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個月前,台北市,早晨時分。
談宇默在熟悉的那家餐廳用完早餐,腋下夾着一份報紙,準備穿越仁愛路到對街的“七海運通大樓”。他正好走至八線林蔭大道中央分隔島那兒──
“叮叮噹噹!我來了,讓路!”
三歲的小霸王騎着三輪單車,拚命按着車把鈴當,拿行人穿越道當自家後院練習車藝,他後面還跟着外籍家庭女傭跑得喘吁吁。
“真是的,這年頭的孩子!”
不想出“車禍”,談宇默身子一閃,讓路給小霸王了。不意間,他聽到一個女聲在他身後左邊嘰哩咕嚕──“便利商店的工作會比較好吧?”
轉頭,他見到分隔島上成片的樹影扶疏下有張休閑椅,一個女孩坐在那兒。他挑挑眉頭一問:“你對我說話嗎?”
“自言自語啦。”穿着白色羽絨大衣的女孩搖搖頭,銀鈴般輕軟嗓子開啟說:“不過,我很無聊,你若想和我說說話,我不會介意。”
眼裏凝入一抹水靈秀致的身影。他在心中喝采!多漂亮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仁,直像會說話似的……
不,他戒掉和女人搭訕的習慣許多年了。微眯着眼,淡撇嘴,沉渾的男低音儘是冷漠。“我趕時間。”九點整他必須進入辦公室,接那通重要的電話。
寒風吹卷烏溜溜的長發,她身子一瑟縮,對雙手呵口熱氣,俏皮地皺下鼻子,“我想也是。Bye!”打大衣口袋模出口香糖拋入嘴巴嚼着,雙頰鼓了鼓,愛玩似地吹起泡泡。
“噗。”泡泡破了,沒話說了,很平常的結束!六百萬人口的大台北都會,每日不知上演了多少次這樣子的片段,陌生男女因故面對面說一句話,然後背過身去,回復到未曾相識。
綠燈來了,談宇默快速通過馬路,進入大樓挑高氣派的自動玻璃門前,無意間瞄到樓下便利商店貼了一張紅條子,徵收銀員一名。
原來,大眼睛說的就是這事兒。他若加班晚了想買杯熱咖啡,也許會碰上她,也許,下意識里他仍想多瞧一眼吧?
不為別的,臉蛋亮麗,表情生動,氣質乾淨,又帶點孩子氣的女孩,其實還真不多見。她就像一顆剔透的水晶,值得被放在收藏架上觀賞,而他前一刻還說不想跟她搭訕……
“哈!”談宇默莞爾一笑。他竟想不起上一次自我矛盾是哪時的事了!
★★★
二十三層樓的七海運通,共有十九個部門,總計有三千多名員工在這兒上班,頂樓的空間化隔成三個單位。出了電梯穿過玻璃門是總裁秘書室。打開秘書室左手邊的門,可進入總裁專用的會客兼會議室。秘書室的左邊則是總裁辦公室。
“總裁,電話!”十二月的第一天,江學芃又來到“七海運通”上班。一瞄見熟悉的挺拔身影,她趕緊喊人了。“是老夫人!”
談宇默從容接過聽筒,直接在秘書桌前講起話來。“媽,我平安到達了。”
江學芃藏住嘴角的淡笑,機伶地將椅子側轉四十五度,兩眼盯住電腦螢幕,兩手趕緊打字做事。
合約談判桌上決不手軟的談大老闆,女性人口望之風靡的談大帥,在母親面前卻是個孝順的小男孩。知道母親總會記掛遠行的子女,他一定趕在九點前進辦公室接母親打來的電話。
有這樣的兒子多好呀!
江學芃一想到她家裏那一雙青春叛逆的兒女,忍不住羨慕起談老夫人了。
她年近四十歲,早年留學美國南加大,取得英文即席翻譯學位,做的是目前最火紅的短期秘書工作。這是她第三年替談宇默工作,所以她對這位老闆的一些習慣差不多摸熟了。
“不覺得累,我習慣長時間飛行了,飛機上坐我隔壁的人?沒錯,是個女人,我們有交談講話……不,我沒有要她的電話號碼……為什麼?”談宇默低低笑着,幽了母親一默。“媽,孕婦不合適追來當結婚對象吧?”
呵呵,真頑皮!江學芃差點笑出聲了。
唉唉,不過談老夫人想娶媳婦這個願望只怕很難了,因為談大帥不只採用月租秘書,根據她的觀察,他也挺中意月租情人服務呢!
★★★
總裁辦公室中,談宇默踱步至大片玻璃窗邊,仰望台北濡濕灰濛的天空。
冬天的台北,下雨的日子比不下雨的日子多。而他,像個現代游牧民族,總在看不見陽光的季節飛來這個都市。
發跡於美國波士頓的七海運通,目前旗下擁有上千艘的百萬噸級貨輪,航線遍佈世界每一個主要港口,穩坐全球貨運龍頭地位。
談宇默是七海運通的第二任總裁,他習慣把一年十二個月平均分配給世界十二大城市,輪流視察各分駐點的業務,簽擬買賣合作合約。不過,他固定在十二月二十三日離去,美籍華人嘛,還是挺注重回老家和一家人團圓過聖誕節。
他的父親談迅銘是麻省理工學院的電腦積體電路教授。他的母親伍蒹葭是個小有名氣的油畫家。恩愛的夫婦倆口徑一致,“我們搭船會暈船,做船運生意簡直和自己過不去嘛!”
如此一來,龐大的家族事業靠誰來接替呢?
他十歲生日時,祖父談運展送給他幾支公司股票。當時年紀小,他並不知祖父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只覺得若能把這筆股票資金轉投資,讓本金變成兩倍不是更好嗎?所以他就開始研究分析華爾街的各家股市,殺進殺出了。
結果呢?一年下來,十一歲的談宇默替自己賺進了第一個一百萬美金。
“我找到繼承人了,我的孫子擁有一流的商業金頭腦。”老總裁深深慶幸。
自此而後,談運展天天派加長型黑色凱迪拉克等在孫子學校門口,一等他放學就直奔七海運通在曼哈頓的總部大樓。一直到他拿到哈佛MBA,談宇默的課後作業總和公司的報表數據、決策企劃書一起完成。
談迅銘眼見兒子被老爹搶走了,於是努力找尋傳人。他挖掘到一名來自台灣的天才少年科學家紀巍然,除了大力栽培他,並且讓他住到談家來。宇默和巍然志趣所學有着天壤之別,但年齡相仿的他們倒成了無話不說的莫逆之交。
多虧他藝術家母親給予的美學與文學薰陶,談宇默的審美眼光一流。他理想中的女人,應如一件藝術精品,身材姣好,臉蛋絕美,心靈純真,談吐不俗,舉手投足優柔嫻雅,胸有才華氣韻自現。就像他蕙質蘭心、才情容貌雙絕的母親一樣,是人間絕品。
然而,世界上不存在第二個這樣的女人!
他見過的社交名媛成籮成筐,但個個言談空洞,思想淺薄,矯情造做,虛榮自私,眼中只寫着金錢符號,盲目追求時尚物質,簡直令人乏味之至!即使明白母親關心他的婚姻大事,但他無法娶一個和他心靈落差太大的女人。
生理機能正常的男人不能缺少女人慰藉,他轉而使用月租情人服務。簡言之,他每到一個都市工作,就會找個女人陪伴他一個月。
來得容易,使用方便,分手簡單,只有租不起和笨蛋男人才會不用!
“嗶嗶──”桌上電話對講機響了。
“什麼事?”談宇默問着秘書。
“何夫人的助理來了!”
何夫人為台灣社交圈的高級淫媒,專門仲介旗下女子給男人。
“讓她進來。”談宇默準備會晤他這個月的情人了。
★★★
“是你!”他就是何夫人介紹的談宇默!
水汪汪的眼睛瞪得雙倍大,掛在手上的白色大衣掉下地!
“是你!”他的驚訝度不亞於大眼睛。
下一瞬,宇默臉上浮起嘲諷。
讓他眼睛一亮的女孩,不過是讓男人“玩”的!
清妍的小臉蛋浮現一絲懊惱,她拍拍額頭,笑得有點無奈。“我就說嘛,便利商店的工作應該會比較好!唉,對不起,我走了。”
什麼?陪他竟比不上當個便利商店的收銀員?
談宇默嘲諷表情垮掉,跳起來一把抓住彎腰撿大衣,即將離去的小身子,然後兩人四眸凝固在肢體的角力中……
說她小,其實也不盡正確,她約莫有一六七公分高,輕盈的是她的身子,應該不到五十公斤。近距離看,她真不是普通的賞心悅目。白皙瓜子臉,黑澄水眸,櫻桃小嘴,黛眉如彎柳,肌膚如潤玉,如飛瀑的中分垂腰長發直而亮。
最具巧手的雕刻師也不能再雕琢出比她更美麗的水晶娃娃了。
一件長袖高領的連身黑色毛織膝上短洋裝,同色長統靴,白色小背心,紅色側背LV小包,俐落的穿着打扮,簡單的對比色澤,當之無愧的高貴美麗。
然而,這顆水晶是廉賣的,露個臉又吊他胃口,他不由得升起一把無名火。“我沒說你可以走!”
“我不接這個差事了。”軟嗓子簡單的表述。
“我沒聽錯吧?”天,他第一次被退票,亂沒面子的。
她低垂下眼睛看着他抓住她的大手,之後微仰腦袋瓜子仔細端視這個男人,清俊貴氣臉孔,高挺的鼻樑,深刻的雙眼皮,炯亮的黑眸,很有個性的下顎和嘴唇,凌亂中卻飄逸有型的現代風髮型。
深藍色套頭毛衣,黑色Armani的毛料西裝,襯托出他六尺二吋的高大挺拔身材。工作的淬磨給予他內在的精明幹練,自信自傲魅力則外顯。很出類拔萃的一個現代實業家──
但,他與她心中的“他”形象差多了。
她輕輕搖擺着頸項,柔聲說著:“不好,你太年輕了。”
真的退當?談宇默擰眉一思,隨即捏着她小巧下顎,撇唇低笑道,“我三十歲了,不算年輕。說吧,你想加多少?”
一個月一百萬她不滿意,他倒想聽聽她認為她值多少。
她的心頭猛地抽了一下。
他笑起來時左頰有個淺淺的酒窩,很迷人,很熟悉。心神不免有點恍惚,眨着長長的眼睫,她楞楞地問:“加什麼?”
“喂,你是不上道還是裝笨?”他的嗓量提高了。“說出你的價碼。”
回過神她聽懂了。“你誤會了,我並不缺錢。我只是覺得你不適合我。”
談宇默一向對女人彬彬有禮的風度剎時破功,清眉朗目薄染慍意。“你挑客人?”何夫人哪時也允許手下交際花挑三撿四了?
“我不是挑客人。我想挑一個好情人。”她很無辜地微噘着小嘴。
“我哪裏不好了?”他挑高了很有個性的濃眉。
“我不是說了,你太年輕。”唉,何夫人還是沒抓准她想要的男人型款。
真是夠了。他懶得賠她閑扯。
“聽好,我將在台灣停留近一個月,我身邊需要一個女人陪我參加宴會,和我上床做愛。你人都來了,幹嘛浪費我的時間?”
做愛?聽他直接了當說出口,她燙了耳根。清澈水眸子揚起,她咬咬紅唇,很誠意的點頭認錯。“對不起。我為我的錯誤決定以及浪費了你的時間道歉。”
談宇默發誓,這是第一次他摸不清女人的心思。他驀然憶起她還不知他身份時,自言自語的那一句話,便利商店的工作會比較好吧?
大眼睛不是見錢眼開的淘金女?她不滿意他因他太年輕、不是好情人?心頭彷彿被一隻小母貓的爪子給刨傷了一下,他的黑瞳眯得只剩靈點一公分了。
沒有女人嫌過他,他不允許她拒絕他!
“我不是好情人?嗯?”嗓腔又沉又渾,充滿了誓在必得的意味,臉龐朝她逼近,雙手落到她纖細的腰枝。
“不是你不好,那只是我個人的感覺啦,嘿,你別靠我這麼近,呃,你想做什麼?”她想退,但已然動彈不得了。
“這樣!”他攫住她的粉唇,落下狂恣豪性的吻。
“不……”男人強力手勁再一卷,她猝然間撞入一堵硬實的牆。
陽剛的勁道和乾淨的氣味襲天蓋地撲來,她瞬間已陷入天旋地轉的暈眩。原來芳唇被另一副唇吸附住是這樣的,像被一把火燒得滾燙熱烈。不想讓他得寸進尺,只有將一口氣綳得老緊,喘也不是,不喘也困難,兩頰漲得如紅雲。
大眼睛的味道混合著少女的清純和女人的甜美。從她笨拙的反應,她應從沒被男人吻過了。呵,這一個月有意思了!
淺啄她的下唇瓣,他誘哄着,“我教你,這樣,你把嘴巴張開。”
昏茫的人聽話地讓一口氣急竄出,本能地又吸一口,哪知也把他的舌尖給吸進來了。然後,她再也不能禁止他為所欲為了。
他勾攪着她嫩滑的舌尖,灼熱的呼吸噴洒在她的瞼上。男人微帶胡根的粗糙下巴摩擦着她的臉部肌膚,刺激了她的感官。抵抗渙散,神智沉淪,她附和着他的每一個動作……
他對她羞澀卻熱情的小嘴滿意極了。她的身子雖然纖瘦,但抱起來柔軟極了。而且,只憑一次接觸,他已感受到她胸前的“驕傲”了。
他湊近她耳邊柔柔低喚,“喜歡我吻你?”
天,竟然一見面就被吻了!臉蛋埋在他的頸窩,她直覺地輕嗯了聲。
“相信我,我是最棒的情人。”氣息親密的吹過她几絲短短的瀏海。
他的氣息醉人,她又嗯了一聲。
勾起躲藏的小臉,他微微露出淺笑,“你幾歲?”
“二十。”
“很好,配我剛好。”
不對,不好,她喜歡更成熟的男人呀!小眉心凝住了。
瞧出她眼底的異樣,不讓她有開口反對的空間,食指馬上點住她的唇。“你很合我口味。我喜歡吻乾淨的女人,清清如水的臉蛋,沒有討厭的人工添料,那些粉味其實一點都不香不好吃。”
帶着情色意味的手指戀過她的唇瓣,她的下巴,然後停在她的鎖骨,輕輕地畫圈撩撥,享受如絲緞般的觸感。眸光熾烈無比,語調卻低緩,“現在……”
他說吻就吻她,他不是現在就想……她瞪大了眼,充滿驚駭。“現在就要?”拜託一下,這裏是他的辦公室耶!
好天真的反應!宇默腦海中驀地蹦出一個詭異的畫面──天寒地凍,一個小男孩咭咭笑着在玩雪,小小的手掌抓起了地面上的一團雪,捏着……
奇怪,腦子裏怎麼會突然跑出這個影像呢?他搖搖頭,甩走那個畫面。
總之她傻呼呼的表情好可愛,他忍禁不住拋出低笑聲,“你想到哪裏了?”
幸好!她才吁口氣,胸口又一緊,不對,不太好……真的有酒窩,真的!年紀雖然不對,但他笑起的感覺該死的對極了。
腦袋彷彿被轟了下,心頭小鹿蹦蹦亂撞,大眼睛又怔楞楞地盯着他瞧了。
談宇默嘴唇咧得更開了。“我喜歡你專心望着我的樣子。現在,”他故意頓了頓,像個頑皮的大男孩一樣朝她擠擠眼睛,“告訴我你的名字?”
喔,原來他只是想知道她的名字。小腦袋羞慚地縮了一縮。
“成恩。”
“姓成名恩?”
“對。”一半對了啦!
不對,這不是真名。他瞧見她明澈眼睛裏的一抹遲疑。但,一個月的租用情人,硬管到別人不願透露的私隱,他就太不知趣了。
“好,我開支票給你。”依照慣例,何夫人一向是讓女人事先收款的。
“不──”她正想說她不想拿錢,偏偏電話響了。
“我先接個電話。”
成恩看着他轉過身去接電話,只好把地上的外套撿起來拿着,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候,聽得出他正在討論一個合約。他唇邊一直掛着溫和淺笑,但那語氣一點也不柔軟。他正逐步的囊括意中物……
帥,認真工作的男人很帥氣哪!
三十歲就坐擁成功事業的男人,足見他頭腦才幹都過人。風度翩翩的男人,完全吻合一般女孩子夢中白馬王子形象。他的吻讓她暈頭轉向,他的胸膛靠起來很舒適踏實。若真如他所言,他是最棒的情人。
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男人和她暗戀多年的“他”一模一樣了,那麼,她何須介意讓眼前這位出色的男人陪她一個月呢?
輕咬一下小指頭,臉蛋熱呼呼地浮現一層少女的羞赧紅緋。
談宇默,你是我的情人了!
又等了一會兒,站得久,人有點暈了,但他依然說得欲罷不能。她想了想,把外套掛到角落的衣架上,又指指一扇看來像是通向他個人盥洗室的門扉。
“讓我借用一下洗手間吧。”
★★★
“你在做什麼?”
啊!差點被嚇昏了!她哪料得到私密的空間中闖來入侵者。
成恩拍拍胸口,趕緊將捏着小罐子的手藏到身後,靈眸氣瞪他一眼,“你這個習慣很不好,女士使用盥洗室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
“我敲門了,你沒回應,我還以為你昏倒在裏面了。”談宇默調侃着,不意卻察覺她的局促不安。“怎麼了?你為何一直往後退?”
“沒事。”她很快的回答。
方才一定是因為暈眩而沒集中注意力,才沒聽到他的敲門聲。拿過放在洗手台上的小皮包打開來,她不落痕迹地放入小罐。
沒事才怪!
她的行為有着說不出來的詭異,眼睛閃爍不敢正視他,准有事瞞着他。不由分說,他抄過她的皮包,三兩下將裏邊的物品全數倒在洗手台上。
“過分,土匪喔!”成恩跳起來了。
“這是什麼?”他一手擋住她逼近的身子,挑出一個沒有標籤的小罐子,裏頭裝着五顏六色的藥丸。
“你……嗑藥?”她觸到他的底限了!“我不要一個用藥的女孩!”
好超過喔,月租情人就得被扁得沒有半點人格嗎?“我是吃藥,不是嗑藥!”天曉得她有多想活下來,她才不會用毒品慢性自殺。
“你有什麼毛病?”他放下小罐子,鷹眸像是要盯穿人。
“如果你想和我相處一個月,你講話可不可以不要像包青天在審案?”
聽她講起話來嬌聲細氣的,原本還以為她是柔順乖巧牌,殊知她還挺有脾氣的呢!小妮子腮幫子漲鼓着,更別有一份嬌俏之美。
“好吧,你只需告訴我,你的情況不會嚴重到讓我半夜叫救護車吧?”
她的眼睛會先泄漏心思,於是她側過身子,一口氣嚷開腹稿:“放心,我耳水不平衡,有時會頭暈頭疼,老毛病了,只要按時吃吃藥,一時還死不了。我知道,你找女人只要樂子,不會想照顧一個麻煩!”
氣氛弄僵了。將她身子扳過來,他低聲跟光火小貓求和。“初初認識,難免會適應不良,我沒惡意的!”
“你挑我?我也同樣挑人耶!誰知道你是不是個暴力狂,我讓你半夜肢解了還求救無門呢!”余怒未熄,伶牙俐齒地努力詆毀他。
“喂喂,成小姐,你總聽過我這幾年來留在何夫人那裏的名聲吧?”
沒錯,何夫人是保證過他的人品,她口氣放軟,“我們的情人關係是對等的,同居在一起的日子裏,你要尊重我。”
“行,這一個月我們和睦相處,好聚好散。”
“還有……”精靈的瞳眸子滴溜溜地轉動。
“你還有條件?”出租情人姿態比他還高?他誇張地做個想暈倒的姿勢。
“就剩這一個啦!”
“說來聽聽,如果太過分,我會重新考慮同居關係。”總該吊吊她胃口。
小嘴一翹,“哼,希罕!”
踢鐵板了!他摸摸鼻子說道:“我希罕,我允你個有求必應,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兩排扇睫垂下,她打睫縫偷瞄着他,耳珠子通紅了。“就那個……”
“哪個?”
“你每次一定一定要戴……”
喔,他猜到了小妮子忸怩半天難以啟齒的原由了。
霎那間,他眼前又冒出那個玩雪的小男孩影像──他手中握着一個像棒球一樣大雪球,漾開了純真笑顏,接着……
不管小男孩影像了,宇默眉宇間藏着詼謔,眸中閃着笑意,嘴角偷偷在抽動。“戴什麼呢?我想想,現在是冬天,你擔心我着涼,所以我該戴手套還是圍巾?”
“啊?”她猛然揚眸,收入他一臉促狹。亦剛亦庄亦詼諧的男人?好,要胡謅是吧?大家一起來。她一板正經說:“不是,戴墨鏡。”
“真的?”他以一指抬高她的小下巴。“你喜歡和戴着墨鏡的男人做愛?”
說不過他!她噘高小嘴輕顰,“占我口頭便宜,捉弄人呢!”
她生氣的眼睛亮得像發光的星星。他從沒見過發嗔還美得奪目的女人,飛快傾身又啄一下紅唇。“你很可愛,逗你很有趣。”
又被親了!她紅着小臉抗議,“哪有人說吻就吻的,總該問問主人同意吧!”
“我是主人,我說就算。”
“亂講,剛剛你明明同意平等關係的,哪有主人下屬這回事。”
他指着自己的唇片,“這個屬於你,你想吻就吻,我絕不抗議!”
“啊?”成恩只有張大嘴的份了!
想來,他允許的對等關係,也只是他自願讓步的那一部份而已。他還是霸道的呢!只是,只有她可以吻他喔,他這種霸道方式,她一點也不想反對呢!
“說正經的,我肚子餓了,我來帶你去吃午飯的。”這是他找她的原由。
“喔,”她把散了四處的物品收入皮包。
一張支票,一張金卡,一把鑰匙,同時塞入她的皮包。
宇默說:“收着,這些是你的了,支票我沒寫抬頭名字,你想存入哪個戶頭自己填。”她不說真名字,他不想她拿到一張廢票。
收下了並不代表她必須三樣都使用吧?整理好東西,她歪着小腦袋說,“去隔壁的星巴克喝咖啡吃三明治,好不好?”
哪有第一次帶情人吃飯,就去那種平價店吃簡餐的道理!他頂懷念台北的小籠包和雞湯盅。他才想說不好,就給她慎重地凝望打散了。
一隻縴手抓着他西裝前襟,她緊張地問:“等一等,我剛剛的要求,你究竟答應了沒?”兩性關係中,女孩子總得多保護一下自己嘛!
小鹿兒般的眸子央求着,清麗而惹人憐愛。他揉揉她的發頂心,寵溺地對她說道:“好好,你說的都好!我去買一萬件小雨衣。”
星巴克就星巴克,戴保險套就戴保險套,雖然他知道何夫人哪裏來的女孩子身子很乾凈,若非碰上危險期,根本不需每一次都用上那一層保護。不過,小心一點也無可厚非,別鬧出“人命”吧!
一萬件?他也太誇張了吧!不過,她喜歡他的體貼配合,一縷甜意在心底滲了開,貝齒淺露,她亮出一個極柔美的微笑。“太棒了!”
她淺笑的模樣美得可以傾城,他一點都不會在意於如此柔美的微笑下喪失一些城池的。等等,輪到他的腦子喊暫停了……爭執、讓步、呵哄、寵溺,這是談宇默二十歲前還把美眉時才會做的蠢事!
天哪,他竟越活越回去了!他擰着眉頭,心底冒出一個大驚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