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周后蕭宅
砰!鏘!誅!哐啷……
華麗如公主卧室般的房間裏,忽然傳出各種器皿撞擊地面的噪音。
“唉,別又來了……”
王郁蓮聞聲哀嘆,匆匆上樓進入女兒的房間,差點被迎面射來的水晶雪球砸個正着,水晶球應聲爆裂,濺濕了牆面和地上,她驚嚇之餘只得委婉勸道:“柔柔啊,媽不是說了正在想辦法嗎?為什麼這樣沉不住氣?”
見母親走來,蕭雨柔略微收斂猙獰的表情,秀眉一蹙,美眸立時淚光閃閃,好似她受盡欺陵,委屈至極地撲向同樣高挑窈窕的母親哭訴:“媽,為什麼阿固不肯見我?他是不是有了別的女人?我不想活了……”
“不會的,你這麼漂亮優秀,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別人?”王郁蓮趕忙輕拍安撫焦慮的女兒。
一想起那個無情郎,蕭雨柔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凄美,“都過了這麼多天,他為什麼連一通電話也不肯打給我?”
“這……你要知道,他是黑記的總經理,一定很忙的嘛!”唉,早知道就不要告訴他那個賤丫頭的去處了。
“我不信!他是老闆,就算再忙,他總不可能讓自己比員工還累吧?”
“柔柔……”
不用蕭家母女吩咐,常煊一聽見聲響,立刻拿了清掃用具上樓。
這已經是本周第十次惡夢重演,公主房裏能摔的能扔的已經所剩無幾,不過蕭雨柔認真起來還是找得到可供發泄的物品,包括她自己親手繪製、掛在牆上的油畫,還有從常瀞房裏搜到的一些蕭家人出國旅遊帶回的、可有可無的紀念品。
常煊無聲的出現在蕭雨柔房裏,像個打掃機械人般安靜有效率的開始收拾殘局,不禁感嘆這些年來,蕭氏夫妻寵溺無度,導致女兒變得驕縱無理,忍不住搖頭嘆息。
王郁蓮眯眼瞪她,沒好氣地問:“好端端的,你嘆什麼氣?”這個狐狸精是要把他們蕭家嘆衰才甘心嗎?
“抱歉。”常煊隨口道歉,默默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由於他們蕭家人似乎並不想讓她了解寶貝女兒相親的內幕,所以她也不是很清楚。
蕭家人?呵,她竟也學女兒這麼稱呼他們一家子了。
就算常煊當年為愛瘋狂,願意和元配同住一個屋檐下,做牛做馬伺候他們一家子,但並不代表她是傻瓜。
拐她們母女倆住進來之後,蕭富鑫便幾乎沒再理會過她們——只在他有“需求”時,才會趁夜溜進她的房間——倘若不是為了等他給女兒一個遲來的名分,否則她才不會浪費時間委曲求全。
唉,其實都是她沒用,不敢面對現實,拖到後來連自已都搞不清楚堅持留下的動機是什麼了。
“寶貝,你太容易緊張了,來,吃顆鎮定劑……”女兒情緒不穩定,讓王郁蓮養成隨身攜帶藥品的習慣,以防她失控爆發,“阿煊,幫我倒杯水好嗎?”
“喔,好!”常煊趕緊放下工具,下樓去起居室幫忙倒白開水。
等女兒服完葯、情緒平靜后,王郁蓮拉着常煊來到自己的房間,試圖套出有利的情報。
“阿煊,小瀞最近有跟你聯絡嗎?”
“她中午還有打給我。”事關女兒,常煊便無法不擔心,“怎麼,是不是你之前要小瀞做的事出紕漏了?”
“不是那樣……”王郁蓮舉起右手示意她先別說話,皺眉沉吟。
金正久為何沒報警抓常瀞?難不成是她用肉體和他達成協議?
萬一真是這樣,不就是她親手把那丫頭推向金龜婿了?
該死的!要那個賤丫頭去偷配方,她竟敢勾引柔柔的男人……
不,她絕不會坐視這種離譜的事發生,狐狸精生的野種沒資格得到這麼好的對象!
常瀞還沒開始行動,母親就等不及打來招供了。
原來這整件事果真是王郁蓮的一石二鳥之計,一面計劃與“黑記”聯姻,一面設計陷害她,只是沒料到金正久竟會愛上她,徹底打亂始作俑者的如意算盤。
常煊同時也承認,裝病是一心想讓她認祖歸宗而做出的錯誤決定,害她的人生差點沾上污點,十分自責。
母親沒病,常瀞高興都來不及,當然不可能責怪,也無意計較王郁蓮愛女心切和長年嫉恨第三者而做出的不理智行為,但母親接下來的問題卻令她遲疑了。
“小瀞,你愛他嗎?”
“我……”
“假如你不愛那個男人,能不能放了他?”
“媽?”
“媽知道柔柔經常欺負你,但你不能因為這樣就去搶人家的結婚對象啊!放手吧,那種有錢人家不是我們高攀得上的。”
不!她不是因為想報復蕭雨柔才接受金正久的感情,她愛他啊!
常瀞咬緊唇瓣,想吼出這句話的同時,猝然意識到自己早已愛上他,驚詫得六神無主。
“你也知道柔柔被慣壞了,看上的東西一定要弄到手,得不到就想毀掉,我怕再糾纏下去,她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傷害你……”
“不會的,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不懂還手的小女孩,她傷不了我的。”
她這話說得篤定,眼前卻浮現自己流淚埋葬母親送的白文鳥和同學給的孔雀魚的一幕,雖然她並沒有親眼看見它們是怎麼死的,可是寵物們慘遭爆頭或分屍,那可怕的回憶足以教她終生難忘,從此不敢再養任何寵物,而兇手是誰、目的為何,她心知肚明。
所以,比起自己,她更擔心堅持留在蕭家的母親,以及金正久的安危。
蕭雨柔的可怕,在於她恨一個人的時候,並不是一次性的轟烈報復,她可以為了拉長敵人的痛苦期,持續追蹤更新整人的手法,並以此為樂,直到對方情緒崩潰或是精神耗弱出事。
而常瀞之所以什麼都沒說,是因為她知道告狀只會讓母親的處境更艱難,寄人籬下的日子已經不好過了,沒必要多一個人痛苦。
“小瀞,你是真的想要認祖歸宗,還是只是因為媽這麼希望,所以才順從呢?”
“媽?”
“你想怎麼說都行,不用顧忌媽。”
“我……”猶豫了數秒,常瀞深呼吸,鼓起勇氣說出真心話,“柔柔需要他出席學校活動時,只需要說一次,他就會排除萬難準時赴會;我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裏?平常碰面的時候連微笑都不給了,簡直比陌生人還不如……習慣在我人生中的重要時刻缺席,只有佔據身份證父親欄功能的父親,我真的不需要,也不想要。”
“我知道了。一起住可好?我先搬回外公家等你。”
“媽……”母親願意搬離蕭家了?這是真的嗎?期盼了好多年,她終於在這一刻親耳聽見母親應允,可為何……她的心裏卻沒有絲毫喜悅?
是否,魚與熊掌……不,是親情與愛情,真的無法兩全其美?
草草收線,常瀞視而不見地望着陰沉的天色,夾帶雨絲的風咻咻吹着,飄落在她的臉上,她卻渾然不覺地站在原地,任雨水浸濕她身上的衣服,也沒發現佇立身後已久的金正久已將她說的話盡收耳中。
“媽!快來幫我挑衣服,我要去見阿固,他已經到上次那家餐廳等我了,我得快些……哎呀!我還沒化妝呢!怎麼辦?要是他因為我遲到而生氣,那該怎麼辦啊?”
蕭雨柔酡紅着臉,像個等不及要參加第一次遠足的小學生般,急躁地翻動衣櫥里的名牌服飾,一面呼喚母親前來幫忙。
“別急嘛,男生等女生赴約是天經地義,他讓你等那麼久才聯絡,要他多等幾分鐘有什麼關係?嗯,真美,不愧是我生的女兒L呀!”終於瞧見女兒臉上露出幸福的笑靨,王郁蓮開心極了,好整以暇地拿出粉嫩春裝往女兒身上比試,越看越滿意。
“不要,我才捨不得讓他等!”蕭雨柔搭上另一件蘋果綠洋裝,盯住鏡中的自己,“媽,你覺得我穿哪件比較好看?”
“哎,你這孩子……”王郁蓮忍俊不禁,“你皮膚白,當然是穿粉紅色好看啰!”真是女大不中留。
“那就穿這件!媽,幫我撲蜜粉,我快來不及了……”
女兒開心,她就放心了。“是,我的寶貝公主!”
待蕭大美人梳妝打扮完畢,王郁蓮隨即命司機將她載往餐廳赴約。
一路上,公主急着想見王子的喜悅心情,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有如大型煙火同時噴焰升空,燦爛的星光堆滿美麗臉龐,當下就把滿屋子店員和顧客迷得七葷八素,不約而同以正眼或斜瞥關注她的約會對象。
輕易找到那個英俊的發光體,蕭雨柔在桌前煞住過於輕快的腳步,笑得幸福又甜美,“阿固,抱歉,我遲到了。你等很久了嗎?”
“沒。”金正久扯開嘴角回道,用字精簡到不行,“坐。”
他是看在交代清楚就能馬上打發掉這段莫名其妙關係的份上,才會主動約她出來,希望她別會錯意了。
“是。你還沒點餐嗎?”他在等她呢,真是個百分百紳士!
“你想吃就點,我買單。”忍了一個禮拜,他可是急着回去跟他的莉卡娃娃溫存呢!“我只說一次,說完就走,你仔細聽好了。”
說完就走?太過分了!難道他忙到連陪她好好吃一頓飯都沒空嗎?
好吧,如果他要說的是求婚詞,那她願意勉為其難忍耐一下,不過等到他們結婚後可就不能這樣敷衍。
“你說。”蕭雨柔趕緊擱下菜單,乖巧地等他開口。
“以後,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嗄?”聽錯了吧?他怎麼可能對她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來……
“就這樣,再——不,還是別再見了。”說完,金正久從皮夾掏出五張千元大鈔,用菜單壓住后,隨即起身走人。
蕭雨柔驚詫得當場僵硬如石。
怎麼可能會有男人抗拒得了美如天仙的自己?這一定、一定是……
她強壓受辱的自尊,抖顫着唇,難以忍受地咬牙追問:“你有別的女人了吧?她比我美嗎?還是身材比我好?”
“當然有!她長得小小一隻,胸部也沒你的大,可我就是愛死她、愛瘋她了。”
不說還好,越說就越想她了,還是趕緊甩開這個惹人厭的芭比娃娃,回家玩他的莉卡娃娃吧!
“她是誰?你至少該給我一個名字吧?”
說就說,誰怕誰!“就是從小被你欺負到大、你同父異母的妹妹常瀞。”
什麼?他愛上的居然是那個發育不良又陰森怪氣的死丫頭?
太過分了!那個死丫頭居然用橫刀奪愛來報過去的那些老鼠冤……
要是早知道會這樣,以前就別拿那些小動物出氣,應該直接宰掉那個該死的臭丫頭,現在就不會有人敢跟她搶男人了!
“是她告訴你,我從小欺負她到大?她是這樣告訴你的?她在哪裏?我要求跟她對質,我不能忍受是在被污衊的情況下跟你分手!”蕭雨柔從沒受過這樣的屈辱,就算是事實,也容不得任何人說她一句不是。
金正久冷笑嗆她,“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吧,我們從來都沒有交往過,怎能說是分手?”只要一想到心肝寶貝不知曾被這個衣冠禽獸欺負到什麼地步,他就恨不得剝了她的皮當腳踏墊踩。
“你!”太陰險了!那個死丫頭以前有過很多機會可以向大人告狀,卻選擇沉默,原來是在等待最佳時機給仇家致命的一擊。
死丫頭,別以為搶了她的老闆娘寶座從此就能高枕無憂!
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走着瞧吧!
蕭雨柔驟然變臉,猙獰的表情把目睹她被甩、意欲趁虛而入的愛慕者嚇得倒盡胃口,立刻打消追求的念頭。
金正久還沒回來,大老闆金有春就等不及打來興師問罪了。
“我真是有眼無珠啊!”要不是蕭雨柔打來哭訴,他還不知要被那個居心叵測的臭丫頭欺瞞多久?
“金爸?”金有春冷漠譏嘲的語氣,讓常瀞十分不解。
“住口!你沒資格這樣叫我!”一想起那張娃娃臉下圖謀不軌的深沉心機,金有春胸中那把火就燒得更旺了,“說!你混進“黑記”的目的是幹什麼?偷配方賣錢還是肖想當“黑記”的老闆娘?”
金爸知道了……他怎麼會知道的……
“我沒有……”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拚命搖頭否認。
“沒有?”金有春這輩子最恨的不是女人,而是說話不老實的女人,常瀞反射性的否認只讓他更加痛恨,發狠威脅,“臭丫頭,敬酒不吃想吃罰酒!是不是要我報警把你們這對賊母女抓起來,你才會乖乖認罪?”
“不!金……大老闆,這件事跟我媽無關,求求你別把她牽扯進來……”
聽見他威脅對母親不利,常瀞整個人都亂了,不住地哀求。
哼,她果然不是無辜的。“只要你乖乖離開阿固,保證永遠不再見他,我才會考慮不告你們。”
“我……”
“你不肯?好,我馬上打電話報警——”
“不要!”雖然知道母親遭定罪的機率微乎其微,但她怎能眼睜睜看母親被警方以嫌犯身份偵訊?“我走,我馬上走,拜託你別報警,我會走的……”
金有春沉聲威脅:“要是你故意拖延時間讓阿固知道——”
“不會!我收個東西馬上就走,真的!”常瀞眨掉滿眼的淚,邊說邊進入房間,抓起床頭柜上的皮夾和手機電池,匆匆走向玄關,扭開門把,鞋都還沒穿好就急着往外沖,差點撞上正要進來的人,下意識抬眼一瞧,整個人嚇得魂不附體。
他回來了!怎麼辦……她一定得馬上走才行啊……
“瀞!你來接我嗎?”
打發掉麻煩的相親對象,金正久回到家,第一眼看見心上人,帶笑的棕眸瞬間盈滿愛意,原本愉悅的表情也變得更加興奮喜悅。
“真乖,我要好好獎賞你……”
憋了整整一個星期,他現在只想好好愛她,傾身抱起嬌小的身子,邁步往屋內走,等不及回房就將她壓在沙發上瘋狂挑逗……
“唔,不……”強烈的快感竄通全身,張狂地想要淹沒她的理智,但她始終記掛着母親,使勁推他,拼了命地想甩開如影隨形的唇舌,直到他終於注意到她的抗拒。
“你幹嘛拿着—一咦?手機怎麼開着?你在跟誰說話?”不會是那個指定駕駛吧?那傢伙還不肯死心啊?金正久心頭一驚,想也不想地接過,不客氣地說了起來,“喂!你是誰?”
彼端早已斷線,金正久定睛一瞧,那個熟悉的號碼令他如有芒刺在背般不適,滿眼笑意褪得一絲不剩。
“那個死老頭說了什麼?”可惡!一定不會是什麼好話,“我們走!”
“去哪裏?”她是得馬上離開,但不是跟他一起走呀!
俯身給了她一個火辣辣的熱吻之後,金正久旋即拉她站起,毅然道:“我們的事,也該做個了斷了!”
常瀞定定地望着他,那股堅毅不撓的氣勢,竟讓她看傻了眼,而那隻厚實大手不只熨暖了小手,彷彿也將滿腔熱情和面對現實的勇氣一併傳遞給她。
怎麼會這樣……在他回來之前,她明明還被金爸的威脅嚇哭、只想奪門而逃的啊!
“什麼?你要跟她結婚?”金有春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地指着常瀞嘶吼,他無法相信自己努力多年,好不容易終於等到收成,居然要敗在這個來路不明的女賊手上。
“沒錯。”
“絕對不行!我想盡辦法,好不容易做出完美到不行的你,你卻要跟這個……”金有春憤怒地瞪住常瀞,假如殺人可以不用負責,他真想把這個企圖毀滅他一生心血的女騙子碎屍萬段,“跟這個劣質基因的女賊結婚!”出口傷人還算是便宜她了。
常瀞低下頭,難過地沉思起來,她不怪大老闆口出惡言,是她錯在先,無論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都沒資格反駁。
金正久怒目陡瞠,火大極了,“完美個屁!你知道你差點毀掉我的人生嗎?”
“什麼?如果你是我,你就不會說出這樣沒良心的話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死小孩!
“我情願是其貌不揚的醜男,也不想擁有這樣殘缺的人生!”金正久咬牙怒嗆。
“殘缺?”他明明就把兒子生得這麼完美,這小子居然還不滿意!
金正久瞠目迎視父親的蹬視,毫不保留說出他的憾恨:“為了成就你變態的心愿,害得我一出生就沒有媽媽……長得又高又帥有什麼用?我從小到大真正想要的就只是普通的家庭,在爸爸媽媽愛的呵護照顧下正常長大,而不是被人計劃當種豬繁殖……”
“不知感恩的死小孩!”金有春發怒了。
“你才是任性妄為的死老頭!”金正久也火了。
“我會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你,至少我就沒讓你吃過我當年受的苦!”
那時每天遭到同性嘲笑、異性捉弄,金有春心靈受創,自覺像個四肢健全的殘廢,直到懂得掌握金錢權勢,才讓那些人刮目相看,不敢再輕視他。
“你把我害得這麼慘,還敢說是為了我?你只是因為自己的私慾而“製造”了我,卻從來都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你關心的就只有這種夠不夠優秀!如果我長得跟你一樣,又矮又肥又禿又丑,你肯定早就把我扔進河裏自生自滅了!”
“……”被親生兒子狠狠戳中死穴,金有春老臉頓時閃過一絲狼狽,仍固執地說:“總之,只要你肯和柔柔結婚,我可以不告這個賊丫頭——”
“密碼是我給她的,你告不成的。”將隨身碟放入父親的上衣口袋,金正久隔衣輕拍了它兩下,冷笑暗示,“不管預謀陷害她的幕後主使者說了什麼,相信我,你的獨門秘方還是跟以前一樣安全。”
金有春狐疑地眯起眼。
握緊冰涼的小手,金正久微笑宣佈,“決定婚期后,我會通知你。”討厭歸討厭,他還不至於絕情到拒絕家長到場觀禮,不過,要不要參加就隨老頭高興了。
這個臭丫頭身材單薄,他很快就會玩膩,沒什麼好擔心的!
料定兒子不可能傻到為她放棄“黑記”的龐大資產,金有春,老神在在地撂話:“你想跟那丫頭在一起也不是不行,得先跟我繼絕父子關係,當然也要放棄黑記!”
不是沒想過父親會拿這個威脅他,金正久一臉無所謂地回符:“好,看你想哪天辦手續,儘管打來說吧。”
金有春當場拉長了臉,兩條毛蟲眉差點扭成一團。
哼,臭小子只是在逞強罷了。
要不了多久,他就會甩了那個死丫頭,爬着回來認錯了!
在他們走後,金有春剋制不了滿心好奇,打開電腦仔細檢視隨身碟里的檔案。當他看到主成分項目時,先是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j湊近螢幕,緊接着,因驚訝而大大張開的嘴巴,發出了無法控制的狂笑聲。
“大老闆,您怎麼了?”隔壁的秘書聽見震耳笑聲,驚嚇地衝過來敲門詢問。
上次總經理也是像這樣突然狂笑起來,把她嚇了好大一跳。
“沒事,去忙你的吧。”金有春笑到擦眼淚,揮手要秘書回去工作。
成分:海狗鞭、蛞蝓腦、海半的鼻尿、風乾蟾蜍皮、碳烤壁虎尾……
臭丫頭,真有你的!
兒子說的沒錯,那個幕後主使者為的確實不是配方。
雖然常瀞的機智讓他忍不住爆笑,但他是不會因此就接受她當媳婦的!
牽着愛人離開“黑記”,金正久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
大學畢業、當完兵后開始接手管理公司的這幾年來,他深感自己並非天生領袖,唯有犧牲個人時間力求表現,努力提升業績,才能讓對他這個毫無管理經驗的接班人不抱期望的任何人刮目相看,當初就只是這麼想,但……
那是為了什麼呢?
當個成功的家族企業接班人,從來就不是他的願望。
含着金湯匙出生、從小到大過的優渥生活並沒有帶給他多少快樂,孤單是家常便飯,寂寞是天生保護色,被悶壞了的真心無葯可解。
直到遇見常瀞,一個外形與他父親相去不遠的肥短小河童,卻有着與眾不同的低調機靈,似友非敵的鬥嘴,是他的提神涼糖,時而馴服時而對立的微妙矛盾,常讓他摸不着頭緒,有時喜歡到不行,有時又氣得半死,連他都快搞不清楚她和他究竟算什麼關係?
幸好她是女孩,否則他還真不知該拿這份感情怎麼辦。
見他無意停步,常瀞猛力一扯,將他拉回現實。
“怎麼了?”
她伸手指向後方。
“噢,我高興得忘了車是停在那邊。”金正久咧嘴大笑,拉着她往停車場走去。
高興?被大老闆明示選擇她就得放棄一切,他居然還高興得起來?
常瀞垂下眼,故作堅強地道:“你快回去吧,我不值得你那麼做。”失去“黑記”,他將一無所有,而她不願他這樣犧牲。
“沒了黑記,你怕我會變得一蹶不振,到頭來會怨你害我為你衝動,奮不顧身放棄一切?”在她眼裏,他就這麼沒用嗎?
他說對了,與其走到那一步,她寧可現在就分手。
金正久攫住她的雙臂,堅決地強調:“黑記本來就不是我的,所以我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對我來說,你才是我的一切!擁有了你,我就有無限強大的力量,去追求我想要給你的一切,你懂嗎?”
“你……”好傻,卻也好堅定。
她眼眶紅了。
“只要看過隨身碟里的內容,他就會知道你無心背叛黑記,也會理解我選擇你的理由。”除了“黑記”的繼承權,他知道她真正在意的,是他們父子的感情因她而生變。
“你怎麼知道——”
“你是想問,為什麼我會知道你改過配方是嗎?”金正久笑開臉,朗聲接話,“因為,我從來就不相信你會背叛我。”
“那……”這麼說,在他去傾心牧場逮她之前,他早就看過隨身碟里的內容,還故意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逼供……
“你好可惡!”常瀞掄拳,嬌瞠着輕捶寬厚的胸膛。
“親愛的,那可是你留給我的愛的訊息耶!我哪可能不看?”金正久伸指輕點微翹的鼻尖。
那甜蜜的說法令常瀞俏臉一熱,結結巴巴反駁:“誰、誰愛你了?”
“若是不愛我,你又何必竄改成分,不讓有心人盜用我們黑記的配方?”
被說中心思,她的臉更紅了,急忙否認,“我才不是為了你——”
“我願意為你屈居笫二。”金正久忽然抱她坐上一輛車的車尾,平視她的眼,滿臉笑意從俊顏褪去,換上無比認真的深情,“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我要努力打拚,讓你、讓你媽享福——不,再過小久,她也會是我媽……”
他再也無法繼續,因為她已情不自禁吻住他,用他教過的、所有足以表達熱情的方式。
常瀞好感動,女人要的安全感他全都給了——那並蜚他大方分享萬貫家財而來,而是發自內心肯為她放棄一切,靠自己的雙手帶給她幸福的決心,還有連她家人也一起照顧的真心。
對了,有一個人他還沒正式見過呢!
抬手看了看時間,常瀞隨口問:“你現在有空嗎?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是家人嗎?還是重要的朋友?“好啊,是誰?”
“等到了哪裏,你就知道了。”他一定會很驚訝的。
常顥攝影展。
“常……顥?這位是你的……”姓常,又是單名,這位常顥肯定也是她的親人。
“嗯,他是我外公。”
“怎麼都沒聽你提過他?”
什麼沒聽過,你老早就見過他啦!
常瀞忍不住偷笑,神秘兮兮地說:“馬上就見到了嘛!”
時值用餐時間,走入人潮疏落的展場中,鶴立雞群的金正久立刻發現站在一幅作品前和人談話的喬治,興奮地揚起手揮舞,並拉着常瀞邁步走去,興匆匆道:“喬治!這麼巧,你也來看展覽啊?”
噗!沒禮貌!
常瀞差點笑出來,趕緊糾正他,“什麼喬治?他是我外公,別沒大沒小喔!”
“什麼?他就是……你外公?”金正久指着常顥,驚訝得眼球都快蹦出來的表情煞是有趣。
“嗯哼,你有意見嗎?”常瀞抿起的唇因忍笑而彎成俏皮的弧線。
“不,我怎麼敢呢?”這小妮於居然耍他。哼哼,等回家她就知道!
以七十八歲的高齡來說,常顥的氣色好到不行,耳聰目明,步履穩健,身子骨十分硬朗。
“常瀞,今天怎麼有空來?真是的,要來怎麼不帶你媽一塊兒過來?”常顥驚喜地摟着外孫女話家常,利眸瞥向一旁站得筆直的男伴,瀟洒地挑眉打招呼,“嗨,阿固。”
“外公好!”金正久咧開笑臉,規規矩矩和老人家打招呼。
原本在和常顥淡話的知性女子跟了過來,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饒富興味地打量了他們兩眼,隨即認出兩人面貌,興奮地說:“常先生,他們就是那幾幅“賓果戀人”的男女主角吧?”
賓果戀人?
常瀞和金正久互望一眼,臉上寫滿納悶。
“咦?不是你們嗎?可是真的很像啊……”女子回過頭,纖細秀氣的蓮花指指向方才訪問常顥時站的位置。
他們走了過去,瞪大雙眼,目不轉睛地看着掛在牆上的攝影作品。
“這是……”
這是那天後來拍的,是喬治……不,是她外公突發奇想的傑作。
單純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那是一幅情侶寫真照,俊男仰躺沙發,任美女將其胸膛當成畫布,以口紅畫格子、填數字,甜甜蜜蜜玩起“賓果”遊戲。
金正久迫不及待拉着她往其他作品移動,邊走、邊興奮的和她一起回味當時如假似真的曖昧氛圍……
“呃……那是你們對吧!”女子追上他們,不死心地確認。
他倆同時停步,正好站在常瀞板起小臉、拿口紅胡亂塗花他胸膛的耍賴畫面前,忍不住相視而笑。
“常先生,那我可以順便訪問他們一下嗎?”瞧瞧這對金童玉女,男的俊女的俏,再加上她的妙筆,一定能讓主編對她刮目相看啦!
“阿固,可以吧?待會兒順便去吃晚餐。”
“可以可以,我當然沒問題啊!”金正久趕緊把握討好老人的機會,迭聲應允,不忘轉頭問女友,“可以吧?”
“呃……”常瀞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着,想起剛剛被他硬拉去見他父親,連衣服也沒換就跑來了,要接受採訪,至少也該整理一下儀容,“那我先去一下化妝室。”
常顥伸手一指,體貼地說:“化妝室在那邊,我們在這裏等你。”
“我也去上個廁所好了。”金正久跨步跟上女友,大手搭上窄肩,不怕死地調侃她,“走,跟我去男廁排排站!”
常瀞面色一沉,屈肘頂了下他的胃部,低啐道:“皮癢了你!”
“哈哈……”金正久放開她,笑着和她在化妝室門前分手,“等會兒見!”
常瀞推門入內,先是站在鏡前洗手,順便沾水撥順短髮,當初為了假扮男生而剪掉的頭髮,現在長長了一些,但這長度對女生來說還算太短,她想為他留長,至少要留到“莉卡娃娃”那樣的長度才好……
常瀞啊常瀞,你是怎麼了?從前那個大而化之、經過鏡子前面時總是只為檢視服裝儀容的你去哪裏了?
“呵。”她搖頭自嘲,是因為他吧。因為愛上他,所以就連照鏡子這麼簡單的動作都開始變得不同……
“嗚嗚……”
咦?這裏怎麼會有哭聲?
常瀞納悶轉身,走向位於角落、持續發出哭泣聲的置物間,輕敲了下門,低聲問:“有人在裏面嗎?”
唰的一聲,門自動開了,一名女子低垂着頭,長發披散讓人看不清她的長相。
“我……我好難過……”
“小姐,你哪裏不舒服?”虛弱的嗓音讓常瀞擔心極了,勉強擠進不甚寬廣的空間,試圖將對方攙離置物間。
“我不舒服……我整個人都不舒服……都是因為你這個小狐狸精!”
高挑的蕭雨柔倏然掐住她的頸子,像老鷹抓小雞一般將她抵在廁所隔間板上,任她兩腳懸空踢動,而那張美麗的臉龐扭曲而猙獰,陰邪得教人不寒而慄。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想不到搭個計程車跟蹤金正久就順利找到宿敵了。
她是蕭雨柔!她怎麼會來這裏……
常瀞拼了命的想抓開那雙使她呼吸困難的手,但即使自己的指甲已抓傷對方,卻仍未感覺到些許舒坦。
“把阿固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咳咳咳……”
好不容易扳開那雙手,常瀞還來不及大口呼吸,又被蕭雨柔從後方以肘臂用力架住,勒得喘不過氣,童年陰霾席捲而來,讓她覺得自己是只被人捏在指腹間的螞蟻,要它生、要它死,全看對方高興。
老天!蕭雨柔的力氣好大……
她就要死了嗎?死在這個女人的手上……
掙脫不了瘋狂的箝制,瀕死的恐懼直竄常瀞心頭,意識模糊之際,她隱約聽見金正久在門外低聲催促:“瀞?還沒好嗎?你會不會上太久了……”
愛人的聲音喚起她的求生本能,讓她想起陳嘉鴻的叮嚀——
練防身術不見得是為了對付色狼,只要情勢對你不利就能派上用場。
靜下心來,現在敵人就在你的身後,這正是反擊的大好機會!
萬一臨危時想不起哪只手該怎麼抓、該往哪邊扭,就以硬擊軟吧!
用撞的或用抓的都行,只要定能讓對方因疼痛而停留在原地、無法追上你就是好招數……
“我、不、讓!”
常澎咬牙低吼,專註集氣——從四歲起,這個可惡的女人就開始用各種手段欺負她,直到她考上外縣市的學校才脫離苦海。
她曾經以為這輩子再也不用面對蕭雨柔的惡意欺陵,誰知……
好吧,既然躲不過,那就一~鼓作氣、狠狠地給對方一次迎頭痛擊,教她再也不敢欺負人!
“你說什麼?”蕭雨柔一愣。
“我說,你愛他愛到想要我的命的那個阿固……”
常瀞輕輕抬高右腳,再用力往蕭雨柔的腳趾頭猛踩下去,並趁她吃痛鬆手時,旋身揮出漂亮的一拳——
哈!正中目標!
冷不防遭到襲擊,蕭雨柔尖叫一聲,捂着疼痛的鼻樑,無法置信地瞪住常瀞。
“他是我的!”常瀞用力甩了下疼痛的右手,帥氣地宣示。
聽見不尋常的聲響,杵在女化妝室門外的金正久想也不想的便沖了進去,一看見這場面,當場傻眼。
美麗動人的蕭大美人兩管鼻血流不停,還分貧流到下巴,狀態滑稽;而他的愛人,可愛的常瀞則是面露凶光地瞪着對方,白皙的頸子還有着疑似被勒過的紅痕……不僅如此,她竟膽敢指着蕭雨柔嗆聲——
“我們的私人恩怨到此結束,既然阿固愛的人是我,你就別自討沒趣了,要是敢再耍什麼陰險手段,你可不會只有挨我一拳那麼輕鬆了,知道嗎?”
金正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有生之年,居然有幸聽見愛人親口對情敵撂話,宣示所有權,他他他……
他要去檢查聽力!
開玩笑的,她這麼勇敢,他當然要情義相挺!
不等蕭雨柔自動滾蛋,金正久立即衝上前抱起她,當著那個鼻血美人的面熱情地吻她,只想就這樣吻到天荒地老……
蕭雨柔眼睜睜看着他們吻得難分難捨,捂住猶掛着兩條半干鼻血的臉,嫉羨交加地奔離展場。
別以為她真的輸了,總有一天她會連本帶利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