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禮親王府。瓊樓玉宇,雕樑畫棟,玉樹繁花,車馬紛至,門庭若市,好一派人熱鬧景象。今日禮親王府大宴賓客,慶賀禮親王三十壽辰。

這兩年,禮親王權利日益擴大,原本投靠予王德眾多官員紛紛投入禮親王門下,手握冬陽國四分之一兵權的他,已成為冬陽國權傾朝野的一品大員了。因此,禮親王三十壽辰,原本依附他的,當然是爭先恐後,巴解討好;想來投靠的,此時更是卯足勁頭要獻殷勤。多如潮水的人流,真真要把鐵皮裹就的門檻踩壞。

王府內,三間廳堂全部開放。正中大堂擺座席,單人單席,供身份最尊貴的人入席,整八十桌。餘下兩個偏廳,四人一席,供朝中有點官品的人,供一百五十桌;堂前可供千人列隊的廣場上,擺流水席,供其餘賀壽之人所駐,共五百桌。府中幾位大管家並各個雜役奔前跑后,忙得不亦樂乎。賓客來了大半,卻始終不見主角登場。

“嗯,啊,不要……快點……嗯……”府後內室禮王卧室里,遠離府前喧囂,內室之中只聽見一聲聲嬌媚的浪叫……

“下賤東西,本王做什麼還要你來提醒!今天,你可是主角啊。呆會兒好好表現,一等驃騎將軍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你可要好好侍候。”說完,又粗魯狂烈的動起來。合歡眼中悲哀一片。又要被拿去送人了。

禮親王出現在大廳時,壽筵馬上就要開始了。無視眾多傭人巴結的笑臉,憂銳利的視線焦急地盯着門口,內心盼望着心中的可人兒早點出現。

鑼敲三下,宴會正式開始。憂暗嘆一聲,還是沒有來啊!正待轉身進廳,門外唱官喝道:“太子殿下駕到。一等驃騎將軍駕到!”心中一漾,喜悅之情立顯。三步並作兩步向大門口疾步走去。躲在暗處的合歡心中一痛,轉身回房梳洗打扮。

偌大的禮親王府開始還似沸水一般人聲鼎沸,現下頓時安靜下來。憫身着雪白的窄裉束腰敞袖袍,腰系金絲帶,上懸二龍戲珠藍田白玉佩,更襯得纖細挺拔,玉樹臨風。緊隨憫而來的,是已任一等驃騎將軍的勛。勛身着雨過天青色武士服,貼身的衣物凸現他傲人的身材,黑曜石般的眼睛鷹一般的警惕的盯着四周。

“參見太子殿下!”自憂而起,全場響起整齊的跪拜呼喝聲。那些個尋常小吏何嘗見過這等陣仗,心下都暗自興奮,萬想不到今日還會見着太子爺。

“起來吧!今兒個是禮親王的壽辰,我不過是來捧個場而已,何必這麼多禮呢。”憫依舊用他那清冷的聲音淡淡說道,眼中看見這麼多人有些不悅,寒光一閃而逝。不待憂起身,逕自拉着勛向內走去。憂原本滿腹的話,也只得作罷。

進入正廳,寬廣的廳堂正前方設一主座,次下一偏座。其餘八十桌分列大廳兩邊,空出中間一大片地方,想來是供表演之用。偏廳和廣場另設戲台,各種曲藝雜技,就不細表了。

憂領着憫來到正前方的主座道:“太子殿下駕到,小王不勝榮幸,請上座。”

憫瞟了瞟四周,只見侍者領着勛坐到左手第五席,皺了皺眉道:“今兒個你是壽星,則怎能由我坐這主席,這個萬萬使不得。”

“那就委屈太子殿下坐這副席。”憂一臉興奮。終於能夠和憫離這麼近了。

“不用了。一個人好沒意思。我就和勛一桌好了。”說完,不等憂答話,逕自走到勛那一桌坐下,親親熱熱和勛說話,驚得坐前四席的一品朝臣趕忙起立,將兩人請至左手第一桌。憂咬緊牙關,眼中憤恨異常。想到呆會的好戲,才平復下來。憫,不要逼我。

壽筵開始了。仙樂飄飄,綠雲擾擾,舞衣揚揚,纖腰擺擺。眾多美艷嬌娘身着各式霓裳在各式音樂中表演。粉臂玉腿在薄紗裹成的舞衣中若隱若現,引得一干定力差的人口乾舌燥,慾火難耐,又尷尬至極。憫一直軟軟地靠在勛身上,將桌上的珍饈美酒不停地往嘴裏送,一雙星眸卻冷冷打量觀察這大廳中的眾生反應。許多人恐怕不會知道,他們今日今時的反應,決定了他們今後的命運。

宴會過半,酒酣耳熱之際,禮親王起身拍手三下,全場頓時安靜下來,直盯着禮親王。憂揚聲道:“今日諸位來我禮親王府慶賀小王生辰,小王不勝榮幸,既為主人,自然得把好東西拿出來給各位分享。小王有一孌童合歡,乃當年予親王的愛寵,今日,就讓他來為我們表演一番。

場中的人興奮了。尤其是好男風者,全身的血液都不自覺地流向下身。一陣音樂自樂師處流瀉而出之後,合歡閃進門。合歡身上只着薄紗,全身肌膚都透紗而現。只私處一點由布裹住。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一舉手一投足,妖媚絕倫。場中諸人的喘息聲更加集聚。如此絕色,人間難求。不過,也似乎太像那一位了。如此可是大不敬啊。一思及此,又收斂許多。

勛在合歡閃進門時,頓時腦中轟一下炸開,那彎彎的柳葉眉,狹長的星眸,嬌艷的紅唇,分明就是憫的翻版。他下意識的緊了緊手臂,抱緊懷中的人。

場中之人細瞧之下,還是有許多不同。多了一股子柔弱嬌媚之氣。少了憫那股挺拔清冷之氣。雖然如此,勛依然緊盯着合歡。此時的合歡與夢中深處的憫重疊,他緊抱着懷中的憫看着合歡。

憂得意的笑了。

一陣激烈的舞蹈過後,合歡身上香汗淋漓,嬌喘息息,乖巧地走到憂身邊跪在地上,挨在他身邊。

憂的手撫了扶合歡的臉,站起身道:“諸位還滿意他的表演嗎?”

在座諸人忙不迭的點頭。

憂將話語指向勛:“驃騎將軍,合歡的表演你可滿意?”

勛沉聲答道:“的確是不可多得的極品。”勛話中所指乃合歡歌舞,憂及在座諸人有意無意地理解為合歡。

憂當即答道:“既然驃騎將軍如此滿意合歡,我就將他送與你吧。合歡,還不快過去。”

憂此言一出,場中諸人或惋惜,或羨慕。

憫一下子自勛懷中坐直,兩眼怒視憂,而勛也驚訝的看着憂。

合歡看了看憂,又看了看勛,終於站起身來走向勛。

憫滿眼怒火看着合歡漸漸走近。當合歡走到桌前,正待挨着勛坐下時,憫起身一腳踢向合歡肋下,將合歡踢翻再地。“禮親王,如此下賤的人送給驃騎將軍,怕是不太合適吧。”

憂萬萬沒想到憫會如此動作,不禁愣住。勛看見合歡痛苦的倒在地上,不自覺的去扶起他。他無法忍受一個像憫一般的人倒在地上。

憫滿心的憤恨在看見勛的動作后更加高漲。他想也沒想,用盡全身力氣一巴掌揮向勛。

這一巴掌讓所有人都呆住了。

勛瞬時迷茫了。憫,向來跟他撒嬌玩鬧的憫為何會這麼狠心打自己。

憫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手,原本白玉無暇的手上一片通紅。手已經痛倒麻木了,可是心更痛。眼中蒙上水霧,一咬牙,向禮王府後花園跑去。

勛心中一痛,憫又要落淚了。趕忙向禮親王說道:“禮親王厚愛了。不過勛並沒有龍陽之好,只能拒絕禮親王的美意了。”說完追着憫而去。

憂及眾大臣都沒有想到勛膽敢公然拒絕。憂握了握拳。他低估了憫和勛的性情。冷然看了合歡一眼,道:“剛剛掃了諸位的興了。本王今日也乏了,宴會就到此結束吧。”

眾人趕快起身,又說了些奉承話,一個接一個離開禮親王府。心中都惴惴。這三個人都是惹不起的人啊。

***

“殿下!殿下!”勛追上跑進禮親王府後花園的憫,一把扯住他。憫掙扎着捶打他,一邊大叫:“你這個下流胚子,看見人家眼都直了。你這個色狼,追上來幹什麼?你去和那合歡親熱去阿!”

勛如往常一樣,緊緊抱着憫:“沒有,我怎麼會看上他呢。我已經拒絕禮親王了。”

憫的反抗小了一點,卻依然不依不饒:“你拒絕幹什麼。你心裏想要得不得了吧。”

“我要他幹什麼?我怎麼會想要他。”

“還說沒有!那小賤人一進門來,你眼睛都直了,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我叫你幾聲你都不答應。還有剛才,你幹嘛去扶他!心疼了是吧!”

“我看他,扶他,都是因為他像你啊!”

“你說什麼!你居然說我像個孌童!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勛急得滿臉冒汗,額上青筋暴起。

憫忽然覺得心中的怒氣剎那間消失了,人安靜下來,靜靜偎在勛身上。

勛緊緊抱着他,生怕他再跑掉。

憫抬頭,一隻手撫上勛的臉,細細摩挲:“還痛嗎?”

勛搖了搖頭,拉起憫依然通紅的手:“這麼用力打下來,手肯定痛死了吧。”

憫翹起紅唇,點點頭。勛看着憫的紅唇,忽生一股想要吻下去的衝動。心裏一驚,趕忙克制。勛,你想幹什麼!勛暗罵自己。

憂趕到花園時,兩人已經和好如初,親親熱熱地靠在一起說話。憂強壓心中抑鬱,走上前去。

憫看見憂走來,離開勛站直身子。憂剛想說話,憫搶先道:“憂,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憂微微一愣,隨即點頭。勛看了看憫,憫點一點頭。目光交匯,數不清的信任及默契在裏面。勛轉身走開。

“憂,放手吧!”憫開門見山說道。

憂心中一痛,臉色微變,隨即苦笑道:“你既然知道,那我就斷沒有再放手的可能性了。我愛了你十六年,你叫我如何放手!”

“憂!別在試圖作你做不到的事,也別在妄想拆散我們!你我之間根本不可能!我是太子,你是王爺!”

“那他呢?他就可以嗎?他連自己對你的感情是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如何相處!”

憫苦笑:“那是我們倆的事。我的心只屬於他的!”

憂激動了,抓住憫的衣服:“憫,憫,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比他更愛你,對你更好,更心疼你,更加妥善的保護你!”

憫拂開憂的手冷笑道:“保護我!你可別說你不知道兩年前的刺殺是誰下的手!如果不是我想藉機除掉予王,我是不會放過你的!別在試圖打勛的主意!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說完,拂袖而去。

憂望着憫,眼睛射出狂亂的光。別怪我,憫。為了得到你,我會不惜一切手段!你會後悔的!

***

狼煙四起,烽火連天,邊關告急。

一向游牧於北方的強悍民族忽然打破兩邊長久以來的安寧局面,大舉入侵。令人震驚的是他們沿路居然能避開所有的觀察哨及駐兵,直到兵臨北方大郡瀾關城冬陽國方始察覺。措手不及之下,瀾關城失守。夜摩國一鼓作氣,連下五城,整個冬陽國籠罩在一片恐慌之中。值此之際,已經賦閑在家的威揚重披戰袍,奔赴戰場。身為一等驃騎將軍的勛本欲隨父出征。可是聖旨下,着勛守衛京城。勛只能留下來。

“勛,你為什麼老是鎖着眉呢?”御花園中,櫻花樹下,一陣微風吹過,滿樹搖擺欲墜的櫻花瓣終於捨棄了樹的挽留,隨風飄蕩而去。如雨般落下的櫻花瓣中佇立着一個美少年。米白色的長袍隨風飄揚,花映美顏,一幅絕美的圖畫。美麗的星眸盈滿擔憂,輕聲問着身前緊鎖眉頭的人。

勛抬頭,看見憫那擔憂的眼,笑了一下,伸手拂去憫滿頭的櫻花,道:“讓你擔心了。可是心裏總有些不安。父親大人已經六十多歲了……”

“威揚公聽見你這麼說他可是會生氣的。他最厭惡別人說他老。黃忠七十多歲還能上戰場,不會有事的。”知道他擔心什麼,憫努力輕鬆的開導,不願拿英武的眉毛糾結在一塊。伸手輕輕撫開額件,溫柔之極。

勛搖了搖頭:“我不是擔心父親的身體。可是這次夜摩國的襲擊太過詭異了。”

“……的確。他們本來就搶掠成性,貪圖我冬陽富庶想南傾搶奪不是不可能。可是長驅直入五百里直至兵臨瀾關城下才讓被人發現,就太令人驚訝了。”

勛抱過憫,想藉由憫身上所散發的清冷幽香讓自己的煩躁的心情平復下來。“我懷疑,山河藏兵圖被人透露給了夜摩國知曉。”

聞言,憫揚了揚眉毛,似乎一點也不驚奇。“他真有這個膽子?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我也不知道。但製造混亂以圖謀他事是肯定的。”

“可是現在,重新排布兵力應該可以,那山河藏兵圖也就沒用了。”

勛搖了搖頭:“禮親王手握冬陽四分之一的兵權,是軍方一等大臣。軍隊任何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而且……”勛忽然緊了一下手,憫吃痛,卻一聲未吭。“禮親王他掌握了糧草後援。萬一他借口延緩,那什麼軍情都耽誤了。父親他……”勛的聲音包含巨大的痛苦,憫趕忙緊緊回抱安慰她:“不會的,你不要瞎想,什麼事都不會有的。”

***

昏暗的內室。太師椅上端坐一人,臉隱藏在陰影中。身前一全裸美少年跪坐地上,嬌小的紅唇費力張着,緊緊包含着男子充滿濃郁男子麝香氣息的陽物。長長的陽物直抵喉嚨,美麗的星眸因為含上淚水,更顯楚楚可憐。丁香小舌努力在早已塞滿的嘴裏運動,取悅男人。嘴裏的香津無法吞咽,沿着嘴角不停滴落。兩隻玉臂一在前,一在後,一隻手不住的撫摸自己被綁上緞帶脹得通紅的玉莖,另一隻手在身後濕透的密穴中不住填塞。蒼白美艷的臉上出現淫糜的表情。房間另一頭,一個男人渾身冒着汗,躬身回答憂的提問,一雙鼠眼不停的在絕美少年身上打轉。

憂享受着合歡的侍候,看見合歡努力取悅自己,內心升上一陣喜悅。甩了甩頭,憂覺得沒來由的煩躁。最近只要一碰到合歡就會有這種感覺。看見合歡白皙的身體暴露在另一個人眼中,從來不曾在意過這件事的憂覺得一股子悶氣在心中遊走。冷哼一聲,憂再次開口:“事情都準備好了?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一定要萬無一失!”

男人趕快低頭道:“是!全都準備好了!只要這次計劃成功,最大的障礙就會掃清。那王爺就會一舉成功!”

“哼!別光說好聽的。一定要把事情弄得天衣無縫,別落人口實!”

“是!是!”男人忙不迭的點頭。眼睛卻忍不住瞟向合歡。

憂頓覺怒火中燒,一把推開合歡,走上前去,冷哼道:“王大人似乎對我的寵物很有興趣阿!”

王大人頓覺一股陰氣在骨子裏遊走,撲的一下跪倒道:“王爺贖罪!王爺贖罪!”

一把扯起男人,猙獰的笑容爬上憂俊美的臉龐:“本王最討厭有人覬覦我的東西。除非本王不要了,否則……滾!”

男人連滾帶爬跑出房門。

合歡躺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憂。王爺不是從來不在意我,只當我是個器物嗎?難道說……美夢還未做完,合歡就被粗魯的拉起來,又一巴掌打翻在地。

“下賤東西。侍候本王的侍候沒見你那麼淫媚,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就這麼賣力勾引人!賤貨!”憂壓上合歡,將仍腫脹的分身猛插進合歡體內……

***

憫和勛自那日在御花園中敘話后即各自注意着前方軍情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證前方戰事順利。威揚的戰事也頗為順利,成功地阻止了夜摩國的南下勢頭,並搶回了兩座城市,正待更加北上將夜摩國人趕回北方。勛和憫也放心了。可是那一天,噩耗終於自前線傳回來。

憫當夜一直覺得煩躁不安,絲絲汗液不住自身上冒出。在泡完當天第四次澡后,憫放下身邊所有的事早早上床睡覺。當夜,憫始終處於半睡半醒狀態,整個人都陷入一種沉重的狀態,偶有意識卻連翻身都做不到,原本乾爽的身體又蒙上一層薄汗,衣物也已汗濕。渾渾噩噩之中,忽覺宮外燈火通明,人聲嘈雜,人頓時清醒,猛地自床上坐起,一股涼意自心中升起。正待下床,小安子自門外閃出,躬身俯在床前:“太子爺,不好了!”小安子一臉驚慌。

“出什麼事了?”憫心中一緊,急聲問道。

“我軍被圍氐茲城。雖奮力殺出,可損兵過半。威揚公他,戰死!”小安子語現哭音。

憫頓覺一記重鎚打在腦上,腦中嗡一下炸開。勛!勛!憫急忙站起來,“小安子,給我更衣。準備馬車,去威揚府!”憫聲音中顯出一絲恐慌。勛!

“這……太子爺,現在可是半夜啊!而且皇上他召集……”

“啰嗦什麼!還不快準備!”憫的話語中增添一絲怒意。小安子立刻噤口,趕忙召集人為憫更衣梳洗,直奔威揚府而去。

整個威揚府里也燈火通明,卻出奇的安靜。人人都臉現悲憤。管家見到憫來也不驚訝,直接領着憫向內室走去。憫在威揚府隨便慣了,是以來到這裏並不像去被人府中那樣全府的人的集結參拜。

管家領着憫,邊走邊道:“太子殿下贖罪。夫人知獲老爺噩耗,一直傷心痛哭,直到剛才才好容易睡下,我就擅自做主,沒有叫醒夫人。”

憫點了點頭。此時的他只想快點見到勛。

管家將憫領到威揚書房門口:“少爺就在裏面。太子殿下,您勸勸他吧。夫人還能哭着發泄一下,少爺他……只能硬撐着,一個人在裏面。唉……”

管家搖了搖頭,轉身離開。小安子與侍衛也自行離開。

憫輕輕推了一下門,們應聲而開,憫慢慢走了進去。房中一片黑暗,憫什麼都看不見。憫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待眼睛適應黑暗以後,四處尋找勛。只見勛一人坐在書桌前,一動也不動。憫慢慢靠上去,“勛?”憫小聲叫道。勛還是一動也不動,也未答話。憫覺得眼眶一熱,再次叫道:“勛!你答應一聲好不好?”

勛還是未答話,卻突然伸手將憫拉自身前,將頭埋入憫懷中,雙手死死抱着憫,肩頭開始抖動,眼淚無聲的流出。勛死咬住牙,不發出一點聲音。

憫又是心痛又是難過,抱着勛的頭道:“勛!勛!你要是難過就哭出聲來。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裏,只有我一個人!你哭出來吧!”

勛再也忍不住了。憫懷中傳來一陣陣嗚咽聲,彷彿受傷的小獸在哀鳴。手也摟得更緊,彷彿憫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依靠。憫的手也抱着勛的頭,輕輕撫摸,溫柔異常。哭吧,哭吧,我的勛。你只在我面前才會表現出你的脆弱。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憫的心意似乎傳達到了勛那裏,勛的哭聲更大,可是心裏的痛苦憤怒和哀傷漸漸消失了。哭聲漸止,勛卻依然埋首憫懷中,貪戀着憫的體溫,憫的體香以及憫那柔軟纖細的腰肢所帶給他的悸動感。

良久,勛的情緒平復下來,自憫懷中抬起頭來。憫取出火折,點亮房中的燈。燈光照映下,只見勛兩眼通紅,臉現悲憤,煞是嚇人。正待開口詢問,勛憤然道:“我要將禮親王隨屍萬段!”

憫嚇一跳,道:“當真與憂有關嗎?”

“父親大人就是他害死的!”勛眼現水氣,憤然將事情經過向憫訴說。

當日威揚奪下兩城后,與眾人商討如何攻打北方大郡崎陵城。崎陵城易守難攻,防守堅固。於是當下商議,兵分兩路。一路輕兵直往崎陵城而去,卻是虛招。而威揚則率領另一隊人繞道氐茲城。氐茲城在崎陵城西方,與崎陵城一山之隔。靠崎陵城一邊為懸崖,是以崎陵城依靠天險,西邊防守最弱。但軍中有一小尉家中世代為這忽蘭山的採藥郎中。長久以往,找到了一條隱道自懸崖而下。於是想在戍國將軍領的那隊人馬攻城之際自西邊從天而降。

誰料,有人泄密。威揚等剛到氐茲城,夜摩軍立等而至,以四倍兵力圍困氐茲城。而戍國將軍所率領那路軍早就給半路截殺,全軍覆沒。威揚派出的使者連番衝殺自敵軍中殺回京城送來戰報請求援軍及時補給。可是送到禮親王處即被壓下,借口兵力吃緊,糧草供應困難,而拒不出兵。威揚等苦守城池月余,但城中糧草將盡,於是背水一戰,拚死一搏,衝殺而出。

亂軍中,威揚一馬當先,盡斬敵顱,威不可擋。但終被亂箭射中。既是此,依然奮力拚殺,直至最後一口氣,戰死沙場。威揚死後,冬陽軍悲憤殺敵,終於殺出一條血路,將威揚的屍體帶出來。可是兵力折損三分之二,剩下的都是帶傷的殘兵,在蔚瀾城集結。

戰報此時方送回京城。勛嘆道:“兩軍交鋒,死傷難免。父親大人常說要轟轟烈烈戰死沙場才是好男兒。可是,這次卻是死在自己人刀下阿!”

勛說得咬牙切齒,憫聽得心驚膽戰。憂啊憂,你究竟想幹什麼?

天色漸漸泛白,一抹黛青出現在天邊。絲絲紅光自地平線處現出。兩人徹夜未眠。憫本來就貪睡,此時當然露出疲態。“殿下,您去休息一下吧。我去看看母親。昨天我一個人躲在屋裏傷心,卻忽略了母親,真是該死!”

“我陪你去吧。我不困。”憫眼皮直打假,卻強撐着回答。

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正待再勸,小安子突然急沖沖闖進門來。憫眉頭一皺,剛要發作,小安子搶先道:“太子爺,大事不好了!陛下,陛下他龍御殯天了!”

***

憫和勛匆匆趕回宮中。冬陽帝所居陽華宮中哀聲一片。有身份的妃嬪與眾大臣全都跪在地上,哭聲切切。皇后側坐床邊,拉着皇帝的手,臉現淚痕,卻並未出現悲聲,反而警惕的盯着禮親王及一眾大臣。

憫見此,撲上前去。自小,憫因與明嘉帝年歲相差太大,是以並不親近。但明嘉帝極其寵愛憫,無論憫有什麼無禮的要求都盡量答應,父子感情甚好。思及自己連父王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憫悲從中來,撫屍痛哭,哭聲悲切,聞者傷心。

勛更是難受。自己父親死時,憫徹夜陪伴,安慰勸撫。如今陛下駕崩,憫如此傷心,自己卻只能跪在殿後,不能將之擁入懷中安危,心中大恨。

這恐怕是勛第一次意識到兩人身份差距所帶來的遺憾吧。

憫哭聲漸止,自明嘉帝身上起來,跪在床邊,瞪着通紅一對鳳眸,抬頭望向皇后,想開口詢問皇后明嘉帝的死因。皇后瞪眼止住憫的問話,將手放在憫頭上,正顏道:“陛下駕崩,國之大憾也。但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生前只憫一子,又早已封為太子。如今,應儘早讓太子登基,好安定民心。眾卿家以為如何?”

眾大臣你望我,我望你,正待點頭同意,憂卻開口道:“新君登基,國之大事。應該先舉行國喪,再行準備登基儀式。”

皇后臉刷一下白了,隨即平復下來開口道:“哀家剛才說了,國不可一日無君。禮親王拖延陛下登基有何用意?難道要讓諸事荒廢?”

憂趕忙搖頭道:“臣只是想讓太子的登基儀式可以更熱鬧喜慶。喪期過後,諸人哀痛緩解,方可全心全意,歡天喜地慶賀太子登基成為新君。至於政事,太子可以在此期間主持,再由功勛大臣輔佐。皇后以為如何?”

皇后“嚯”一下自床上站起,向前疾走兩步,厲聲道:“禮親王此言,難道是說太子現在登基,眾大臣救不全心全意,歡天喜地了!”

眾大臣聞言,趕忙搖頭。

“太子不登基而行使國君權利,掌管百官事務,名不正也!所謂名不正,而言不順!到時要是有人存心抗旨,致使政令不同,國將大亂。平白給小人機會。”眼睛狠狠瞪了憂一眼,繼續道:“況且現在兩國交鋒,要是不立新君而影響士兵士氣,國將不國!太子登基勢在必行。五天後,舉行登基大典。至於陛下喪事,待太子登基后,全國大喪。諸官員守靈戒齋一月。大喪三年,全國禁止歌舞!”

原本猶豫是否附和禮親王的眾大臣趕忙俯頭大聲稱是,連憂也被皇后的氣勢嚇住,無法出聲。皇后姬宇自入宮以來直至當上皇后,一直低調安寧,從不干預政事。沒想到居然如此有魄力,實在出人意料。

憫對於是否登基並不在意。他只在意勛的反應。勛自聽到憫即將登基后,忽然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破碎了。他知道,他和憫之間有了一道無可逾越的鴻溝,再也回不去了。

諸事商定,眾大臣妃嬪退出后,憫和勛留了下來。

“母后,父皇緣何無故殯天?”憫待眾人一走,便迫不及待的發問。

皇后嘆了一口氣,原本拚命壓抑的淚水又自眼中流下:“你父皇已經七十多歲的人了,身體早已衰弱。這次夜摩國入侵得如此詭異,你父皇一直憂心操勞,身體狀況急劇下降。忽然接獲我軍損兵過半,威揚公戰死的消息,怎麼承受得住,召集諸將商議……”此時皇后看見勛臉色有變,又對勛說:“陛下念你知獲噩耗,必然傷心哀痛,就沒有叫你。”勛忙俯地謝恩。“後來,眾人都走了,陛下留下了禮親王。我走到門邊想進去勸陛下休息時,聽到兩人在裏面爭吵。我這才知道是憂通敵賣國。”

“父皇知道?為何不逮捕憂?”

“沒有證據。我只聽見憂承認了。但毫不在意。甚至說這江山他也要奪到手裏!”

憫和勛對望一眼。雖然已經猜到,但聽到事實依然受震撼。

“後來憂推門而出,我趕緊走進去。你父皇極怒攻心,倒卧書房內。你父皇最後叮囑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讓你儘早登基。”皇后說完,拉過憫,憐惜道:“憫憫啊。五天後你就要登基成皇帝了。從小我和你父皇就寵你,把你寵的是無法無天。從今以後,你就不能再如此任性了。我知道忽然讓你接受這一切太困難,但你身在皇家,別無選擇啊!”皇后的話盈滿擔心。

憫乖巧的將頭靠在皇後身上,眼中卻閃着凌厲的光。

皇后又對勛道:“勛啊!”

“臣在!”

“你自小就陪在憫身邊保護憫。憫也最聽你的。希望你以後也能這樣一直保護憫!”

“臣一定會誓死保護太子安全!”勛堅定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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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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