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秦曉廷已經整整守在芷青的病床邊三天了。
因為芷青身上的傷口受到細菌感染，連續三天來，一直高燒不退。她時常無意義的喃喃囈語，昏睡中，更是莫名地悸顫不斷，從她的呢喃中，任誰都可聽出那幾天她承受了多大的屈辱。
他早該知道陳芳蘭這女人手段毒辣，卻沒想到她竟可以對一個弱女子下這種毒手！每每想起當天撞見的那幅醜惡的畫面，這數天來芷青所承受的委屈、恐懼和害怕，他恨不能代她受苦受難。
芷青還太虛弱，他沒有辦法離開她身邊立刻去找陳芳蘭算帳！但是，他忍不住怒火，早撥了通電話向李賜景炮轟，整整十分鐘裏，李賜景竟沒有應答他一句話，末了，他也只淡淡地說了句：“芷青麻煩你照顧了。”
渾帳！李賜景雖是個難得的商場奇才，但他對情感的處理卻是個十足的白痴！他無法認同李賜景這種處理家務事的消極態度，更對他居然無法管束自己妻子暴虐的行為而憤恨不已。
秦曉廷第一萬次詛咒陳芳蘭這個惡女人！若非看她是個老女人的份上，早就將她大卸八塊了！而且！從芷青的囈語中，他已經知道芷青不只受到陳芳蘭的虐待，陳芳蘭更說出母親及離開秦家的秘密而感內咎難過。
當然，還有一件事令他耿耿於懷，那就是那天那個冷傲的男人，他到底是誰？看情形，他應是沒有碰過芷青，但是……該死的！那天他分明看見那個男人摟着半裸的芷青……
可惡！這件事他非得查個清楚不可！
突然，床上的芷青又發出無意識的呻吟聲，聲聲牽動秦曉廷的心。
“青……”他急切地伸手撫着芷青冒着冷汗的臉頰及額頭，“青，我在這裏，是我呀！青……”
“大媽……不要呀！不要打我……”芷青流着淚呢喃。
他急急地上床擁她在懷中。“青！別怕，那個壞女人不在這裏，她不敢碰你……青！”
“好痛呀！大媽……不要打我……”芷青小小的身子仍顫得如風中草般抖動不止。
“青！”
芷青突然睜開眼，雙眼沒有焦距。“不……媽，你別走……大媽又要打我了，你不要走！我好怕啊！媽……”
“青！”聽着芷青重複這幾天來相同的話語，秦曉廷強咽下滿肚子的酸楚，“不怕，我在這裏。”
芷青仍哭得如梨花帶雨般。“媽……別走呀……曉廷不要我了……他不會要我了，你不要也離開我呀……”
“青！”秦曉廷深潭似的眼底忍不住也閃着水光。“青！我在這裏！我不會離開你的！你醒醒……”
“媽！你為什麼要離開我……大媽說曉廷恨我……他不會要我了……”
那個殺千刀的陳芳蘭！“青！不會的，我在這裏！我愛你呀！你醒醒！”
芷青突然像是清醒過來似的直盯着曉廷看。“曉廷……是你嗎？你回來了？”她伸手撫着他的臉，“大媽說我媽害慘你們了……你知道了是不是？對不起，我不知道呀！你不要恨我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
秦曉廷嗄聲不舍地說道：“小傻瓜！我不會怪你的！這不關你的事，我不在乎。”
“對不起，我不知道呀……”芷青根本聽而未聞，她只反覆不斷地重述。“曉廷……你會不會恨我？”
“不會！我不可能恨你的！”秦曉廷激動地捧起她的小臉，深情地輾轉吻着。“我不捨得恨你，我會在這裏保護你，沒有人敢再傷害你。你醒醒啊！”
“廷……”隨着秦曉廷加深的吻，芷青似乎漸漸地有了回應。“曉廷……”
曉廷暫時離開她柔軟的唇，深邃黑眸中的柔情足以淹溺所有不安，可惜芷青絲毫未覺。
“青，看着我！是我……曉廷呀……”
“曉廷……”芷青直盯着他的臉好半晌，突然睜大眼睛，驚喘地推開他。“曉廷！是你……”
秦曉廷怎麼可能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他激動地重新緊擁芷青，“醒了嗎？是我，真的是我，我在這裏保護你，不會讓你再受苦了。”
甫回到現實中的芷青在秦曉廷胸前不安地逡巡四周，這裏不是她被綁的地方，是曉廷救了她？
大媽！想起了大媽，芷青神色惶然地往曉廷懷裏縮了縮，大媽不在這裏，但那數天來恐怖的景象仍深印腦中，令她不住顫抖。
秦曉廷一手摟着芷青赤裸的手臂不住摩挲，一手按在她頸后緊貼着自己的胸。“青，我的小親親，別怕呀！那個惡毒的女人不在這裏，這裏很安全……相信我，沒有人敢再欺負你。”
想起大媽那些凌辱的話語和不留情的屈打，芷青豆大的淚珠潸潸滑過臉頰，掉落在秦曉廷的手臂及胸膛上。秦曉廷握緊雙拳，發誓一定要替芷青討個公道！
他咬着牙恨恨地道：“青！你放心，我會替你找陳芳蘭算帳的！她怎麼對你，我會一樣不漏的全部討回來，我不會就這麼便宜地放過她的！”
芷青慌亂地抬起淚眼，急急地搖着頭。“不行！不可以的，你不可以這樣做，我……不值得的！”
“胡說！”秦曉廷忍不住低斥。“你是我的女人！我一定要叫那女人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昂貴的代價！”
芷青仍不斷地搖着頭。“你不了解的……曉廷，我……我媽她就是害得你……”
曉廷猛地吻住芷青，不讓她把話說完。“該死！我不管這些個勞什子的恩怨情仇，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是屬於我秦曉廷一個人的！我發誓一定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至於上一代的醜事，該由他們自己去承擔，自己去解決！”
“曉廷……原來你都知道了！”芷青心如刀割。“對不起……都是我媽不好，我不知道該怎麼補償你們？”
“青！”秦曉廷厲聲阻止芷青的自責，“聽話，不準將這些事全攬在自己身上，這件事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我會想辦法解決的，相信我！”
芷青哀凄地低下頭。能有什麼辦法呢？萬一曉廷的母親知道自己的事，一定會逼曉廷離開她的。況且，就算曉廷不娶芷苓，總要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終究她都無法與他廝守到老的。
她沉痛地將臉輕靠在他胸前。為什麼事情一定要演變得讓她進退無路？
為什麼她和曉廷不能好聚好散，她不想曉廷恨她一輩子呀！
事已至此，他倆已別無選擇地要走上分開的路。此刻，她到底還能擁有他的溫存多久呢？
是啊！她和曉廷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她必須把握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她要將它們全烙進自己的心坎里，將來才可以一樣樣拿出來細細品味。
芷青抬起頭給了他一個溫柔的笑臉，“曉廷……”
芷青勉強的笑容看在他眼裏。他用拇指輕柔地抹去她所有的淚痕。他希望一輩子都能這樣照顧她，用生命中的每一天來安撫她曾經所受的苦痛。
“什麼事？小親親。”
芷青深情地看着他，“我想回家。”
“回家？”
“嗯！回家。”芷青偎進他的胸膛，低語道：“回你家。”
“就依你，咱們回家去，”
白冷的病房內，兩個人懷着兩樣心事。但是，交集在他們之間的濃烈熾愛，卻是什麼也無法摧毀！
芷青經過半個多月的休養，體力與精神已經恢復大半。
秦曉廷為了照顧芷青，這大半個月來，他已將工作地點搬到家中，偶爾必須到公司處理事情，他也會交代劉嫂千萬小心門戶，絕對不準任何人擅入！
為了理清這件糾葛了三十年的混亂情事，更為了消弭芷青內心的苛責及自己滿腹的疑問，他已派人着手調查有關於張麗月和父親的事，還有那個謎樣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晚秦曉廷坐在書桌前，專心地看着剛出爐的調查資料。內文所述關於父親的事由於時隔久遠，已無相關人證、物證可供查詢，真相已不可考。
而那個男人——李子寰，竟然就是李賜景近幾年來最得力的左右手，平時雖然很少公開出現在任何場合中，但在商場上冷血蝕骨的行事作為，竟和早年的李賜景頗為相似！只是若要深究李子寰的身家背景，則又是一團謎亂。
為什麼只要是關於李家的事，就什麼秘辛也調查不出？
他深深地吐着氣，想起芷青告訴自己，那幾天李子寰不但沒有碰過她，對待她算是極好的。雖然不能替她上藥，但仍替她清潔傷口，照料她的三餐起居，並且會配合著陳芳蘭的到來合演假戲碼。
但是，李子寰明明是陳芳蘭擄走芷青的幫凶啊！他的心態及行徑，着實令秦曉廷百思不解。而在卧房的芷青，今夜特意將自己打扮了一下！安靜地坐在床上，等着秦曉廷自書房工作回來。
這半個月來，為了讓芷青能靜養傷口，秦曉廷沒有碰過芷青。
芷青心裏有些着急，眼見自己和秦曉廷相處的時間一天天流逝，她不想這麼浪費這些難得的時日，她想要擁有更多的他呀！
眼見短針已指到深夜一點，仍不見秦曉廷的蹤跡。芷青忍不住披上絲質睡袍走向書房，輕輕敲了敲門。“曉廷！”
“進來。”書房裏的秦曉廷將資料收起。
芷青推開一個門縫，露出一張清純可人的小臉。“廷，你還在忙嗎？”
秦曉廷皺緊眉走向她，推開門，將她攬進房裏，順手用自己身上厚實的袍子裹住她的小身子。“傻瓜！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我……”
“還有，天冷了，不準穿這麼薄到處走動。嗯？”
“嗯！”感受到秦曉廷溫暖的體熱，瞬即一股暖意自心窩竄流至腳底，似乎冰涼的腳趾都熱呼了起來。
秦曉廷帶着她走到沙發上坐下，替她順了順柔細的黑髮。“怎麼了？睡不着？是不是在想我？”
芷青微紅了臉，輕點了頭，“你很忙嗎？”
“不忙。”事實上這大半個月來，他為了讓芷青能儘快恢復體力，用盡了所有的意志力才得以“全身而退”。只是每到夜晚，他怕自己恐會按捺不住情慾，總在書房裏工作到芷青睡著了才敢回房。
“是嗎？”她的小手輕划著秦曉廷赤裸的胸膛，輕觸着他的乳頭。“工作不要太累了，身體要緊。”
秦曉廷深吸着氣，享受着難得的誘惑感受。他將頭後仰在沙發上，嗄聲道：“我的身子好得很，別擔心。”
“嗯！”她仍繼續手上的動作。
經過芷青一陣輕划撫弄后，秦曉廷胸膛急遽起伏起來。他開始將溫暖的大掌探向她的睡衣內，才碰到她帶着微熱的雪嫩肌膚，竟惹得胯下一陣騷動。
秦曉廷忍不住撥開芷青的衣衫，裸露出他朝思暮想的身子，凝脂般的肌膚在房內的燈光下泛着誘人的光澤，原本滿身的瘀傷陋痕，眼下只剩淡淡的痕迹，他輕輕揉撫着，“還痛嗎？”
芷青搖搖頭，“早就不痛了。”她偎進他，如絲的秀髮掃過他的手臂，清幽的香氣繚繞在他的鼻端，更是令他全身血脈僨張。
秦曉廷不禁加重撫摸的力道，感受芷青嬌嫩的乳頭直挺高聳地抵觸着掌心，胸口也激蕩了起來。
再也按捺不住慾火，他將芷青抱起，直往卧房走去。才走進房裏，便已利落地褪盡她的衣衫，剛將她放在床上，他的衣袍也已順利褪完，緩緩地覆蓋在芷青白皙的身上。
秦曉廷張嘴覆住芷青的紅唇，試着將多日來的思念涓滴渡進芷青的嘴裏，時深時淺地逗弄着她。“青……想死我了，要不是怕你的身子還太弱，我根本不會忍這麼久。”
“啊……”芷青雙手環住秦曉廷的頸項，紅艷的唇毫不保留的與之綿密起舞，忍不住輕扭着身子，任由滑軟的胸乳直撞着秦曉廷厚實的胸。“我的身子沒關係了……”
“青……”秦曉廷一路吻下芷青的脖子，直達軟膩的胸脯，伸舌繞着蓓蕾直打轉，不時還將它吸進濕熱的嘴裏吮嚙啃咬……
“廷……”芷青輕咬着他的肩，全身輕顫不已。
耳里聽着芷青的嬌吟聲，秦曉廷壓抑多日的激狂令他再也無法自持……
“啊！廷……”芷青修長白皙的雙腿緊緊纏繞在他的腰間，緊閉的雙眼中不可克制地溢出兩抹激情的淚水……
雖然明知是激情而落下的淚，但秦曉廷仍然不舍。他吻去她晶亮的珠淚，雙手捧着她的小臉蛋，吻透她綿軟的唇瓣，卻仍不放鬆身下深深的衝刺。
他狂亂地吻着芷青臉上的每一處，沙啞地道：“青……我會保護你……我會給你全世界……別怕，以後一切有我……天塌了，我會替你頂着，地崩了，我會替你撐着，絕對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相信我……小親親……我唯一的小親親……”
“曉廷……”芷青激動地抱住他，為他的話衷心感動。
芷青不懂秦曉廷隱藏在激情下的細膩心思，她只知道秦曉廷說了這許多，卻沒有提及半個愛字。不！她不該奢望太多，他已經不在乎自己的身世所帶給他的諸多困擾，她不應該還妄想要用愛牽絆住他。
她任着淚水狂肆的流下，只求老天再多給她一些時間，再讓她多汲取一些幸福……
一個多星期來，兩人間恩愛的火花直燒得整間大宅春潮不斷，四濺的愛火，連一向冷靜的劉嫂也不得不請幾天假回鄉探親。
這天，秦曉廷到公司去開會，芷青滿心歡喜地想出門買些晚餐的材料，準備做頓好吃的慰勞他。她才繞到後面巷子，正想往超商走去時，不經意地看到某連鎖書店門口的玻璃書窗里，放着一本有着秦曉廷全身放大相片的八卦雜誌，她不禁好奇地停下腳步仔細看着。標題頗為聳動——
獨家揭露天名財團私生女與侑威集團秦曉廷地下情事大學教授與私生女公開出雙入對。
下方還有一幀秦曉廷和芷青親昵挽手的照片，另外還有一行小字：
私生女是第三者？天名財團李芷苓命運與母親相同，必須和私生女姊姊共事一夫？
芷青刷白了臉，這樣的標題讓她全身血液迅速流失，頓然失去呼吸。她急急買下雜誌，倉皇走回秦曉廷的家。
才進大廳門口，她便迫不及待地拆着薄薄的塑膠封套，顫抖的手竟無法順利翻到與秦曉廷相關的那一頁。終於，她慌亂地深吸着氣，看着內文標題——
秦曉廷雙腳穩踏兩條船，美艷清麗二女通吃無礙，天名財團唾手可得！
天名財團的當然女婿！侑威集團如虎添翼，世紀末台灣商界一大紀事！
合併后的財力勢力，將躋身世界百大首富前五十之列！
裏面除了秦曉廷及她的多幀外出相片外，還有多張秦曉廷與李芷苓在宴會上的照片。而內文除了捕風捉影地將兩大家族三十年前的醜事一一披露外，更是對秦曉廷戲劇性的身世及自己不堪的身家一一揭露，其中當然對她和秦曉廷交往的經過加油添醋。
芷音顫抖地看完整篇報導，渾渾噩噩地癱坐在沙發上，嬌俏的臉蛋慘白一片，腦中也空白地無法思考。
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的事了。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和秦曉廷這樣磊落的男人，本就是天差地遠毫不相干的兩個人，由於上蒼的捉弄，讓她深愛上秦曉廷，到無可自拔的地步。
雜誌上巨細靡遺的敘述，已經狠狠地衝破她這數日來殘留在心底深處的一點希望，是該把這一切還給真正屬於它的人了。
失神的芷青不知在大廳坐了多久，才黯然起身走向秦曉廷的卧房。
進房后，她輕撫過每一件家飾，細細回味着每一處與秦曉廷留下的深刻記憶……
淚水突然激涌至眼眶，她緩步來到床前，跪在床沿緊緊揪扯着床單一角，哀傷的小臉深埋在其中……秦曉廷熟悉的味道仍清晰可聞，昨夜的纏綿彷彿歷歷在目，當日秦曉廷的誓言亦言猶在耳，怎麼如今卻已人事全非？
撕、心裂肺的疼痛緊揪着芷青脆弱的心，這般絕望的境地，令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失聲。
但她清楚，就算她再怎麼捨不得也要放下呀！她本就孑然一身地活在世上，這些日子能擁有這許多的幸福已是奢侈。
房內空氣凝然沉重，一個女人悲泣的抽噎聲，聲聲劃破寂寥的夜幕，窗外殘淡的月仍高掛着，盡責地映照着這晦暗的台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