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早彷彿比每天來得要早似的,一雨一睜開眼便旋又閉上,在她的心裏滿是不願醒來的念頭。可世界依舊以它的面貌出現在人們面前,太陽光直鋪地照人,走進衛生間,溫和的水衝下,鍾雨想到了程源,旋轉一下套在中指的鑽環,她的心裏不禁苛責自己對這個男人的吝嗇。將指環從手上拿下,水珠濺在鑽石上,閃出的光晶瑩耀目,鍾雨對着手中的這一景緻痴痴地看了會兒,又將指環重新套在手指上。
早餐是自助的,因為媽媽與爸爸早早地便出去了。一個與老友喝茶,一個與牌友喝茶,一樣的早茶吃進肚中,卻分別相處於不同的空間,這些極小的細節以前不會惹起鍾雨的注意,可是現在讓她看人眼裏心中便開始生出懷疑——自已的父母之間可曾有愛?元凱會是父親與何等女子的骨血?這麼多年鍾家與安家一直往來密切,甚至父親的公司在無人繼承的情況下與安氏合併全部交給元凱管理,這些原本看起來自然而然的過程,經過昨晚,如今細細琢磨起來竟都像是在證明着元峰的猜測。
鍾雨機械地吞咽着三明治,心中的思緒早已不知飛到了何處,電話鈴聲響了好長時間她才反應過來,拿起話筒,一句嬌嗲的“HELLO”飄進耳中,是妮基塔。鍾雨將話筒稍微拿得離耳朵遠些,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沒有習慣妮基塔那嬌縱做作的聲音,“嗨。”她輕聲回應。
“聽說我的伴娘要走,所以我特地打電話來證實一下,怎麼,不想見證我和元凱的幸福時刻?”妮基塔一副挑恤的口吻。
呼口氣,鍾雨道:“怎麼會,我會去見證你們的幸福的。”
“那就好,我還怕你不出現在婚禮上呢,因為你真的是最好的見證人,你的出現所帶來的意義,不論是對元凱、或是對我和對你都非常重大。”裝作聽不懂她的話似的,鍾雨靜靜地聽着,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嫉妒與恨意正在順着無形的聲波露骨地傳送,“怎麼不說話了?我還聽說你和朱妍預訂了漂亮的伴娘禮服,是不是成心要我出醜啊,你們兩個?”
“哪兒有的事。”鍾雨試着辯解。
“不過我不在乎了,婚禮之中站在元凱身邊的我——新娘妮基塔,那才是最閃光的人物。不是說孕婦是世上最美麗的人嗎?”妮基塔格格地笑着,鍾雨可以想像得出那種得意時的表情。
“妮基塔,你要保持情緒上的穩定,否則會對孩子不利的,你不要過於激動。”
鍾雨聽着她的狀態實在是擔心,可誰知話才說完,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妮基塔“嗷”的一聲叫嚷:“不要談我的孩子,還輪不到你來關心他,鍾雨你這個下賤的女人,你嫉妒我的孩子嗎?你恨不得讓他消失,好阻止元凱娶我,你是個巫婆,妖女……”不再待她說完,鍾雨撂下電話。回首往落地窗外望去,後園的景色在陽光的照耀下色彩鮮明,這是否也像自己的人生——總是站在別處眺望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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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媽媽回來時,鍾雨正在廚房裏鼓搗吃的,她大碟小碗地擺了一桌,媽媽進來見到了,被嚇一跳,“我的女兒何時轉性,不做君子遠庖廚了?”
鍾雨不理她的調侃,笑着說:“午餐可是相當豐富哦。”
上樓換了身衣服的媽媽敬謝不敏地擺手道:“我可是還與姐妹們有約,你自己享受勞動的成果吧。”
“爸爸會回來嗎?”鍾雨衝著急急往外走的媽媽問道。
“不知道,你打電話問他吧。”匆匆走遠的身影走出草地坐上一輛黑色的轎車。自己到老時生活能否安排得這麼滿呢?鍾雨對着遠去的車子無聲地想。
擺到餐桌的上五顏六色的食物,像是日本料理一樣佔了無數個碟碗,面對着一個人吃明顯顯得奢侈的午餐,鍾雨笑笑,安然坐下,光是看看就已經飽了的她,此時連筷子也不想動。
上樓沖個澡,她在上午十一點四十五分全身放鬆地躺在床上,想睡覺,整個身心強烈地需要用睡眠來補充和逃避。
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側身躺下的鐘雨懷中抱着軟軟的枕頭,希望沉睡馬上降臨在她這昏昏沉沉的頭腦中。
可是偏就有人不肯放過她,一聲聲的電話鈴響,不肯罷休地彷彿要一直響到有人來接才會停止一樣。鍾雨緊盯着電話,將抱權壓住耳朵,一會兒,鈴音停止,四周終於安寧下來。她鬆開壓住耳朵的枕頭,睜着雙眼望向剛剛還吵個不停的電話,哪裏還會有睡意。
十分鐘后電話毫無徵兆地重又響起,鍾雨長臂一伸將電話撈進懷裏“你好,我是鍾雨。”她的聲音沒有半點生氣。
又是那種嬌縱的聲音,只是這回多了一絲強擠出來的甜美,“我是妮基塔.鍾雨,你一定要原諒我剛剛的無禮,你知道的,我的脾氣本來就不好,何況現在還懷着孩子,一想到明天的婚禮自己要挺着大肚子出現,我就感到無比的恐懼,哦,鍾雨,你一定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沒關係的。”鍾雨乾乾地說。她不知道妮基塔會有何目的,卻知道此時的這一番話絕對不是單純的善意道歉。
“你不跟我計較就好。我現在在元凱的辦公室里,他剛剛,哎喲……哎喲……”話未說完的妮基塔忽然發出痛楚的輕呼。
“怎麼了?怎麼了?”鍾雨被她的痛呼驚得立時從床上坐了起來,“是陣痛,不……不要緊的,哎喲……哎……喲……”
妮基塔痛苦的叫聲一下下傳進鍾雨的耳朵,聽得鍾雨心驚肉跳,“元凱在你身邊嗎?妮基塔,你快放下電話,大聲叫人來。”
“哦,哎呀,痛死我了。”大聲呼痛的妮基塔就是不肯放下電話,“鍾、鍾雨,他們全都去開會了,元凱、元凱和他的秘、秘書都不在,這一層樓里,恐怕、恐怕只有我一個人,鍾雨,鍾、鍾雨,你快來,我,我要痛死了,哎喲……”
鍾雨迭聲地答好,放下電話后,她飛奔着跑下樓,一路狂飈,平素二十分鐘的路程竟用了不到十四分鐘,電梯停下后,急得臉色煞白的鐘雨跑着衝進了元凱的辦公室,可除了坐在椅子後面被她的出現驚呆了的元凱,整間屋子裏哪裏有妮基塔的身影。
“妮基塔,怎麼樣了?”鍾雨將手撫上心臟的位置,“送醫院了嗎?”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她的心頭。
“妮基塔?她應該在她的婚禮策劃人那裏。”坐在椅子裏的元凱站起來走到鍾雨身邊,還有一些距離時,他立定站住,只用一雙眼關懷着眼前氣喘吁吁的她,“倒是你,怎麼了?為什麼跑得這麼急?”
鍾雨往後一步靠在門邊的牆上,妮基塔讓自己跑到元凱的辦公室里,又是安的什麼心?設定了什麼樣的計謀?平息了不夠氣的喘息,鍾雨開口問一直站在不遠處瞅着自己的元凱;“你剛開完會嗎?”她還需要進一步的證實。
“沒有,今天上午沒有會議,我剛剛從策劃部上來。”元凱回答她的發問。
“那,你的秘書呢,剛剛我衝進來時怎麼沒見她阻止我。”
元凱皺眉接受着鍾雨的詢問,“她才從我的辦公室里出去,這個時間應該是去餐廳吃飯去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了?”元凱追問着聽了自己的回答后顯得更加虛弱沮喪的鐘雨。
“沒什麼,”她咧咧嘴,說“你的新娘在和我開玩笑。”
聽了鍾雨的這句話后不再追問的元凱,心中一片瞭然,一向善良的鐘雨定是又被妮基塔的鬼伎倆騙了。他望着相隔不遠一臉沮喪的鐘雨,她那因奔跑而顯得紅潤的面龐上一雙美目流光轉盼,元凱抑制不住心內的澎湃,慢慢向她靠近,手指似不聽使一地輕輕撫上她敞開的衣領,鍾雨低下的目光跟隨着他手的方向看見,在自己露出的胸前,有一點暗暗的吻痕被他的手指輕輕覆上,那晚的激情記憶重又湧入腦海,而眼下肌膚的這一點點碰觸,重新帶給兩人那被烈焰灼燒的感覺,靜靜的空間裏只聽見被彼此深深壓抑的喘息。
“不!”鍾雨無力地搖開頭,她的聲音震醒了站在她對面的元凱,他把手緩緩拿下,轉動的喉節卻發不出聲音。
“昨晚,元峰給我講了一個他的猜測。”鍾雨艱難地說出,她看見聽到自己的話后,元凱臉上的表情由震驚漸漸轉成痛苦的扭曲,不忍見他如此,輕輕走到他的跟前,鍾雨將冰涼的手伸向他的面頰,柔柔地為他舒展,沒有躲閃的元凱抬起胳膊,將自己的溫熱大手覆上鍾雨冰涼的手,兩個依靠在一起的人,此時此刻,在他們心底里流淌的是剔除痛苦過後的神秘哀傷。
“去作那個鑒定,好不好?”鍾雨將頭埋進元凱的胸膛,那裏有她最最不舍的溫暖氣息。半晌無語的元凱緩緩推開她默然地搖頭,四周的寂靜吞噬掉鍾雨柔弱的請求。
“元凱,元凱,元凱!”鍾雨如同呼救般輕喊着元凱的名車,未來是一片黑暗,她看不到一絲光亮與希望,只有眼下口中呼喊的這個名字能帶給她暫時的勇氣與力量,“和我在一起好嗎?”
“不。”似是被鍾雨這一句話刺痛的元凱用力地推開她,毫無準備的鐘雨被他巨大的力氣一下推倒在地,淚流下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看到眼前那個自己最愛的人眉心間流露出經過忍耐卻再也忍耐不下去的強烈痛楚。
“你走,走開,永遠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現,你不要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禽獸!”元凱踉蹌着腳步走向窗戶的位置,他背對着倒在地上的鐘雨大聲地怒吼。在他狂暴的喊叫聲里,鍾雨將手捂上淚流不絕的臉,開門狂奔出分,天空應時地飄起了雨,奔跑在雨中,尖銳的痛楚糾纏得她大口喘息,雨淋濕了身子,淋濕了頭髮,卻澆不滅她心頭像燎原野火般泛濫的痛苦。
而跌坐在椅子裏的安元凱疲憊得像剛剛經過一場戰爭。
“吵死了,你在和誰吵架呀,元凱?”角落裏休息室的那扇門無聲無息地被推開,挺着大大肚子的妮基塔故作才剛醒來的樣子,她飛散的頭髮和身上未曾整理的衣服褶皺,看在元凱眼內,除了厭惡之外再無別的含義。這個女人把鍾雨騙到這兒來,卻又隱而不現,能打什麼好主意。
“喂,我在和你說話呢,安元凱你這個混蛋!”妮基塔發怒的聲音空空地響在偌大的辦公室中,她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迴音。早已習慣於此的她自顧自地格格笑出聲來,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儘管和她纏綿吧,過了今晚,你就休想再見她。看見我這大大的肚子了嗎?重新變平也會很快的喲。”妮基塔用手輕輕撫着自己的肚子,面上的笑容俺不住眼中的兇狠,一個瘋狂女子會做出怎樣瘋狂的行為,這是安元凱和她自己心裏都清楚的事實。可是此時的元凱再也無力說些什麼,哪怕是對她冷嘲熱諷,剛剛已耗盡了心力的他,一想到被自己推倒在地的鐘雨,心中便襲上一陣抽搐的痛意。
發地完的妮基塔拽拽身上肥大的孕婦裙,拎着手中的皮包帶着心滿意足的微笑離去。
心中耐心殆盡的安元凱頹然地將頭磕向硬硬的書桌角,生活究竟跟他開了一個怎樣的滑稽玩笑?事事不拘小節的自己八年前為何在那一件事上偏偏地動了細密的心思,否則也不會嘗盡了八千來有苦難言的滋味,而今天堆在眼而所向的棘手問題都將由別人去解決、去背負。頭撞在木桌的角上他妄想用身體上的痛遮住心中的痛。
內線電話響起,抬頭從椅中正身坐起。按下接聽鍵,他又成了那個在工作上沉穩踏實的安元凱。
“董事長,一位姓平的先生打進電話來,您要不要接。”秘書的聲音清脆利落。
“接進來吧。”安元凱說,姓平的先生他只認識一位,那就是平碩榮,他的大學同窗,無所不談的好友
“元凱,我是碩榮,現在有時間嗎?”
“有。怎麼了?”平碩榮的聲音陡然帶給元凱一種緊張。
“我現在在機場一會兒到你的辦公室后再詳談。
“好吧,一會兒見。”元凱放下手中的電話,他記得鍾雨曾說在費城見到過平碩榮,但他們之間說過什麼他並沒有追間。深吸一口氣,元凱知道一定是有大事情發生了,但他並不知道具體會是什麼。起身立在窗前,飄雨的天空陰霾依舊,早上的艷陽消失了它的蹤影,就像他安元凱的人生,從前的萬里晴空漸漸演變成如今的一片灰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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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鐘后,在秘書的通知聲里,平碩榮站在了安元凱的面前。
“這一向可好?”鬆開兩人緊緊地擁抱,元凱望着心寬體胖的平碩榮面帶笑容。
“在費城見着鍾雨和她的男友了,小女孩也長大了,戴上了別人的戒指。”
元凱收起臉上的笑意,將老友輕輕按在椅子裏,“喝一杯?”他走到角落的架於旁,拿起一瓶酒,舉在手中沖平碩榮晃晃。
兩個人各自端着手中的酒杯,坐在相對的椅子裏,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的安元凱馬上將自已的杯中重新續滿。盯着他舉動的平碩榮,抿口酒,沉聲道“元凱,有件事你要對我實話實說。”
安元凱繼續大口吞咽着杯中的酒,三兩口便又喝得一千二凈,“你問吧。”他淡然地說。
“關干你與妮基塔的婚禮,是下是因為她懷了你的孩子,所以你才答應的。”
“可以說是。”
“還有別的原因嗎?”平碩榮聽着他不是完全肯定的口氣,接着追問。
“沒有其他的原因了,本來已經分手,如果不是因為她懷孕,我不會跟她結婚。”元凱又是一杯酒進肚,這次回答得明確利落。
“那就好了”長舒口氣的平碩榮自身邊的包里拿出一疊東西放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他站起身來奪過元凱手中的酒杯,把它放到一邊,然後將桌上的東西指給元凱,讓他看。
“在費城聽鍾雨說你和妮基塔訂婚了,我才有些後悔上次在紐約見而時沒把一件重要的事說給你聽。”平顧榮望着在認真看着手中材料和照片的元凱說,“妮塞塔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的父親是誰恐怕她自己也不清楚。我通過私家偵探所調查的結果顯示妮基塔的孩子的確切預產期應該是今年的五月十四日,按常識推算,孕育這個孩子的時間應該是去年的八月底九月初。那時你們應該已經分手了,對嗎?”
“對。”元凱說,口氣依舊平淡。
“如果那時你們沒有在一起便可以證明孩子不是你的。至於孩子的真正父親是誰,私家偵探提供了兩個人選,一個是法國環球貿易的業務主管,另一個則是位新加坡的遊客,他們兩個在去年八月底及九月,與當時在法國各個飯店裏遊盪的妮基塔混在一起,至於哪一個才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只有孩子生下來後作親子鑒定才能知道了。”平碩榮說完,望着自己的同窗老友,他沒有更多的驚喜,只是在淡然的面孔后泄露出一股因解脫而產生的輕鬆。
將手拍拍按在自己肩膀的平碩榮的手,元凱低聲說了句:“謝謝你,碩榮。”兩人相視之中,一切盡在不言。
重新握住酒杯的元凱,一邊將酒倒人杯中一邊對立在身邊的平碩榮說:“老友,再幫我一下。怎樣?”
“你說。”
從抽屜中翻出一張名片遞到平碩榮手中,元凱說:“這是我律師的號碼,接下來的事你幫我處理。”
伸手接過遞來的名片,平碩榮輕輕點頭。
陰陰的天空提早降下夜幕,安元凱倒在辦公桌上睡著了,秘書小姐走進來想叫醒他,最後無奈走進休息室拿出毛毯來蓋在他酒氣衝天的身上。喝醉了的新郎官是因為緊張明日的婚禮嗎?長期跟隨他工作的秘書小姐可不會這樣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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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雨將車駛進家中的車庫時,陰陰的天空已然放晴,清朗透徹的深藍夜空尚有泛着冷光的小星閃爍。拽拽身上由濕轉乾的衣服,將原本報散的頭髮捋順到腦後編成辮子垂在胸前,一切看起來沒有異樣了,鍾雨才一步一步踱進房內。也許是因為時間晚了,父母都已回房去睡了,樓下的廳里還給晚歸的她留着一盞小燈。鍾雨順手拉閉燈開關,一邊上樓一邊解散了剛剛鬆鬆編起的頭髮。房間的鏡子裏,一張燒得紅彤彤的臉,一雙泛着異樣光彩的明目都令鍾雨覺得陌生她脫下尚留有體溫的衣服,疲憊得連澡也不想沖,就這麼躺在床上靜靜地睡著了。
第二天是被人在拍打中叫起來的,一睜眼看見朱妍大人的眼睛在自己面前晃,鍾雨重又閉上眼睛,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喂,醒一醒,醒醒,”朱研喳喳的聲音叫着,“美間的伴娘,快起床了,別耽誤了人家的婚禮吉時。”
鍾雨抬起手,撫上額頭,渾身骨節酸痛得令她不禁叫出聲來,可是張開口后才發現嗓子也腫了起來,一口唾液吞下,喉嚨似有刀在割一般。
“喂,你怎麼了?”朱妍冰涼的小手放在鍾雨的額上,“哎呀,”她誇張地叫起來,“鍾雨你發燒了。”
“發燒,怎麼會發燒了呢?”鍾雨聽見聞聲進人房間的媽媽焦急地問。
“沒事兒,”她掙扎着坐起來,四周人影晃動她閉上眼穩了一會兒,對朱妍說,“給我杯水和阿斯匹林。”
看着朱妍與媽媽忙着倒水的倒水,找葯的找葯,鍾雨舔舔乾裂的唇,笑說:“我不會耽誤別人好事的。”
“說什麼呢,什麼能比我女兒的健康重要?”
鍾雨聽着媽媽的話,心中霎時湧上一陣委屈,好不容易才平穩住心緒,接過朱妍手中的水和媽媽遞過來的藥片,她一口吞服下去,“我沒什麼大事。”將手中水杯遞出去,下床穿上鞋,她沖房內看着自己的兩個女人聳肩道,“喏,沒事吧。你們兩個用不着緊張。”說著轉身走進衛生間,在鏡前,她才卸下故作的輕鬆,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穿上一身桔紅的衫裙,下樓站在大家面前的又是個清俊美麗的鐘雨,只是誰出沒有注意到,她那未施粉黛的臉龐紅艷得有些過頭。
“走吧。”鍾雨對怕她會逃而追到家中的朱妍說。
“好,你們兩個先去吧,一會兒我和你爸爸再一塊去婚宴現場。”媽媽望着她們兩個說。
一坐進車裏,鍾雨才露出虛弱的模樣。她估計自己這回應該是燒得不輕,心中暗暗祈禱剛剛吃完的葯一會兒能夠起作用,將這場婚禮給撐過去。朱妍一路說些什麼,她只是隨口應承着,其實半句意思也未聽明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進的美容院,只聽見美容師摸着自己的面龐驚呼:“你燒得好厲害呀!”
搖搖頭,鍾雨沖美容師要了杯水大口喝盡,“快點吧。”她眯着懶得睜開的雙眼說。
在旁人的幫助下換上伴娘禮服的時候,藥效起了作用,鍾雨打起精神望着鏡中打扮完好的自己,肩上與胸前的吻痕已淡得看不清楚了,目光膠着在鏡中那需仔細才能看清楚的痕迹上,鍾雨深深皺眉。
“好些了嗎?鍾雨。”幾乎同時打扮好了的朱妍立在鍾雨身邊,口氣中透露着關心。
“葯已經起作用了,我想堅持到儀式結束應該沒有問題。”
“儀式一結束我就送你回家。”朱研一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口吻。
“謝謝你,小俠女。”鍾雨將手輕輕拍在她粉嫩的臉頰上。
飛車趕到市政大廳,鍾雨與朱妍分站在妮基塔的兩邊,妮基塔的禮服是仿中古樣式的,高腰的設計使人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在她大大的肚子上。看見鍾雨和朱妍的上露肩,下露腿,中間又極顯腰身的禮服,妮基塔露着笑容的面龐上閃過恨意,昏昏沉沉的鐘雨垂下頭,她盡量避免與妮基塔的對觀,隨着雙方來觀禮的親友越來越多,妮基塔開始擺出一副高貴端莊的模樣。
過了時間還未見新郎官來,開始交頭接耳的人們產生陣陣騷動,而因為過了約定時間,辦理婚姻鑒證的官員也跑來催促,鍾雨同大家一樣焦急地望着大廳入口處,對元凱,她比別人的心中更多了份擔心與牽挂。直到看見一身黑衣的平碩榮及安元凱的律師走進來,鍾雨才恍然:看來妮基塔肚中的孩子真的不是元凱的。
當代表元凱的律師宣佈這場婚禮被取消時,眾人嘩然。站在鍾雨前面的妮基塔僵僵地挺直着身子站立不動,她掀開面上的白紗,高聲問;“為什麼?”
人們聽到新娘子的問話后,一片安靜,等待着這兩個代表新郎官的人給出一個合理的答覆。
“因為你們兩個得以結婚的原因——你肚中的孩子,不是安元凱先生的骨肉。”律師聲音清晰地向眾人說明原因。
“你有什麼證據?”被揭穿私隱的妮基塔歇斯底里地大叫。
”你要的證據全在律帥那裏,在座的各位如對這件事有任何疑點,請與安元凱先生的律師聯繫。今天為各位所造成的不便,我謹代表安元凱先生向大家致歉。”平碩榮的聲音響亮地在大廳里迴旋,表白清楚后他與元凱的律師轉身離去,沒有理會妮基塔接下來不住的叫嚷。
“混蛋,安元凱,你給我站出來,你有什麼證據說我肚子裏的孽種不是你的……”嘶喊聲尖銳地劃過大廳內眾人的耳膜,看着她發瘋的樣子,鍾雨心生憐憫,她和朱妍用力拉住妮基塔前傾的身子,兩個人都怕她弄傷了她自己和肚中的孩子,被拉扯住,不能大動的妮基塔突然站住不動,為拉扯她而又覺一陣頭暈目眩的鐘雨穩住自己的腳步,稍稍鬆緩緊握的手,便被妮基塔的胳膊從手中掙脫,一個重重的巴掌乾淨利落地自她手中揮下打在鍾雨的臉上。
毫無徵兆的巴掌打上來,無數的金星閃現,鍾雨轟然倒地。
“你這個瘋女人,竟敢打人。”鍾雨聽見朱妍清脆的聲音響起,她試着睜開眼睛,恰巧看見朱研沖得意獰笑的妮基塔揚起手臂,她無力地閉上眼,一聲清脆的聲響抱她拉人沉沉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