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卓爾帶着一腔激動、興奮卻又溫馨、滿足的讓畢群一直握着她的手陪她回家。站在她家大門外,他似乎猶豫了一下,但立刻就跨進了門檻。

他說過,當他們成為同學時,他會到她家,看來他是個挺守諾言的人。

母親真是在等着卓爾,她開心的迎上來,一眼看見畢群,心中有點呆愣卻沒讓它表現在腦上,她的修養令她微笑,雖然不是預期中卓爾的同學,而是一個陌生的男孩子——無論如何,她說要歡迎的。

餐桌上不是有兩份消夜嗎?何況會夜的確是個開心的好日子,卓爾考上大學。

“媽,他是畢群,將是我‘淡江’的學長。”卓爾介紹。

“卓爾畢群?!”母親意外、驚訝得脫口而出。“你們倆的名字——這麼巧?”

“是啊!天下就是有這麼巧的事。”卓爾笑。“我們吃消夜,剛才的晚餐真是食而無味。”

“那——我先休息了,”母親看畢群一眼,這個顯得有點冷傲的男孩子什麼也沒說,只是微笑。“我知道卓爾睡不着,不過——別聊得太晚,明天以後還有許多時間,是不是?”

“你放心啦!媽媽,”卓爾輕推母親上樓。“我吃完消夜休息半小時就上床。”

母親對畢群點點頭,轉身上樓。

“你母親很開心你!”畢群坐在地旁邊。

“誰的媽媽不開心自己的兒女呢?”她不以為意的。“吃消夜吧,媽媽真好,知道我想吃雞蛋布丁。”

‘可是——她好像不放心我。”他又說。

“什麼?!不放心你?什麼意思?”她叫起來。

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小聲些。

“我是個陌生人,不是嗎?”他看看樓梯。

“下次就不會啦!”她全不介意。“以後我們是同學了,你可以常常來。”

他沒有出聲,低頭吃布丁。

她想說什麼,看見他的沉默,忍往了。

心中一下子兜上剛才的情景,他吻她——啊!從沒有男孩子吻過她,畢群是第一個,她有點害怕卻又驚喜.她——完全沒有拒絕他,難道她——她心中也是喜歡他的!

下意識地偷看他一眼,他卻也正在着她,視線相接處彷彿爆出了一點星火。

“為什麼——臉紅?”他溫柔地問。他原本是個溫柔的人,這溫柔——令人心弦顫抖。

“我沒有。”她本能地保護自己。“難道我會天不該興奮?我考上大學。”

“今夜的確是個令人興奮、有紀念性的好日子,”他伸出手來,壓往她放在桌上的一隻手。“我會永遠記得今夜。”

她再看他,感覺到心中蕩漾着一種難以控制,又甜、又緊張又滿足的情緒,她——是喜歡他吧?

她不敢承認,她太年輕,而且——他們也不太了解,總共也不過見過五六次面,他們——

他們——

“不要否認,那太殘忍。”他說。

他竟能從她臉上的神情看到她的內心?他是誰?他為什麼能有這麼說利的眼睛?而她——卓爾,她只能看到他的臉、他的神情,完全看不到他的心。

他腦上的神情和他內心一致嗎?

“我——我——沒有。”她說不出話。

他把她的手握緊一些,抬高了用雙手捧住,非常珍惜的放在自己胸前。

“卓爾,你是我一直尋找的那個女孩,找到你是我的幸福,我會永遠珍惜。”停一停,他又說:“我不勉強你接受我,我們以後還有很多的時間,在目前,你至少不拒絕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她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更加不敢看他,第一個男孩子向她表示感情,她沒經驗,覺得自己像傻瓜般的手足無措。

“你知道。”他的臉漸漸前傾,向她移近。“你心裏是有點喜歡我的,對不對?”

“我——”她飛快的看他一眼,遇到他那令人驚心動魄的眸子,她怕自己就要崩潰了,他的凝視令她——不自由主的迷失。

“卓爾,我真的喜歡你!”他輕嘆一聲,緩緩的放開她的手,他的臉漸漸移開。

她的心一下子彷彿若有所失,他已完完全全控制了她的情緒,她可以說完全陷下去了。

她只能獃獃的望着他,聽着他彷彿帶有魔力的溫柔聲音,她只能——毫無抗拒的接受了他。

“你不是我的初戀,也不是我第一個女朋友?”他慢慢的真誠的說:“但你是我一直尋覓的女孩。”

“我——很傻、很蠢。”她說得真是又蠢又傻。

“不,你只是天真、單純,”他搖頭。“知不知道,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在等待,等你考上大學,等你長大,等你接受我。”

卓爾覺得連呼吸也困難了。畢群的話帶着好大好大的壓力,令她完全沒有拒絕.反抗的餘地,當然——她也沒有拒絕、反抗的意思。

她想,她不只喜歡他,大概也愛上他了吧!

他是那樣與眾不同,雖然他不是很漂亮,但他的冷傲、他的英挺、他的不群。還有那似乎有委屈、有憂傷的神情,是那樣強烈地吸引了她。

她己完全接受了他,雖然她口裏不說。

“今天終於讓我等到了,”他透了一口氣。“其實,你知道嗎?我等放榜比你還緊張。”

“我考不考得取,或是不是跟你同在‘淡江’,其實——沒什麼影響。”她說。

“對我——當然沒有不同,因為你就是你,”他解釋得非常好。“但對你——我不希望在你心情不穩定、不開心的表示這件事。”

他不只溫柔,還體貼。

“畢群,”她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冷靜些。“我——這是第一次交男朋友,我——沒經驗。”

“傻話,戀愛不需要經驗,我們只要付出真感情,付出誠意就行了。”他說。

她低着頭想一想,輕輕點頭。

是!戀愛不需要經驗,只要付出真感情,付出誠意就行了,她同意這說法。

“我想——至少我是個真誠的人!”她在表示什麼?

他再一次用力握緊她的手,把她拉近些。兩人之間雖隔着桌子,腿卻離得很近,只有一尺距離左右。

“你當然是。”他緊緊的凝望着她,怕她會消失似的。“卓爾,以後的一切光明前途要我們全力去創造了!”

她再點頭。

她只有點頭的份,不是嗎?她竟在幾個小時中陷得這麼深了,感情——其是可以一瀉千里。

“我會讓你看到我全部的誠意。”他捧着她的手在唇邊吻一下。“卓爾,你是我要尋覓的唯一女孩!”

她幾乎真相信了,她是他尋覓的唯一女孩,只是,她有那麼好嗎?或者——愛情令人變得盲目?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戀愛了,初戀。

“我們也許會遇到困難,但只要有信心,一定可衝破困難。”他再說。

困難?誰的?!愛情與困難有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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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一星期了,卓爾一直都沉浸在一種喜悅、好奇又熱烈的情緒里,她雖然努力使自己收慢心神,念大學也要用功的,但不成功。學校里的迎新會,系舞會什麼的一連串來到,新同學,新朋友又都涌到面前,這個時候,她只能放棄功課,先過完這幾個星期再說。

而目,從第一天來上課開始,她的書本中總會被人悄悄的放下一枝百合花。她不知道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放的,那人真是神出鬼沒。或者——畢群?他是舊生,熟悉一切,是他吧!他會有這種心思,這份耐性。

卓爾也不刻意去查,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是不是?她不相信他不露面。

最開心的是,劉芸居然和她同班同系,這太不容易了。高中同學只有她們倆被分發在一起,在陌生的環境裏,她們當然更加親近、更加好,幾乎每天出雙入對。只是劉芸功課一向比她好,怎麼會讓她拿了個系狀元呢?劉菱會不會為這件事耿耿於懷?劉芸不像她那麼沒心沒肺,坦率爽朗,劉芸比較用心眼,劉芸會記往許多事——她沒問,算了吧!又不是她故意考系狀元的,考試除了真本事外,運氣也實在重要。她是運氣。

因為是系狀元,人人都注意她的名字,於是,很順理成章的就被選為班代表,負責和系裏其他班聯絡。

唯一令她牽挂的是,做了同學,她反而好像更沒機會和畢群見面了。

大家不同年次不同系;課程編排也不同,找畢群真是件困難的事,不過今夜系舞會,不找畢群做舞伴怎麼行?他們倆——該是男女朋友吧?她怕如果找其他男同學陪,畢群會生氣。

下課的時候,她讓劉芸先回家,獨自跑去男生宿舍。她知道畢群住在裏面,她大概能找到他吧!

男生宿舍管理並不太嚴,甚至女孩子可以直接走進去,卓爾不敢,她一向守規矩,所以找了個正要回宿舍的男同學代為傳達。

“畢群?!”那男孩子清清秀秀的,聽見畢群的名字彷彿很意外。他打量卓爾一陣,彷彿——有些不能置信的樣子。“你等等,我去看他在不在。”

卓爾站在宿舍門邊等了一陣,跑下樓來的仍是那清清秀秀的男孩子。

“畢群不在。”男孩子很正派、很認真地說:“我想他可能回來又出去了,他的書已在桌上。”

“哦——”卓爾十分失望。“請問在什麼地方能找到他?”

“不知道。”男孩子歉然的。“我是他同班同學陳建中,或者能替你轉達你的事。”

“不用了,”卓爾的所有情緒全寫在臉上。“現在找不到他就退了,謝謝你,我回去了!”

“請問你——”陳建中追上一步。

“卓爾。”她搖搖頭。“告訴他我來過就行了1”

她沒有回頭再看那個清清秀秀的陳建中。找不到畢群,她什麼心思也沒有了。

經過一小片樹林,前面就是籃球場了,算了,回家吧!劉芸也沒約舞伴,今夜單刀赴會就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系裏自己去的女生多的是,她也不必非畢群不可。

這麼一想,心就寬了。是啊!以前參加舞會也不約男伴,還不是玩得很開心?不必一定要畢群,不必一定——

樹林裏有人在講話,聲音低沉微沙,帶着一絲很親切熟悉的沙啞。畢群?!他在這兒嗎?正想出聲招呼,又彷彿聽見一個女孩子聲,女孩子?!卓爾的聲音硬生生的壓在喉頭,!懷疑一下子就兜了上來,那女孩子是誰?

聽了一陣,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一來聲音不大。還有他們說的是閩南語。卓爾下意識的走前兩步,她並不想偷聽,或者是有點想看那女孩子是誰。

誰知她這麼兩步卻被畢群聽見,話聲一下子停止。

“是誰?”果然是畢群。

“我,卓爾。”她不得不走向前。

果然看見畢群和一個女孩子站在那兒,那女孩大概也是同學,但臉色蒼白,神情不怎麼好。

“是你?!”畢群顯得意外。“你來這裏做什麼?”

卓爾看那女孩一眼,心中竟有了嫉妒。

“我到宿舍找你,今夜系裏有舞會。”她坦白的。

畢群望一望那女孩,用快速的閩南語對她說了卓爾幾乎不懂的話,大概是“回去吧!明天再談”之類的。那女孩一聲不響,低頭走了,她竟不看卓爾。

女孩一走,畢群的神色就變得緩和了,眼中又有驚心動魄的光芒和海浪似的陣陣溫柔。

“我陪你去。”他想也不想地就說。彷彿在他眼裏這是理所當然的。

卓爾馬上開心起來,她的喜怒哀樂永遠都這麼直接。

“那麼現在我回家,你七點鐘來接我。”她笑。

“為什麼不要我現在陪你回去?不願意請我到你家吃晚飯?”他凝望着她。

她那又細又白的標準江南人皮膚,在樹影的掩映下,格外的美麗,非常的眩目。

“好啊!我怕你有事啊!”她全身都在笑了。

“等我十分鐘,我回宿舍換衣服,”他說。一邊握起她的手,一邊往宿舍走。“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不知道。我去宿舍找你,陳建中說你不在,我只好回家,只不過經過這兒巧遇你而已。”她說。

“陳建中?!你認識他?”他似乎皺眉。

“不認識,我隨便找一個人代我傳達,他說他叫陳建中。清清秀秀的男孩子。”她輕描淡寫的。

“你們家人——恐怕認得。”他說。

“你怎麼知道?”她詫異。

“他父親也是不小的官,和你父親差不多。”他笑起來。“你們倒是門當戶對的。”

“什麼話,鬼扯。”她打他一下。“拿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來和我門當戶對?”

他但笑不語。

“你怎麼不問剛才那女孩子是誰?”他突然問。

“她是誰關我什麼事?”卓爾反問。。他看她一眼,她的神情是那麼真、那麼純,他點點頭,慢慢說;

“你說得對,章玲是和你無關,”他猶豫一下,又說;“她是我同班同學,她——家裏出了點事,想找我幫忙。”

“哦!你認識她家人?”她問。“不,但大家同學四年,能幫就幫吧!”他很大方地笑。“她人不錯。”

那叫章玲的女孩臉色蒼白,神色又不好,當然是家中發生了什麼事才會如此,她剛才嫉妒錯了。

“她也長得很清秀、斯文。”她說。

“大概是吧!我沒怎麼注意過。”他微笑。“她只不過是班上的一個普通同學。”

“喂!我跟你講過的劉芸又和我同班了,記得吧?你今夜可以正式認識她!”她一下子轉開話題。

他搖搖頭,逕自走回宿舍。

“在這兒等我十分鐘。”他仍下話。

卓爾就靠在宿舍的牆上。下午的陽光照得石頭溫熱。當晚上石頭散熱時,宿舍里的男生一定很難受吧。畢群為什麼寧願留在運樣的環境裏呢?幾個人一間卧室,那不是又吵又擠又熱?

他真是個怪人,她完全不懂他。

“嗨!卓爾。”有人招呼地。

抬頭,又看見那清秀、溫文的陳建中。他也是大官的兒子,他的氣質着來倒是很不錯。

“你不是回宿舍了嗎?”她問。

“我去福利社買幾罐果汁。”他微笑。“找到畢群了,是不是?剛才有人說他和章玲在一起。”

“恩。他現在上樓換衣服,”她開心的微笑和剛才有很大的不同。“他陪我回去。”

陳建中點點頭,再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再見。”他說。

卓爾也說再見,卻看見畢群迎面而來。他和陳建中明明擦身而過卻不打招呼,只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同班同系,難道有過節?

“陳建中又跟你說什麼?”畢群邊走邊問。

“說什麼?”她莫名其妙地反問。“我們只是打招呼。”

“打招呼?”他笑起來。“陳建中是個驕傲的人,自視甚高,不輕易理會人!”

“那又怎樣?”她不懂。

“你說呢?”他笑。

“我怎麼知道?你莫名其妙!”她瞪他。

“我莫名其妙?或是他對你另眼相看?”他笑。

“真是!他跟我有什麼關係?”她叫起來。

他皺皺眉,立刻又舒展開來。

“開開玩笑也不行?”他笑,又握往她的手。“你孩子氣太重了!”

“當然沒有你陰險。”她皺皺鼻子。

“我陰險?”他指着自己。

“那——也不是,”她想想,也笑了,“但是,至少看不見你心裏在想什麼。。

“看一個人的內心不是那麼容易的,”他思索一下。“你要用一點的間,一點耐性,然後你才能明白。”

“那豈不是要好久、好久之後才能了解你?”她說。

“我們不是有以後的許多、許多時間嗎?”他用力捏一捏她的手。“也許一輩子,是不是?”

“簡直胡扯。”她的臉紅起來。“你再這麼胡言亂語,小心我翻臉。”

“你說我是在胡扯嗎?”他把嘴湊到她耳邊。“你該知道這是我的希望。”

他的希望?啊——他希望一輩子和她在一起,是嗎?他的希望——她彷彿抓到了一個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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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舞會過後,系裏的同學互相熟絡了不少,氣氛也開始好起來,空堂或下課的五分鐘,三五成群或雙雙對對聊天的人,臉上都顯得安定、閑適,沒有初來時的陌生或緊張。

大家都在這陌生的校園裏找到了歸屬感吧!

說良心話,系舞會那天並不好玩,人雖多,氣氛卻熱烈不起來,主要的是大家不認識。

卓爾比較幸運,有畢群伴着,劉芸就慘了,她一直坐在角落,有點畏縮的樣子,無論卓爾怎麼拖她、拉她,她都不肯出去跳舞,她說不習慣這種場合。後來卓爾被人請去跳舞,不知道什麼時候畢群跟劉芸也在舞池裏,而劉芸還跳得不錯。卓爾很高興,還是畢群有辦法,他居然能請得動心如鐵石般的劉芸。

那天畢群送卓爾回家時說了一句話:“劉芸是個比較難相處的人,她深沉。”卓爾也沒介意,劉芸原本是個城府較深的人,她總把事放在心中,也不只畢群一個人這麼說。

有一節空堂,卓爾提議去圖書館,劉芸反對。

“今天有六堂課,唯一的空堂還去坐圖書館,簡直會把自己悶死。”她說。

“那麼——去校園裏散步?”卓爾再提議。

劉芸點點頭,兩人並肩下樓,漫步在教室邊的小徑上。

“關於那百合,你還沒查出送花的主人?”劉芸問。

“怎麼查呢?誰知它從何而降?”卓爾笑。“看我們班上那些土頭土腦的男生,沒有可能是他們。”

“畢群?”劉芸問。

“不是他,我問過了。”卓爾微笑。“他還笑我有艷遇呢!艷遇?!連對方是誰都不知!”

“會不會是其他班的?或者——哪一個助教?”劉芸猜。

“見你的大頭鬼,我什麼人也不認識!”卓爾瞪眼。

劉芸思索一陣,搖搖頭。

“我還是覺得畢群可能性最大。”她說。

“他說不是就不是!我相信他不會說假話!”卓爾信心十足。“而且他住學校,那百合花學校附近沒有,肯定是台北帶來的!”

“我覺得——畢群不是你心目中那麼簡單的人!”劉芸突然說。說得很特別,很奇怪。

“你怎麼知道?!”卓爾好意外。

“雖然我很少接觸他,但我看得出來,他不簡單。”劉芸很有把握的。

“那——是什麼意思?”卓爾楞楞的。

“沒有什麼意思!”劉芸笑。“你是我的好朋友,又是公認最單純的一個,我的意思是——你要多觀察、多聽、多看。”

“我不懂,怎麼觀察?怎麼看?怎麼聽”卓爾傻呼呼的。“他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劉芸笑着搖搖頭,看來她真是擔心卓爾。

“我偶然聽見別人說;畢群是個非常、非常複雜的人,他不同於一般學生。”

“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我感覺不出他複雜。”卓爾本能的幫着畢群。

“說的人我也不認識,在操場上偶然聽見的,他們彷彿還提到一個名字,叫什麼——章玲的!”劉芸說。

她說得很保留、很含蓄,但是以她的個性——她若不知道得很多、很徹底,她絕對不會說一個字。

“章玲?我見過,她家裏發生了事,要求畢群幫她。”卓爾點點頭。“我知道這件事。”

“畢群告訴你的?”劉芸反問。

“不——”卓爾搖搖頭,她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說:“他們倆談的時候我在場。”

她是在場,可惜她聽不懂他們講的快速閩南語,她這麼說並不算扯謊,對嗎?

“哦——”劉芸非常驚訝,停了好半天都沒再說話。

“我現在不理畢群的事,先得把百合花主人抓出來再說,我不能忍受一個神秘人在我身邊。”卓爾說。

“那還不容易?明天一大早就等在教室里,他必現形。”劉芸輕描淡寫的。

“一大早?幾點?”卓爾問。

“搭公路局第一班車來。”劉芸說:“如果你一個人害怕,我陪你來。”

“一言為定,”卓爾有點興奮。“到時候,那傢伙一定百辭莫辯,逃不了。”

“人家送花給你必有目的,為什麼要逃?”劉芸笑。“也許還在埋怨你設早發現他呢1”

“我有點擔心——萬一那個送花的人是大番薯呢?”卓爾天真的。

“那更簡單,把他罵走不就行了!”劉芸說:“反正你已經有了畢群。”

“喂,喂,不能亂說,畢群只是我比較淡得來的男性朋友。”卓爾更正。

“還不承認?不是男朋友不會帶到系舞會亮相。”劉芸笑得頗特別。“在眾同學面前亮了相,就表示通知各位仁兄,我已名花有主了;大家不必白費心思。”

“哪有這樣的事!”卓爾漲紅了臉。“這根本是很普通的事,你說得這麼嚴重。”

你不信就算了,班上的人都知道卓爾畢群,他們說生命中注定,天生的一對!”劉芸打趣。

劉芸原不是這麼多話、這麼風趣的人,今天——她是異於平日,但——為什麼?

“古怪!我立刻換個男朋友給大家看看!”卓爾皺皺鼻子。“那畢群——陰陽怪氣的,我根本不懂他,就算面對着他,我也不知他心中想些什麼。”

“是嗎?”劉芸眼光一閃。“這豈不是——很可怕?”

“可怕?!”卓爾以為聽錯了。

“不,我的意思是——這豈不很糟?你完全不能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劉芸有點臉紅。

“那——也沒什麼,我們也認識不太久啊?”卓爾不以為意。“以後我總會明白!”

劉芸正想講什麼,一個年輕人迎面走來——很高.很帥,很開朗的年輕人,大概二十四五歲,穿一件白襯衫,一條發白的牛仔褲。卓爾呆愣一下,這個對着她們微笑的年輕人是誰?怎麼——很臉熟似的?

年輕人經過她們,也沒打招呼,也沒停留,只微笑而過。

“他是誰?我好像見過。”卓爾說。

“你當然見過,他是我們會計統計學的助教。”劉蘭搖頭笑。“除了畢群,你還記得誰呢?”

“哦!原來是他,我還以為是同班同學!”卓爾拍拍胸口。“他大概是最漂亮、最帥的一個助教了!”

“他叫韋成烈。”劉芸彷彿什麼都知道。

“韋成烈?!”卓爾又是一愣。“怎麼——怎麼這個名字好熟?我以前一定知道,真的,在哪兒聽過一”

“別猜了,我們回教室吧!”劉芸拖往她的手臂。“你知不知道畢群是哪裏人?”

怎麼又提畢群?劉芸今天怎麼回事?

“他說是上海人,不過自幼在台灣長大的。”卓爾說。

“是嗎?”劉芸不置可否。“他是這麼說的?”

“劉芸,你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想告訴我?”這引起了卓爾的懷疑。“你怎麼一再提畢群?”

“不——我沒聽見什麼,”劉芸立刻搖頭。“怎麼會?畢群不是校園中活躍的人,他很沉默。”

卓爾看她一眼,既然她不承認就算了,反正也不會是什麼大事,頂多是閑話。

卓爾並不喜歡聽閑話。。回到教室,只有幾個同學在教室看書,卓爾看見今天早晨收到的百合花還夾在書里,她暗想,真如劉芸所說是畢群送的,他又有什麼理由不承認?這又不是壞事!劉芸當然也看見百合花,她含有深意地笑一笑。

“這件事很有趣。”她說。

“有趣?我才不覺得,”卓爾搖頭。“萬一是個三寸釘,或一個電線杆,豈不嚇死人?”

“會有那麼不幸的事?”劉芸細聲笑。“那你就得想辦法脫身了。”

“我從今天起把百合花送給你,如何?”卓爾說。

“你開玩笑!”劉芸臉色一沉。“我絕對不接受別人的二手貨,這方面我很挑剔。”

“對不起,。我說著玩的,”卓爾伸伸舌頭。“其實——這怎能說二手貨呢?誰又能保證新交的男朋友以前沒有過許多片段?誰能保證是雙方的初戀?”

劉芸沒出聲,窗外卻傳來畢群的叫聲。

“卓爾,出來一下。”他說。

他沉默、冷淡的站在那兒,陽光在他背後,令他看來非常陰冷,尤其他還穿了一身黑。

卓爾站起來,大方的走到門邊。她的氣質、她的風度就在這些時候顯出與眾不同,她絕對沒有別的女孩那麼扭捏作態,害羞謹慎的樣子。

“有事嗎?你也沒課?”她凝望着他。

陰冷、漠然是屬於他的,他今天看來特別動人似的,尤其黑眸中的溫柔,令人移不開視線。

“我多數時間沒課,”他淡淡笑了,溫柔擴展嘴角,腦上線條也更柔和。“我只有九個學分。”

“你知道我是空堂?”她再問。她覺得整個人、整個心、整個靈魂都被他吸引往了,就因為那陰冷中的溫柔,就是那漠然中的一絲情。

“明天——下午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凝視地。“吃完中飯我到你家接你!”

“好。”她點頭。明天是星期六。

她對他已不再猶豫——是無力猶豫。他的強大吸引力是難以用任何文字形害,那只是一種感覺。

“今夜好好睡,”他輕輕說:“那地方是我答應你許久,而現在才是時候去的?”

他轉身離去。那是——怎樣的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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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程已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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