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好累,很久很久都沒像今天這樣累過,好像回到從前,萬里長征,與敵軍撕殺的歲月。

東方彥一直在半醒半睡之間,但眼皮沉重得沒法撐起。朦朧中,他感到被很多人圍攏着,嗡嗡的人聲吵得他沒有好睡。

「哎呀!真的是恩公啊!他……他還活着嗎?真是感謝老天爺!」一連串驚嘆的聲音。

拜託!他當然活着了!只不過在河中泡了一會,被山石埋了一下,再加疲累過度。有什麼大不了的。東方彥想皺一下眉,但他好像連牽動眉毛的力都沒有了。

「恩公的大恩大德,我們真是無以為報,請受我們一拜。」又是一片碰碰的磕頭聲。

夠了夠了,你們讓我靜一下就是報答我了。東方彥忽然記起,當日晴兒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對了,晴兒呢?晴兒那裏去了?

「咦?恩公想說話了。恩公你是不是有什麼要交待的?」

「劈啪」

「哎喲!」

「去你的!我叫你們來是替我抬東方大哥下山的呀!誰讓你說些不吉利的話了!還不快點給我去幹活!」

晴兒!你怎地無禮貌!跟你說過多少遍,做人不能這個態度!

「是是是,我們馬上去抬!」

「走快點!走穩點!別讓東方大哥覺得不舒服!」

「是是是,晴兒少爺,你打人別太用力!」眾人七手八腳把東方彥抬上擔架上,穩穩噹噹的抬下山。

……

從山上到村子內,東方彥覺得身畔的噪音一直沒停過,他很想叫他們靜下來,但又發不出聲音。

「哎呀!恩公他的身體好燙,他發燒了!」

「大夫請來了!快點快點!」

「大夫,你快點給我醫好東方大哥呀!要是稍有差池,我一定整得你救生不得,救死不能!」

晴兒你怎可以用說話恐嚇大夫!實在太胡鬧了!東方彥的溫立即直線上升。

「你看,東方大哥的頭越來越燙了。」焦急。

這還不是給你氣的。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小爺不要再打了。這位大爺只是有點脫力、受了風寒、失血過多和岔了內息,吃些補藥就沒事了。」

「那你還不去煎藥,要是吃了不好,我燒掉你的爛鋪。」

東方彥也不知是因為太累,還是氣昏了頭,竟又沉沉的昏睡過去。但朦朧中,偶爾還會聽到晴兒在頤指氣使,弄得四周雞飛狗跳。

「人到齊了沒有?一會要做大事,大家帶齊傢伙,聽我號令。」

做大事?要做什麼大事?晴兒你又搞什鬼?東方彥迷迷糊糊中感到了不安。

「稟報晴兒小爺,村民都準備好了。但……但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害怕的聲音。

「當然要做!你沒膽子就夾着尾巴逃,別人跟我來。」

要做什麼?晴兒你到底做什麼?

「是是是,我們聽您的吩咐。」

「記好了,我一聲令下你們只管放手去拿,那個錢大地主敢反抗,我就「喀」的一下扭斷他的脖子,所以大家不用擔心。」

什麼?你要帶村民去打家劫舍,還要殺人滅口!晴兒你不要胡來!

「好!大伙兒出發!」一呼百諾。

晴兒!不要!你不要犯下淊天大罪!你不要去!東方彥想阻止他們,但四肢偏偏好像在灌了鉛似的,動彈不得。

晴兒!不要!你快回來!晴兒,你不要走啊!

「晴兒,你不要走啊!」東方彥大叫着坐起。

「東方大哥,你醒了!晴兒在這兒,我不會走的,我一輩也不離開你。嗚嗚……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是這樣重視我的,我真的好高興。」晴兒扶他坐穩,一邊喜極而泣。

東方彥看見自己身處一間整潔的廂房,晴兒一臉憔悴、雙眼紅腫的坐在床沿陪伴自己,心中大為感動。

「晴兒,我昏迷多久了?」心疼地摸摸那烏黑柔亮的髮絲,晴兒亦順勢投入他的懷抱,像只貓般磨蹭着撤嬌。

「你睡了很久很久,我一直擔心你醒不來了。」

「是是是!對不起,晴兒,是東方大哥不好。」心疼。

「嗚嗚……幸好你醒了,不然我一定再也撐不住。」

「這個……晴兒,我到底昏迷多久了?」冷汗直冒。

「你睡了兩、兩……」哽咽。

「兩年?還是兩個月?」天啊!不是吧?

「兩天。」晴兒奇怪地看着他,「你要是昏了那兩年、兩個月什麼的,我早就哭死了,那還能坐在這裏跟你說話。」

東方彥差點又昏過去。

「才兩天,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滿臉浮腫,雙眼紅腫如鴿蛋,還好像瘦了好幾斤似的。」說到底還是因為心疼。

「你說什麼?你嫌我丑?你也不想想我是為誰才搞成這樣!我整整兩天沒闔過眼,沒吃過一粒米,還要擔心你,我的樣子能不殘、不憔悴嗎我!」氣惱。

「晴兒,我不是這個意思。」內疚。

「你就是這個意思!哼哼!你在睡大覺的時候,我還替你照顧這裏的村民,領導他們渡過難關,搞得自己心力交瘁。你一醒來就只會嫌這嫌那!」

「對不起……」東方彥內疚地說。可是又忽然想一事。

他說領導村民?那我在昏迷中聽到的,難道不是夢,而是……

「晴兒。」嚴肅。

「哼。」晴兒還是愛理不理的端架子。

「在我昏迷的時候,你有干過什麼不該乾的事嗎?你可有什麼話要告訴我?你要坦白啊。」

「呃?」晴兒嚇了一跳,氣焰立時矮了一半:「我都不知你在說什麼,我怎會幹不該乾的事。」

「晴兒,你不要騙我。你是不是……」凝重。

「啊?你聽!有人敲門。」聽到門聲,晴兒立刻咚咚的跑去開。

「村長?你老人家來的真是時候啊!我東方大哥剛剛醒了,你快來跟他聊天吧。」晴兒熱情拉着老人的手,惟恐他會逃掉似的。

老人見向來囂張的小大爺,竟然擺好臉色給他看,幾疑自己摸錯了門。

「村長,恕我直言,在我昏迷其間,晴兒這孩子做過什麼事?」客套了幾句,東方彥單刀直入的問。

此言一出,晴兒當場被茶水嗆倒。

「呃……」村長側頭看見晴兒拚命向打眼色。

「村長。」不怒而威。

「是是是!老夫會一五一十的給恩公您道來。」晴兒雖凶,但東方彥就是有股令人不敢不從的氣勢。

「那天晴兒少爺哭着喊着,要打要殺的要我們上山去接恩公,我們知道恩公還活着,當然歡天喜地的從命。但恩公你一回來就忽然發起高燒,我們村子的大夫去年病死了,唯有到鄰村去請。可鄰村跟我們村子一向是死敵,他們石大夫一向不醫我村的人。幸好晴兒少爺好本事,單人匹馬就把石大夫擄來了,還把鄰村的村長打得滿頭包。」想到多年對頭人吃癟,村長說得眉飛色舞,完全無視其餘兩人,一個臉越來越黑,一個臉越來越白。

該死的老頭!早知道我剛才就在門外把你做掉,省得你在東方大哥面前編派我不是。晴兒正在磨牙霍霍,忽然被東方彥一瞪,嚇得連忙垂下頭。

「這一來兩村的梁子就越結越深了。」皺眉。

「哎呀,恩公不用擔心,咱們已經化敵為友了。這也是全靠晴兒少爺。」

晴兒精神一振,連忙接口說:「對!已經沒事了,東方大哥你就別操心了。」幹得好!村長老頭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你別插嘴!」瞪一眼,然後轉頭問村長道:「他又做了什麼?」東方彥隱隱覺得晴兒是個天生的闖禍胚,做出來的絕不會是正正常常的事。

「呃……」今次村長有點猶豫,但還是不敢違抗威嚴十足的東方彥,只好徹底地出賣晴兒。

「今次的水災,鄰村和我們村都很大的損失,別說是今年的收成無望,連谷種都沖走了。眼看村民都要餓死,我們只好聯在一起,湊分子跟後山村子的大地主錢老爺買糧啰。我們兩條村子的居民大都是錢老爺的佃農,他幾十個米倉也堆得滿滿的,可我們去求他時,他偏就說貨源短缺,要買就要漲價十倍。唉,我們哪買得起呀!」

「於是晴兒就帶着你們去搶了。」托着發疼的頭。

「我沒有!我只是帶村民去跟錢老爺去理論!」晴兒急急叫道。

「對對對!」村長也幫腔道:「晴兒少爺跟他談了幾句,也沒動手打他,只是拿根針去截錢老爺的腰,錢老爺高高興興地笑了半天,就什麼也答應了,連米糧也半賣半送。」

氣氛忽然凝重到極點,村長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但也不敢再說下去。

點別人的笑腰穴可是痛苦的酷刑,受者會感到全身有無數只蟲蟻在鑽,在噬咬。連武林高手都不受不了,何況是一個普通的地主。

「還有嗎?」東方彥閉上眼睛,嘆氣問。

「還有啊……嗯……像村民愚笨,做錯了事,給晴兒少爺打罵幾下也…。。」是常有的事。村長忽然覺得背後涼涼的,好像有一雙可怕的眼睛在盯着,當場嚇得改口說:「也是正確的事,是好事。」

「晴兒,總的來說,你這兩天欺壓村民、擄人勒贖、摳打傷人、濫用私刑。你認不認罪。」一字一頓的說。

「我、我、我……」晴兒急得淚水在眼眶裏轉。「冤枉啊!我沒有勒索!」

「你還不算勒索了錢老爺嗎?」一拍桌子。

晴兒立刻委委屈屈地哭道:「我只是替天行道,劫富濟貧。」

「對對對!晴兒少爺也只是為了大家,恩公你別罵他了。」村長見平日張牙舞爪,凶得像只小老虎的晴兒,在東方彥面前竟變成了垂頭喪氣,可憐巴巴的小貓,同情心立即泛濫。

「是呀,我這樣做全是為了……為了村民……」臉上升起兩朵紅雲。若不是知道東方彥愛護村民,晴兒才懶得去理他們死活。他這樣做只是愛屋及烏,想討東方彥歡心,豈料弄巧成拙了。

「你用心雖好,但手法卻太過份了。」

「是,晴兒知錯。」不甘心。

「過來。」招招手。

晴兒以為他要教訓自己,只好不情不願的走過去。

「打吧打吧!我知道我是命苦的了!」閉上眼睛,等着承受東方彥的怒火,可是卻忽然感到失去重心,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晴兒,你很好。」東方彥緊抱着他柔軟的身軀,輕撫着他烏黑的秀髮,感動地說:「你不止救了我,還救了很多村民。我一直以為你是個任性自私的孩子,可是我錯了,你也有顆善良的心。今次的事手法雖不好,但沒關係,慢慢改好了。」

晴兒給他一贊,全身每根骨頭都輕了一點,整個輕飄飄地覺很窩心。本來還想設計讓東方彥多贊幾句,在他舒適的懷抱多磨一會。但東方彥已經放開了他,轉頭跟村長談起正事。

「災情怎樣了?」

「唉,東部沿岸一帶都受都波及,農作物、房屋都損失慘重,只有像東都等大鎮才撐得了。像我們這些座落在河邊的小村,村民只有餓死的份兒吧。」

「朝廷會派人來賑濟的。」

村長搖搖頭:「災區橫跨了幾個省,光是餵飽災民都不知要多少錢了,朝廷也不知肯不肯幫我們。就算肯,錢發下來經過一層又一層的貪官剝削,到得災民手的,也剩不了多少。」

東方彥安慰了幾句,然後向村長告辭。

「恩公,你那麼快就走了?怎不多留幾天,讓我們招待你呀?唉,雖然我們現在窮得快要沒飯吃,但只要你嫌棄,就多留幾天,讓我們聊表心意吧。」

「對呀!東方大哥,你才剛剛醒來,多休息幾天嘛。」

「不!多謝村長好意,我們還有要事在身。」

村長見他態度堅決,也不強留,只是關心地問:「不知恩公要去什麼地方?」

「我們要去東都。」

晴兒一聽到『東都』二字,臉色立刻一沈。

東都城門外十里的涼亭。

「你休息夠了沒有?」

「沒有!人家走了這麼多路,腳痛。」粗聲粗氣地答。

「我都說背你了。」不耐煩。

「不要!」讓你背着好走快點去坐牢?你當我是傻子啊。

「晴兒你別任性好不好!我已經夠煩了。」沿路經過的地方災情嚴重,哀鴻遍地,東方彥想幫也無能為力,心情不禁惡劣。

「東方大哥,你在煩什麼?災民的事嗎?」晴兒小小聲問道。

「嗯。」

「那……我問你,去到東都你要做什麼?」小心翼翼。

「先去拿你寄放在客棧的贓物吧,要是被人偷去就麻煩大了。」東方彥皺眉說。

說到底你還是不放過我,要我吃二、三十年的牢飯你才高興!晴兒氣得想吐血,但這時候發脾氣也於事無補,應該動動腦筋才是正路。

「東方大哥,我想到一個幫助村民的法子,但不知好不好跟你說。」

「你說吧。」雖然不相信一個大孩子會有什麼法子,但也不防一聽。

「災民的煩惱不就是沒錢,我們給他們錢就成了。」說得好不輕鬆。

「呃……」東方彥一愕,想不到聰明的晴兒會想出這種法子,但為了不想打擊孩子的自信心,他還是溫言贊道:「你說的是,我們應該捐錢給災民的。」

「光是我們的錢怎麼夠?」

「嗯,那發起募捐也是一個好主意,晴兒你真聰明。」

「哎呀,等籌得了錢,災民早都餓死了。」

「那你說該怎麼辦?」

晴兒的眼珠兒骨碌骨碌地轉,然後神神秘秘地說:「我們不是有一大批珍寶,那裏至少值三、五百萬兩。把它們賣了,災民就不用捱餓、你也不用發愁……」

「你也可以逍遙法外了。」東方彥冷冷補充。

「呃,這個你別太執着了。想想看,把我送到官里,懸賞也不過是五十兩萬兩,怎麼夠用?而且把我關起來,還不如把我放在你身邊,讓我幫你忙,將功續罪呀。」想得美美的。

「不可私自賣掉他人之物,這跟作賊有什麼分別。」搖搖頭。

「沒關係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嘛,而且這是為天下蒼生。你就別死心眼了好不好?」晴兒不死心地努力遊說。

「嘿,依你的說法,謀財害命是劫富濟貧、盜墓是促進文化發展、當年異族入侵中原也是打着替中原百姓帶來更美好生活的幌子。天下間不多少不堪的事,是打着冠冕堂皇的旗號去進行的。」

被重重的斥責了幾句,晴兒委屈得眼紅紅的,東方彥也自覺得說話太重了,不禁心軟地摸摸他的頭。

「晴兒,東方大哥不是有心罵你的。」

「哼。」撇轉面。

「東方大哥自小見多了身在高位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打着拯救天下蒼生的名義,不擇手段地犧牲無辜的百姓。所以打退了異族之後,我沒有留在朝廷,反而在江湖上當起小小的捕快,因為我覺得,每條生命都應該是平等的,我想維護公正的法紀,讓世上每件事都到公平的處理。」

「……」可是我的要求也不高,我只盼在你心中有點特殊地位,有一點點特權。晴兒委屈地玩弄着衣角,無法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唉,你還小,我跟你說這些道理你也是不懂的了。」

我才不小!我什麼也懂!是你這獃頭鵝什麼也不明白!晴兒生氣地說:「我懂!總之你要我坐牢就是了。好吧!我去好了!你要我斬首就斬首,坐牢就坐牢,我什麼也聽你的,這樣你高興了吧。」說完就咚咚的跑了!

***

晴兒一口氣跑進東都城內,立即雇了車子,就去客棧把盜墓得來的贓物搬出來。

「晴兒,你別衝動。」東方彥追了上去,見他一臉鬥氣的模樣,不禁頭疼起來。

「哼!」晴兒也不理他,裝好幾車東西就向衙門走。

「晴兒,你想幹什麼?」焦急。

「我自己去投案呀!這不是稱了你的心嗎?」惱怒。

「……」東方彥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晴兒見他竟然不阻止,不禁氣昏了頭,一手推開東方彥,就挺起胸膛,昂首闊步的走上衙門。

去到衙門門前,拿起擊鼓棒,晴兒立刻就後悔了,怎樣也敲不下去。但想反口又拉不下臉,只好用力的眨眨眼,擠出點點惹人同情的淚花,可憐巴巴地看着東方彥,等他心軟來阻止自己。

果然,東方彥心軟地嘆了口氣。

「晴兒……你進去之後別亂說話,一切等我來說。」

你、你、你真他媽的狠得下心!晴兒氣得罵不出聲音,狠狠把手中的擊鼓棒一擲。

「嘭~~~」鳴冤鼓聲響徹了整個城。

「誰人擊鼓!有何冤情!」四個凶神惡煞的衙差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立刻把晴兒和東方彥團團圍住。

我、我、我冤啊!我可不可說是擊錯了。晴兒欲哭無淚地被押着走進衙門。

二人被帶到堂前,師爺在正大光明的牌子下,昂着臉說:「本縣有例,見官前要先打三十大板!」這是地方官慣用的勒索用法,不想捱打的人,就得掏出白花花錢子孝敬縣官,還要說盡好話求官老爺收下。

「混帳!朝廷何時頒下這等無稽的律法!」想不到這種事也發生在東都,正氣凜然的東方彥立刻勃然大怒。

「大膽刁民!竟敢在堂上喧嘩!」師爺一拍桌子,兩排衙差立即圍着二人,只待上級一聲令下,就要亂棍打下去。

嘿,不知死活的東西,你們哪及得上東方大哥一根指頭啊。對了!待本少爺挑撥他們鬧翻,然後大幹一場。最好東方大哥連官都丟了,那我也不用受審啰。哼哼,做捕快有什麼好。

打定主意,晴兒連忙裝可憐地搖着東方彥的手臂:「怎麼辦?他們一定會打死我的。東方大哥,你要救我呀。」

「晴兒,莫怕。」東方彥一手將晴兒拉到自己背後,然後對衙差說:「叫你們的知縣出來見我。」

「呸!憑你也配見我們大人。」衙差甲邀功心切,想不也想就一拳向著打落東方彥的肚子。東方彥不閃不擋,硬生生受他一拳。

「喀」的一聲,手臂應聲而斷,衙差甲忍不住發出殺豬似的叫聲。

眾人見到東方彥本事,都嚇得說不出話,只有晴兒在拍手叫好。

「是誰那麼大膽吵着本府午睡。」縣令在內堂給吵醒了,正打着呵欠,慢吞吞地走出來。

「縣令大人,三年不見你肚滿腸肥多了,我差點認不出你。」東方彥冷冷的說。

縣令一呆,揉揉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立即雙腳發軟,「噗」一聲跪在地上。

「下官參見郡王!」縣令垂低頭,不敢直視又向眾人喝道:「郡王出遊三年,終於回來了,你們還不行禮。」

所有人,包括晴兒聽了都嚇一大跳,想不到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略帶風霜之色,像個落魄江湖的武夫般的男人,竟是一郡之主。

郡王……東寧公之孫當然是統率東寧郡的王爺了。我真笨!

東寧郡正好包括了晴兒犯案的省縣,身為郡內最高的主宰,東方彥絕對有能力包庇他的,可偏偏……

「原來你是郡王大人,草民不知你真正身份,要是有失敬的地方,還請大人恕罪。」晴兒恨恨地瞪他一眼,更加惱他無情。

東方彥一愕,他倒不是有心隱瞞,只是認為王爺之位也沒什麼值得眩耀的。但小晴兒似乎生氣了。

「晴兒,」想來,小孩子發點脾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還是處理正事要緊。「你乖乖的待在一旁,不要吵鬧。」

不理晴兒的腮幫子鼓得跟青蛙一樣高,東方彥板著臉向縣令說:「當初見你為官還算清廉,本王才把東都交到你手上。想不到短短三年,你就把衙門搞得烏煙瘴氣。」

「是,下官罪該萬死,請大人怒罪……」縣令領着一干部下不斷磕頭,磕得滿地是血。

「哼,若不是遇上水災,需要人用,本王一定嚴辦你們。現在給你一戴罪立功的機會,好好處理今次的賑災事件:設粥廠、派物資、辟收容所、維持秩序。無論哪個地方的災民,我都得盡量照顧。要是有一樣做不好,本王立即把你們一干人等格職查辦。」東方彥冰冷地說。

「可是……。」災民何其多,就是傾盡東都所有都不足夠應付。但知縣看到東方彥鐵青的臉,一個『不』字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是,卑職知道了。在大人英明領導之下,在下一定歇盡全力,度過今次難關。卑職現在就去準備物資。」師爺率先拍馬屁,順利借故遁走。

「卑職去搬米。」

「卑職去安排派粥。」

「卑職……」眾人為怕落後,全都拚命搶事辦。

「那、那、那下官要去監督他們。」活給搶光,人也走光了,遲鈍的知縣只好這樣說。

「站住。」東方彥忽然叫住他。

知縣的心一沉,連忙跪下,連連磕頭求饒。

「起來說話,我有事要吩咐。」東方彥沒好氣地說。

「吁……」知縣鬆一口氣,搓搓手,諂媚地笑問:「不知大人有什麼吩咐?」

東方彥忽然沉默了,偌大的公堂只剩下三個人,靜得連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縣令和晴兒都緊張地盯着他。

「大人……」

「東方大哥……」

東方彥嘆了口氣,指着幾個裝滿財寶的箱子。「把通緝古墓大盜的皇榜撤了吧。贓物都找回了。」

「啊!」異口同聲的驚呼。

「大人不愧是金牌名捕,一出手就把這麼棘手的案子辦好了。下官能在大人麾下辦事,真是三生有幸……」縣令滔滔不絕地說著敬仰之詞。

但晴兒的眼睛卻紅了,淚水在眼眶不住打轉。

東方彥嘆了口氣,指着幾個裝滿財寶的箱子。「把通緝古墓大盜的皇榜撤了吧。贓物都找回了。」

「啊!」異口同聲的驚呼。

「大人不愧是金牌名捕,一出手就把這麼棘手的案子辦好了。下官能在大人麾下辦事,真是三生有幸……」縣令滔滔不絕地說著敬仰之詞。

但晴兒的眼睛卻紅了,淚水在眼眶不住打轉。

「成了。你快去拿去還給失主,別在這裏說費話。」皺眉。

「是是是。」打恭作揖。縣令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問道:「大人,那個古墓大盜在哪?要不要下官派人去押他回來。」

「不用了!」憑你這狗官也配押本少爺?!我有手有腳不會自己走么!

晴兒挺挺胸,大踏步走出來,正打算在入獄前把東方彥臭罵一頓。東方彥卻淡淡地說:「世上再沒古墓大盜了。你傳令下去,讓各捕快不用再找。」

「啊?」又是異口同聲的驚呼。

晴兒偷偷拭淚,今次卻是感動和驚喜的淚水。

縣令惋惜地嘆道:「原來古墓大盜已經死在大人手下了。沒能生擒他真是可惜啊!眾位受害的官爺王爺都等着把這刨人祖墳的殺千刀凌遲處死呢!」

你這魚肉百姓的狗官才是殺千刀!晴兒怒道:「好大的狗膽!大人吩咐你做事,你還敢在嗑牙!還不給我滾出去!」

縣令給嚇了一跳,以為晴兒是東方彥的寵信,連忙慌慌張張的告退。

***

「晴兒,教你多少遍了,不可這樣無禮。無怎地老是這麼頑皮?」努力板著臉。其實晴兒把縣令轟走,東方彥也覺得痛快,但小孩子是寵不得的。

「耶?東方大哥,你好壞喲!還假正經的。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可你在路上偏還要嚇唬人家,可惡透了。」晴兒又叫又跳地撲進東方彥懷裏,摟着他的頸項,熱情地掛在他身上撒嬌。

東方彥臉上一熱。「我、我不是偏袒你。只是、只是我覺得你的話也有理。讓你在牢裏磋跎歲月,不如讓你做點有意義的事。」

「好好好,你怎麼說也好。總之你肯為我破例,為我撒謊,為我做從不為別人做過的事,我就很感動了。東方大哥,我真的很高興。」圓圓的貓兒眼閃着晶瑩的水光。

「咳,晴兒,剛才可不隨口撒謊,我是相信你會改過,不再盜墓了,才說出『世上再沒古墓大盜』這等話。所以,要是你再犯了,我第一個不放過你的。」嚴肅。

嘖,真是不解風情的呆木頭,不過我就是喜歡。

晴兒抿嘴一笑,小臉兒在東方彥厚實的胸膛磨蹭,甜絲絲地說:「是,我知道了。我跟你在一起,怎會幹壞事嘛。」

軟玉在懷,東方彥渾身一熱,心無法自控的騷動。

「晴兒,別胡鬧,這裏是公堂呀。」把誘惑推開一點。

「不是公堂就能胡鬧嗎?」晴兒輕輕的笑,貓兒眼閃着動人的光芒,看來像顆甜美的果子。

年紀已經不小的東方彥忽然像個少年般手足無措。幸好及時有一把聲音出現,替他解圍。

「東方大哥。」嬌怯的聲音,門前出現了一位年約十七、八歲,身穿華服,氣質楚楚動人,惹人憐愛的少女。

「啊,是海潮。」東方彥溫和地頷首,替二人介紹說:「晴兒,這是海潮郡主,是海親王的掌上明珠。郡主,這是晴兒,我的……我的小兄弟。」

少女臉上微微一紅,輕聲說:「叫我海潮就成了,不要叫什麼郡主的。」

晴兒目不轉睛着看着她,連答話也忘了。心中對這個吹口氣怕也會化掉的少女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海潮,是親王有事要找我嗎?」東方彥微笑問。

「呃,不是。爹上月出門了。是海潮聽官差說東方大哥你回來,就忍不住來看看。娘也想請東方大哥到府里一聚。」臉上微紅,更添動人氣質。

「好,我辦妥了事,一定會到府上拜候。」東方彥擺出送客的姿態。

海潮失望地說:「東方大哥你很忙嗎?我們已經三年沒見面了。」

「是嗎?原來已經三年了。難怪我覺得你長高了,東方大哥差點認不出妳。上次見面是在的中秋賞燈會吧?」

「嗯。那天你教我行酒令,還讓我喝了一口桂花酒。」臉上泛起紅霞。

「是嗎?我都忘了。」微微一笑。

「東方大哥,我們要還處理賑災的事。什麼胖了瘦了、猜枚喝酒。等天下太平的時候才說吧。」冷冷的聲音。

「呃?晴兒不要無禮。你這樣會嚇着郡主的。」東方彥皺眉說。

你怕嚇着她,就不怕嚇着我了。哼哼哼,偏心鬼!又不見你請我喝酒,陪我行酒令。晴兒臉露慍色,瞪着眼說:「我也是說實話。難道聚舊比處理災情重要。」

「這位小兄弟說得也是。東方大哥,海潮先行告辭了。」垂首。

「我叫晴兒,不是小兄弟。剛剛不是介紹過了么?難道妳光會長高,沒長記性嗎?」晴兒對她的觀感早就由好轉壞,由楚楚動人變為騷的可以。

「晴兒!別胡說八道!」東方彥大喝一聲。晴兒卻扁扁嘴,任性地撇轉臉。

海潮尷尬地說:「沒、沒關係的。是我不好。」

東方彥嘆氣說:「不好意思,這孩子野得很。今天多有得罪,我先讓人送你回去吧。」

「讓我來送!」晴兒搶着說。

「你?你還想欺負人嗎?不成!」東方彥一口拒絕。

「我是想將功折罪。難道東方大哥、郡主,你們就不肯給我機會。」可憐兮兮地眨眨眼。

海潮心中一軟,連忙說:「就讓晴兒送我了。」

東方彥頭庝地說:「不太好。晴兒又不知海王府在哪裏。而且這孩子精靈古怪,說不定會給你惹麻煩。」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晴兒委屈地扁嘴。

「不會有問題的。我知道自己住哪裏呀,我們不會迷路的。而且我一見到晴兒就覺得跟他很投緣。東方大哥就讓他送我好了。」海潮溫柔地、單純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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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弄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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