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跟母親完全不一樣的小琳,如果是這女孩一定可以的,小琳一定可以的。
阿承從未跟女孩交往過,更甭談與她們有進一步的接觸了,但是,這次的對象是小琳,也許是可以的,可以像一般人那樣正常地交往,在街上可以手牽着手逛街,在光亮的外頭明目張胆地談情說愛。
阿承心底升起了一股希望。
他也覺得小琳是個很好相處的女孩,而且他們兩個很談得來,雖然現在喜歡的感覺只有一點點,但是相處久了也許這樣的情感就會升級。
加上小琳有着他喜歡的輪廓以及開朗的個性,所以,他想嘗試看看,想從小琳那裏得到溫暖與甜蜜的幸福。
於是,阿承向小琳告白了,希望她當他的女朋友,而小琳也欣然地答應,她對他說:
阿承,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多麼地耀眼,臉蛋好身材高,第一次見面就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能跟你交往是求之不得的事呢!
阿承高興地聽着,彷彿可以揮別過去般欣悅,就算也許將來不見得會一直在一起,他還是會珍視她的,阿承這樣地回覆她。
與女孩子交往對阿承來說是件很新奇的事,他們倆盡情地約會、遊玩,阿承也小心翼翼地與女性第一次接吻,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愉快的日子,玩樂的時光。
可是在他心中那抹揮之不去的影子卻仍在騷擾着他,每當影子浮現時的傷痛雖已不再那麼地深刻,還是會有着讓他夢魘的錯覺。
他仍舊會在夜深時刻想起那人的身影,在夜闌人靜時被自己淚水的冰涼吵醒,然後他會想起那人低沉富磁性的聲音,只是他已經想不起那人對他說過哪些話了,說過什麼了呢?真的忘了。
這樣也好,忘了吧!這些不必要的東西。
鈴響已經過了十五分鐘,龍鐘的教授正在台上講解着這次要交的期末報告如何寫,但,台下的聽眾似乎不是很合作,說話的吱喳聲響幾乎掩蓋掉教授的聲音,另外還有幾個兀自與周公搏鬥,壓根兒就把教室當成睡眠場所。
阿承望着窗外的景緻,從五樓望下去可以看到學校外圍的馬路,灰黑色的柏油上兩排整齊的車子縮成火柴盒觳大,遵照着紅綠燈指示規律地流動着。
一個遲到的同學從教室後門走進,慌張地左顧右盼望了望座位挑了一個在最後一排的位置坐下,那是阿承右側的空位子,是阿承故意留的。
“小剛,這節課的講義。”阿承將幾張A4的紙遞到小剛眼前,等着他伸手來接。
“耶,謝、謝謝。”彷如受寵若驚的表情,小剛說著謝謝的語氣還帶着幾分驚奇與欣尉。
果如阿承的猜測,這位好心的班代真是一個善良份子。
“等會兒下課要不要去吃點東西,好好聊聊?”阿承和顏問道。
“真的嗎?阿承,你……”彷若感動得難以言喻,小剛直說著好。
“當班代真的很辛苦吧!”阿承一點也沒慰勞的心意問道。
“還好啦!只是偶而一些幹部會議要費蠻多時間來參與的,而且歸納大家紛歧的意見真的好好討論,所以上課才會經常遲到。”
小剛點了學校餐廳里被譽為可人口食物之一的油雞飯,不僅雞骨都去掉了,還附有飯後水果,只是冷冰冰的配菜讓人有點美中不足,他正用筷子將煎蛋挾起放人口中。
很少到學校餐廳來的阿承對着這裏的學生帶有着萬分敬意,因為他正翻弄着點餐失敗且難吃不合口味的餐點,而在餐廳這廣大空間裏竟是座無虛席,大家還是享用着這裏的飯菜。
阿承只好將盤子推到一旁,撐起臉頰懶洋洋地靠坐着。
“小剛,你知道我在跟小琳交往嗎?”
一口飯菜差點噴了出來,小剛高興地回問:“真的嗎?太好了。”有着幼鳥離巢的心情,歡欣鼓舞地說道:“太好了,小琳真的是個好女孩吧!很高興能看到你終於對人有興趣了。”
阿承除了要說這件事外,他還有個小疙瘩得問清楚。
“你不是喜歡小琳嗎?”
“嗯,喜歡呀!可是我也喜歡你呀!”
哇!真是一個大公無私、直言不諱的傢伙,被堂哥以外的男性對他這麼說,阿承瞬間有被嚇到的感覺,他有點不好意思羞赧地回道:“是、是嗎?你還真像是耶穌呢!”
“哈,阿承你在說什麼呀!我哪有那麼偉大。”
阿承也笑着應答,看樣子小剛大概認為阿承改變了,願意與他和平相處,當個真正的朋友了吧!
只是隱藏在歡笑表面下的悲涼,阿承仍舊感覺得到過去的創痛還是沒有消失,因為在聽到小剛態度自然地說著喜歡大家的同時,一個念頭很快地跳了出來。
“如果那人也能像小剛這麼率直地對我說就好了。”
他還是沒有忘懷,依然惦記着過去的美好,與小琳交往的同時他不免會連想到,甚至跟小琳的第一次接吻也令他做了比較,女孩子的身體相當嬌小柔軟還漫着牛奶般的香氣,使人想要好好地珍惜保護着,完全跟記憶中的那人不同,厚實的臂膀、寬闊的懷抱,還有成年男性流汗時慣有的體味,在在令阿承無法忘懷。
那時的他會有那樣的感覺嗎?想保護我的感覺……阿承自己回答了一個否定的答案,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個男人,怎麼可能會給人像女孩子般嬌弱激起保護欲的感覺,除非兩年前的他是個發育緩慢、體弱多病的少年或許就會,可惜阿承記得很清楚,那時的他早就有一七O公分了。
“小琳說她很想念你,改天我們三個再敘敘吧!”
阿承望着小剛開心的臉想着這樣的新生活也許是不錯的。
★★★
“阿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又是一周的結束,小琳睜着她的靈活大眼問着,“你家也是在同個縣市對吧!那我們可以一起搭車回去呢,而且你也好像很久沒回去了。”
阿承點點頭,他覺得有沒有回去都無妨,因為原本住的地方只有堂哥再也沒有別人了。
翌日,阿承與小琳便搭着火車往家鄉出發。
搖晃的車身以及密閉的空間,漫着一股他不喜愛的味道,阿承的心裏彷彿隨着火車的晃動行駛漸漸地不安,在那個往昔居住的城市有着太多令他不堪的回憶,有着太多讓他足以窒息的悲愴,老實說,他害怕着再次踏上那塊熟稔的土地。
沒關係的,現在的自己是幸福的,阿承安慰自己盡量掃除不安。
“你不舒服嗎?”小琳貼心地問道。
原本就相當白皙的阿承,如今的臉色可謂為蒼白,“我沒事,只是不太喜歡車子裏的味道而已,你別擔心。”阿承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對了,我哥會到車站來接我喔!”
“你有哥哥呀?”
“是呀!我哥她可是很帥的喔!”從小琳的語氣可以聽出她對哥哥的尊敬,她細說著她家裏的狀況,這一切聽在阿承耳中仿如是賣火柴小女孩用着小小火柴棒劃出火花來的夢幻。
“那太好了,等下可以好好拜見一下。”
“哈,不過我爸給我哥取了一個很普通的名字,他叫陳明。”
有種掉到漩渦的感覺,彷彿聽到至恨仇人的消息,又如尋獲遺失的巨愛珍寶,阿承全身宛若毫無防備地讓一道電流竄進,震駭着五臟六腑,瞳孔接近死亡般放大,心好痛,阿承差點掉下淚來,好熟悉的名字,好懷念的發音,那是自己一直不願回想的名字。
“你還好嗎?你的臉色比剛剛更糟呀!”
阿承趕緊制止自己的情緒,告誡自己太多心,那只是同名同姓的人而已,他這樣安慰自己。
“我真的沒事,放心,快到站了。”
真的沒事嗎?阿承有點茫然,如果真的沒事的話為什麼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從身體深處緩緩爬升的感覺又是什麼?彷若小時候赤腳無心地踩上了一塊爬滿螞蟻的餅乾,反擊的蟻群奮力地叮咬着他,而他只能無力地跺着腳叫喊着不會來的人,狼狽哭鬧地逃開,沒有人能幫助他。
他像有點喪失語言能力的小孩努力在自己的腦中重覆著沒事、沒事、我真的沒事。
火車終於到站了,阿承登上斷頭台似地獨自奮鬥,他要面對的是一個不同的人,不是記憶中的那個人,他催促着自己堅強點。
出了驗票口,視線跟着小琳頭顱的擺動來回穿梭,直到上天跟他開了一個玩笑后,霎時,他確信世上果然是有着神明的。
世上不會有這麼相像的容貌的。
然後,他笑着告訴自己,那隻不過是另一場惡夢的延續。
他不再相信神的存在,因為神對他太殘忍了,但,他同時他也相信神的存在,因為這就是神給他的報應吧!他應得的懲罰。
他知道自己犯了錯,明明是全身污穢的罪人怎麼可以過着奢侈的幸福日子?有着朋友、有着小琳的幸福日子,這是他不該奢求的,所以這是神給他的懲罰。
阿承需要有人扶着他,不然他會倒下去的,在這個眾人遊走、眾目睽睽的地方出糗地倒下去,他好害怕,如果真的倒下去會怎樣呢?是不是待會兒就會有着白色的救護車來呢?送他上醫院,還是在現場先進行急救處理呢?
呀!不對,那時應該先考慮小琳的存在吧!小琳她會嚇到的,那麼溫柔的女孩,總覺得很對不起她,為什麼呢?因為認識她的哥哥嗎?以前認識她哥哥的關係嗎?跟她的哥哥有那樣的關係,結果現在卻是跟小琳……
掩蓋掉所有的聲音吧!阿承如此期盼着,他驚訝自己竟沒有倒下去,小琳正親熱地拉着他的手介紹着:“哥,他是我的男友,不輸給你吧!呵,他叫做曾啟承。”
他會給我一舉嗎?就像當初那樣疼痛的一拳。他應該要微笑,這是那人以前對他說他所缺乏的禮貌,所以,阿承他笑着,露出他認為從出生以來最燦爛的笑容,然後在心底偷偷地對那人問候這麼一句:你過得好嗎?
我好想你,好想念你,每天都渴望着碰觸你,你的體溫、你的手指、你的聲音,我不會哭的,我知道,因為眼淚在很早前都流光了,現在的我只剩下笑容了,就算是虛假的笑容也沒關係吧!……像鋼琴演奏的結尾,幾個零散的音符所組成的美麗樂章,連音地彈奏着。
他可以堅強地望着他吧!就讓我多看幾眼吧!神呀!哪怕這會增加我的罪孽。阿承在心裏祈求着,戰戰兢兢地摘下自己種植的罌粟花。
是那副同樣的容顏,就如記憶中的一樣,如今眼前的臉孔更加地鮮明,阿承覺得又再次深深地刻下了烙印,看樣子他永遠也無法遺忘了。
他笑着問候着:“第一次見面,你好,我是曾啟承。”伸出和善的右手,不自覺地強調第一次見面,他很滿意自己的表現。
那是他曾經最愛的笑容,如今阿承又可以再次瞧見,他好滿足,真心地滿足,從手掌傳來的濕熱溫度,他只能感到內心的不舍與眷戀,然後,招呼打完了,他得離開了,離開這個溫馨的時間,這個夢幻的空間。
憎恨嗎?不,怎會呢?阿承對他一點恨意也沒有,只不過是被甩了而已呀!畢竟他曾經也給自己愛情過,不是嗎?雖然那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讓自己誤以為是的短暫幸福。
兩年了呀!時間過得真快呢!阿承回想剛剛在自己心底刻下的記憶,那人的眼角依然帶着以往的柔情,令人年紀增長的光陰並沒有奪走那人太多的青春,從那人的俊俏臉龐仍可見到過去的帥氣,他還是那樣地高俊挺拔,只是似乎少了什麼,嗯,還是多了什麼呢?
阿承他不再想下去了,他真的得走了,從這兩個人眼前離去。
★★★
背對的身影像風般飄去,那樣地輕柔,那樣地無聲無息。自己的內心似乎有某個部份跟着那飄去的身影被帶走了。
那真的是他嗎?時光真的令人改變得那麼大嗎?
那白皙的臉龐,修長的身形,那雙總是容易落淚的眼睛,相同的名字,相同的人影,蟄伏在自己內心的情感猶如騷動沸騰的血液,他好想留住他,緊緊地擁抱他,然後,跟他說著千萬遍的對不起。
他的頭髮剪短了,去除那時的中性韻味,現在的髮型讓他更加洒脫,他的氣質也變了,變得那麼穩重那麼成熟,而且多了股沉默幽靜,彷彿散發著淡淡的憂愁,令人泛起憐憫的心。
為什麼自己會這樣想呢?是因為自己對他還是有着不舍的感情嗎?
“哥,你剛剛到底想做什麼呀!把阿承都嚇到了,真是的,一點也不像大人,成熟點吧!哥。”小琳坐在助手席上不滿地抱怨着。
是呀!他真的嚇到了吧!阿明想着自己方才的突兀舉動,他也不明白怎會做出這樣的舉止,就在阿承轉身要離去的瞬霎,他捉住了阿承的右手,那背對身影的右手掌傳來了溫煦的脈動,後來阿承轉身,他卻無言以對。
他想對他做什麼呢?只是身體的自主反應嗎?在那樣的場所里,他只能動彈不得吧!
“哥,你有沒有聽到呀?”小琳繼續問着,一向爽朗的哥哥卻還是沒有回應,她反倒有點擔心。
“哥,你不喜歡阿承嗎?還是覺得我現在交男友太早?哥,阿承是個很有趣、很貼心的人,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嗯,他真的知道,再熟不過了,不過,再不回應妹妹的問題可能會惹她生氣。
“是,我知道,沒想到你們竟會湊在一起。”
“咦?哥,你認識阿承?”
“呀!不,我……”阿明有點慌張地回道,“以前有見過,是呀!那時候幫你拿補習資料時見過。”
他沒有勇氣承認過去的事實,因為那樣會傷害了更多的人,他已經做太多殘忍的事了,阿明不想再持續當個劊子手。
“喔!那哥的記憶真好呢!阿承以前的造型跟現在差很多喔!哥竟然可以認出來,厲害。”
“是呀!我的記憶力很好。”阿明訕訕地說著。
他覺得自己的記憶力真的很好,因為強迫遺忘的過去回憶此刻正排山倒海而來,他一幕一幕地瀏覽着,那些是陰暗而沉重的景象,但卻有着令阿明心痛的甜蜜,甜蜜的溫度、甜蜜的聲音,只是如今的臂彎里只剩下空蕩蕩的冰涼空氣。
阿明不禁察覺到自己的靈魂是多麼地孤寂。
他忘了我了嗎?他說第一次見面呀!阿明知道他一定極力地想忘卻自己吧!所以,他不想在這重逢的時刻讓那人失望,他將自己的微笑呈現,擴大地呈現。
“哥,你怪怪地耶!真是的,你到底怎麼了啦!跟嫂子吵架了嗎?”
“怎麼可能,你想太多了,我們現在就繞去醫院接她,你很久沒看見她了吧!等下你就可以跟真真好好聊聊了。”
阿明將向老爸借來的老車停妥后便偕着小琳到醫院的復健部,真真正好上了輪椅微笑地等着他們。
“小琳,好久不見了。”
“大嫂,好想你喔!”小琳熱切地擁着真真。
阿明推着輪椅,往出口走去。
“我今天有進步羅!醫生說復健的成果不錯,相信不久就可以走路了吧!”真真瞧着阿明說道,眼神透露着一抹難以形容的意韻。
“嗯,太好了。”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阿明想不出其他鼓勵的話語,因為他的內心比誰都還要自責。
望着真真靜止的雙腳,他還是難以想像這樣的事情怎會發生?
那天,當他得知了真正的事實時,他並沒有發任何脾氣,也沒做出任何粗魯的舉動,他只記得真真哭泣的臉龐、哀求的姿態,後來真真就從樓梯上掉下去了,彷若自己的思想開關跟着真真的掉落被扳下,他無法思考了。
一切都是他的錯吧!嫁給自己的美麗妻子現在卻變成需人扶持的行動不便者,一定是因為自己對她不忠的關係吧!
從那天起,阿明每天就像位虔誠的清教徒,除了懺悔他的罪過之外他再也不不敢奢求上天的原諒,他的心變得冰冷而空洞,靈魂深處的能源一點一點地流失。
軟弱無力的懦弱使他不敢向前,不敢再有任何想法。
將真真抱進車裏,聽着她與小琳的歡樂話語,他瞬間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他好想從這裏逃離,逃到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那裏有着遼闊的海洋以及舒適涼爽的海風,然後,他想淋一場雨,淋一場
溫暖的雨。
“阿明,你怎麼了?”真真坐在床緣蹙眉間道。
回到家裏的阿明在結束與家人共進的晚餐后,連妻子也察覺到自己的沈鬱。
“怎麼這麼問?”
“你今天見到那個人了吧!”
“什、什麼人?你在說什麼呀?”對於妻子開門見山的問法,阿明感到相當震驚與訝異。
“我聽小琳說了,那人……我是知道的……,加上你今天感覺這麼奇怪我就知道了。”
原來真真都知道了呀!阿明突然有着巨大的感嘆。
“都已經快兩年了,為什麼你還是忘不了他?你有我呀!活生生的……”真真的情緒轉變相當快速,頃刻已掉下淚來。
“我有着真實的體溫、有着確切的心跳,難道這樣的我也抵不過你心裏的那些幻影嗎?”
“……”阿明無語,他着實不知如何回答這樣的問題。
因為真真說中了一半的事實,那人的身影在這近兩年的光陰里阿明從未遺忘過,並不是他不想忘,而是他做不到,果然,這些深埋在自己心中的殘影是不被允許的。
真真對他伸出了手臂,雙眼流露着聖母般的聖潔,堅定而強韌。
“抱我呀!阿明,我不是你的妻子嗎?為什麼你都不碰我。”
剎那,阿明懾於她的氣魄照言趨身向前,但,他卻無法給她一個吻,令她安心的吻。
他怯場了,這是他與真真一貫的相處模式,婚後的他與真真的親密接觸寥寥可數。
“……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真真咬緊下唇說道,同時也道出了阿明所不知的委曲與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