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熱鬧的市集街頭,人群熙攘、喧嘩的噪音撥動滿城的繁榮,算命卜卦、賣藝雜耍,形形色色,無奇不有。

一支舞隊在空地上唱戲,伴着笙竽簫管之聲,和着珠圓玉潤的唱腔,招攬着來往的人群,人潮佇足不散的觀賞。

一曲歌罷,場中寂然無聲,但一會兒之後,眾人不約而同地大聲喝采,人群中響起一陣驚呼,銅錢兒和碎銀兩像小雨點般扔進了圈內,便見兩三個小夥子每人托一個銅盤,將扔到場子中的銅錢兒一一拾起來。

“小翠,咱們還是快回府吧!”戲還看不到一半,萍兒已經忐忑不安到了極限。

她伸手扯扯小翠的袖擺,但小翠看戲正迷,直覺地一手拍開萍兒微顫的手。

“好不容易才能出來看看熱鬧,別掃興嘛!”她噘嘴道,雙目炯炯有神地投向場中央的主角兒。“這十個姑娘看來不過十六、七歲,可是個個手舞葵花扇、翩翩起舞的姿態倒是優美。”

聽見小翠忘我的讚歎,萍兒壓根兒無心觀賞戲曲,她只覺得頭昏眼花,一顆心倒像懸挂了十五個水桶般七上八下。

“再不回府,會被發現的!咱們可承擔不起責罰,小翠、好姐妹,你千萬別連累我啊!”萍兒的苦苦哀勸似乎沒對小翠產生任何作用,她依然自顧自地為舞隊的表演鼓掌叫好。

萍兒胸口一悶,將小翠拉離人群。

“唉呦!別拉我呀!放手——”

“小翠!咱們是偷偷溜出來玩,可不是主子應準的,快回去吧!”

萍兒和小翠是東方府里的兩名丫環,因為年紀相當,自然成了好朋友,兩人平日最大的任務便是照顧才四歲大的小姐,正因為小姐需要她們寸步不離的守候,致使長久一段時間下來,這兩個小丫環幾乎不出東方府院大門,溫文嫻靜的萍兒倒是無所謂,反正她向來不好熱鬧,但是對活潑好動的小翠而言,便是一大酷刑!她實在不能忍受禁足的規定。

偶爾莫離總管交代外采人手不足時,小翠會自告奮勇代勞外出,可是偏偏莫大總管不允許,終於,這次莫總管隨老爺南下經商,府里戒備稍有漏洞,於是小翠便哀求萍兒協助,帶着千金之軀的小姐,三人溜出府外遊逛市集。

總怪她們為人僕役,無法稱心隨意賞玩遊樂,但是這日出府也算讓小翠過足癮,還是乖乖回府吧!在沒有被人發現之前——

“不好了!”小翠突然驚喊出聲,表情滿是錯愕,全身發冷,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怎麼了?!”原本早已緊張的萍兒,對眼前小翠的失常舉止更加惶恐。

難道小翠看到東方府里的什麼人?!

老天!她還想活啊!

“我們……我們把小……小姐牽、牽丟了——”小翠的眼睛倏地睜大。

萍兒趕緊用手捂住嘴,差點尖叫起來,眼底卻盈滿淚水,她們絕對死定了!而且死無葬身之地——

“怎麼會這樣呢?我們該怎麼辦?!”小翠完全亂了方寸,急得直跺腳。“我竟然沒有牽好小姐?!我真該死、真該死!”

見小翠左右開弓掌自個兒臉頰,萍兒既心疼又無助地啜泣。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我也該死!你專心看戲時,我就該細心顧好小姐,都是我疏忽,只會在一旁窮緊張!”萍兒哭得淅瀝嘩啦,卻不知道如何自主,心底漾起層層恐懼和悔恨的漣漪。

“我們趕快分頭去找小姐,小姐才四歲,不會跑太遠才是!”

小翠替萍兒拭去眼淚,安慰地說:“我們分頭去找,相信可以找回小姐!別哭了。”

“嗯。”萍兒勉強地點點頭。

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是否有人見到了她們的小姐?萍兒和小翠兵分兩路地尋找,逢人就問,一刻也不敢懈怠,只是市景繁華不減、兩人的心失望依舊……

“怎麼樣?”一名長得尖嘴猴腮的男子,搓揉雙手,露出貪財的模樣。

花廳兩道分別佇立數名壯漢,花娘慵懶地走到男子身前,打量男子身側一抹嬌小的身影。

“很漂亮的小娃兒。”美艷的唇角勾勒出一道欣賞的淺笑。“從哪兒拐來的?”

“呃……不不!你誤會了。”男子慌忙辯解道:“這孩子叫阿娟,是我一門遠親的遺孤,我家中還有幾張嘴等着吃飯,哪裏還有能力養活她,逼不得已,只好來求花娘。”

名喚花娘的女子,四十不足、三十有餘的年紀,依然風韻十足,眼一抬則百媚生、唇一揚則萬花失色,不過她並沒有憑恃美貌嫁為商人婦,反而親自經營風花雪月的“吟香樓”,過着生張熟魏、送往迎來的日子,沒有人知道她為何甘心當個青樓鴇母,只曉得在她身後必定有着不為人知的故事。

“我不是善人。”花娘笑盈盈地扔下一句話,婀娜多姿地走到太師椅旁坐下。

“當然不會讓你吃虧,我打算將這女娃兒賣給你!”男子寡廉鮮恥地扯着漫天大謊:“雖有點對不起她的爹娘,不過唯有跟着花娘你,這孩子才能過着豐衣足食的生活啊!身為她的表舅,我僅能為她做這點事,望你成全。”

花娘的笑容更加深沉,終極演變成皮笑肉不笑的可怕氣氛。

看一眼楚楚可憐的小女娃,花娘眼波一轉,直直投向額際正猛冒冷汗的男子。

“三十兩。”

“嘎?才、才三十兩啊?”男子顯然不是很滿意這價碼。

開什麼格老子的玩笑?他可是頂着販賣人口的罪惡與風險,才將這個乳臭未乾的娃兒抓到這兒作買賣,竟然只值三十兩!

“你嫌少啊?”

“呃……能不能再多一點?”他也不是獅子大張口,只不過想討個合理數目。

花娘有一煽沒一煽地搖着手中的撲螢扇,笑意未減絲毫。

“這娃兒才幾歲?買下她,我還得養她、育她、調教她,或許她心情不好時,得花點心思哄騙,甚至她大哭大鬧之際,也少不了一陣關心和安撫,你只不過‘僅做一點事’,還想多少報酬?”花娘言辭犀利的一番話,着實令人無法反駁。

“這……”男子立刻諂媚迎合道:“你說得是、說得是,就三十兩吧!”

花娘點個頭、使一記眼色,立即有人上前帶領男子退出花廳。

在男子離開同時,花娘臉上的笑容立刻隱去,掛上有些怔忡的表情,她回憶起不愉快的過去,但是畢竟已成雲煙,再追究似乎也沒有意義,於是花娘重新將目光凝視在小女娃身上,她伸手招她過來,沒想到小娃兒當真朝花娘走來。

花娘心中一喜,順手抱起小娃兒,用玉指在她的小臉蛋上輕輕一壓。

“又柔又軟的小東西,肌膚像是可以按出水來,真教人心疼,咦?手腕上怎麼會有如此有趣的胎記?”花娘認真地研究了會兒。“嗯……像極一朵紅梅,真漂亮!明明就是富貴人家的千金,卻流落到青樓,既然在我懷中不哭鬧,便投我緣,收你為義女吧!”

花娘偏頭思許久,豁然開朗道:“叫你想蓉,如何?”

花想蓉——

高尚又溫雅的名字,從今而後,這小女娃就是她花娘的女兒,她會教導她知識及應對,以後也將打算讓小女娃來繼承吟香樓。

花娘喜孜孜地撫摸想蓉的小手,像珍寶似地將她擁入懷中。

“花娘。”

一個年約九歲的小女孩,從廳門蹦蹦跳跳到花娘面前。“她是誰啊?”

“你來得正好,她是想蓉,成了我的女兒,以後有空你就陪想蓉玩耍了。”花娘以為她會開心多了個妹妹。

季小柳愣了愣,竟然當場嚎啕大哭起來!

“怎麼了?”

“我不要花娘疼想蓉,我也不要和想蓉玩耍……”她哭得相當傷心。

花娘愛憐地撫着季小柳的頭,溺笑道:“你這個孩子……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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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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