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洪子茜搬來和我同住后,似乎所有令人不安的人事物都沉寂了下來;我的日子又和以前一樣--忙碌、平靜,而且無味。
原以為我的人生會開始恢復一些平靜,我的日子會有一些許的好事發生,但是,我的父親卻在這時候傳來了惡耗--
一向沉默不多言語的他,竟然因為先天性的心臟宿疾突然病發而過世。
這個消息不啻是二十多年來對我最大的打擊!父親一向視我為掌上明珠,而從小我也沒讓半輩子戎馬的老父失望,父親對我的人生雖然沒有嚴格的要求,但是,我卻視他為成長的明燈。
一直在外地工作的我,和父親的交談愈來愈少,常常來去匆匆的,沒多和他說話,而我卻一直不以為意;現在突然沒了精神支柱,我彷彿是一隻折翼的青鳥,空有滿懷展翅的意念,卻再也不能飛翔……
我知道我需要很長的時間來面對這件事。心慌意亂的當兒,我還是把工作上所有的事都做了請假的安排,我知道我看起來一定是很堅強,但是我的心裏卻早已是痛得不能表態了。
失去至親的椎心之痛,我永遠不會忘記。
當我回到家門的那一刻,我才真的相信父親這一次是真的遠離。我很無助,可是我卻沒有哭,我知道父親一向就把我當個男孩子看待,他一定不希望我哭;我也不想因為我的傷心讓母親的情緒再一次崩潰,所以再怎麼難受,我還是很堅強地壓抑下了我明明蓄勢待發的淚。
父親行事一向沉穩低調,所以他的喪禮也很簡單,沒有打擾到太多人,一連幾天的哀傷過去,我的心情也漸漸得以平復。
正當我要整裝北上的前一晚,在小客廳溫暖的燈下,母親看着我淡淡地轉述父親的遺言。原來在父親發病前幾天的一個夜晚,一樣的燈下,父親突然和母親談論着我,也告訴母親一些關於我的事;而且,他希望我成為一個老師,一個真正在校園裏作育英才的老師……
“如茵,你爸爸只是一時有感而發罷了,只要你覺得平安喜樂就好,現在的孩子難教,老師已經不是那麼好的工作了!找他不希望你有什麼難受的。”母親說。
“我知道。”我淡然的。
我雖然是佯裝無謂,但是我是真的感觸良多,心情也很低落。除了父親對我的期望,我也聯想到小時候的心愿--我和范聖海共有的心愿,一想到這點,我的一顆心也回到最單純的青春期。
我這幾年都在做些什麼呢?我在補習班裏做的是美其名“為人師表”的工作,不過也只是為了賺錢嗎?我汲汲營營在生活上的高品質,卻早就忘了我自己真正想要的。
這一夜,我又失眠了!我在無可救藥的孤獨夢境裏一直輾轉反側,我還能清醒嗎?我一點兒也不能肯定。
***
第二天,我起了一個大早,在昔日熟悉的街上走了一大圈,終於又繞到了國中的母校。
搬過一次家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屬於學校的聲音了。秋天的陽光里是充滿青春的感動;上下課的鐘聲、操場上的打球聲。還有一整排高大的梧桐樹在風裏的聲音……雖是稀鬆平常,卻是如此深刻地牽動着我的心!
現在正是午休時間,我在操場邊的大階梯上坐着,心情更加地清明了起來。
木麻黃下,涼風徐徐,秋高氣爽,令我回想到以前真實的一切。我懷念以前穿着白襯衫和百褶裙、青春而無憂的我……只是,不知不覺,我已經是二十多歲的女子了。
突然,有一個導護老師在我身旁走過,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我不禁興奮地起身大叫了一聲--
“老師,好久不見,我是葉如茵,您還記得我嗎?”
“葉如茵?”老師看着我,推了推眼鏡,有點懷疑,隨即一臉恍悟:“啊--我記得你!你是我帶過的班,以前是一班的班長嘛!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把奔喪的事情大約地說了一下,也說了我現在的近況,面對當年對我疼愛有加的老師,我無法多做隱瞞。
“人生總是這樣子的,你要堅強一點,不然媽媽也會更加擔心你的。”
“我知道,我會的。”
“前幾個月,好像你們這一屆的學生,聯合起來開一個同學會對嗎?真可惜,我當天沒有辦法參加。”
我當然知道,只是,我一時無言以對,卻也不禁想到了范聖海。
“對了!以前有一個學生叫做范什麼海的……唉,我一時之間竟想不起來了。”
“您是說五班的范聖海?”
“對啊!就是他,個子高高的,成績普通卻很有女孩子緣的那一位。你們畢業後有沒有再繼續聯絡?”
我搖搖頭。一提到范聖海,我的心就空空的,突然什麼也不想說了。
“沒有再聯絡了嗎。真可惜,他是那麼細心體貼的一個好孩子。”
“他怎麼細心體貼?我倒覺得他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怪物,脾氣又差,而且他很自私,又很笨,專門欺騙女孩子的感情。”
“這……這怎麼會呢?他很聰明,一點就通,當初你們不是感情挺好的嗎?老師還有點擔心你會因為他而荒廢了功課,就私下找了他談談。”
“老師,您曾經私底下我過他?”我好像突然聯想到什麼。
“是啊!他是個好孩子,雖然是個男孩,卻很細心呢!在我面前拚命地解釋你們之間的關係純粹是他對你單方面有好感,就怕我在你身上點了什麼不好的標籤。不過,後來他也說了你們兩個人未來的願望是要當老師。”
“他……連這個他也說了嗎?”我苦笑着。
“重點是,我告訴他,希望他和你保持一些距離,讓你把心思放在學業上,這樣才不會影響到你升學的成績,也才有可能當上老師。他很聰明,我知道他之後就真的不再等你下課了,對不對?”
“啊……原來如此。”我說。
這就是當初范聖海和班導師之間的“協議”嗎?上次范聖海說他為了她而答應了別人一件自己做不到的事……難道他指的就是這件事嗎?老天!我忍不住重重地嘆口氣,有點凄涼。什麼成績好壞……范聖海和他們班的班花,後來不是假戲真做了嗎?我也沒考上好學校……現在知道這個事實的真象也於事無補,總之,這真是一場糊塗仗!
“你不會怪老師吧?”
“不會,是我太笨,也太天真了,到底還是辜負了大家對我的期望。”我喃喃地。
“我知道,你是那種在壓力之下就會表現失常的孩子。沒關係,儘力了就好,你現在也不錯啊!”老師笑着說。
沒想到,無意間走到國中母校的校園裏,原本是想要散散心的,卻遇到當年的老師,還知道了范聖海當年突然和我刻意保持距離的原委。
我不生老師的氣,是因為我已經長大了;看着老師,讓我真正體會了當一個老師的尊嚴和兒時的夢想,也知道範聖海當年對我的用心。
原來當年范聖海突然和我保持起距離,不再到體育館等我、也不再寫信,以致於兩人沒有結果的原因,是因為班導師怕影響我的升學成績所設計的一個小小的計謀,而不是因為范聖海真的愛上了他們班上的班花……這幾年來,驕傲的我,不但沒有勇氣去找尋真象,連帶的也冤枉了范聖海當年對我單純而唯一的心。
在我走回到家裏的路上,心裏就有點不平靜了。
看到巷子口駛過一部和范聖海一樣的車,我更是懊悔地無以復加……
太遲了!真誠的心也沒有辦法和時間相抗衡,現在的范聖海有他的人生和愛情,我沒有能力去改變;我不斷地告訴我自己,不能挾著這個范聖海當年給我的承諾和執著,來挽救一個過時的青澀愛情夢。
可是,我即使真的可以和范聖海避不見面又如何?我還是有記憶,我還是得提心弔膽地怕范聖海哪一天又在我眼前出現。
沒想到一進家門,就真的看到范聖海……他真的來了?我真的不想多去感觸,但是,一看到他正在父親靈前上香的背影,讓我的心一下子就掉落進無底深淵。
為什麼引為什麼范聖海總是在我心情最紛亂無助的時候出現?!一看到他,幾天來的堅強一下子就崩潰,我的淚水不能控制地串串滴落了!想到老師對我說的,我終於了解到,范聖海不管做什麼,他總是先為我着想好多好多。
“你……你怎麼來了?”我軟弱地邊哭邊問。
“伯父過世,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早上去找妨,遇到了洪子茜才知道……”范聖海摟着我,拍着我的肩為我打氣:“別哭,別哭!快別哭了吧!”
“就讓她哭吧,這孩子已經忍了好幾天了,哭一哭就好。”媽媽看着范聖海說。
媽媽一這麼說,我就更加地傷心,淚水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在范聖海的懷裏哭了好久好久,直到深夜我才悠悠地醒過來,原來,我哭着哭着竟哭到就睡著了!我竟枕着范聖海的手臂一睡就睡了三、四個小時之久。
“你真會哭,大概二十五年來的淚水都讓你一下子給哭光了。”范聖海百般憐惜地看着我。
我的房間裏只開了一盞小燈,燈下的我們,有一種平實的幸福,看着他的側臉,我想起了之前讓我痛哭的原因,但是我心裏已經不那麼難過了;至少,我現在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我現在已經覺得好多了。”
“真的?那就好,可是……你壓得我的手又酸又痛。”他誇張地拍開了一直讓我靠枕的右手。
“為什麼不叫醒我,好抽開你的手?”我有點過意不去,因為他的手臂看起來真的非常的僵硬。
“你難得睡得這麼沉吧?我捨不得讓你起來。這一陣子你也累了,一邊看着你睡覺的樣子,我好像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看着范聖海對我的悉心和體貼,我又想到了老師和我說的事情,心頭一緊,只覺得淚水又快來了。
“對不起。”我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紅着眼說。
“幹什麼和我說對不起?”
“下午的時候,我回到學校去……沒看到梧桐樹開花,倒是看到了我以前的班導師,她都和我說了……為什麼你以前會不理我,因為你是不想影響我的成績……對嗎?”我有點語無倫次,但是還是把事情說了出來。
“你……才沒這回事呢!”
“別再隱瞞我了,難道你是真的喜歡你們班上的班花,所以才會疏遠我的嗎?”
“當時,我只喜歡你一個人!你知道這點就好了,其它的都不重要。”
“可是,我卻誤會你了。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有點遲了,但是,我不想再有遺憾,從現在開始,我要認真地看待我自己的感情,還有我自己的人生。”
“說真的,當時,我對你真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嗎?”
“有!當然有!而現在也還是一樣,我愛你……我不想再躲了,我也不再害怕!我愛你,我是愛你的,一直都是!當我看到你在我爸爸的靈前上香時,我就告訴我自己,我不想再造成任何的遺憾!你處處為我設想,我真的不想失去你,那天在梧桐樹下當你吻我時,我就知道,我們能夠再一次相遇,絕不會是巧合而已……”我幾乎是聲淚俱下,但是,范聖海卻是不發一語。
他吻了我,深情一吻,彷佛有着千斤般沉重。
“我肚子餓了,你媽煮好的水餃已經冷了。”
“你怎麼只想到吃?”虧我一番話說得令人感動,這傢伙卻……
“為了當你的抱枕,我連晚飯都還沒吃呢!”
“你……笨蛋!”
“我的手麻了,你要喂我吃才行,吃完了我還得趕回台北呢!我是來台中談case的,正好知道你父親的事,我怕你傷心欲絕才繞過來看你的,現在你沒事了,沒事就好。”
“你,難道沒聽懂我剛剛說的?”我呆住了!看着范聖海雞同鴨講的模樣,我真的有被騙的感覺。
“有啊!聽得很清楚,可是,你總得讓我先吃飽吧?!”他說著,一邊已經走到餐桌坐定。
而我卻是愈來愈迷糊了!為什麼我有一種感覺,我和范聖海就像是同個磁性的磁鐵,一直在“記億”的鐵粉里互相牽制着對方?他一靠近我,就讓我想跳開;而當我想靠近他時,卻也不得近身?!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
世界上移動速度最快的是愛情,因為它說來就來;世界上移動最慢的是在愛情里游移的心,就像我現在和范聖海之間一樣。
上一次在我家,我毫不掩飾地對他說了那一番話之後,我們似乎又回到原點,一切又重新開始了!
所有的人物都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劇情更加地混亂罷了!
因為,何明哲又開始來接我下課,他還想不通他到底是哪裏做錯;我則是什麼都不想說了。
而有時候,齊乃安也會在我的住處等我,更巧的是,偶爾他們兩人會正巧遇個正著……那是一種可笑得不能再可笑的畫面。
我知道,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打破現在這個僵局,否則,我真的會非常的痛苦。
我愛的人是范聖海。可是,還有費天麗,正在生病的費天麗……
唉!我總不能對費天麗說:“范聖海這傢伙從小就是屬於我的,一直到現在都是!”
我的臉皮不算薄,但是,我是絕對說不出這句話的,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問題實在是太複雜了,我即使腦筋清醒,也整理不出個所以然來!再說,我只覺得,最近這陣子以來,我腦筋清醒的時間也真的是愈來愈少了!
冬天來的時候,天氣的變化還不算大;但是,當我知道費天麗住進療養院之後,我才驚覺這個冬天好像來早了--讓我乍然間簡直是無法忍受這種寒冷!
一個星期天的早晨,我和范聖海一起出現在費天麗的病房;范聖海堅持要我拿着花,雖然那明明就是他自己買的。
“謝謝你來看我。”費天麗笑着。“是聖海告訴你,我喜歡海芋嗎?這個季節很難找到這種花吧?”
看着費天麗滿足地端詳著那束花,我好像有點了解范聖海的用意了。那幾支嫩白的海芋,彷彿真能帶給費天麗很大的鼓舞。
“當然了,如果不是他說的,我不會知道你喜歡這種花的。”我老實地說。
“可是,他卻偏偏要你說是你買的,對不對?他現在最喜歡和我做這樣的腦力激蕩了,他呀!就怕我不想再思考了。”
我不太懂她的意思,只好胡亂地笑一笑。
“我們有好久不見了。”我說。
“是啊!這一陣子你都在做什麼?聖海也不告訴我。”
“哦,那是因為他……也不知道我在幹什麼。”
“是嗎?你們都這麼的忙碌。”
“沒什麼,瞎忙而已。我希望下一次看到你時,是在裝潢豪華的餐廳里,而不是這麼單調的白色病房。”我故作輕鬆地說。順便把帶來的花插列花瓶里。
“我也希望如此,不過,真的要謝謝你來看我。”她笑了,臉色像海芋一樣的蒼白又有點害羞似的。
我仔細打量着她,心裏很是震撼,才兩個多月不見,她清瘦不少,又把頭髮削得很短,笑起來時,好像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不笑的時候,臉色蒼白,像個病人!
但是,她到底是什麼病呢?經過病房護理站時,我注意到側門口的內部工作告示板上有一行小字,好像是寫著:“acquiredimmunedeficiencysyndrome”,那是醫學的專門用語,好像是遺傳方面的疾病吧,我也沒看仔細,所以我即使是個英文老師,一時之間也還想不到那是什麼病理名稱。
不過,我倒不覺得那有什麼,窗外有很好的陽光,雖然只灑進一小部分的溫暖到病房裏,也仍然令人充滿了希望!
看着范聖海在走廊上和醫生狀甚愉悅談話的樣子,我相信費天麗應該不會往得太久的,也許過一、兩大就會出院了。
之後的時間,我就在費天麗的頭等病房裏隨意地翻閱著書報;范聖海則拿着另一份報紙坐在病床邊的沙發上看着。
好一會兒,費天麗突然對著范聖海嫣然一笑地說:“聖海,我突然想吃乳酪蛋糕。”
“好,我現在馬上去買。一個夠不夠?”范聖海高興地問。
“別買太多了,我的胃口只有一點點。”費天麗嬌柔地說著。
“那……這樣子好了,各種口味的乳酪蛋糕,我都各買一個。”范聖海說。
費天麗的食慾彷彿是范聖海的使命,看他興奮地提議著要為費天麗採購各式各樣的蛋糕的模樣,我的心裏就有一股暗沉的衝擊……
范聖海和費天麗真的是非常的相愛,毫無疑問,他是願意為地做任何事的,別說是一個蛋糕,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也會試著去想想辦法的。
范聖海穿上外套后,就興匆匆地出門了。就這樣,病房裏就只有我和費天麗兩人,空氣中有一點點不尋常的氣息。
“剛剛我說謝謝你來看我,我是認真的。”費天麗努力地看着我。
“咦?”我不懂。
“因為看到你,我的意志力可以堅強一些,我真的好想要活下去。”
“現在的醫學這麼進步,我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要充滿信心才好。”我走到她的病床前生了下來。
“你是不知道我的病,才會這麼樂觀的。因為我的痛,才會讓這麼多人痛苦,我的父母、朋友……尤其是聖海,他被我拖累得最慘。”她有點悵然若失地看着天花板。
“怎麼會?你看他這會兒不是開開心心地去買蛋糕給你了嗎?”我說。
“他一向就是把苦往心裏藏的人。”費天麗靜靜地閉上眼,又沉悶地嘆著氣。
“是嗎?”我說。她說的范聖海和我所知道的范聖海好像不是同一人。
“既然事已至此,我只希望他以後能夠真的快樂,只要我死了,他就輕鬆了。”她似笑非笑的。
“你別這麼說,拜託。”
“呵,生死的事只要想通了,並沒有什麼可怕的。只是,漫長地等待着生命結束,又不知死亡何時降臨,才是最令人恐懼的。”
“至少,你擁有聖海的愛,獨一無二的愛,不是嗎。”我說。我這麼說也好像是要再一次地告訴我自己。
“是啊!回想起來,在我短短的人生里,和聖海在一起的日子裏,是我最快樂的事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夠多一些時間,再為他多做一些事,這也是我最難割捨的事情了。”
“別說這麼哀傷的話題了吧?”我像是在求饒一樣。
“你還是喜歡聖海吧?”費天麗的眸子靜靜地看着我。我有點詫異,還不等我的回應,她又接著說道:“我也愛聖海,我不怕你奪走他,我既然是如此短命,你介於我和聖海之間的存在就沒有價值了!但是我確定你真正的價值,我不管他愛不愛你,我在乎的是他是真的忘不了你,你若肯陪着他走這一生,我萬分感激,你可以答應我嗎?”
“我不會因為別人的原因,而改變我自己的感情。至於你和聖海之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知道,無論如何,他是不會希望看到他竟然帶給你這麼心痛的抉擇的。答應我,做你自己就好!你是范聖海的女朋友;而我是你的朋友,事情就是這樣簡單。”我說。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說,只是此情此景,令我不由自主地這麼說了出口。
顯然,費天麗相信了我所說的。
“你真會說服別人,你也是這麼說服你自己的嗎?”她說這句話時,臉上有一抹天真的笑容,還有……汨汨的淚水,她一邊笑着,一邊卻也毫不掩飾地在我面前靜靜地淚流滿面。
這是我最後一次和費天麗談話。
那一日,她有意地支開范聖海,為的就是希望用我對范聖海的感情延續她對范聖海的愛情。說真的,那很難,我是我,她是她,愛情又怎麼能夠替代呢?我一直都不確定,也不了解,但是一想到費天麗淚流滿面的模樣,我不禁要退縮了!
終於,我決定不再和范聖海見面,一股莫以名之的罪惡感,讓我不得不把自己和范聖海之間在前一陣子發生的所有感動,全部冷漠地冰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