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董雪兒瞪着門板，恨不得立時將它燒出洞來，以發泄心頭的不爽。
才來第一天，面對面一個小時不到，她就已經快招架不住了。
她真的不知自己能不能撐下去！
好笑的是，如他所說，他都見過她的真面目了，她還裝什麼？
而她還真是不知道自己在裝什麼耶！
算了，想這麼多幹什麼，還是趕緊摸清楚工作狀況比較重要。
只是，才一個轉頭，她就被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兩人嚇一跳。
一個是她見過的潔西卡，另一個，想來是來接替潔西卡的人員。
而她們的臉上……哇咧！那種她在t市看過不止千百遍的表情，居然也在這兒出現！
曖昧、不可思議、難以置信，甚至鄙夷……
該死，她們肯定聽到了雲斯揚那句曖昧不明的玩笑話。
她眯起眼，若她沒看錯人，她會成為潔西卡等會兒午餐時八卦的頭號女主角，而不用到下班，她一定會被冠上染指絕色總裁的罪名，繼而成為總公司女性同胞心中的公敵。
她向來是不在乎這些無聊的閑言閑語啦，可是這一次，她火了。
董雪兒惡狠狠地回頭，瞪着那扇無辜的門板。
雲斯揚，新仇加上三年來的舊恨，咱們的梁子結大了！
忙！
非常忙！
忙得沒時間記仇！
打她從總裁辦公室出來，匆匆地與潔西卡及另一位即將和她合作的秘書打過招呼后，隨即進入會議室。
一個會議下來，最忙的是她，最出風頭的也是她！
也就因為她多了個頭銜，所以會議中她接收到許多好奇、曖昧的眼神，成為最受矚目的代表。
會議一結束，董雪兒以為自己多少可以鬆口氣，結果呢，不但沒有比較閑，反而陷入忙碌的深淵。
因為潔西卡還真的是捅了不少婁子。
就在忙得昏天暗地之際，眼角餘光發現另一個秘書正以饒富興味的眸子看着她。
董雪兒迎上她的視線，這才注意到新任秘書是個高雅、美麗、大方的中國娃娃，也直到現在，董雪兒才發現自己還不知她姓啥名啥。
“我是董雪兒，我想你已經知道了。”補上遲來的自我介紹。
“嗨，你好，我是黎馨霏，想不知道你是誰好像還挺難的。”黎馨霏露出兩個小梨渦，熱絡地與董雪兒打招呼。
董雪兒不語，輕笑出聲，第六感告訴她，黎馨霏會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你也知道公司裏頭八卦多，沒什麼秘密。”黎馨霏調皮地眨了眨眼。
當董雪兒一離開總裁辦公室的門，消息就有如龍捲風，快速地橫掃整個“雲裔”，想不聽見都很難，更何況她還是親耳聽見八卦的人，不過，話可不是她傳的。
現下大家都知道董雪兒有多善交際，才剛來到紐約，就勾引了總裁，無視遠在t市的雲二少爺，在雲氏兄弟面前是非常吃得開。
“都說些什麼？”她想知道雲斯揚的一句玩笑話已經傳成如何了。
“你不會想知道。”黎馨霏不覺得該說出那些深宮妒婦的談話內容。
“我真的想知道。”雖氣，可她是正常人，也有好奇心的好不好？
“你是說真的？”黎馨霏有些驚訝董雪兒的表現。
“真的。”董雪兒頷首。
黎馨霏原本就是那種心裏藏不住話的人，更何況是有人要她說，她當然是清清楚楚、一點也不含糊地將公司傳言轉述給董雪兒聽。
董雪兒淡淡一笑。怎麼八卦的內容從t市到紐約都一個樣，毫無新意！
“你知道嗎？我驚訝的不是你和總裁間的八卦，而是總裁對你的態度。”黎馨霏的臉上滿是好奇地看着董雪兒。
“什麼意思？”董雪兒不解地望着黎馨霏。
“總裁跟你說話時好有人情味哦。”好讓人羨慕哦！
“人情味？他跟我說話時充滿人情味？你有沒有搞錯？”這個女人的眼睛和耳朵沒異常吧？
“我才沒搞錯，總裁對人始終面無表情，態度也都冷冷淡淡，渾身散發著不近人情的氣息，令人根本無法靠近，也不敢靠近，可是他對你真的很不一樣。”現在董雪兒若辯稱她和總裁沒怎樣，打死她也不相信。
“我不覺得有哪裏不同。”對她而言，最大的不同應該是，雲斯揚今天居然沒有拿雲斯漢來做文章，對她的態度是少了諷刺，卻多了戲謔及揶揄。
如果這就是黎馨霏所謂的人情味，那她還能說什麼？
只能說她們對“人情味”的定義差太多了！
“真的很不同，我從未見過他對誰講話，這麼有表情過，總裁肯定很在乎你。”這個董雪兒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在乎？”董雪兒冷哼，否認自己現在心跳加速的原因是高興。
她幹嗎高興？她又不喜歡雲斯揚。董雪兒蹙眉，在心底嘀咕着。
“當然是在乎才會有這種特殊待遇，這可是別人沒的哦！”
董雪兒懶得解釋，“隨你怎麼說，不過，你好像很了解總裁嘛！”
“也不是了解啦，只是我常常來這邊幫忙，看到的都是面無表情的總裁，今天第一次看到他面有表情，當然驚訝！”
“你常上來幫忙？”董雪兒揚眉。
“對啊，只要這兒需要人員支持，都是我來啊。”
“那為什麼這次先派潔西卡？”對於這點，她非常疑惑。
“聽說是她逢迎巴結，不過，我覺得可能性不高。”
“怎麼說？”
“秘書長對工作要求非常嚴格，就我所認識的他，不是一個隨便可賄賂的人，其實古秘書結婚、莉莉莫名其妙離職，找的不是有經驗的我，卻是很會製造麻煩的潔西卡，我也覺得很疑惑，至於為什麼會選上潔西卡，恐怕也只有秘書長自己知道了，或許是想給潔西卡一個機會吧。”
誰也料想不到，自我要求嚴格的人，也會有抵擋不住美女誘惑的一天。
“或許吧。”董雪兒聳聳肩，“那個莉莉為什麼莫名其妙離職？”她曾與莉莉通過幾次電話，就她所知，莉莉熱愛這份工作，應該沒有理由會莫名其妙離職才對，所以她很好奇。
“沒人知道原因，據說是和男人私奔了。”黎馨霏蹙眉。
“哇，愛情真偉大。”
“就是說啊，不過，我覺得莉莉實在不像是會私奔的那種人耶。”
“那你覺得她為什麼離職？”
突地，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兩人間的談話。
時間一分一秒飛快地過，黎馨霏及董雪兒忙得再也沒時間聊天。
該死的雲斯揚，王八蛋，沒事用潔西卡幹嗎，害她多了這麼多工作……董雪兒在心底不停地咒罵著。
雲斯揚剛處理完一份重要文件，突然想起董雪兒的住宿問題，連忙衝出辦公室，怕她又不知去向。
還好，她還在。
他不覺地鬆了口氣，緩緩來到董雪兒面前。
“很晚了，若不是非常急迫的事，留着明天再處理吧。”雲斯揚對着忙得不可開交的兩人說道。
一聽到雲斯揚的聲音，黎馨霏及董雪兒不約而同地抬頭，不過目標卻不相同，一個目標是雲斯揚，一個則是牆上的鐘。
“這麼晚了？！”董雪兒驚呼。沒想到已經九點了！
對於董雪兒的漠視，雲斯揚微蹙眉，“黎秘書，外頭還飄着小雨，你收拾收拾趕緊回家了。”
他話是對着黎馨霏說，可是深邃的眼眸卻定定地望着董雪兒。
“那雪兒呢？”黎馨霏覺得自己問了一個笨問題，看總裁那樣盯着董雪兒，想也知道董雪兒哪需要她來操心呢。
“我會安排她的住處。”雲斯揚淡淡說道。
“哦！”黎馨霏自以為打擾了他們小兩口，不到一分鐘她已收拾好桌面，道了再見，匆匆離去。
董雪兒愣愣地望着黎馨霏的背影。有這麼趕嗎？
想到剛剛黎馨霏那個“哦”，她就覺得好笑，公司安排員工住宿是很正常的事啊，有必要“哦”得這麼曖昧嗎？
真搞不懂這些人在想什麼，老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將視線轉回計算機屏幕，一心只想趕緊將工作完成，她仔細地將一筆又一筆的資料敲進去，故意忘記站在桌前的那個人。
身形高大的雲斯揚蹙着眉，環胸俯看她。
剛剛她小小的忽視，已經夠讓他鬱悶的了，現在她居然來個視而不見，膽子還真大啊。
“董特助，你也該收拾東西了。”雲斯揚微扯嘴角，冷道。
“啊？”董雪兒狀似茫然地抬頭。
“我說你趕緊收拾，我進去拿個東西，一會兒就走。”雲斯揚濃眉緊鎖，轉身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他不喜歡，他真的不喜歡董雪兒這樣的漠視。
非常非常不喜歡。
“是。”董雪兒瞪着雲斯揚的背影，唇瓣微彎起一個弧度。
這樣就生氣了！
那她是不是該一直……
董雪兒來不及細想，雲斯揚再度來到她的面前，她只好仿效黎馨霏的迅速確實，沒一會兒的工夫就將桌面收拾乾淨。
才準備將身後的行李拉出，卻發現有人的動作比她更快。
“走吧。”雲斯揚臉色冷沉地遞給董雪兒一把傘，拉起她的行李逕自走向電梯。
哇咧，不過就是沒禮貌地不理他，就一點小事也變臉。
切，什麼對她的態度很有人情味，也不知道黎馨霏哪隻眼睛有毛病？
董雪兒無奈地跟在他的身後。
搭電梯來到一樓，走出大門，撐起傘，隨着雲斯揚穿越小廣場，她默默地跟着，心底卻納悶得很，他幹嗎不開車？
她環顧四周，沒看見附近有飯店啊。
他不會是故意整她的吧？
不對，天氣又濕又冷，這樣整她，對他又沒啥好處。
那又是為什麼？
過了兩條街，答案終於揭曉了。
她隨着他進入一棟大樓，守衛熱情地與雲斯揚打招呼。
他們搭電梯直上頂樓，她終於明白，原來公司為員工特別安排的住宿地方，距離公司這麼近，真是設想周到。
雲斯揚開門進入屋子，董雪兒跟隨入內。
哇，果然如雲斯漢所說，是間超高級大廈，佔地約二百平方，客廳采藍白色系，很現代的設計。
而那個萬能的管家，已在門內候着。
這種福利讓她住上一個月，她肯定儘力且無怨無悔地努力工作。
“雪兒小姐，我先帶你到房間梳洗，稍後就可以用餐了。”管家接過雲斯揚身旁的行李，帶董雪兒往早已安排好的房間走去。
“謝謝。”一聽到有吃的，董雪兒的眼睛瞬間發亮，高高興興地跟隨着管家。
很不小心地，又將雲斯揚給忘了。
雲斯揚看着董雪兒，深邃無底的黑眸，因為她的徹底漠視，閃亮得像是着了火。
從前電話中的她，冷漠對待，他可以接受甚至視為挑戰，可是現在對她本人一連串的疏離態度，他不但感到不習慣，而且相當不悅。
梳洗后，董雪兒身着休閑服來到餐廳。
“哇，好香哦！”她聞着餐桌上香味四溢的佳肴，口水差點就流下來。
“雪兒小姐，我準備了西紅柿鮪魚燒及迷迭香肉排，希望你會喜歡。”管家洪伯操着山東口音說。
“喜歡，當然喜歡，只是，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麻煩洪伯。”就算這是洪伯的工作，這麼晚了還麻煩他老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不麻煩，你肚子餓了吧？別等少爺，你先吃吧。”洪伯幫董雪兒拉開椅子，讓她入座。
“少爺？”聽洪伯這麼一說，她這才發現，餐桌上的餐點不止一份。
“對呀，少爺可能還在忙，所以……”
洪伯話還未說完，雲斯揚已翩然來到。
“洪伯，晚了，你先去休息吧。”他口氣溫和地對洪伯說道。
洪伯點了點頭，隨即離去，偌大的餐廳，只剩下互相凝視的一對男女。
“總裁？”他不是該回家了嗎？怎麼還在這裏？而且還換了衣服？
看着他利落整齊的黑亮短髮，一身休閑打扮，包裹着他修長勁瘦的身軀，有別於她之前所見的西裝筆挺，當然，衣衫不整那次不算，因為她肚子痛得沒空欣賞。
唉，這等的絕色男子，怕是連時尚雜誌里的模特兒都比不上吧！
“吃飯。”說話時，漆黑的雙眸緊盯着她，語畢，他便不再理會她，低頭慢條斯理地開始品嘗眼前的食物。
低着頭的他，嘴角彎起一抹淺淺笑意，為她眼底的那抹驚艷。
頭一次，為別人對他的外表着迷感到欣喜。
董雪兒心中縱使有再多的疑惑，都抵不過食物的誘惑，所以，如他所說，先吃再說。
酒足飯飽之後──
“總裁，這麼晚了，你不早點回家休息嗎？”她客氣地說。
“什麼？”原本打算一個晚上都不理她，為她之前的漠視，現下卻因為她的一句話，破了功。
“我的意思是說，明天一早有個重要會議，總裁不早點回家休息嗎？”他在這兒，讓她怪不自在的。
也不知怪在哪裏，就是不自在。
“你要我回家？”他瞪大眼看她。
“已經很晚了。”要他回家有什麼不對，幹嗎這麼驚訝地看她？
“斯漢沒跟你提起你住宿的地方嗎？”雲斯揚揚了揚眉。
“有啊。”豪華大廈加上萬能管家，一切就如雲斯漢所說，有什麼不對？
“那你覺得這兒是哪裏？”他慵懶的身軀靠在椅背上，氣定神閑地看着董雪兒。
“公司招待員工的處所。”說得理所當然。
“好個公司招待員工的處所。”若不是有絕佳的自制力，雲斯揚肯定又要大笑出聲。
這個董雪兒，怎麼一到晚上就變笨了呢？
“那你有看見其他來開會的人住這兒嗎？”漆黑的雙眸直瞅着她。
“沒有。”這麼晚了，大家該是就寢了吧。
“還好你的腦袋在白天是清楚的。”他嘆了口氣。
“什麼意思？”一股火倏地往上沖。
“意思是，你的工作能力好得沒話說。”可有時思考能力欠佳。雲斯揚笑笑地在心裏補上這句。
“謝謝，我對我的工作能力一向很有自信。”他剛剛的意思好像不是這樣子？
“對自己有自信是很好，不過……”
“不過什麼？”
他笑睨了她一眼，“不過，我想我該接受你的建議，早點休息了。”
明天的行程滿滿，而他還有一份文件待處理，是不該再與她抬杠下去。
“請總裁將剛剛的話說明白。”冷處理或低調，不代表她得接受不明不白的調侃。
他偏着頭，對着她哂笑，“晚安。”
他緩緩起身，離去的方向不是門口，而是屋內的一間房，恰巧就在董雪兒的房間對面。
董雪兒的眉頭蹙緊，直追在他身後。
難道雲斯揚今天不回家，打算在這兒過夜？
還有，剛剛究竟是什麼意思？
“總裁……”
門旋開那刻，雲斯揚轉過頭來望着董雪兒，嘴角掛着一抹壞壞的笑意，打斷她的叫喚：“對了，為了避免你今晚失眠，我該告訴你這兒不是公司招待員工的處所，這兒是我家。”
董雪兒愣了下，“什麼？”忘了剛剛想問的問題。
“我說，這、是、我、家。”他的眼眸閃爍着惡魔似的光芒。
“你說，這裏是你家？”她眯眼，再次確認。
“沒錯。”他雙臂環胸倚着牆，炯亮的黑眸看着她，靜待她的反應。
“這是今天暫時安排的住所？”
“不是，是你在紐約這段時間的住所。”雲斯揚凝視着她，眸子裏閃爍着異樣的火花。
“這太麻煩總裁了，我想我還是住飯店比較好。”他看她的眼神好怪哦，沒來由地，心跳就這麼地加快了。
“怎麼，你怕和我一起住？”他皺眉頭。
“總裁誤會了，我沒這個意思。”和他一起住，不好吧。
“既然不是這個原因，那就住下來吧。”
“可是……”
“沒有可是。”語氣中有着不容拒絕的氣勢。
“我……”
“洪伯的手藝非常好，這裏距離公司相當近，我不知道董特助對這裏還有什麼好挑剔的。”他很不爽她的拒絕，口氣冷得可以。
雲斯揚的理由她推翻不了，因為這兒與公司僅隔着一個小廣場，不到五分鐘的路程，交通便利得沒話說。
她若堅持拒絕，好像也說不過去。
她嘆口氣，“好吧，我房間的電話可以使用吧？”
“請便。”
雲斯揚盯着已然合上的門板，臉色陰鬱得很。
冷淡待人不是他的專利嗎？她幹嗎搶着做？
總裁、總裁，非得叫得這麼生疏嗎？
他們倆連唇都親過了，還這麼冷漠？
真是該死。
他不要這個冷冰冰的董雪兒，他要的是在段煜婚禮上遇見的那隻小麻雀，和跑到他床上的那個小辣椒。
可惡。
他得想想辦法，不然她再這麼冷下去，他肯定抑鬱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