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寂靜的車箱內，靜謐的只聽得到呼吸的聲音，還有尹巧心的低泣聲。

她該怎麼跟竺娘說呢？說那自私自利的傢伙不願來看她，說石應天竟然說出了那些難聽的話！

他怎麼污衊她都沒關係．可是他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懷疑竺娘的人格！竺娘這麼用心的愛他，又對他那麼好，難道說，用盡心思經營了兩年的感情，竟然還經營不起「信任」兩字？

尹巧心不自覺的將手指湊到嘴邊嚙咬。

她不知道怎麼開口，不知道怎麼說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

竺娘是這麼溫柔善良的小女人，為什麼會受到這樣殘忍的遭遇？

她真寧願是她替竺娘承受。她比竺娘堅強，而且沒有男朋友，不會在身心受到重創之後，還要面對最親密的愛人所帶來的無情打擊。

「流血了。」夏雲生拉開她的手指。

尹巧心無意識的隨着夏雲生的動作放下手，喃喃自語道：「男人都是這樣？」

「什麼？」夏雲生沒聽清楚。

「你有女朋友嗎？」

「嗯……」是有，但他還沒決定要不要原諒她，不過應該是不可能了吧。他轉頭深深望了尹巧心一眼，道：「分手了。」

「為什麼？」怪，她發現竟然有一絲喜悅竄過胸口。

「沒為什麼！」

「如果……你的女朋友也遭遇到這種事的話，你也會像他那樣嗎？」

「別把我跟那種人混為一談！」他看不起石應天那樣子打着真實的幌子，骨子裏卻自私的對女友一點疼惜都沒有的男人！

尹巧心咬了咬唇，「沒遇到都會這麼說的。」

夏雲生凝了眉頭，「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石應天跟竺娘的感情很好啊，甜甜蜜蜜、羨煞旁人。他從不讓竺娘累過，也從未和竺娘吵過架，他對她那麼好，可是遇到這種事他竟然是這樣的反應，那換作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是吧？他只是不把自己的真實感覺隱藏起來而已，是吧？不淪是誰都一樣的！你也是一樣的！」

「夠了！」夏雲生伸手過去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

他的方法果然奏效，車於里再次恢復了安靜。正為耳根清靜大鬆一口氣時，一股溫熱流過他的手背，教他一愣。

不會吧？這樣也哭？

夏雲生收回手來。有些自暴自棄的說：「你繼續說吧，如果這樣曲解男人能讓你心裏舒服一點的話。」

「我哪有曲解，我說的都是事實啊！」尹巧心不平，「男人腦子裏想的都是那件事，女生如果不答應就是不愛他。答應了又說隨便！遇到事情時，男生第一個想到的也是自己，從不普設身處地的為女孩想過，她的心裏有多痛，可是女孩子卻傻兮兮地等着那已經不會再出現的男人！」

夏雲生不再辯白，隨她說去。

「你的女朋友……」

「啥？」

「你的女朋友不會是因為我才跟你分手的吧？」

她不是在怨着男人嗎？怎麼突然轉到這上面去了？

「是因為我嗎？是因為我跟你……讓她誤會了嗎？」

「不是！」

「真的不是？」

「在這之前我們就分手了！」

「是嗎？」尹巧心鬆了一口氣。「我太衝動了，當時應該先問清楚你有沒有老婆或女朋友，免得傷了另一個女人的心。還好沒有。」

「我倒是很想問你」你為什麼要把女孩最珍貴的東西隨隨便便給了人？」

「因為……竺娘是我害的！」

「什麼意思？」

「那天是我硬拉她去跳舞的！她根本不想去那種地方，是我認為她生活太無趣了，該多見見世面，因此強迫她跟我去的！其實去那種地方見識根本就不需要！如果不是我太自以為是，她就不會遇上這種事！」

夏雲生深覺不可思議，「所以你也要來一道？」

尹巧心點點頭。

「她是有男朋友的人。而你是第一次……」

「竺娘還沒給他！」尹巧心急急忙忙打斷，「我們約好要把最寶貴的給這一生最後的歸宿！」

這兩個女孩都是稀有動物，他卻偏遇上了其中一個。夏雲生心想。

「那你失約了！」

被說中心事的尹巧心胸口一窒。

「我是失約了。」她苦笑，「所以竺娘好生氣、好生氣，她還說這一輩子都不要看到我了。」

「你不只失約，你連自己的生命也不愛惜！」說到這，夏雲生心口又一陣怒氣湧上，「你不只不愛惜自己生命，你做事還沒計劃．有勇無謀又衝動，我如果是你那個朋友，我不只生氣，我八成會被氣死！」

尹巧心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方法很笨又危險，可是那都無所謂，只要可以找得出犯人，只要能殺了他報仇。我怎樣都沒關係！」

「你是笨蛋還是白痴？如果你死了或受傷了，你朋友會高興嗎？她會因此而寬心嗎？」

「不會！」

「那你還……」

「所以人都是自私的！不論男人還是女人！做這事，我只是想對得起我自己而已，我已經管不了周圍的人怎麼看怎麼說了。」

尹巧心苦笑了下，「所以我其實也沒有比石應天好多少，是吧？說得那麼好聽，是為了竺娘才一心一意想找出犯人，說穿了，都是為了自己啊！說不定我更自私呢，比石應天還有自私很多很多……」

「夠了！夠了！」夏雲生猛然停下車子，憤然握住她的雙肩，「不要說得好像所有的過錯都是在你身上，不要好像只有你會良心不安，把自己搞得可憐兮兮的！」

尹巧心睜大眼，「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才……」她突然住口，一會兒后才道：「說不定其實我是這麼想的。我剛都說是為了自己了，現在還死不承認你的話。」抹了抹汗濕的雙手，她試圖讓自己放輕鬆點，「我可以要求你一件事情嗎？」

「嗯！」夏雲生心裏生着悶氣，為這頑固的石頭，因此應答得很是不情不願。

「你剛應該有開驗傷單了吧，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抓到犯人，我再去自首。」

「你有毛病啊！等你殺了人，我這條傷害罪又算得了什麼？」

「原來你計較的是這個。」尹巧心恍然大悟，「我可以還你一條傷疤，只求你再給我幾天時間。」尹巧心雙手合十，「拜託！」

「你……」他發現自己快被她搞瘋了，「你也想在臉上劃一刀嗎？」

她點點頭，眼中閃着堅定。

夏雲生突然感到有點害怕。這個女孩說得到做得到的，他相信！

「你不要你的人生，不要你的未來了嗎？」

「我考慮不了這麼多。」

「你除了簡單思考。一直線思考以外，不能讓眼光放寬一點嗎？你的腦袋是長來幹什麼的？」

怪了，她幹嘛這樣被指着鼻子罵？他未免也管太多了吧？

尹巧心況下了臉，「不然你到底是要怎樣？是你跟我斤斤計較的，現在又反過來說我沒腦袋！我告訴你，你不要把我惹火了，我可是不好惹的！」

「你能對我怎麼樣？」他倒想看看惹火她的下場如何。

尹巧心死命對着他吹鬍子瞪眼。

「你能對我怎麼樣啊？」夏雲生以手支頤，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氣呼呼的小臉。

「我現在當然不會對你怎麼樣，因為你還沒惹到我，等你惹到我了，你就會知道怎麼一回事了！」

「呆死了！」

「什麼？」

「沒腦袋！」

「喂！」尹巧心沉聲示警。

「木乃伊腦袋！」

「你……」她突然想起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不要太過分喔！」

「恐龍腦袋！」

「你不要欺人太甚！」尹巧心舉起手來，一副要打人的模樣。

「豬瞄袋！」

尹巧心氣不過了，當真揮手朝他腦袋打下去。

夏雲生當然早有防備，她七早八早就舉起拳頭在他腦袋上方等着，他如果還被打中的話，豈不冤枉。

尹巧心的手放握得緊緊的，連使儘力氣想抽回來都是徒勞無功。她充滿怨恨的瞪着他，恨不得將他踩扁、磨碎、吃下肚子裏去。

真的是呆得可以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孩呢？這麼的笨、這麼的不顧一切，為了朋友，連自己的生命、未來都賭進去了。真的好笨、好笨啊！夏雲生搖頭。

「放開我！」尹巧心故意先放鬆手勁，再猝不及防的用力一拉……可惜還是徒勞無功。「放開我啦！」她拚命將手扭往反方向，兩人的動作像是比起腕力來了。

夏雲生望着她因為用力而滿臉通紅的臉蛋，以及不服輸的眼神，心中一動，將手往後一拉，尹巧心整個人撞進了他的懷裏。

尹巧心尚未搞清楚是怒么一回事，夏雲生已經封住她因驚訝而微張的雙唇。

她沒來由的渾身一陣戰慄，就好似他第一次碰她的那一天，她也曾因為他的碰觸，渾身一陣酥麻。

還記得當時他是怎麼說她的？騷貨！她事後回想，都不禁臉紅。她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樣的，但像她這麼容易就進入狀況。而且對方還只是個一夜情的對象，沒有任何的感情存在，她不禁懷疑．是否她天生就是個騷貨，不只是外表，連骨子裏都是。所以那些男人都以為她很容易上手，老是喜歡騷擾她，一旦無法得逞，就罵她假惺惺、假清高，或者罵一些更不堪人目的話來。

她討厭那些別有目的而來的男人碰她，對於他們嘴上的不留口德，她全不放在心上。可是他呢，他莫名其妙的吻了她。是為什麼？

「你眼睛瞪這麼大幹嘛？」

他放開她，瞧見她眼裏有思考的痕迹。

唇上的溫熱消失，她感到一股失落。她不經意拾手碰了碰唇。突然發現，她一直不討厭他碰觸她的感覺，不像其他人一樣，她得花好大的勁兒才能忍住欲嘔的衝動。

「又在想什麼？」

在接吻的時候思考？！他不記得她是這麼沒情趣的女人至少在床上不是。

「我發現我不討厭你。」

夏雲生訝然。「難道你之前一直都很討厭我？」

尹巧心搖頭，「我討厭任何一個男人碰我，只要他們一碰觸到我，我就會緊張、不舒服、想吐。可是你不會，好奇怪！」

「知道你討厭男人的原因嗎？」

「因為他們的目的都只有一個。」尹巧心頓了會兒，「你看到我的第一眼也會這麼想吧，我是很容易就帶上床的女生。」

「當然！」這樣「理所當然」的答案競讓她腦袋空白了好一會兒。「你忘了你是以何種姿態出現在我面前的嗎？」

尹巧心愣了愣，忍不住笑了，「所以問你是不準的。不過沒關係，就算在一般情形下認識的話，你一定也會有這樣的想法……」她的話還沒說完，他的唇再次封住她的。

「別人怎麼想是他家的事。」

「我……」

他未讓她有任何發言機會，再次吻她，是激烈的狂吻。尹巧心笨笨的，傻愣愣地讓他吻着，完全不曉得該怎麼回應。

這傻女孩啊，不只她的身子是清白的，說不定連她的唇都未曾有其他人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