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哈哈,原來是這樣。幾個女生詭異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原來還擔心欺負這個土包子會惹到藍學姊,看來是不用擔心了。
「藍學姊說她是掃把星耶!」郭麗君卷捲袖子,「咱們替藍學姊教訓教訓她。」
「妳們……」藍晰瀅被她們不善的樣子嚇得連連後退,背抵住了香樟樹,無路可退了。
「她一定是衰神附體,說不定K她一頓,會趕走衰神呢。」王芸香惡笑着添油加醋。
「現在沒人幫妳了,看妳還怎麼躲。」方恬恬滿意地看着全身瑟瑟發抖的土丫頭,「啪」地給了她一耳光,「怎麼樣?被打的滋味爽吧?」
臉上火辣辣的疼,牙齒咬到舌頭,嘴角沁出了血絲,可藍晰瀅只能噙着淚,咬着牙默默地忍受。
從小到大,經驗告訴她,求饒、反抗都沒有用,只會換來更大的凌辱。除了忍受,等待風暴過去,她什麼也不能做。
「咦,還敢哭,那就再來一下!」方恬恬抓住她的頭髮,又是一巴掌。
郭麗君也送上一拳。
「還有我。」王芸香踢上一腳。
藍晰瀅不哭也不叫,只是縮着身子任她們拳打腳踢。
連視人都欺負她,外人的欺負算得了什麼?她們的拳頭比不上爸爸硬,巴掌比不上媽媽大,踢人比不上哥哥疼……她早已習慣了……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在乎她、關心她、疼惜她,也許就這樣讓她們打死也好……反正不會有任何人為她傷心……
「住手!」
「嗯?」打的正順手,居然有人不識相的人來管閑事,方恬恬不悅地抬起頭來,看見一個高挑的短髮女孩跑過來。
「妳們幹什麼?」
「少管閑事。」郭麗君雙手扠腰。
「哈,偏偏我羅致雪最愛的就是管閑事!」短髮女生雙手抱胸,冷冷地斜睨幾個小太妹。
「滾開。」郭麗君上前一步推她一把,沒想到手還沒碰到她,已被對方利落地一把擒住,反扭到背後,痛得她殺豬似地直尖叫。
「放開我的人!」郭麗君是她的跟班,居然被人像提耗子一樣扭住,她這老大臉上都沒光了,「打狗還要看主人,妳好大膽子,敢動我的人!」
「我不但敢動她,連妳也一樣敢動!」羅致雪手一甩,把郭麗君丟在地上。
方恬恬衝上去,又如法炮製想抓住她的頭髮,甩她一耳光,可是人還沒接近,就見羅致雪一個漂亮的迴旋踢,把她踹到三公尺之外。
「還有妳!」羅致雪沖王芸香勾勾手指。
「我……我……」王芸香嚇得後退兩步。
「芸香,給我上!」方恬恬躺在地上,齜牙咧嘴地朝王芸香喊。
「不……我……」王芸香連達搖頭,一邊後退。「大、大姊,她……她是那個……那個羅致雪……」
「妳說什麼?羅、羅致雪……」方恬恬也結巴起來。
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郭麗君,倒抽一口氣,「跆拳道社社長?」
「校際聯賽冠軍?」
「對!就是本姑娘!」羅致雪抬起了下巴,輕蔑地掃一眼幾個欺善怕惡的小人,「怎麼樣,還想打嗎?」
「不,不了。」方恬恬搖着頭。
「我們怎麼敢冒犯羅學姊?」郭麗君一臉諂媚,「對不起,對不起,妳大人大量,原諒我們有眼無珠……」
「對,對,我們不是故意的……」王芸香點頭哈腰。
羅致雪冷哼一聲,「還不快滾,還等着打一架嗎?」
「不、不,啊,是、是,我們這就滾、這就滾。」方恬恬飛快地爬起,顧不上摔得腰酸背疼,拔腿就跑。
「等一等!」
「啊?」三個人的腳一下子僵住了,不安地回頭。難道羅學姊還不肯放過她們?她們幾個加起來也不夠給她扁的……
「她!」羅致雪大拇指指指還縮在地上的藍晰瀅,「以後她歸我罩,敢動她的人,就是和我過不去!」
「是!是!我們一定不動她,不動她。」方恬恬答得飛快。
「以後她要是有什麼損傷,我就算在妳們頭上!」
「這……」方恬恬苦了臉,她們可以饒過土包子,可是欺負她的好像不只她們耶。
「怎麼?不行嗎?」羅致雪拉長了語調。
「行,行,當然行。」郭麗君偷拉方恬恬一把,「我們一定寸步不離地保護她,不讓任何人傷到她。」
「對!對!」王芸香隨聲附和。
「哼!寸步不離就算了,經常看到妳們幾個,我還怕傷眼呢。只要妳們離她遠點,還有,放出話去,就說她歸我罩,想找她麻煩的人,直接來找我過招就行了。」
「是!」方恬恬咬着牙答應。
「還不滾!」
幾個小太妹立刻連滾帶爬地跑開。
羅致雪遣才轉身看着縮在地上的藍晰瀅。
像每一次挨打一樣,藍晰瀅早已把自己的靈魂抽離了肉體,假裝正在挨打的是別人的身體,以免忍不住椎心刺骨的疼痛。直到一雙溫柔的手扶起她的身子,她飄遠的靈魂才回歸身體,迷茫的眼神才漸漸有了焦距。
眼前是一張英氣勃發的年輕女孩的臉,清亮有神的大眼,濃黑飛揚的眉,顯示出女孩煥發著青春的活力,與她十四年來晦澀灰暗的生命,形成鮮明的對比。
「妳還好吧?」羅致雪皺眉問着神志恍惚的清秀女孩。
「我……」一說話,嘴角就抽痛。
「傷得嚴不嚴重?能站起來嗎?」
「能……」以她的經驗,身上應該只有皮肉傷,她曾經受過比這更重的傷,最後還是挺過來了。
羅致雪手用力扶起她,「到保健室去檢查一下吧。」
「謝、謝謝……」藍晰瀅藉著她的力量支起身子。
「來,慢慢走。」羅致雪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一步一步挪着,「我是高一二班的羅致雪。妳是初中部的學妹吧?叫什麼名字?」
「二年四班,藍晰瀅。」
「藍晰瀅,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有什麼事儘管找我,有我保護妳,沒人敢找妳的麻煩。」羅致雪豪爽地拍拍胸脯,手一松,藍晰瀅虛軟的身子立刻下滑。
「哎呀!」羅致雪驚險萬分地扶住她,免去了她和地面親吻的命連,「對不起,都是我,一下子忘了。這樣走好慢,乾脆我來背妳。」
「不、不用……」
羅致雪不理會她的拒絕,直接把她拉上自己的背,「別啰嗦了,再耽擱就要,讓了,我可沒請假,把妳送到保健室我還要,讓呢!」
乖乖地趴在她纖瘦卻有力的背上,藍晰瀅隱忍多時的淚水終於流下來。
「以後妳就是我的好妹妹,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妳……」
羅致雪不馴的發梢輕刷着藍晰瀅的臉,也輕拂過她的心。
她是世界上第一個關心她,在乎她的人啊!
「致雪姊……」帶淚的臉上露出一個怯怯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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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敲擊聲把藍晰瀅從回憶中喚醒。
「浸淫,洗好沒有?」
「啊?」藍晰瀅用手抹一下臉上的水,眼睛澀澀的,臉上是水花還是淚水?
「妳都進去半個小時了,還沒洗好啊?」聲音透露着主人的不耐煩。
「馬上就好了。」藍晰瀅手忙腳亂地關了水龍頭,一面用毛巾擦乾身上的水氣,一面……完蛋了,她沒拿乾淨的換洗衣服進來!
「快一點。」雷天陵咕噥着離開浴室門口,又回到客廳的沙發上。
女孩子就是這麼啰嗦,他已經在沙發上窩了半個小時了,她還沒洗完,他都已經準備了一籮筐話,等她出來好好談一談。
一會她洗完澡,他就開門見山地直接要求她跟他下山,參加程聿和羅致雪延到這個周末的訂婚宴。
怎麼又過這麼久了,這丫頭還窩在浴室里不出來?不會昏倒在裏面了吧?雷天陵眼前彷佛看到她嬌弱無助地倒在地板上的畫面,臉色一下子變了,立刻從沙發士跳起來,衝過去猛拍浴室的門。
「瀅瀅,妳怎麼了?快出來啊!」
「我……」藍晰瀅又驚了一跳,天哪,怎麼辦,她沒穿衣服,連浴袍也被他穿在身上。
「妳還好吧?出了什麼事?」他的聲音透着焦急。
「我……沒事。」她已經快哭出來了。
一聽她帶着哭音的聲音,雷天陵更着急了,「究竟怎麼了?快開門,讓我進去。」
「別進來!」藍晰瀅尖叫一聲,團團轉着想找遮身的東西,可手上只有一條小毛巾,根本遮不了什麼。
「再不開門,我就踢門了。」雷天陵後退兩步,做好準備姿勢。
「不!別踢,人家……人家沒穿衣服啦!」藍晰瀅尖叫出聲,羞愧的淚水也跟着流下來。
雷天陵呆愣住了,好一會兒,才摸摸鼻子,粗聲粗氣說:「那還不快穿上衣服出來。」
「人家……人家沒拿衣服進來。」藍晰瀅的聲音好低好低,雷天陵還是聽見了。
麻煩的丫頭!「衣服在哪裏?」雷天陵用粗聲粗氣掩飾着自己的不自在。
想到門后的那丫頭全身光溜溜……他全身血液就往腦門沖,臉也發燙。
見鬼了,他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還會臉紅?不,是天氣太熱,對,太熱了。
「在卧室……衣櫥里……睡衣在床上……」藍晰瀅羞愧地把臉埋在毛巾里。
天哪,讓一個幾乎算陌生的男人幫她拿衣服,羞死人了……
「咳!我去拿,妳等着。」雷天陵逃跑似地衝進卧室。
拉開衣櫥的抽屜,襪子,再拉開一個,就見到折得整整齊齊的內衣褲。
就像他想像的,全是樸素的白色棉質內衣,沒有蕾絲,沒有縷花。
食指一挑勾起一件,全罩杯,三十四D,看不出小丫頭瘦歸瘦,身材還挺有料的嘛。這件純白的棉質內衣,服服貼貼地包裹住她的豐滿圓潤……不行了!他控制不住身體的某部分忠實的反應。
見鬼了!他的歷任女友哪一個不是豐滿艷麗的大美人?她們的內衣花樣百出,透明的、蕾絲的、性感的,他已經司空見慣,不會有任何反應了,今天怎麼對着小處女的純白內衣想入非非,像個沒見識過女人香的純情處男似的?
尤其小丫頭的小內褲也是純白的,還有Kitty的圖案,簡直就是小女生才會穿的。他的上任女友穿着只在關鍵部泣有一朵玫瑰花的薄紗丁字褲、在他面前跳艷舞,他也沒像現在這樣全身火熱。
見鬼了!難道這小丫頭有什麼魔法不成?
打個噴嚏,縮着身子,搓搓胳膊,好冷,那個人拿個衣服怎麼要這麼久?不會是找不到吧?在衣櫥里隨便拿一件能遮體就行了……
「叩叩!」門被敲擊了兩下,「瀅瀅,衣服拿來了。」
浴室門開了一道縫,一隻瑩白如玉的小手慢慢伸出來。
好可愛的小手,白嫩嫩的像上好的玉石,還有光滑細嫩的手臂……噴火的目光順着手臂向上移動,可惜,手臂消失在門背後……手臂連着的是圓潤的香肩,香肩下是……轟……
伸出手在冷空氣中顫抖的人兒,又打了個大噴嚏。
他頓時回過神來,把手上的衣服往小手一塞,「快穿上,別著涼了。」
該死,他發什麼呆,看到一隻小手就能聯想到人家的全身,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下流齷齪了?真是該死!狠狠敲一下腦袋,急步走到屋外,讓夜晚的涼風冷卻自己全身的火熱。
一場大雨洗去了空氣中的悶熱,四周瀰漫著芬多精的氣味,樹木在微風中沙沙地低語,這叢里的小蟲也嘰嘰地應和。
在這裏,時間似乎停頓……平時緊繃的神經得到完全放鬆,盤踞腦海的企畫、合約、應酬……可以完全拋在腦後。
舉起手臂做個擴胸動作,用力吸一口芬芳的空氣。
「雷……天、天陵……」身後響起怯怯的嗓音。
回過身,從室內照出的朦朧燈光,勾勒出一個單薄的身影,差點讓他以為是天使。
是她,穿着棉質的保守睡衣,雙手正不安地絞扭着。
沒有性感的裝束,簡單的睡袍卻勾勒出她無邪的風情;長長的髮絲披在背上,夜風吹拂過,發梢輕輕飛揚,她就像誤落塵世的精靈,那樣純真、那樣無邪,卻又性感迷人。
雷天陵怔忡地看着她纖巧的雙肩、輕揚的髮絲、嬌嫩的粉頰、紅蘊的櫻唇……
藍晰瀅不安地絞扭着手,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想向他道謝,可剛才那一幕太羞人,她實在開不了口。
可是他為什麼也不開口呢?黑暗中,他高大的身影充滿了力與美,她想看清他的表情,但黑暗給了他掩護,她只能感覺到他火熱的目光流轉在自己身上。雖然灼熱,卻不會讓她感到不自在,只有溫暖的感覺。
長呼口氣,她幾乎想閉上眼睛,像冬天在主人的火爐邊烤火的貓咪,慵懶地陶醉在這舒適的溫暖里。
「嗯──」
「你……」
兩個人選擇在同一時間發聲。
「什麼事?」藍晰瀅總算克服了羞怯,閃着瑩亮的眼睛看着他。
「妳先說吧。」
「我……有什麼事,你說吧。」
「妳……冷不冷?」言不及義的一句話。
「不冷。」身子卻在這時打了個冷顫。
「笨蛋!都打冷顫了,還說不冷。」
看來他還是不適合彬彬有禮地噓寒問暖,大手一攬她的肩頭,邊往屋內走邊叨念:「洗澡完也不披件外套就出來,妳知不知道山裡風大啊?虧妳還是個山頂洞人。而且頭髮還是濕的,也不吹乾,妳想冷死啊?着涼了怎麼辦?告訴妳,我可不是醫生……」
「沒有電可以用吹風機……」被他溫暖的手掌擁着,耳邊聽着他的大嗓門,她緊張的神經反而放鬆了。
「那不會用毛巾擦乾嗎?笨死了。去!拿條幹毛巾來。」
藍晰瀅乖乖地進房去拿了條幹毛巾,「喏,干毛巾。」
「坐下。」
「哦!」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大手用力搓着她的頭髮,幾乎搓痛了她的頭皮。
「瀅瀅?」
「嗯?」
「睡著了嗎?」要不怎麼都不說話?
他以為他擦頭髮的動作,會讓人舒服得睡着嗎?可是她不敢抗議,只能悶聲回答:「沒有。」
「明天跟我下山。」這是告知,不是詢問。
「做什麼?」他今天才上山,就急着走?
「咳,我來是帶妳去參加聿的訂婚宴的。」
原來是這樣,莫名地,她心裏突生一股悵然……她沉默片刻,才再度開口。
「程……大哥和……致雪姊的訂婚宴……不是舉行過了嗎?」她收到了請柬,卻不想參加,才躲到這裏。
「延後了。因為妳沒去,致雪哭着不肯訂婚。他們希望妳能參加。」
又是好一會兒沉默,「明、明天不行。」藍晰瀅的聲音帶着鼻音,「今天下了大雨,明天道路一定很泥濘,沒法開車。」
「那就等天睛了。」雷天陵很高興自己達成了任務。「等路較好一點就下山。對了,我的車還拋錨在半路上,妳這裏有沒有電話?」
「沒有。」鼻音更明顯了。
「沒有?連電話都沒有,妳這兒還真是原始部落!妳窩在這兒當山頂洞人呀?」心情一好,就輕鬆地開起玩笑來了。
「我……我……」她就是穴居人、就是土包子、就是躲在山洞裏的小老鼠,怎麼樣?又礙着誰了?為什麼不放過她呢?
她已經一個人躲到深山裏了,為什麼一定要把她拉出來,拉到那些可怕的人中間,讓她傷得體無完膚呢?
「怎麼了?」雷天陵察覺異樣,握住她的肩讓她面向自己,可她側着頭不肯轉過來。
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入眼的是一張帶淚的嬌顏,「怎麼哭了?是我的手勁太大,弄痛妳了?」
她拚命地搖着頭,眼淚卻不斷地落下。
「那是怎麼回事?快告訴我。」眉頭緊鎖。她究竟哭什麼?不說他怎麼知道。
「你可不可以……別對我好?」哽咽地說出一句話,讓他愣在當場。
「什麼?」
「別對我好,拜託你別對我好!」猛地揮開他的手,從沙發上跳起來,「別對我好,求求你,別對我這麼好!」
對她好有什麼用?這世上僅有的關心她的人也背叛了她,反正都會背叛、都會離開,一開始又何必對她好?她受不了,與其最後承受背叛、承受失去,不如一開始就不要!
「瀅瀅,妳怎麼了?」雷天陵錯愕地伸手想擁她入懷。
「走開,別理我,你走!你走!」藍晰瀅失控地揮開他的手,轉身衝進卧室,砰地一聲甩上門。
「瀅瀅!」雷天陵拍打着門喊。
「別理我,你走!走開!」
「瀅瀅,」雷天陵伏在門板上,聽見裏面傳來壓抑的低泣,心裏一陣揪疼,「瀅瀅,究竟是什麼讓妳傷心哭泣?告訴我。」
「別對我好……」藍晰瀅伏在床上,咬着被角,讓淚水沁進枕被。
反正對她好的人最後都會選擇離開,沒有誰會在乎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