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這是李弘毅第一次見到俞雪雁本人。

他沒有想到俞雪雁這麼“嬌小”,尤其和惟洛站在一起,身高的對比更是強烈;他很驚訝。

她的外表看起來像是個小女孩,這樣的一個女人,何以會將沈惟洛迷得神魂顛倒?弘毅十分好奇。雖說身高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體重不是壓力,但是就他看來,惟洛和她在一起,似乎嫌“老”了些。

當然,他不會把這些心裏話說給任何人聽,尤其是沈惟洛;只因為他還想多活幾年呢!

“你好,我是李弘毅,久仰你的芳名,今天總算有這個榮幸見到你。”弘毅的禮貌及各套,讓雪雁覺得好彆扭。

“你就是惟洛常提到的死黨兼得力助手——李弘毅?的確是百聞不如一見。如今見到你,果然是不同凡響,你不但器宇軒昂,風度翩翩,還真是十足的人中之龍,女人心中的白馬王子。”她語氣十分誇張,臉上凈是調皮的神采;她又補充說明:“只可惜,就是比我的惟洛差一點!”

情人眼裏出西施,雪雁會這麼說,那是理所當然。她的惟洛?弘毅注意到她不自覺的用詞,惟洛是她的?哈!改天他可要好好地揶揄惟洛一頓了!

“你也就是雅晴口中的那個李弘毅,是不是?”雪雁見他點頭,繼續說“你真的很不簡單,能夠擄獲到我們徐大小姐的芳心,教她不再危害人類,真有你的!”她溫暖的笑容,不拘禮節的舉止,深植在弘毅的心坎里。

第一次見面,雖然彼此還十分陌生,但雪雁熱絡的態度和誠摯的情感,教他不設防地與她開心地聊着。

“你和惟洛是死黨,碰巧你要追的女人也是我的死黨,看來只好委屈你,從今天開始,我們也是好朋友嘍!”雪雁認真的態度也讓弘毅認真起來。

“你不嫌棄的話,我當然很樂意了。”

他終於能理解惟洛被雪雁吸引的原因了。她的熱情、開朗、不耍心機,對任何人永遠保持一顆熱忱的心。令人不由自主地喜歡上她。真的,連第一次和她見面的他,都打從心底欣賞她。而圍繞在雪雁身旁的女人,正是缺少這種特質;不過,他還是納悶雪雁無拘無束,不安定的心,真的會為惟洛而改變?他的這個老朋友的佔有欲很強烈,這樣的一分執着感情,難保雪雁不會被他嚇到。

“你認識劉芸嗎?”她突然冒出這句話。

“認識。”弘毅十分奇怪她怎麼會問起這個人。

“既然我和你是好朋友,弘毅,我可以這麼叫你嗎?你要幫我看好惟洛喔!如果劉芸找他,你可要想辦法把她趕走,夠朋友的話,就幫我!”她還在意那天的事。

弘毅差一點笑出聲,不過,他沒有表現在臉上,只好奇地問:“若是其他人呢?”他等待她的反應。

“什麼?他還有其他的女人?真可惡!奇怪了,他有那麼吃香嗎?怎麼會有這麼多女人黏他?”他老大不高興的表情。

弘毅終於知道,不只是沈惟洛,俞雪雁也是個大醋桶。

“我想,乾脆我也來交一大堆男朋友氣死他算了!”她賭氣地說:“別以為他很迷人,就可以在外面招蜂引蝶,本姑娘也不是好惹的!”她又霸道、又驕傲地說,而一股從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自信,卻十分奪目。

“姑奶奶,拜託你別故意氣他了,受害的,可是我和其他許多倒霉的人哪!”弘毅一想到惟洛陰晴不定的脾氣,就向她哀求道:“不知道是誰賦予保衛祖國種鬼個性,一發起飆起來,就像龍捲風過境,波及無數無辜。我們都是受害者,所以,請你手下留情,饒了我們吧!”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雪雁偏着頭,想像惟洛發脾氣的樣子。

其實,弘毅心裏是很高興的;畢竟沈惟洛終於找到了足以壓制他的女人了。正所謂“一物降一物”,他甚至想放鞭炮慶祝一番呢!

從雪雁的口中,他明白地感受出她對惟洛的感情;她那毫不掩飾的表情,正泄露了她對惟洛的強烈佔有欲。看來,他們的確是很合適的一對;他在心中默默地祝福着。

“我離開了這麼多,不知道惟洛會不會不高興?”她朝他頑皮地吐吐舌頭。“我要去找他了。”她一面跑、一面說:“記得我們的約定喔!”拋下這句話,她朝他揮揮手,一溜煙地離開了。

沈惟洛找到了自己的最愛,而他呢?李弘毅想到了徐雅晴……

???

現在的何紹棠和俞雪倩,是對人人稱羨的恩愛夫妻。

雪倩衷心地感謝雪雁。因為她,她的婚姻才有了扭轉的契機。紹棠放下了自傲和自尊,不再計較她過去的種種,和她徹底長談。

現在的她,的確是個幸福的女人!

她有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有一個可愛的兒子,及一個溫暖的家;擁有了這些,她還能不滿足嗎?

想到幸福的自己,她心中便覺得虧欠雪雁太多、太多。她不計前嫌地幫她,但到如今,雪雁仍然飄泊不定。

她甚至不敢問雪雁和惟洛如何了,因為罪惡感深深地啃噬着她的心靈;紹棠明白她的顧忌,總是勸她不要多想;可是,她怎能說不在意就不在意?

自從她們的父親因車禍去世,那年她十四歲,雪雁十六歲,全家人因父親的意外喪生而籠罩在悲傷的陰霾里,而她母親更是痛不欲生。

她還記得,不夠堅強的母親,因為悲傷過度而暈倒數次。

雪雁在當時,只是紅着雙眼,沒有掉下來半滴眼淚;可是她知道,倔強、堅強的雪雁,也是哀傷至極,只不過沒有表現出來罷了。她忍住悲傷,不斷安慰着傷心的母親。

整理她們的父親留下的遺物,在保險箱裏,赫然發現她們的父親為她們姐妹倆存下一筆為數不少的金額;也許這是她們的父親為她們預留的,以備不時之需。

也就是在那段時間裏,讓單純的雪倩感到失去父親的恐懼。

雖然沒有經濟方面的困難,日子仍可以像往常一般優渥地過下去,但是,她們的父母感情濃厚,以致在第二年,過了父親的忌日之後,她們的母親在醫生的診斷下,確定患了憂鬱症。

彷彿失去了求生意志的母親,拒絕所有人的關心,將自己的思緒緊緊鎖住,鎮日在鑽牛角尖的情緒下度日。

這種情形,雪雁和雪倩也不知所措,她們害怕極了!

她們的父親的離開,將全家人的生活重心嚴重顛覆。正值國三的雪倩,下了課回到家,就見到母親以淚洗面的悲傷臉孔,她不忍見,索性就以聯考的名義,補習以外的時間,她就在外面K書,不願回家。

而雪雁呢?在準備大學聯考之餘,還得照顧母親。

那一年,雪倩考上了理想高中,而雪雁只考進一所三流大學。

雪雁沒去念,因為那時候患有憂鬱症的母親,吞服大量的安眠藥自殺;在急救無效后宣告死亡,原因是,送醫時間太晚了,回天乏術。

也就是這件事情,讓雪倩有了強烈的不安全感;她認為她的家不能給她依賴、歸屬的感覺,她才會以為,只要嫁得好,才能擁有幸福。愛情使她的母親走上不歸路,所以她望而生畏,而使她費盡心思去擄獲她認為能帶給她幸福的男人。

她曾經恨過雪雁的豁達,甚至恨她能夠將悲歡離合看得很平淡。

就是因為她沒有辦法看開、所以她恨。

她恨大而化之、樂觀開朗的雪雁。

所以雪倩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即使雪雁從未責怪過她,她仍恨她。

現在,她後悔了,而且非常的自責。

畢竟雪雁是她的親人,她怎能對她如此狠心?

如果,雪雁沒有好的歸宿,那她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她知道。

紹棠走到她身旁,關心地問:“又在想你爸、媽了?”他知道她的心結之後,更諒解她了。

雪倩點點頭。

“別再想了,你還有我和偉偉,我們都會一直守候在你身邊的,不是嗎?”

“我知道,只是——我想起了雪雁。”她心事重重,嘆息着說。

“據我所知,沈惟洛和雪雁訂婚了。”紹棠告訴她。

“真的?”雪倩真心為她高興。“幾時的事?她沒告訴我。”

“他們訂婚的事,似乎沒有對外宣佈,我也是看到雪雁手上的訂婚戒,向她求證,她才告訴我的,而婚禮就在她明年的生日那天。她打算晚一點再宣佈,所以暫保密,他還叫我不要向外界宣揚。”他想了一下說:“我想,可能是在我帶她去林氏企業舉辦的晚宴之後,才決定的。”紹棠想到那次宴會,雪雁、沈惟洛、林允翔在晚宴後半段失蹤的事,他知道得很清楚,但他隱約知道,雪雁為了氣沈惟洛,而和林允翔在一起的事。

紹棠是在看到沈惟洛看雪雁的眼神,才明白沈惟洛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雪雁,就像當初他對雪倩的感情一般。

曾經,他也被雪雁的魅力着迷,也曾因她的笑容而失神半晌。只要和她相處久了,就會對她產生某種程度的祟拜,可能是因為她的個性吧!但是,自從她見到了雪倩,他才發現,不知在何時,他對雪雁的感情已轉變成朋友的情感,而對雪倩,才是真正的男女感情。或入場,是他沒有雪雁的成熟,才會演變成如此。

看着紹棠發獃的雪倩,輕輕地搖他:“喚着:“紹棠——”

一回神,他看見懷裏的女人正疑惑地看着自己,手指輕點着小巧的鼻頭,向她抱怨:“我餓了!”

雪倩愛戀地看着他,然後離開他的懷抱,做飯去了。

看着她走進廚房的身影,紹棠幸福地笑了;雪倩的確是適合他的。

當然,他也衷心祝福雪雁和沈惟洛也能像他和雪倩般,只願能和對方相守、共度一生,再也別無所求……

???

“對不起,總裁正在開會。”沈惟洛的秘書禮貌地告訴雪雁。“你可以留下姓名、電話,我會幫你轉達。”

“不用了,我晚點再撥電話給他。”知道他在忙,雪雁不好意思打擾他。

“你是——俞小姐吧!”他的秘書認出她的聲音,也知道她在沈惟洛心中的特殊地位,更明白不能得罪她,連忙說:“他一開完會,我就會告訴他你找過他,並提醒他回電話給你。”

“那就謝謝你了。”雪雁十分客氣地說:“告訴他,我在我妹妹這裏,請他忙完了再來接我,拜託你了!”掛上電話,她又和雪倩聊着。話題不是繞着雪倩的兒子偉偉,就是離不開何紹棠和沈惟洛,她們姐妹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開心地聊天了。

“你知道嗎?看着自己的妹妹結婚生子,並擁有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而且她的家裏充滿歡笑聲,一家人可以聚在一起說說笑笑,這種感覺,好溫暖!”雪雁若有所思地笑了,淡淡地傳達對這抹溫馨的渴望及陶醉。

“雪雁……”雪倩動容地望着她。

“我好高興——你能擁有幸福,真的。”她看着偉偉,緩緩說出心中的話;這些話,讓雪倩體會出她的真心而倍感窩心。

“我還記得在十六歲以前,我們家一直都是這樣的,我想你一定覺得我小時候很聒噪……可是,吵鬧之餘,我總是清楚地感受着和諧的氣氛,它讓我的心靈好溫暖……”

雪倩的眼中盈滿了熱淚……

一陣很長的靜默時間,她們彼此都有各自的思緒。

“小時候,會彈鋼琴的你,小小的手指頭靈巧地在鍵盤上滑動,而爸爸、媽媽總是坐在沙發上,聽我大聲的唱歌,看着你彈琴。這樣的日子,已經不會再有了……”俞雪雁哽咽了起來。

童年的回憶,真是美好得令人難忘。

雪倩走向鋼琴,打開琴蓋,彈着小時候她最常彈的那首小曲子,眼淚又不爭氣地滴落在鍵盤上。

沒有多久,雪雁的歌聲也加入旋律,她的眼中也盛滿了許多感動的淚水。

歌曲結束了,她們相望着,許久、許久。

“雪倩……”雪雁看着她。

“雪雁……”雪倩也看她。

不須言語,她們彼此都知道,親情的暖流正注入她們心中,這種感覺——真是好美、好美……

???

“我想——也許是惟洛忙過頭了,所以忘了來接我。”雪雁告訴她的妹妹。

“要不要叫他現在過來?”雪倩問她。

“不用了,他也累了,我自己回去好了!”她不願惟洛拖着疲累的身軀來接她,他已經夠寵她了,再寵下去,她怕她會恃寵而驕。

“這麼晚了,我叫紹棠送你。”雪倩不容她拒絕的眼神,使雪雁把原本想說的話吞了回去。

一路上,紹棠很專心地開車,而雪雁則逕自發獃。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左眼老是跳個不停,從吃過晚飯後就這樣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是覺得怪怪的。

有人告訴過她,眼皮跳是右吉左凶——她很快推翻了這種說法,先壓抑住心中不安的情緒,她告訴自己,這只是迷信之說罷了。

可是她仍是沒來由的心慌。

這時,身旁的紹棠突然開口,轉移雪雁的注意力。

“現在的交通事故真是愈來愈多。”他嘆息道:“你看,前面又有車禍發生。”

紹棠減慢車速,慢慢地駛過肇事現場。

映入雪雁眼中,是一輛貨車和一輛與惟洛相同的高級房車。現場躺着一具蓋上白布的屍體,路過的人都在那裏圍觀。看樣子,救護車似乎剛走不久。

她想也不想的,就叫紹棠停車——她要下車。

雪雁走近現場;每走一步,她就喃喃地告訴自己:“不會的——不會的——絕對不會是——惟洛。”

然後,她看到一攤怵目驚心的血和熟悉的車牌號碼,差點沒暈了過去。

她告訴自己:“要冷靜、要鎮定……”

找來一名警員,向他詢問惟洛的傷勢;她寧願他是被救護車送到醫院去,也不願承認蓋上白布的人是他。

不要又是車禍——不要——我不要——她在心中不停地吶喊。

此刻,紹棠也來到她身旁,他聽到警員告訴她:“我們看過了他的證件,證明他就是沈惟洛。他受了重傷,已經被送去醫院急救了。”在知悉了他被送往的醫院之後,紹棠帶着雪雁,飛似也的趕了過去。

在車上,雪雁不斷地祈禱:“老天哪!求你一定要讓他平安無事!求求你。我已經失去我的父親,你不能再搶走他!不然,我會恨你的——我求你,不要帶走他——我求求你!”

她在心中大喊,希望惟洛能夠感應到。惟洛!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支持下去為了我,為了你自己,你絕對不能死!你答應要照顧我一輩子的,我不允許你離開我……雪雁的心正在淌血。

她又告訴自己,只要有一絲希望,即使百分之一也好,她都要全力救他,不計任何代價……

她要他活着。

她要嫁給他。

所以,他絕對不能死……

雪雁顫抖地衷心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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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戀你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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