬間趴掉。」
魏翔的抱怨讓我笑了。「那個是兔子,它很暴力,長的有點像米飛兔,你看過米飛兔嗎?」
魏翔搖了搖頭。
「耳朵長長的,穿黃色的衣服的玩具免。但差別在兔子的眼睛是像紅寶石一樣的顏色,而且它沒有嘴巴。」
「兔子為什麼沒有嘴巴?」魏翔問着。
「那是要避免別人把東西塞進它嘴巴里。」無意識地將這句話說出口,而後我僵住了。
魏翔頓了頓。「對不起。」他說。他知道我所謂塞進嘴巴里的東西是什麼。
「沒關係。」我的眼眶熱了起來。
「如果你不想說,就別說了。我老是會問到不該問的……」他煩躁地在床上動了動。
這時候,我想起我的養父,想起那時他帶着我回家說要好好照顧我,也想起他把我丟在一群陌生的男人之間,而後關上門離開,不管我遭受到什麼樣的傷害。
「小時候……有人對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我的心有一些痛。養父是我視為父親般尊敬的人。
「所以這是你生這種病的原因?」魏翔問。
「嗯。」我小聲地回答。
接下來一段時間,魏翔停止說話,我在我的世界裏搖蕩着,風雨過後,有種寧靜安全的感覺。不安被兔子摟走,焦躁也宣洩出去,接下來我應該可以睡得平穩,甚至獲得一個好夢。
「阿滿?」魏翔輕輕喊了一聲。
「我還沒睡。」我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
「你介意我抱着你睡嗎?我說的是只有抱着而巳,只有抱着。」他不停重複自己沒有其它的意思。
我想了想,或許他是在擔心我吧!「嗯,沒關係。」我告訴他。
他拉過被子,隔着被子將手伸過來,他又看了我一下,我能感覺出他很擔心我,然後他拍了拍我的背,叫我趕快睡覺。
我覺得他是一個不錯的人。他對我的好,表現在那張被兔子揍歪了的臉上。
我現在是很安全的。
搖晃的世界,變成了一張藤織的搖籃,平穩而規律地,載着我前往寧靜的夢鄉。
兔子出來搗亂後幾天,我和魏翔的關係也不像以往的冷淡。我告訴大哥我有些不舒服需要休息,大哥也沒追問,便叫我多睡一下別想太多。
冷氣團過後,今天天氣終於放晴了,我腿上的傷口也好得差不多,魏翔仍和以前一樣有空就翻髮型雜誌,或替他的假人頭剪剪頭髮。
窗外,街上傳來三輪車踩動的聲音。
「修──紗窗玻璃──」老人家的肺活量很大,中氣十足地將聲音傳到房子裏來。「修--紗窗、紗窗、紗窗--玻璃、玻璃、玻璃--」
正在和假人頭四眼相望培養感情的魏翔突然把剪刀放下,拿着擺在門邊的空鋁窗框往樓下跑。
我好奇地跑到陽台,剛好聽見魏翔朝着三輪車的屁股大喊:
「阿伯我要修窗戶,回來回來。」
那個騎三輪車的老伯沒有回來,只是很酷地停在遠處。
魏翔跑了過去將窗框拿給他,然後他們說了些話,那位老伯接着裁了塊玻璃幫他裝上。
「修--紗窗玻璃--」三輪車再度啟動,我立刻回到客廳坐好,不一會兒他上樓時,那塊被兔子打飛后碎掉的玻璃已經換了新的上去。
魏翔從我面前走過,到二樓裝上窗戶,又走了下來,拿起剪刀繼續他的練習。
「換那些玻璃多少錢?」我拿出錢包。
「不用錢。那個阿伯會跟我姐收。」他說。
「這些你先收起來,你姐回來再給她。不好意思我把你家弄得一團亂。」我拿了三千塊給他。
他回頭,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
「收起來吧!」我催促着。
「那些人呢?」他開口就將話題往別的地方帶。
「你說草莓他們?」我指指胸口。「在睡覺。」
「你又把他們關起來了?不怕又再發生上一次的事情?」
我笑了笑。一直拿着錢的手有些酸,便把鈔票塞到進魏翔手中。
「今天天氣很好是吧?」他看了看窗外。
「是啊。」我微笑。
「反正你今天也不用回你家,要不要出去晃晃?」他放下剪刀,以舒服的姿勢駝着背坐在圓椅上,仰頭望着我。
當他卷卷的黑髮微微往後掉落,鬆鬆軟軟地彈了一下,我突然有種衝動想摸摸看他的頭髮,是不是同我想像中的那樣柔軟?
「怎樣?」他等着我的答案。「大家一起去,別關着,別悶着。」
「不太好吧……」我猶豫着。
「關起來才會不好。你要讓自己跟他們一起缺氧嗎?」魏翔很認真地說:「如果暴力兔再出來一次,我鐵定會完蛋。」
「那要去哪裏?海邊?」
「去可以溜兔子和大叫的地方。」他回答我。
「溜兔子?」身體裏面開始起了騷動,草莓首先探出頭來。「要去玩嗎?我聽見有人說要去玩了!」
「小三八,人家小兩口出去郊遊你插什麼花?」佐彌也說話了。
「魏翔說大家一起去的。」草莓說:「爛屁股的同性戀你回去睡你的覺啦!」
「你說誰爛屁股?」
「就是你啊、你啊、咧咧咧!」草莓裝鬼臉吐着舌頭。
『咕嚕嚕--咕嚕嚕--』兔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趴在客廳的窗戶前等待。
大家擠成一堆,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要去哪裏玩。
「他們都起床了。」我扭着衣服的下擺,笑得有些尷尬。兩個男人去郊遊,聽起來就不太健全的感覺。
「那就走吧!」魏翔將假人頭和剪刀收上樓,跟着拿了我房間裏的機車鑰匙還有外套下樓。
他拉住我緊抓着上衣的手,握進他的手心裏。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跟着燙得不得了。這時耳朵旁傳來佐彌的調侃:
『阿滿,不過是牽個手,你臉紅個什麼勁?』佐彌曖昧地說著。
『你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嗎?沒感情也無所謂,只要能上床就好。』草莓開始吐他糟。
『小草莓,我這可是在為我們所有人服務啊!你敢說我爽的時候你沒爽到嗎?』佐彌很快地便反擊回去。
『下流的人,你怎麼可以跟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講這種污穢的話。』
『我看我得重新教導你。我們兩個來玩玩好了,這叫什麼?手淫?也不算。自己強姦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草莓開始尖叫。
『咕嚕嚕--咕嚕嚕--』
我很慶幸現在他們都是躲在裏頭說話,沒有站到外面來。要不我真的得挖個洞把自己的頭埋進土裏去,這叫人尷尬極了。
一直走在前頭的魏翔沒發覺我熱鬧非凡的內心世界,他牽我的摩托車出來,要我坐在後座,然後載着我就一路狂飆。
這時大家安靜了。我猜他的時速沒有八十起碼也有七十。是如果沒有抱緊一點,可能會飛出去的速度。
魏翔騎了好久的時間,我們來到一處像是遊樂園的地方。他拿着我方才塞進他手裏的鈔票買了門票,接着我們跟着一對對連體嬰似的情侶買票進場。
「喔啊--我要坐雲霄飛車--」草莓眼睛瞪得好大,五光十色的遊樂場和一個又一個刺激的遊樂設施讓她搶着出來說話。
「雲霄飛車太危險,你坐旋轉木馬就好。那樣才像一個小女孩。」佐彌跟着說。
「拜託我十五歲了,我要雲霄飛車還有那個自由落體。」草莓興奮地顫抖着:「從來沒有人帶我們來玩過,大家不覺得每一種都要坐坐看嗎?」
「你們安靜一下,太大聲了。」我連忙制止這幾個傢伙。
路人的眼睛緊盯着我瞧,他們像是看見怪物一樣地看着我,佐彌和草莓的爭吵透過我的聲帶被播出來。我們三個人講話的方式都不同,佐彌的日本腔很濃,草莓則嬌滴滴地。我的眼睛也一會兒眯眯眼,一會兒圓滾滾,走路還一下子搖屁股,一下子小碎步。這種情形看在旁人眼裏,鐵定覺得我是個神經病。
我望着魏翔求救,魏翔卻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放輕鬆,管別人做什麼?」魏翔拍了拍我的背。「你今天是來玩的,跟大家一樣買票進場。我們這麼多人才買兩張,賺死了,你不覺得嗎?」
他輕鬆的話語紓解了我一些緊張。「那被發現的話,我們也許會被趕出去。」我跟着這樣想。
「到時候我們一個一個補票不就得了。」魏翔接著說。
「阿翔你的冷笑話一點也不好笑。」草莓笑了出來。
「那還請你多多包涵。」魏翔說。
他接着攤開遊樂園的地圖,指着前方不遠處的設備。「先坐那個?」
我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個像圓盤一樣的遊樂設施,他拖着我直直走去。因為寒假的關係,人潮還滿多的。我們等了幾批客人下來才坐上圓盤機械吊籃。
我有些興奮地將安全帶扣上,和草莓一樣,我沒玩過這種東西。
兔子咕嚕嚕地發出聲響,大家都很期待。
突然間遊樂器的鈴響了,吊籃慢慢地升起來,緩緩加速,然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魏翔抓着我的手,我探頭往下看排着隊的人群。
風迎面而來,順時針方向的快速轉動讓我血液沸騰鶏皮疙瘩都冒起來,我的心臟快樂地顫抖着,好象隨時都可能跳出來,被遠遠地拋出去。
突然間,佐彌發狂般地大叫。
「等一下,我還沒有準備好。」他飆出了日文。「ちょぅとまて--」那強烈顫抖的尾音拖得好長好長。
排隊等待着的人發出哄堂大笑,等機械慢慢停下來的時候,我見大家都笑彎了腰。我連忙解開安全帶跳離吊籃,也不管魏翔還沒下來,火燒屁股般低着頭就往出口的方向衝出去。
「實在是丟臉斃了,佐彌你怎麼會叫出那種誇張的聲音。」我說。
「我才分個神你們就坐上去,這不是我的錯。」佐彌也好窘。
「可憐的歐吉桑,幸好你沒被嚇到尿褲子。」草莓幸災樂禍地在一旁笑着。
魏翔跑了過來,拿着攤開的地圖要我們選擇下一個目標。
兔子抬起頭,往它選定的遊戲設備衝去。
它也不管人家的機器還沒停,翻過幷不算高的小鐵欄,挑了一匹馬就爬了上去。園方人員前來制止,魏翔趕緊拉住對方,向對方解釋。
「……」草莓看見兔子選擇的遊戲設備,沉默了。
我哭笑不得,但想想兔子也才三歲,會喜歡這個是很正常的。
「大家都在看我們……」佐彌有氣無力地說:「你們猜它會坐幾次?」
「算了,兔子好像很喜歡旋轉木馬的樣子。就依它吧……」我試着安慰大家。「難得它這麼快樂,就讓他多玩一會兒吧。」
「咕嚕嚕--咕嚕嚕--」兔子站在馬背上下跳動,拚命地朝魏翔揮舞雙手。
魏翔也朝它揮手。
「啊!」我突然會意過來。「兔子是不是喜歡阿翔?」由它今天開心的程度來看,是這樣沒錯。
「對啊!」草莓說:「從那天阿翔把兔子扛起來摔進浴缸里,讓兔子無法撒野起,兔子就被他馴服了。」
「阿翔是個堅強而可靠的朋友。」我這麼說。
旋轉木馬下的魏翔雙手環胸注視着我們,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十五歲的男孩,他太過成熟了,在我眼裏他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城堡,固若金湯,誰也動搖不了。我知道佐彌為什麼會對魏翔起興趣。
我們喜歡堅強的人,而那是因為我們一點也不堅強。
兔子和草莓接着選了雲霄飛車。而我的心思全飄到魏翔身上。
為什麼他能夠在發生事情的時候迅速而正確地處理,誰都無法傷害到他?
我一直都想要這種力量,如果我也能像他一樣,那麼我一定能夠活得很開心,過得很自由。
再度回過神,我坐在一排只有四個人或五個人的椅子上,安全護欄由上而下緊緊扣住我。椅子慢慢地升高再升高,高到我膛目結舌的地步。
「這是什麼東西?」我轉頭問旁邊的魏翔。
「好像叫自由落體還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他一派輕鬆的模樣。「等升到最高點后,就會整個摔下去。」
摔?我的心臟噗通地跳亂了一下。
椅子爬升到十樓的高度,不,或許有二十層樓。草莓興奮得不得了,不停地左右張望底下風景,我一陣惡寒從腳底爬上來,麻痹了整顆腦袋。
「阿滿,我要回房間了。」佐彌緊張地連忙往後跑。
「我也要。」厚厚,我膽子沒草莓大。
但椅子此時震了一下,卡在最高點。我抬頭看了看,壞了嗎?佐彌也有點疑惑。兔子則跟着我們看。
突然,好像失去速度一樣,椅子開始往下墜,屁股往上飄,根本粘不在椅子上,只有肩膀卡着安全護欄。
「哇啊啊啊啊--」我們幾個同時間放開喉嚨大叫了出來。
佐彌昏倒了。
兔子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當這個叫自由落體的東西平安落地時,我雙眼無神地直視着前方,安全護欄打開以後,我完全無法站起來。
魏翔從腰攬住我,把我拉起來。
「阿翔,我的腿軟了……」我無力地看着他,眼睛含着淚。
「我知道,我也是。」魏翔整張臉青筍筍。「我們去休息區休息。」
魏翔攙扶着我到不遠處的室內遊戲區坐了下來,我吐了一口氣。
「草莓你挑這個會讓大家心臟病發。」魏翔搗着胸口。「我剛剛在半空中差點吐出來。這種變態的遊戲是誰設計的?真是要命。」
「嘿嘿嘿,很好玩吧!」草莓竊笑着。
「要不要吃雪糕?」停了幾分鐘,魏翔看到旁邊販賣的巨無霸雪糕,就轉過頭來問我。
「好啊!」我跟草莓他們幾個討論了以後,點了一支香草的。
人來人往的室內遊戲區中,吵雜的聲音不斷。
我們旁邊有一些少年正在往一台奇怪的機器揮拳,然後機器上面就會有一條紅線慢慢上漲,顯示分數。如果有人出現高分,旁邊的同伴就會傳出歡呼,如果分數太爛,就會被人飽以噓聲。
我手裏握剛換的遊樂場代幣,有些想過去玩。
旁邊的魏翔一手拿着雪糕,一手往口袋裏掏錢。一張千元大鈔不慎掉了出來,魏翔走到我身邊將香草雪糕交給我,才要回去撿錢,沒想到剛剛在玩暴力機器的那群少年中有一個沖了過來,狠狠地將魏翔的紙鈔踏住。
「麻煩請把腳拿開。」魏翔的聲立很冷淡。
「我看見了,就是我的。」少年昂着下巴睨視魏翔。
兔子一邊吃雪糕,一邊往那台機器走過去。
我替他投了代幣,然後一個包着塑料皮的圓墊升了起來。
「那一千塊是我的。」魏翔有些不耐煩。
「錢上面又沒寫你的名字。我也可以說這是我掉的。」少年的態度還是很跩。
兔子握緊拳,用力地朝圓墊擊去,碰地一聲巨響,所有僵持中的人都回過頭來。
那道代表分數的紅線嗶嗶嗶地不停往上攀升,然後升到遙遠的頂端。
「喔喔喔喔,乖兔子,你的分數比剛剛任何一個人都還要高耶!」草莓開心地稱讚着她的寵物。
兔子心滿意足地回到原位坐好,邊吃着雪糕,邊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踏着錢的少年輕輕地將腳挪開,把那張千元大鈔拿起來拍了拍抹掉腳印,接着恭恭敬敬地遞給魏翔。
「對不起,老大。」說完這句話后,幾個人一溜煙地跑得不見人影。
魏翔轉頭將鈔票遞給櫃枱的小姐,拿着他的巧克力雪糕回來。
魏翔拍拍我的頭,兔子拿自己的臉去蹭魏翔的手掌。
我心中有一種酥麻的感覺,雖然這麼做的是兔子,但那畢竟也是我的臉,當魏翔露出那一貫淡然的笑容時,我的心又噗通噗通地亂了拍子。
他應該知道是兔子在蹭他,而不會以為是我在蹭他吧?
我的胸口好緊。
他笑起來的模樣十分好看。
「接着去玩碰碰車如何?」魏翔再度提議。「就是開着小車子撞來撞去,聲音很吵,不過挺有趣的。」
魏翔躍躍欲試的模樣讓大家面面相覷。說是要帶我們出來散心,但其實最想玩的應該是魏翔吧!我和草莓他們都這樣覺得。
「還有那個七百二十度轉來轉去的……」魏翔繼續說。
「唉,十五歲的活潑少年。」草莓看着魏翔,調侃地聳聳肩。「看樣子我可比他成熟多了。」
「爬了五十步的烏龜,在笑一百步的烏龜。」佐彌吐嘈她。
兔子又望向旋轉木馬。它看着旋轉檯上面亮晶晶的彩色燈泡,紅色的眼睛也跟着亮晶晶。
我的腦袋鬧哄哄的。讓身體裏所有人傾巢而出、浮現水面講話真的有夠累,尤其當他們鬥嘴斗個不停時,分貝之高會讓人想昏倒。
我感覺自己走路在搖來晃去,猛地我拉住前方魏翔的衣服防止自己跌倒。但同時才發現原來不是我快要暈倒,而是佐彌覺得我太累於是出來代替我走路。
只是他的腰扭來扭去,屁股又晃動太大力。
「沒事吧?」魏翔問我。
「沒事。」我笑了一下。
好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