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縮在堆滿雜物的閣樓一角,藍晰瀅的臉幾乎埋在書本里,心情隨着書中人物的命運而起伏。
“死丫頭!死丫頭跑哪兒去了?”樓下隱隱傳來藍夫人的人嗓門,“阿香,看見掃把星沒有?”
阿香的回答聽不清楚。
“那個掃把星才眨個眼就躲得不見人影,等我找到,非扁死她不可…”藍夫人喳呼的聲音漸漸遠去。
直到聽不見媽媽的聲音,藍晰瀅才長長地吐出憋了半天的氣,放下了不知不覺緊按住胸口的書。
在藍家,沒有人叫她的名字,也沒有傭人叫她二小姐,“死丫頭”、“掃把星”、“衰女”…她有數不清的代稱。
戀戀不捨地放下手中的書,只好等下次再看完了,現在還是趕快趁沒人發現時溜回房間吧。
在藍宅,只有閣樓這一角,才是她安全的天地。她可不能讓這最後一個藏身之地讓人發現。
圍手躡腳地溜回房間,一個原本用來堆雜物的小房間,剛在床邊坐下,門就被一腳大力踢開。她一點也沒受到驚嚇,因為已經習慣了。
“死丫頭,媽叫你去見她。‘進來的是藍家老大藍辛龍,俊俏的臉上有着過慣夜生活、縱情酒色的蒼白晦暗,眼也有縱慾過度的浮腫疲累。因為被人從床上挖起來,沒能睡到過午。臉色比吃了大便還難看。
沉默地站起身,走出門,經過藍辛龍身邊時盡量縮着身子不碰到他。
他沒有動作,沒有拉她的頭髮,扯她的耳朵,可是她一口氣還沒呼出來,屁股已經被瑞了一腳,一個踉蹌趴在地上。
“你這個死丫頭!”藍辛龍氣沖沖地指着趴在地上的人,“有種就躲在耗子洞裏一輩子不要出來,整天和老媽捉迷藏,他媽的,老子昨晚累了一夜,睡得正香,被揪起來找你,你存心害我睡不好,是不是?”
“達令!”一聲嗲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呼喚起。
藍晰瀅悄悄側過頭,看見大哥房間門口站着一個裹着被單的女人,很明顯被單下一絲不掛。
“寶貝,你再睡一會兒,我就來。”
“快一點,人家等你哦!”女人拋了個媚眼,還故意讓被單下滑幾寸,露出半邊渾圓,這才退回房裏去。
藍辛龍吞了吞下口水,悻悻然地了還趴在地上的妹妹一腳,“還裝死?老媽點召,還不快去?”懶得理這個死丫頭,還是回房再戰三百回合去吧。
像一隻無聲無息的貓咪走到藍夫人身後,不斷地作心理建設,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反正總要面對…站了好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開口,聲音還是比小貓叫大不了多少。“媽,你找我?”
“掃把星!”藍夫人回身掐住藍晰建的手臂一擰,動作純熟,一氣呵成,“像個鬼一樣,一點聲音都沒有,想嚇死我啊?不孝女!沒剋死老娘不甘心,是不是?”
像以往一樣,藍晰瀅忍住疼痛,低着頭一聲不響地聽。
罵得口水快乾了,又不甘心地擰了兩把,藍夫人才說到正題。
“今天哪裏也不準去,中午跟我去吃飯。”
相親!藍晰瀅知道吃飯的另一個含義,“可……不……可以……”媽給她安排的凈是些腦滿腸肥的色鬼。
“休想!”藍夫人的肥手指到了她的鼻子尖,“你吃了藍家二十幾年飯,也該回報一點了,沒用的傢伙,除了嫁人有什麼用、至少嫁給對藍家生意有幫助的人,算是回報一下父母的養育之恩!你給我乖乖聽話,不準搞什麼花樣!不然我饒不了你!上次叫你陪馬經理出去走走,你竟然給我趁機逃走,害我得罪了人家!”
“可……那個馬經理那麼老……”而且第一次見面,就要拉她去賓館開房間。
“老?人家才五十多歲,還身強體壯,田裏老了?人家肯帶你去賓館,是看得起你,人家可是宮正企業的經理,我們和德正的訂單憧在人家手上,你讓人家怎麼樣一下會死嗎?”害公司沒拿到德正的訂單,她一想到這件事就氣,哼,要不是一會兒要參加相親宴,她非痛扁這死丫頭一頓不可。
“我……”
“快上樓換衣度,不準穿素得像死人的衣服。你沒有,就到欣怡房裏拿一件,還要化點妝,臉白得跟個鬼似的,能見人嗎?去,別讓我丟臉。”
經過藍夫人的親手妝點后,藍晰瀅跟在藍夫人身後來到約定的飯店。
“藍太太。”一個半老徐娘起身招呼,她身邊還坐着一個男人,不過藍晰瀅垂着眼,不敢看他的模樣。
“徐太太。”藍夫人熱絡地上前,“抱歉,來晚了。”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程聿,程氏的少東,目前在自家醫院服務,他是留美的醫學博士呢。這是藍家大大,後面這位是藍太太的女兒……”
“晰瀅,我女兒叫藍晰瀅。”
嘖嘖,真是個優秀的青年才俊,配死丫頭實在浪費了點。都怪欣怡愛玩愛鬧,在外面名聲不好,人家言明不要欣估,不然她哪會把這個機會讓給死丫頭。
“藍伯母,藍小姐好,請坐。”聲音溫和醇厚,還紳士地為兩位女士拉開椅子。
藍晰瀅還是不敢抬頭,緊張地鞠了個躬,端坐在母親身邊。雙手也規規矩矩地擺在膝蓋上,好像等着老師點名的小學生。
程聿不由得輕笑。看來這位小姐很緊張呢。
“藍太太,你女兒很有禮貌呢。”媒人開始盡自己的義務,誇讚雙方多速配。
“那當然,我這個女兒自小乖巧聽話,不知有多可愛。你瞧,她遺傳了我的美貌,皮膚白得像牛奶,眼睛大……”
耳朵里聽着藍夫人的誇獎,徐太太瞟一眼一直低着頭的女孩,忍住嘔吐的衝動,禮貌陪笑着。
天哪,一張巴掌大的小瞼畫得紅紅綠綠,像打翻了調色盤,眼睛像熊貓,誇張的紫紅色唇膏勾勒出血盆大口,本來該是緊身性感的大紅洋裝,松垮牆地掛在沒幾兩肉的身上,過低的V字頜露出內衣的邊緣,還是白色純綿的保守內衣耶。這女人,純粹是來讓男人倒胃口的!
徐太太膘一眼程聿,他也一臉興趣缺缺地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不過還是禮貌地坐着,心不在焉地聽着藍夫人高八度的大嗓門。
“……你看我們晰瀅呀,雖然瘦了一點,但屁股大,一定能生,將來嫁到程家,要生幾個都沒問題……”
安靜的餐廳里,每個用餐的人都把目光投向這一桌,好笑地看着這明顯是在相親,又極不相配的一對。
藍晰瀅的頭幾乎埋到桌子底下,這時她只希望地上會突然出現一個洞,好讓她鑽進去,把自己埋起來,永遠不要出來。
“嗝——”突然,自她口中冒出一道打嗝聲,響亮的聲音全餐廳都能聽到。“對、對不起,嗝——”
“喝點水吧。”眼前突然出現一杯水,溫和的聲音出自今天的男主角。
“謝、謝,嗝——”藍晰瀅感激地接過杯子,抬起頭,看到一張年輕俊秀的笑臉。
“快喝吧,喝點水就不會打嗝了。”斯文帥哥溫和地提醒她。
“呃,好,嗝——”怎麼今天相親對象不是腦滿腸肥的色叔叔,反而年輕英俊呢?
一身西裝的他有着康酒出眾的外貌,溫和的雙眼,微笑的表情,渾身散發儒雅不凡的氣質。怎麼回事?她的相親對象怎麼是個優質男人?藍晰瀅好半天都沒從震撼中驚醒過來。
這個女孩的妝扮雖然超級恐怖,可是那雙被差點五顏六色的眼影淹沒的眼眸卻黑白分明,純凈得沒有一點雜質,所有心思都一清二楚地寫在裏面,望着他的眼神嬌怯怯的,可愛得像一隻小兔子。
這是個可愛的小女孩呢,程聿笑了。
一看程聿對着死丫頭笑,死丫頭卻愣愣地拿着杯子發獃,心急的藍夫人在桌下偷擰她一把。
“啊——”藍晰瀅嚇了一跳,手一抖,一杯水全沒在程幸的西裝上。
藍夫人發出高八度的尖叫,急忙抓起紙巾幫程拳擦身上的水漬。
“對不起,對不起。”回頭看見闖了禍還在發獃的藍晰瀅,一個巴掌甩了過去,“你這個死丫頭,偏要和我作對是不是?叫你相個親,你就給我搞破壞,還把程先生的衣弄濕。程先生,對不起,我一定會好好教酬這個夭壽固仔。”
“沒關係。”程聿看到這個女人竟當場給女兒一巴掌,心裏對她更反感了,“藍小姐不是故意的,你別怪她。”
“這丫頭就是這麼笨手笨的,你大人大量,不要計較,這飯店有房間,你去把衣服換下來,我拿去烘乾熨好,你再穿上。”
程聿的眼睛落在捂着臉垂頭不語的藍晰瀅身上,“好吧,不過讓藍小姐陪我去就行了。”他正好可以用這個借口,解救這個可憐的女孩子。
藍晰瀅的肩膀抖了抖,讓她陪他去…房間……天啊,難道這個男人也是個下流胚子?
“好啊,好啊。”藍夫人熱切的態度像是她自己被君王點召寵幸一樣,“晰瀅,快陪程先生去房間,一切聽程先生的吩咐,聽到沒?”
她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警告:“你給我聽話點,不要搞什麼花樣,不然回家有的你苦頭吃。”
一轉頭面對程聿,她又是一臉笑意,“呵呵,程先生,我們家晰瀅就交給你了,別客氣,別客氣啊。”就差沒說出“盡情享用”幾個字了。
沒見過這麼急着把女兒送入虎口的母親。程幸忍住心裏的不屑和厭惡,溫文有禮地點點頭,“那我和藍小姐上去了,藍夫人,徐太太,儘管享用這裏的美食,記在我帳上就行了。”
“呵呵,慢走啊!”藍夫人滿眼金光,幾乎看見和程氏結親的美好遠景。
藍晰瀅沒有任何反應,只能隨人擺怖。
程聿把藍晰瀅從椅子上拉起,然後托着她的肘,她被動地跟着他離開餐廳,跟着他到櫃枱拿了鑰匙,又走進電梯。
一進電梯,程幸就放開她,退後一步,倚着電梯壁打量曾跟前幾乎瑟瑟發抖的小白兔。
“對不起。”
他溫和好聽的聲音讓她困惑地抬眼看他,他還是溫和地笑着。
“麻煩你陪我上去換衣服。不過不這樣,你逃脫不了你母親的魔爪,對不對?”說著,他還俏皮地對她眨眨眼。
藍晰瀅緊張的神經放鬆了一些,“謝謝你。”
“不用謝。”程聿笑着,“把小白兔救離狼爪,是紳士的義務,不是嗎?”
他把她比作小白兔,還把媽媽比作狼,和致雪姊一樣耶。感覺好親切,藍晰里笑了。
“叮!”電梯停了下來。程聿又托住藍晰漠的手肘跨出電梯。
一步步走在走廊上。藍晰瀅的心也越跳越劇烈,當走到房間門口,程聿用鑰匙開門時,她幾乎忍不住腳軟,要不是他的手還托着她的肘,她一定會癱倒在地上。
“你怎麼了?”程聿察覺她的不適,一面推開門,一面回頭問:“不舒服嗎?”
“沒……沒有……”她連聲音也發抖了。
“不舒服要說,正好我是醫生。”程聿帶她走進房間,砰地一聲關上門。
“不……我……”這下牙齒也在打顫了。
程聿皺着眉摸一下她的額頭,“真的沒有?”
藍晰瀅說不出話,閉上眼睛,感覺到他的手修長柔軟,溫柔得像雲絮。咬咬牙,罷了,反正遲早有這麼一天,至少地該慶幸,第一次的對象是一個年輕滯灑的帥哥。而不是又老又丑的豬丹。
見她一副豁出去、視死如歸的表情,程率突然明白了什麼,忍不住笑了起來。
藍晰瀅睜開眼,迷惑地望着他,不懂他笑什麼。
“你放心。”好不容易止住笑聲,卻還是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原來自己會錯了意……藍晰瀅着得幾乎無地自容。
“好了,你進去浴室洗個臉吧。你的瞼不冰救,明天會瘀青的。”
“好。”藍晰瀅聽話地走進浴室,隨意瞟一眼,被鏡中的人嚇了跳。這個花臉的恐怖女人,是地嗎?天哪,她居然頂着這樣一張臉出門見人!呻吟一聲,藍晰瀅把水潑在臉上。迫不及待洗去母親親手化的妝。
洗去厚厚的脂粉,鏡子裏出現一張清秀蒼白的臉,清靈的杏眼透着迷茫,左頰上還有五指紅印。
手指輕觸臉頰,立刻因疼痛而飛快地縮回了手,苦笑一下,伸出手描摹鏡子中的輪廓。
“你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這一切?”她輕輕地問,卻沒有人能回答,迷茫的雙眼只有無助和…憂鬱……
房間內的程聿召來服務生,把西裝外套交給他去烘乾,打開房間的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垃開拉環,喝了一口。
浴室的門打開,穿着大紅洋裝的女孩慢吞吞地走出來,洗去脂粉的她,露出一張清麗可愛、我見猶憐的面容,那雙嬌眼,怯怯地望着他,任何男人被這雙眼睛望着,都會興起憐惜之心吧?
程聿盡量放柔聲音,以免嚇着可憐的小白兔。“過來。”
小白兔怯怯地走近幾步,就停了下來,不敢再上前。
“讓我看看你的瞼。”程聿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看她臉頰上的傷,那個女人下手真狠,“用冰塊敷一下,明天才不會腫得見不了人。”
除了致雪姊,從來沒有人在意過她身上的傷痕,可是致雪姊高中畢業就出國了,這幾年她都是孤單一人。
程聿打開冰箱,抓出冰塊。用毛巾裹住,放在她臉上。
“嘶——”突如其來的冰涼讓她倒吸口氣。
“很疼吧?忍着點。”程聿聲音里有着溫柔和憐惜。那個老太婆可真狠,居然因一點小事就下重手。
“沒什麼,習慣了。”藍晰瀅不習慣這樣的溫柔,垂下眼睫掩飾住內心的感動。
程幸不語,默默地看着她,這麼清麗脫俗的女孩子,生在藍家真是糟蹋了,尤其從藍夫人對她的態度,從她清瘦蒼白的模樣,和總是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在藍家並沒有受到很好的對待。
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反正為了讓父母滿意,他也需要一個妻子,這個女孩子乖巧可愛,符合他的要求,他也不討厭她,甚至可以說頗為喜歡。
雖然他很討厭藍家人,不過她應該和其他藍家人不同,他就當是做一件好事,把這隻小羊從那群豺狼中解救出來吧。
“藍晰瀅。”
“藍小姐,嗯,晰瀅——”他的聲音溫柔如風,生怕嚇着了小白兔,“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驚嚇地抬起眼,藍晰瀅張口結舌答下出話來。
“我是誠心誠意的。”程聿溫和而耐心,“我希望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如果合得來,過一段時間我們可以考慮訂婚,當然,我尊重你的意願·”
他是說真的!他的眼睛真誠而溫和,寫着對她的憐惜和…·尊重。
除了遠在國外的致雪姊,他是第二個在乎她、關心她的人。
淚水慢慢浮上晶瑩的雙眸。“我願意。”
“願意什麼?”
“願意訂婚!”
一陣寒意讓藍晰瀅打個冷顫,睜開眼,才發現自己竟趴在床上睡著了。
四周一片黑暗,窗外透進微弱的星光。已經是深夜幾點了?坐起身,揉揉酸澀睛,想起剛才哭着哭着不知不覺睡着,明天眼睛一定腫得嚇人。
輕輕打開房門,外面無聲無息。他呢?她哭着衝進房時,他的呼喊聲透着焦急和憂心,現在怎麼不見了?
他也走了嗎?像致雪姊和程聿一樣?
她心裏為什麼會有悵然若失的感覺?他只是個剛認識的人,基本上算是陌生他根本沒有義務管她、留在這裏陪她,走了很當然啊,她沒必在難過。
反正他遲早會離開,像致雪姊、程牽,所有曾經關心她的人,最後都會離開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人在意她,沒有人愛她,她只是一個不被期待的生命,不受歡迎的存在…
可是為什麼呢?就因為她是掃把星?她天生帶衰?
她不相信,那些都是迷信,為什麼要把生命中的無常歸罪在她身上?
蟋縮着身子坐在地板上,把頭埋在膝蓋間,任淚水無聲地浸濕衣衫。
好久沒有這樣痛快地流過淚了,今夜她想哭,哭出心理所有的痛、所有的委屈。
“砰、砰——”身下的地板隨着重重的腳步聲震動,可她不想抬頭,不想理會,只想盡情地流淚。
高大的身影來到她身邊,有力的手臂將她攬入胸膛。“別哭了,丫頭。”
她不動,也不掙扎,靜靜地伏在他胸前流淚。
“再哭就要鬧水災了。今天才下了一場大雨,你不想引起洪水、土石流之類的天災吧?”
她知道他在逗她,她也想配合地笑一笑,可淚反而流的更凶了。
“我以為你走了。”埋在他胸膛的聲音小小的、悶悶的。
“我不會丟下你走的。”想到她是因為他離開而哭泣,胸中奇異地湧起淡淡的喜悅。
“是哦……”他的任務就是帶她下山去參加訂婚宴,沒完成任務怎麼回去交差?“程……大哥和致雪姊……什麼時候舉行訂婚宴?”
“這個周末,你準備好要參加嗎?”
“嗯。”雖然害怕面對傷痛的一幕,可…就當回報他們曾經對她的好吧。
隱約察覺她聲音中壓抑的悲傷,握住她的肩把她推開一點,想看清她的表情,可黑暗中只隱隱看見臉頰上的晶瑩。
“真的準備好了嗎?”雷天陵突然不確定,硬把她拉到訂婚宴上,究竟對不對。他只為程聿考慮。沒有站在小丫頭的立場想一想……
“別擔心,我會去參加訂婚宴的。”她的聲音輕幽飄忽。
這麼容易就說服了她,雷天陵心裏反而沒有一點輕鬆愉快,只覺得沉重和遲疑——他這麼做究竟對不對?
“我想睡了。”藍晰瀅打破了沉默,“你一定也累了,都是我不好,耽誤你的休息了。”
“瀅瀅!”雷天陵感覺到她的聲音中壓抑着什麼,卻無法說清那是什麼。
“你睡卧室吧,我睡沙發。”藍晰瀅從他懷裏掙紮起來。
“不,我睡沙發。”
“你這麼大個子,沙發可裝不下。”走進卧室,抱起一床棉被,“還是我睡沙發吧。放心,我有棉被,不會着涼的。”
“瀅瀅!”蹩起眉,他不喜歡她過於輕快又有禮的聲音,不喜歡這種被她當陌生人的感覺。
馨香的身子從他身邊飄過,走向客廳的沙發,“雷大哥,晚安。”
“天陵!”
“雷……好吧,天陵,晚安。”
“晚安。”詭笑一下,究竟聽誰的,還下一定呢。
均勻的呼吸聲漸漸響起,一個高人的身影輕捷如豹,無聲無息地走向客廳的沙發,低頭看着沙發上熟睡的人兒。
手指輕觸可人兒的臉頰,柔軟細滑,淚痕已干。
“程大哥……致雪姊……”沙發上的人兒無意識地低哺。
濃眉皺了起來,她竟然在夢中還喚着她的“前未婚夫”!想到她的眼淚可能就了“前未婚夫”而流,他心裏就烏雲密怖。
連人帶被抱起熟睡的人兒,走進卧室,輕輕地放在床上,再脫了鞋上床,區在她身邊。反正這床夠大,而她這麼纖細,也占不了多大地方,就和擠擠算了。
熟睡的人兒一點也沒察覺自己被大搬家,小臉在枕上蹭了蹭,更偎近他。
雷天陵無聲地笑了,心情愉悅地輕手托起她的頭,伸出長臂,讓她枕在他的臂彎里。
摟着懷中的人兒,雷天陵滿意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