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中午時分，在燕母的命令下，燕晨語出門幫燕母買些雜貨；因為他整天待在家裏，着實讓燕母有些為他擔心。
買齊了母親交代的雜貨，燕晨語緩緩走在熱鬧的街道上；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是章若星，他跟程淇在一起！
程淇穿着一件設計高雅的婚紗，章若星則在一旁幫她拉拉裙、攏攏頭髮，兩人不時相視而笑。
見兩人親密的模樣，燕晨語再也忍不住了；他用最快的速度沖回家，痛苦的在雙親的面前跪了下來，同時要求着。
“你一定要走嗎？”燕母紅着眼眶，不舍的拉著兒子的手。
“爸、媽，對不起。”抱着母親，燕晨語強忍住淚水。“我一定要走，求你們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會回到你們身邊的。”
“媽知道你不是一個無情的孩子。”撫著兒子明顯憔悴的臉，燕母的心裏滿是憐惜。“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選擇離家，媽不會怪你，可是你要答應媽，一定要回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這裏都是你的家，別再讓媽為你夜不成眠、食不下咽。”
“我知道，爸、媽，謝謝。”站起身，燕晨語慢慢的走上二樓，回到自己的肩開始整理衣物。
突然，砰的一聲，房門被打了開來。
“你別想逃。”章若星氣沖沖的衝進房裏，他將燕晨語整理好的衣物全部扔在地上。“你以為這一次我會讓你得逞，會眼睜睜的看你離開嗎？”
“滾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燕晨語推開章若星，將衣服又放回皮箱中。
“總之，你不要想逃。”章若星又將燕晨語的衣服給拉了出來。
“章若星，從現在開始，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我欠你的也該還清了，不要再逼我。”燕晨語繼續整理着行李。
“我就是要逼你！還清？你想得美！你欠我的，一輩子也還不清。”
“看來，我得賴帳了。”拿起皮箱，燕晨語轉身就想離開。
章若星語帶威脅的說：“只要你敢踏出房門一步，我就把當年那晚的事告訴燕爸和燕媽媽。”
不理會章若星的威脅，燕晨語就像沒聽到似的自顧自的往前走。
“你不要以為我只是嚇嚇你，我說到做到！”
放下皮箱，燕晨語無預警的一把抓起章若星的衣領，用力將他推到牆壁上。
“你說啊！有種你去說啊！我怕什麼？反正，我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了。”燕晨語的心已經冷得不能再冷了。“你要告訴我爸媽什麼？說他們的兒子只愛男人？還是告訴他們當年我為了男人棄他們於不顧，或者是我強迫未成年的你？”
“我……”章若星一愣，氣勢頓時弱了下來。
“你去說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兩個老人家，你就是這樣報答他們的嗎？這就是你章大總裁的本事嗎？你一定要讓他們後悔自己曾對你付出的心血嗎？”
燕晨語的話，讓章若星當場啞口無言。
他怎麼可能這麼對待從小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的燕爸跟燕媽媽？這不過是他用來威脅燕晨語留在他身邊的一個籌碼罷了！
知道這個威脅再也不能牽制燕晨語，章若星的心不由得一陣慌亂。
燕晨語又要離開他了嗎？他終究是留不住他嗎？
？？？？？？
如果以前的章若星是一隻冰做的熊，現在的章若星則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熊，脾氣暴躁得簡直讓人受不了，整天都可以聽到他的哮炮聲，似乎恨不得將每個人撕碎似的。
放下手中的文件，章若星用力的站起身，力道之大，連椅子都無法幸免於難。
“總裁，你要去哪裏？”周景文緊張的問。公司還有一大堆的事要辦，這些天來，章若星似乎是來公司罵人的，公事一件事也沒辦好。
“我要去哪裏還用得着跟你報備嗎？”章若星冷然的說：“什麼時候，這家公司是由你做主了？”
“我不敢。”周景文無奈的搖了搖頭。
“哼。”冷哼一聲，章若星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外頭的陽光大得讓他的眼睛不禁眯了起來，悶熱的天氣讓他的心情更糟了。
他毫無目的的低着頭直往前走，他想藉由體力的勞動，讓自己不再去想燕晨語。
走着走着，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看着邱皓哲與他人親昵的模樣，章若星衝動的跑上前去。
“他是誰？”
邱皓哲驚訝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對不起，你又是誰？”
“我是章若星。”章若星揚眉地說。這也難怪他不識得自己，畢竟他們只有一面之緣。
“章若星？”邱皓哲想了想后，才恍然大悟的說：“我想起來了，你是晨語的鄰居，你變了好多耶！對了，晨語好嗎？”
章若星冷着一張臉，不答反問：“你還沒有告訴我，他是誰？”
看着身邊的親密愛人，邱皓哲大方的說：“他是我的同事，我們兩人已經交往一段時間了……”
邱皓哲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章若星惡狠狠的打斷他的話。
“你跟他交往多久了？你跟晨語是什麼時候分手的？你該不會腳踏兩條船吧？你是什麼時候回國的？”
“你不要就講話。”邱皓哲緊張的看了愛人一眼，發現他沒有生氣，才趕緊說：“我什麼時候腳踏兩條船？我跟晨語六年前就分手了。”
“六年前你們就分手了？晨語明明告訴我，為了你他不惜犧牲一切也要跟你廝守，還棄我們所有的人，今天你卻說你們六年前就分手了，你當我是白痴嗎？”
“我不知道晨語是怎麼跟你說的，可是我們真的六年前就分手了。不信，你問他，這六年來我一直待在台灣，一步也沒有踏出國門。”
“是真的，皓哲跟我在同一個部門已經七年，他真的沒有離開過台灣。”邱皓哲的愛人開口證明他的清白。
“是嗎？”章若星疑惑的皺起眉。燕晨語不是為了邱皓哲而離家出走，那麼他是為了誰而離開的？
“你沒有跟晨語在一起嗎？”邱皓哲關心的問，“難道晨語沒有告訴你，他從小就喜歡你嗎？”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邱皓哲的話，讓章若星心裏湧起一股不安。
“看來晨語什麼都沒有告訴你。”邱皓哲嘆了一口氣。“他真的準備將這個秘密帶進墳墓。”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讓我來告訴你吧！晨語從進入大學后，追求者多如繁星，男的也有、女的也不少，我想你一定知道吧！”
章若星無言的點了點頭。他知道那時候每天總有人送信、送花和送禮物給燕晨語，而且每到情人節，他總有吃不完的巧克力。
“可他總說他心有所屬，我不死心的追求他快一年，他才點頭答應，但也明白的告訴我，他愛的是一個叫章若星的男孩，而為了忘記你，才願意跟我交往。”
章若星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你是說晨語愛的人一直是我？”
“沒錯。”邱皓哲篤定的點了點頭。“晨語還告訴我，他不能保證是不是能真的愛上我。就在我和你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他突然說要分手，因為他還是忘不了你。我就是在嫉妒心的作祟之下，才會故意讓你知道晨語跟我交往過。”
“你說的是真的？晨語真的愛着我？”
“至少那時他的確是愛着你的。”
“既然愛我，那他為什麼要騙我，又為什麼要離開？”章若星只覺得腦子一片混沌，幾乎無法正常的運轉。
“你以為這種話很容易說出口嗎？他怕只要一說出口，你們會連朋友都當不成；為了留在你身邊，他只好選擇沉默。”
“那他又為什麼要走？”滿心慌亂的章若星，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六年前那個驚惶失措的自己。
“因為他再也不能只滿足當你的哥哥！現在我終於知道晨語為什麼會離開了，章若星，你一點體貼別人的心都沒有，你真的很殘忍。”
聞言，章若星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似的，他的身體搖晃得幾乎要站不住腳。
他是一個殘忍且毫無體貼之心的人嗎？他真的一點也沒有成長嗎？
章若星飛也似的衝到燕家，向燕母問明燕晨語在美國的住處后，便搭機飛往美國。
？？？？？？
依着燕母給的住址，章若星來到燕晨語落腳的地方，可燕晨語並不在家。
章若星對着白髮蒼蒼的房東謊稱他是燕晨語的弟弟，反正在外國人的眼裏，所有的東方人都長得很相似；因此，他得以順利進入燕晨語的屋子裏。
一走進屋裏，一團毛球朝着他衝來，章若星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隻虎斑貓。
他抱起毛茸茸的胖貓。“小傢伙，你好象太胖了，晨語太寵你了吧？”
似是聽懂章若星的話，虎斑貓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輕舔着他的手。
“好癢。”章若星笑着將虎斑貓放下，貓的項圈亮晃晃的在他眼前搖晃，他伸出手拿起項圈，“我看看你叫什麼名字？Star？好巧，我也叫……”
驀地，章若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原來，那天燕晨語所囈語的是這個小傢伙的名字，而不是史達！
天啊！原來逼得燕晨語走投無路的人是他！他一直沒有發現燕晨語對他的感情，還順理成章接受來自他的寵愛！對於燕晨語，他向來只有接受，從沒有付出。
當年，燕晨語是懷着什麼樣痛苦的情緒才選擇離開的？而這一次，又是懷着什麼樣的不堪而倉皇離開？老天！他怎麼會這麼殘忍、這麼冷血！
原來燕晨語從小就愛着他，心裏一直只有他一個人，可他回報他的是傷害和侮辱！原來燕晨語的羞澀與緊張全是真的，他從來就沒有過別人；可他卻是那樣的羞辱他！
章若星羞愧得真想一頭撞死！在他那樣對待燕晨語之後，他還能企求他的諒解嗎？他又該怎麼做才能求得到他的原諒，挽回他的心？
章若星慌亂的在屋子裏如同困獸一般的走過來又走過去，可頭腦一片混亂的他，壓根兒什麼都想不出來。
這時，一陣車聲傳來，還沒有準備好見燕晨語的章若星，慌張之下，只得躲進沙發後方落地窗的窗帘里；不一會兒，開門聲響起，章若星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如同雷鳴，他好怕燕晨語會聽到他的心跳聲。
？？？？？？
“星、星，Star。”一進門，燕晨語混雜着中英文輕聲的喚着。
乍聽之下，章若星不禁嚇了一大跳，直到聽到貓叫聲，他才知道原來燕晨語是在叫那隻貓。
虎斑貓緩緩走近燕晨語，不斷蹭着他的腳。
他抱起貓，摟進自己懷裏。“只有你會等我，只有你不會離開我。”
虎斑貓喵喵的直叫着。
“你餓了對不對？”抱着貓，燕晨語從櫥櫃裏拿出貓食，打開易開罐罐頭，他將貓食倒入貓專用的碗裏。
一看到貓食，虎斑貓迫不及待的跳到地上，吃起了晚餐；不一會兒，碗裏就清潔溜溜了。舔了舔碗，意猶未盡地更加諂媚的蹭着燕晨語。
“還沒吃飽啊？可是醫生說你太胖了耶！”燕晨語輕撫着貓說道。
見燕晨語遲遲不給吃的，虎斑貓更加賣力的叫着、蹭着。
“好吧！只能再吃一點點喔！”燕晨語將剩餘的貓食倒進碗裏。“我是不是人寵你了？你啊，就像若星一樣，嘴饞得不像話，一天到晚只想着吃。”
想起從前，燕晨語微微一笑。“他小時候真的很可愛，圓滾滾的就像一顆球，我一直想有一個像他一樣的弟弟，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對他的感情就變了質；我希望完全佔有他，希望他的心裏只有我一人。但那是不可能的，對不對？”
燕晨語叨叨念念的說著一件又一件的往事，有些事久遠得連章若星這個當事人都已經忘了，他卻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直到我發現他有女朋友了，我才決定離開家。”想起了往事，燕晨語嘆了一口氣，“我真的沒有辦法忍受他的身邊有另一個人，真的沒有辦法接受他將要離開我的事實。星，現在我只有你了。”
燕晨語話中的凄楚，讓章若星的心一陣抽痛。拉開窗帘，他想告訴他，他還有他；他發誓他會一輩子陪在他身邊！
這時，電鈴不識趣的響起，章若星趕忙又躲了回去，而燕晨語則前去開門。
“羅森，是你，請進。”燕晨語打開門讓他進入。
“謝謝。”高大英俊、一頭金髮的羅森是燕晨語之前的老闆，他開口就是一口流利的國語。“晨語，你真的不考慮再回到公司上班嗎？”
“對不起。”燕晨語搖了搖頭。“我答應過我父母，我無法再留在這裏。”
“你不再考慮嗎？”羅森拉住他的手。“我追了你六年，你真的不要我嗎？”
“比我更適合你的人多得是。”燕晨語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
羅森不死心的繼續說：“你看我，年輕英俊，有正當的工作，體貼又細心，最重要的是我真的很愛你，是你的最佳選擇。”
“對不起，我是曾經滄海難為水。”
“看我為你下了多少的功夫？我連成語都會用，連唐詩都聽得懂。”羅森苦笑的望着他，“你是曾經滄海難為水，我是除卻巫山不是雲。”
“把你的精力花在別人身上吧！”
看着雖憔悴卻仍然迷人的燕晨語，羅森就是死不了心，他不懂那個叫章若星的男人到底有多好，好到可以讓燕晨語的心如槁木的激不起一絲絲的漣漪。
羅森嘆着氣道：“我想我跟你一樣死心眼。”
“你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也許吧！可那是我心甘情願的。”皺了皺眉，羅森關心的說：“你這趟回去怎麼瘦了這麼多，發生了什麼事嗎？”
“哪有什麼事？”燕晨語強擠出一抹笑。“只是天氣太熱了，你也知道我早就習慣這裏涼爽的天氣。”
“那就不要回去，把你父母接過來，你說好嗎？”羅森的心裏燃起一絲絲的希望。“我們可以住在一起，我那兒夠大，大家都住在一起也沒有問題的。”
“他們在那塊土地生活了一輩子，我不可能為了自己而要求他們這麼做。”
“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羅森臉上的興奮霎時轉成濃濃的失望。
“忘了我吧！你是個好人。”
“好人有什麼用，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愛上我？”
伸出手，燕晨語安慰性的拍了拍羅森。
“這就是感情，毫無邏輯和原因可以解釋。”就像他不管怎麼做也忘不了章若星一樣，不管他怎麼逃也逃不開自己的心。
“他呢？你告訴過他了嗎？”
“他？”燕晨語無奈的笑了笑。“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對我而言，永遠遙遠得像天邊的一顆星。”
“既然如此，你何不選擇一直在你身邊的我？我就在你的身邊，我保證我會一直愛着你，我會讓悲傷遠離你的！既然愛人不能帶給你快樂，那你就選擇當值被愛的人好嗎？”
是啊！他為什麼不選擇一直在他身邊的人？他為什麼要那麼執着於天邊遙不可及的星辰呢？他真的好累、好累……
見燕晨語的心似乎動搖，羅森再接再厲的試圖說服他：“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結連理枝，你們是不是這麼說的？我愛你，晨語，答應我，留在我身邊，讓我好好的疼你、愛你，好嗎？”
“我……”羅森滿是愛意的眼眸，讓燕晨語心生遲疑。
燕晨語知道只要他肯，羅森會是他最好的避風港，可是他不能這麼做，他不愛他，他不能傷害他！
羅森搖了搖頭，捂住燕晨語將要說出否定答案的嘴。“你可以慢慢考慮，我都等六年了，不在乎多等那麼一下下。”
“謝謝你，羅森。”擁住羅森，燕晨語給了他一個真心的擁抱。
“不客氣。”回擁着燕晨語，羅森輕吻他的臉頰，可沒想到才剛碰到他的臉，就被一道力道狠狠的往後拉，莫名其妙的跌坐在地。
“你幹什麼？沒有人告訴你不可以隨便碰別人的東西嗎？”章若星惡狠狠的瞪着一臉茫然的羅森。
“若星，你……你怎麼會來這裏？”
章若星還來不及回答，站起身的羅森馬上用着好奇的目光看着章若星。
“你就是星？”
“沒錯，我就是章若星。”章若星挑釁的看着羅森。“怎麼？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你就是晨語的愛……”
“羅森，請你先回去。”生怕羅森說出他不想讓章若星知道的話，燕晨語用力的將羅森推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