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累,全身都很酸,那個地方又燙又痛又酸,好久沒這麼了,可是卻很高興,是他做的啊!我竟然還叫他什麼什麼郎,羞死了,像個姑娘家。
原來做這件事情可以這麼舒服,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歡做。
我和他都是餓醒的,聽着對方肚子咕咕叫聲,他摟住我,兩個人一起笑。
即算只能活七天也值了。我沒白活。
我真的開始希望,也許他對我的喜歡可以改變一切。我和他這樣這樣緊密地在一起啊,想到我都耳熱,昨晚他一直在我裏面,怎都不願出來。我連嗓子都喊疼了,他也不饒過我,真壞。
我一輩子都沒這麼開心,昨天宣永元跟我見面似乎都變得不怎麼重要了。
他幫我穿衣服,我也幫他。
我身上好多牙齒印,還有親出來捏出來的紅斑青痕,他……他也比我好不到哪裏!怎麼出去見人,郎將肯定又要笑話我。
穿完衣服,他說等會他要說一件事情。
什麼事?
該不會要宣佈我和他……什麼跟什麼啊,我打自己臉一下,我又不是姑娘家,真不害臊。
結果,他說他要殺了宣永元。我渾身一驚,這……
※※※※※※※※
望着盯着他的三雙眼睛,英亢突然笑出來。
“我又不是第一天這麼打算,你們作甚這麼看我。”
大家還是沒說話,他沉沉地看着窗外,低低地說:“前日,宣永元在希域死後跟我說要精誠合作共御南方叛逆,他是怕我和他相鬥讓南人得了漁利。”聲音轉高,“而我和他相反,我要先安內再攘外。”
“英帥是說,先幹了宣永元再去動南蠻?”秀正問。
英亢不語,卻直看向一庭。
一庭最近一直很疲倦的樣子,他也對視英亢:“宣永元勢力遍佈朝野,小亢多年都沒能將他除去,如今就有把握了么?一旦不能成功,便是個不了之局!”他顯然不贊成英亢的急進。
英亢笑笑:“一庭不是說明昔流並不想和朝廷對着干,他有條折衷的路子么?”
一庭皺眉:“可他那個想法簡直就是異想天開,荒唐已極。”
英亢擺擺手:“一庭錯了,明昔流能投其所好獻艷奴給傳玉,就不是異想天開的人,倒是我們的帝君是個異想天開荒唐已極的傢伙。”
一庭還想說什麼,英亢已經下令:“你立即安排明昔流和我見面。我們要趁宣永元掉以輕心時做好一切準備。”
“是!”
千吉在一邊聽得有點糊塗,可是那個剛剛還在體內作怪的傢伙一起床就講這些,心裏竟有些不舒服,是不是在做的時候就有想啊?嗚——
真還是入了情關便成了痴人,他也不想想,情郎是要殺了宣永元——他的心腹大患啊!
接着三天,英亢不是一大早出門就是和部下關在密室商議,平日時時跟着的千吉卻被交代“好好休息”扔在一邊,只到了半夜,英亢又老實不客氣地鑽到他的香甜暖被窩,春風幾度又匆匆離開。
剛剛嘗得入骨情滋味的千吉哪能不委屈,還說什麼“男人和男人之間非止情情愛愛”,這會兒他跟那些內院的姬妾有什麼兩樣!
不過自從那夜,關於宣永元的事他也想開了,反正絕不能回去,大不了一死。反正死了也值了。再說,也許英亢他不會介意呢?
他正翻來覆去睡不着,心裏念着英亢怎麼還不來,就被身後伸來的長臂一把抱在懷裏,英亢沉沉地笑着:“也不見長些警醒,嗯?想什麼這麼出神?”
千吉緊咬着牙不吭聲,小傢伙氣惱着呢。
可,情焰高漲的英亢竟也不哄他兩句……
幾番雲雨,英亢壓着趴在榻上細細喘氣動彈不得的小傢伙,替他拭去額上密汗,舌頭不停在敏感的耳朵里亂攪:“今日先到這兒,好好睡覺,明日隨我進宮。”
累得迷迷糊糊的千吉以為聽錯:“進宮?”
“乖,明日,英郎給你殺了宣永元。”
這下醒了,一下子翻轉身體,圓睜眼睛看着英亢,替他殺了?就明日?
英亢摸摸他頭髮,髮髻散開小傢伙的頭髮還挺長的:“宣永元死了,我們小賀就睡得着覺了!”說著話,手捋向長睫扇動的眼睛,“睡覺!”
一瞬間,千吉真的覺得老天太眷顧他了。
翌日,進得宮內,英、賀二人直接就被帶到帝君的寢宮。
寢宮內,宮仆被遣得一乾二淨。
帝君斜卧在巨大無比的榻上,秀麗的面容比千吉前次見到更顯病態,他看到英亢進來,顯得有些興奮,可一看到隨後的千吉,立即就把臉給沉下了,竟像小孩一般翻過身誰都不睬。
英亢早就習以為常,不聲不響站在那裏。
不一會,明昔流也到了。
再一會,雅楓公主也到了。
她一進來見傳玉面朝內睡着,大大不耐:“叔叔,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耍孩子脾氣!”
傳玉聞言就從榻上坐了起來,扭頭狠狠地盯向千吉,尖利大叫:“英亢你先把這個小畜生給宰了,不然休想我答應!”話完竟氣得全身發抖。
千吉莫名其妙時,已被英亢攬過,只聽得他冷冷說道:“答應甚麼?是帝君要英亢答應才是。我今次是故意將千吉帶來。”
“你!你!”傳玉胸口起伏,大聲咳嗽起來,邊咳邊嘶喊,“你們通通給朕滾出去!我不要見你們!把宣永元給朕叫過來!”
明昔流臉色大變,頻頻給英亢打眼色叫他稍稍收斂,哪曉得英亢卻拉着千吉轉身就走。雅楓公主更是不屑地看看傳玉,跟着走了出去。
正當明昔流不知如何是好,傳玉反倒平靜下來,臉色變了幾變,朝着門外低聲說:“行了,朕不發脾氣了,你們進來吧。”
英亢、千吉、雅楓果然又從外面進來。
雅楓一反平時的硬嗓門,柔聲說:“叔叔,英亢從沒得罪過你,是你負他在先!”
傳玉低下頭,一會兒,眼裏竟有淚光,驀地,抬頭看向英亢:“朕是先喜歡你的,可是你卻躲在壽平不見我,還娶了大順的女人氣我,不然、不然我也不會給宣永元……”說著,淚水從腮畔劃下,竟頗有些動人。
千吉心驚,帝君喜歡的竟是英亢么,怪不得第一次在宮裏見到他便沒什麼好眼色,今天還要殺他,恐怕同意希域和他決鬥也多少出於嫉妒。
雅楓遞給傳玉一塊絲帕,言帶譏誚:“叔叔真有這麼傷心?你如今不是有了那個天下無雙的明玉了么!”
傳玉抹去眼淚,有些訕訕,不過還是嘴硬:“我一直是喜歡英亢的。宣永元要害英亢,我也從不許。”
英亢還是不動聲色,雅楓扮紅臉,他扮白臉:“帝君不用在英亢面前作戲。”眼見傳玉臉色又變,他也不睬,“英亢最是知道你。”臉色好了點。“我便實話實說,原先朝內英亢與宣永元勢均,我們倆鬥來鬥去便保了帝君的平安,可如今,宣永元勢大,朝野上下都看他臉色行事,帝君便連一個喜歡的小奴都保不住,若果再任他去,待英亢也死在他手裏,帝君早晚也會給他除了。”傳玉抿嘴不語,顯是說中了他心事。“可帝君又怕除了宣永元,英亢取而代之,英亢對你少了宣永元的多年恩愛不算,還多般阻你行事,你的小奴還是保不住,兩者相較也無甚區別。”
頓了頓,英亢聲音轉柔:“帝君,我帶了千吉來,便是要告訴你,英亢對你並無愛意,先前這麼說,今日還是這麼說。可是,傳玉,英亢雖不愛你,可從不曾騙你。”
“英亢支持帝君‘立憲’廢奴。”說這句話時,“啪”地跪在地上。
一聲“傳玉”,傳玉眼圈頓紅;一個跪拜,心裏也多少有些滿足。思來想去,英亢確實只為帝國想,從不逢迎討好他。不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反對廢奴,如今怎倒願幫我了。”傳玉悶悶道,“起來吧!”
“原本,英亢確是最反對廢奴事體,可明先生親身說談,這‘立憲’廢奴並不同於流西,至少於我們都有好處。”英亢站起。
“我有什麼好處,什麼議會議員,這也是明昔流說的,朕並不是很明白!”
雅楓極不耐煩,傳玉自己被明玉魅惑、明昔流遊說,要搞這個勞什子的立憲廢奴,現在倒夾纏不清裝腔作勢:“叔叔,你不就想日日玩耍沒人管束,還有小美人天天伺候么?如今借立憲把宣永元連鍋端了,廢奴以後明先生和英亢一起效忠帝國,他們都說了不阻你玩耍,你怕晚上都要笑出來,有什麼好煩的了?”
傳玉被搶白得說不出話,咬着嘴唇,盯向英亢:“英亢,我最信你,你跟我說,這樣真的行么?”
英亢扭過頭不睬他。
果然,半晌后,吃硬不吃軟的帝君傳玉,親擬了“立憲廢奴”的旨意,明昔流喜形於色。而千吉一直想看到的明玉也從內室出來,趴到傳玉的膝蓋上任他玩弄,不時發出極魅惑的細吟。
千吉從英亢眼裏看到一閃而逝的厭惡。
立憲是什麼千吉不懂,可是真的要廢奴了么?總是有些不敢相信。
英亢稍提高聲音:“帝君!”
傳玉手在明玉袍服里遊動,心不在焉:“嗯?”
“我們在這兒密議的事,不出倆時辰宣永元就會知道,一旦他有了準備,事情就難辦了。”
“你的意思是?”
“速戰速決,帝君立即將宣永元召進宮,賜他一死。”
“這麼快!”傳玉有些猶豫。
“帝君!叔叔!”
“這……”身下的明玉輕柔地將他的慾望含入口中,傳玉心神蕩漾之餘,下了決心,“好吧。”
宣永元進宮時,顯然沒什麼準備,身邊帶的侍從被預先埋伏的黑旗精英全數折殺,英亢親自出手將他擒獲,並在第一時間廢了他武功,等他被綁着帶到站着明昔流、雅楓、英亢和千吉的寢宮,知道大勢已去,臉上竟帶着一抹安謐的笑。
千吉心裏驚惶,擔心宣永元臨死反咬一口,將他的身份吐露,卻不想宣進來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心下才略安。
傳玉看宣永元被侍衛扔在地上,全身被綁得像個粽子,臉上嘴角胸前都有血污,形容異常憔悴,立即從榻上站起,大聲呵斥:“誰讓你們把他弄成這樣,誰讓……”眼角閃着淚花,怎麼看也不像是做戲。
誰都沒說話,英亢做勢命侍衛給宣永元鬆綁,傳玉頹然坐到榻上,臉上掛滿淚水:“我不想這樣的,宣……我不想的……”不像一國之君,倒似個做錯事的孩童。
攤坐地上的宣永元卻笑起來:“阿玉,臨死得你這麼些淚水,我這多年也算沒白疼你!”轉向英亢,“英帥比我搶先一步,宣某佩服。”
傳玉淚流得更急,剛想說什麼,身旁的明玉已將預先準備下的毒藥交在他手上。
“阿玉,你也別猶豫了,我早料到今天,我死後便將我葬到我們初會的那處溫泉,也不枉我們相好一場。”
傳玉聞言,慟聲大哭,可還是將手中毒藥瓶擲向宣永元。
宣永元一口飲下毒酒,片刻間渾身打顫,卻生生忍住,向傳玉招手,傳玉不顧明昔流的勸阻,下榻走近他。
伸手摸着傳玉泛黃的秀致面容,宣永元斷斷續續說:“今後沒我照應,不、不要像……孩童般鬧意氣了,好好保重自己,縱性傷……身,你看你臉色多難看……別哭,你還記得用這毒藥將我毒死,我便不會恨你,乖……”
傳玉一把甩開宣永元的手,哭着衝到內殿再不出來,只傳來一陣陣孩子般的哭嚎聲。
殿內眾人都料不到帝君和宣永元是這般情分,也不作聲。
宣永元費力地看向英亢:“我想和小賀說兩句話,英帥可還答應?”
千吉驀地一驚,英亢輕拍他的肩:“去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千吉蹩近地上氣若遊絲的宣永元,真是人生若夢,幾天前還逼迫自己的人轉瞬竟落得這個下場。
“小賀……還是心軟!”宣永元輕笑,說得更吃力了,“我平生只愛過兩個人,一個是帝君,一個便是你。小賀!”轉而用極輕的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我會將那件事帶到地下去,你不用擔心,以後……”一陣急咳,七竅漸漸流出血來,“以後……若再有難,記得往……南方去,那裏不是英亢……勢力所到!”吐完最後一個字,這麼煊赫一時的權臣氣絕聲亡。
一時間,千吉不知是什麼滋味,直到被英亢緊緊摟在懷裏才恍過神:“英亢,我並不恨他。”
***
古斯上下一片混亂。
首先是帝君最寵愛的臣子宣永元急病暴斃,接着帝君宣佈“立憲”廢奴。
廢奴還能明白,“立憲”又是什麼?
別說普通百姓不知,學滿五車的貴族老爺也都茫然。
而撇開這些新鮮詞彙,古斯帝國看得見的變化就是——
宣永元的跟隨者在他死後大難臨頭,輕則千里流徙、重則滿門抄斬,他們擁有的奴隸通通被“解放”,讓他們到南方富饒自由的土地給工場主做活,據說能拿到工錢還能娶老婆生孩子。
帝國成立了議會,要重新制訂新法,不過統共一百三十二席“議員”的議會裏,倒有一百零四個是黑旗軍將士,剩下的則是明昔流引薦的不能出席的南方富豪。
帝君傳玉幾乎不再出現,據說整天在寢宮裏和艷奴嬉戲。他最愛的廣雲殿也被改造成了議會大廳。
而秀正就正坐在取下了夜明珠的廣雲殿進行議會的例行會議。
會議開了整整三個時辰,幾乎所有的議員都昏昏欲睡,只剩下台上演講的明昔流精神振奮,還在述說“三權分立”、“人人平等”。
“操!人跟奴隸能平等么?”秀正都要罵娘了,心想,“還是一庭精乖,一早辭去了這勞什子的議員。要不是英帥明令不準早退,老子早回家睡覺了!”
他也有點不明白英帥,不是說宰了宣永元就宰明昔流么,還跟這個龜卵子客氣個啥。
而與此同時,守在帝君寢宮外的千吉更是氣悶。
英亢進去已經一個時辰了!
帝君對英亢有舊情。
他們那麼長時間幹什麼?
小腦子越想越亂,都快氣哆嗦了。
自從初夜,英亢再沒找過內院的姬妾。如果他去找,千吉不定能做出什麼事情來。男人和男人之間是和男女之間不同,但是有一件事情肯定相同,那就是吃醋。
千吉再不能想像他的英郎給美姬畫眉點胭脂的情景,也想不通為何以往會無動於衷。
“又胡思亂想!”在小傢伙頭上打個爆栗,“你就這麼保護你家英郎的么?”英亢嘴角上彎,寵溺地攬住心上人的肩膀。
嘟着嘴:“你總算辦完事了啊!”
英亢用力捏了把他的小屁屁,輕輕道:“以後都不用來這兒辦事兒了。”
“啊?”
英亢笑笑不說話,只對站在一旁的黑旗侍衛交代:“你們進去把那個艷奴帶出來交給明昔流明先生。”
“這……”千吉更是吃驚,“帝君會同意?”
“由不得他。”輕飄飄的一句。
侍衛進去不久,就傳出一聲高出一聲的怒罵和嘶叫,罵聲中隱約有“英亢”的名字,千吉聽得出那是傳玉的聲音,他立憲沒幾天就落得這麼的下場了么?不知有沒後悔毒死了宣永元,想着不由望向身邊的英亢,卻不料情郎也自看着他。
“唉,小賀就是心軟!”英亢在嫩頰上“啵”一聲,換來一片紅暈,“小賀忘了是誰下令斬你全族,是誰荒唐無德讓帝國百姓餓屍遍野?這麼對他已是寬待了。”
這時,一身紅衣的明玉被侍衛帶出來,侍衛的臉上竟被抓得紅痕道道,看來也是帝君的傑作了。
明玉又瘦了,默默站在那裏,頭微微垂下,神情麻木,眼光獃滯,似乎對適才發生的一切半點不在意。
千吉心一酸,想去和他說些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看着他被推上了準備好的馬車。
“明昔流會對他好么?”脫口而出問向英亢。
英亢顯然一愣,半晌才說:“千方百計把他討回,該不會太差吧。小賀對明玉很關心么?”
千吉悶悶說道:“覺得他很可憐。”自己比起他是不是幸運了千倍百倍?
英亢無奈笑笑,一把抱起尤自傷感的小傢伙上了馬,喝一聲疾馳而去。
出了宮門,馬漸漸慢下來,英亢把頭擱在身前千吉的頭上:“小賀,英亢不想你長大呢,一直這麼多好!可是……有很多事情以後只能由小賀替英亢做了,你願不願意快點長大給英郎分憂?”
千吉被英亢的賊手逗得直發顫,哪有餘力思考,只細吟出聲:“嗯……人家早就長大了……啊,別……”在馬上怎麼行!好壞!
英亢輕笑一聲,掀開前擺,慾望直頂在千吉的幽穴處:“馬上可是更有味道,小賀還沒嘗過呢!”
“不——啊——”叫聲中,那壞人早就得手,馬還在顛仆着往前跑,杵在體內的熱根更是得意上頂,被拋上拋下的千吉像飛上了雲霄,又像墮入深淵,不知身在何方。
***
帝君被變相軟禁不久,明昔流也拜別英亢準備南去。
他是坐船經由大都到南方固州的運河直放而下,走的時候英、奚、郎、賀四人都去送行。整整二十條大船裝載着幾萬被“解放”的奴隸一起隨行,聲勢浩大。
一隊隊衣衫襤褸、臉上烙着奴印的幼壯男女被鞭子趕着鑽進大船底層,他們要到遙遠的南方給新的主人幹活,似乎沒人覺得他們的地位有什麼改變。
秀正罵罵咧咧說:“姓明的龜卵子這回發了,沒出一個錢到手幾萬賤奴。”
“不止!”一庭出神地看着遠方,“這還只是第一批,還有三批呢。”
英亢微微撇唇:“這可是廢奴壯舉,秀正身為帝國議員不能胡說啊!”
千吉則在想那個世所僅有的美人不知過得如何。
不過不用他度想,當日晚上,英亢就帶了他和黑旗軍最精英的三百人沿運河直追而去,最好的馬急趕了一天一夜才在南北分界的觴江前追上。
乘夜,三百蒙面黑衣人偷偷掩上了明昔流的座船。悄無聲息就將船上兵士高手一併屠盡。
當英亢帶着千吉進到明昔流的憩室,室內人還不知曉整座船已成人間地獄。
明昔流正揮着細長的鞭子抽打趴在榻上紅痕累累的雪白肉體,臉上肌肉扭曲,聲聲咒罵:“傳玉是否這麼對你,啞了?說話!”這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廢奴儒商么?
身下的人扭着纖腰,細細呻吟抽氣,卻不說一句話。
千吉暗叫:“明玉!”一步搶進,便要殺了欺辱明玉的偽善禽獸,捨生取義便是這麼取的么?卻被英亢攔住。
這時,明昔流已發現不對勁,看到房中多了兩個蒙面人,驚恐下正欲大叫,英亢的劍直抵他的喉嚨。
一把扯下蒙面,英亢露出白齒朝他燦笑,明昔流臉色灰白,伸出手上的鞭子,剛說出:“騙……”一劍入喉,當場身死。
發生恁大變故,趴在榻上的明玉似乎未有察覺,仍是細吟不斷,眼看英亢一劍就要刺向他,千吉一把抓住他的手,露出的眼睛裏全是哀懇。
英亢皺了眉,收劍轉身而出。
驀地,趴着的明玉微微扭頭,正看到蒙面的千吉,卻也沒什麼驚駭,只是定着看了一會,又垂下頭。
千吉輕輕說了聲:“保重!”也走了出去。
門外英亢瞪着他:“我們不能帶他走,不殺他便是害他!”
“只要活下去就好。”千吉回答,“活下去就好了。”
就在英亢趕回的第二天,黑旗雙鷹之一的奚一庭向英亢遞交辭呈。
秀正暴跳如雷,也阻不住一庭的離去。反倒是英亢似早有所料,沒多話就批准了。
一庭默默單膝跪下:“英帥對一庭恩同再造,情同兄弟,一庭此去恐再無相見之日,但是……”一向堅忍的一庭也忍不住哽咽,“但是,小亢永遠是一庭的兄長。”
聞訊趕來的千吉聽到這話愣在當地。
一庭哥!一庭哥竟要走了么?為什麼?
永無相見之日?他不要英亢了,不要秀正了,不要我們了,不要黑旗軍的兄弟了么?
“一庭哥!”千吉過去牽住他的手。
一庭眼中已無淚,輕拍千吉說:“我明日就要返回西南奚家,有空小賀來送我吧!”說完竟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呆在一邊的秀正兩眼赤紅,臉色鐵青隨之離去。
千吉正要問英亢,卻見他站到窗口,看着窗外默不作聲。
一瞬間,千吉覺得他想一個人呆一會,便也不說話地陪他。
半晌,英亢嘶啞着聲音說:“十年前,帝國競武大賽,我和一庭、秀正相識。我雖貴為英族大世子,但生母早逝也不及幾個兄弟得父親鍾愛,沒人看得起我。是一庭第一個跟我說,今後會隨我征戰天下,救我古斯百姓於水火。十年了,怎料想,他卻是第一個離我而去的呢?”
看他雄壯的背影輕輕發顫,千吉不由心疼。
其實英亢和他一樣,什麼苦痛都放到心裏,從不現於人外。
“那英亢為什麼不留住他?”
英亢不回答,突地轉頭,細長眼睛裏明明有淚,卻向千吉展顏:“小乖,過來給英郎抱抱。”一把抱住千吉急奔而至的身軀:“小賀,你不會離開英亢對不對?你會永遠呆在英亢身邊對不對?”
千吉悶在他懷裏一個勁兒地點頭,只要英亢要小賀,小賀便一輩子陪英亢。
第二日,秀正都沒去送一庭。
一庭也沒跟黑旗軍的部下說,只帶了兩個長隨兩擔行李輕裝遠行。
千吉忍不住想哭。
一庭笑着逗他:“把你弄哭了,小亢不會饒過我哦。”
千吉更忍不住,鼻子都熬紅了:“一庭哥你為什麼走呢,英亢……英帥他雖沒留你,昨天卻傷心了一夜……”
“此時走,仍是兄弟,若不走,怕是兄弟也做不成。”一庭輕說。
“啊?”
一庭拍拍千吉的肩膀:“小賀還要歷練啊,看不出來么,一庭從來都是支持廢奴的!”
千吉渾身一顫:“所以一庭會和明昔流交好?你是否怪我們殺了明……”
“不,明昔流才不是廢奴者,齷齪偽善小人而已。”一庭輕嘆,“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沒有主奴貴賤之分的流西是什麼樣子,但是,我始終覺得古斯興旺只有廢奴。卻不知要靠誰來做這事……”話聲漸無,神態落寞。
千吉無語,他這曾為奴隸的倒還沒這麼想過,為何一庭……
“千吉定是疑惑一庭為何如此執着,”一庭笑笑,轉臉望向他處,聲音也變得遙遠,“我幼時很喜歡我們家的管家,只這管家是父親特例從奴隸中提拔上來,他也特別喜歡我,終有一日我們行了性事,結果被父親發現,那個管家被剝了全身的皮活活痛死在我眼前,我向父親爭辯,家中不也是很多人和奴隸通姦,為何偏偏罰我,父親關了我三月緊閉。我小時真傻呢,怎麼同呢,管家是上面那個我是下面那個啊。”
這等事千吉還從沒聽過。
一庭見他發怔,笑出聲來:“我已知道那時的感情不是真正的情愛,可是卻害死了喜歡自己的人,所以就想,要是世上沒有主奴之分就好了。”
“可惜小亢天縱英才,卻認死了廢奴是逆天而行,這也是他家族背景註定。我和他生死之交,不想兄弟相殘,因此決定退避西南,再不問天下紛爭了。”
一庭用力抱了下千吉,在他耳邊輕問:“你呢,小賀,你同不同意廢奴?”
問完也不等回答,便行了出去。
看着一庭遠去的背影,千吉才說出一句:“我不會離開英亢。”
***
朗月疏星,城外半山坡,千吉舒服地靠在英亢懷裏,看天上數不清的亮星星。
“只當秀正莽撞,卻是個痴情種子!”英亢輕輕嘆着。
千吉嘻嘻地笑:“昨日的信里還信誓旦旦說一庭哥不回來他也不回來呢!”
原來,一庭前腳剛走,秀正就請了長假隨他而去,說是一定要將他從西南老家勸回來,不過按照昨日剛接到的信看,希望渺茫。
一庭對他不假辭色不算,還不招待食宿,他走得匆忙沒帶夠盤纏,在西南過得相當窘迫,都淪落到給酒館跑堂的地步。唉,一庭定是故意整他了!
不過郎將秀正硬是撐過來了。信中他說:“郎將我不信一庭那小子能夠看我受苦受足一百天!”
也不知他哪裏來的自信呢!
這麼段日子,帝國內情勢又有大變。
在剛進入南方的第一天,明昔流和他眾多隨從侍衛就被發現呈屍船上,死因神秘,兇手何人各方猜測不休。明氏是南方勢力最大最富有的家族,而明昔流是這一代唯一的繼承人,他這麼一死,家族紛爭頓起,明家勢頹是可以預見的了。
而明昔流死後,帝國承諾他的另三批奴隸再沒運到南方,本來這些奴隸都已被各家富商預定,這麼一來,各方富豪和明家的矛盾又是可以預見的了。
可以說,至少五年內,一盤散沙的南方已不成氣候。
幽禁在深宮內的傳玉身體越來越不好,御醫說,薨逝只是旦夕間的事情。
於是,英亢成了帝國真正的領導者。
他一紙令下,解散了徒有虛名的議會,收回先前的立憲廢奴的成命。
帝國仍是原先的帝國。
不過,他也擬定下達一系列不準虐奴、不準主僕行奸和讓部分奴隸讀書習武的指令。
英亢在古斯本就是神話般的英雄人物,英族對奴隸的寬待也是天下皆知,因此他取傳玉而代之,古斯民眾莫不拍手稱快。
兩三月經營下來,古斯竟是國泰民安,歌舞昇平,進入了史稱“黑鷹盛世”的時期。
千吉也被委任為黑旗軍最年輕的將軍,成了天下聞名的新貴。
他和英亢也過着神仙般的恩愛日子。
就好像此時,一起出城看星星,或者約了去溫泉泡澡,到劇院看戲,哪怕等着一起吃餐飯都好像夫妻一般溫馨和諧。
儘管知道英亢還有妻室,可是千吉知道在英亢心裏,他是最特別的人。
一日親熱完畢,他問英亢:“我有什麼好的呢?”為什麼偏偏鍾情我呢,喜歡我什麼呢?
英亢坐起將他從頭看到腳,咂嘴:“確實沒什麼好的!英亢做什麼看上你啊!”
小傢伙聽了不依,鼻子氣得通紅,迎來一陣大笑,一把被情郎抱住,粗硬的指頭刮著紅透的鼻頭:“你都沒什麼好了,我還神魂顛倒的,要還有什麼格外好的地方,你英郎我的魂魄怕不早飛上九天去了?!”
千吉聽得心裏甜甜,臉上泛出羞色,拿牙輕咬英亢的肩膀。
英亢大手端起小傢伙俊臉:“知道么,小賀,當日看見你,還是個小小人兒,眼裏卻透着股說不出的味道,這段脖子啊……”拇指在白皙的頸上輕摩,“就像只小白鶴,經過苦難卻還扇着翅膀想飛的小白鶴。”大頭顱埋到千吉的頸邊,喃喃說著,“英亢從小至大都沒想這麼親近一個人,本來急着要去壽平卻也耽擱下來,一耽擱就是十幾天。我就想天天看到小賀,哪怕看着也覺得很高興。我知道自己歡喜小賀了,可也想不到會像今天這麼再離不開你。建立那麼多功勛有什麼用呢,有個人分享才更有趣。一庭倒是好,說走就走,到那天古斯安定下來,小賀也跟英亢四處遊玩過神仙般日子好不好?”
這是英亢說過最露骨肉麻的情話,也是千吉聽過最好聽的話,自己怎麼這麼好運呢?
嚮往着那神仙般的日子,他問英亢:“什麼時候帝國才能安定?是不是把南方的想廢奴的都殺掉呢?”
英亢深深嘆口氣,悶悶說:“還不知要什麼時候!”
“為什麼一定不能廢奴?”千吉問出一直想問的問題。
英亢很久都沒回答,嘴抿得緊緊,半天才拉着千吉躺到他的肩窩,慢慢說:“換了別人我早就發火……我們古斯北面的大順朝一直把我們當塊大肥肉,帝國一直安定,都是北方的氏族犧牲了不知多少子弟贏來的。他們這麼奮力,也多半衝著大批奴隸和土地。一旦廢奴,他們所失巨大,怎還願為帝國賣命,一旦內亂,大順的大軍南下,古斯傾亡是片刻的事情啊。”
“小賀想廢奴么?”英亢緊盯着千吉的眼睛問道。
千吉頓時想到一庭臨走前的問題,這些日子他總是想啊想,可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我要一直和英亢在一起。”他回答。
英亢笑着一下壓到他身上:“由得你不要麼?”……
兩人默契已深,也不多話,開始心醉神迷的旅程。
英亢在高潮那刻,緊緊摟着心愛的人,心想着這世上什麼都沒有也不能沒有小賀。
接下去數月,千吉在軍營領兵漸入佳境,部下開始真心服從和尊敬這個看似文靜卻堅韌不下一庭的年輕將領。
英亢上朝聽奏批閱公文還要兼顧軍務,忙得吃飯的時間也沒有。
兩人見面的時間只剩下在床上了。
這天,雲雨過後,英亢似是剛想起問身邊窩着的小傢伙:“明日你要去西梁查看田產?”
累極的千吉“嗯”了一聲。
“早去早回,晚上我們一起吃頓飯,好久沒一起吃了。”
“嗯……”
“想吃什麼?”
“嗯……”
“喂!”輕拍着千吉的面頰,小傢伙竟是睡去了,英亢失笑,抱着他不一會也睡了過去。
這卻是最後的平靜。
翌日,千吉醒來,英亢已經上朝,他想着晚上那頓飯,忙起床招呼侍衛起程,在西梁連午飯都沒吃就匆匆往回趕。
在回英府的路上,碰上現在英府當差的老相識桓福,桓福朝他做了揖,還是嬉皮笑臉的老油子模樣:“如今二十七可是不同了,老福我這禮可得行得再虔誠些!”
“滾你的!”看見老朋友千吉也開心。
千吉剛想走,被桓福叫住:“啊,賀將,忘了好事告訴您!”
千吉望他。
“你還記得,以前坑你的那個二十三盜不是才死了二十二個,漏掉那個霍老四今兒給逮着了,當初兄弟們可給他害慘了,一個月沒出營門……二十七你咋了?”桓福頓住聲音,心想這回可說錯話了,二十三盜還不是眼前俊美少年的心頭痛么。
千吉聽着“霍老四”三字,眼前一陣暈眩,勉強定下心神:“他被關在哪裏?”
“好像就在府里,大夥等着你去處置呢。”
“英帥有沒回來?”
“他老人家一大早出門就沒見回來過。”
“嗯……”
桓福還是覺得賀將千吉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