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某天夜裏,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華蝶在床上翻了個身,淺眠中聽見此起彼落的聲響,想必是越下越大的雨吹進長廊,掃落在窗檯門柱的關係。朦朧間,她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響。風太大了嗎?她才這麼問着自己時門卻又緩緩地被帶上。

幽暗的室內沒點半盞燈,她卻感到一股視線緊鎖着她不願離去。睜開惺忪睡眼,沒能對焦的雙眼只閃過一個人影。她搖了整天的珍珠奶茶有些累,沒想多理會。

華鎧修凝視着她純真的睡顏不忍離開,他只想好好看她一眼,所以走近她時步伐放得極輕,靠近她時小心地屏住鼻息。挑這個時刻來,見到的只有她最美好的一面,不用再針鋒相對,華鎧修能感受她片刻溫柔,她該知道他最不想傷害的就是她。

華蝶翻了個身,聽見他的嘆息。心想着這個人也真奇怪,半夜不睡覺跑到人家房裏作啥?沒多久,他居然還往她被窩裏鑽了進來。不過天冷了,有個男人自願分享體溫予她,她也不推託。

他習慣性地摟住她的腰,只見華蝶亦不反抗,全隨他意,她這人總是大而化之,只要不夜半突然興緻高昂搖醒她,妨礙到她的睡眠就成了。

☆☆☆

「別離開我……」

驚人的雨勢將她由睡夢中擾醒,她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愣愣地望着窗外發獃。一時半刻過去,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些什麼。直至腦袋稍微清醒,才發覺昨晚摟着她整夜的華鎧修早已離去。

收拾床鋪后她擰了條毛巾,站在磨得發亮的銅鏡前擦臉,但銅鏡除了照出糾纏她眼眶四周的黑眼圈外,更讓她發現頸項甚或胸口都被烙下細碎的殷紅印記。

「啐,居然在我身上種草莓,弄得這麼明顯是怕我偷人嗎?」不過自己也真是的,居然毫無戒心地睡沉了,才讓華鎧修有機可乘、胡作非為。

隨意套件衣服,她再度拿起螺絲起子將置於床鋪旁的愛車輪子拆下,敲打鋼圈邊緣歪斜的部分,儘力想將它恢復原狀。

「小蝶!」不久,華螢由茴葉園繞來,身段婀娜,舉止斯文的她踩着小碎步,身後雖有丫鬟替她打傘,但傾盆大雨仍濺上她以精細綉工刺上百烏的褶裙下擺。

「二姐?」

「你今兒個可曾見過宇文公子?娘讓我請他到茴葉園坐坐,但我找不着他。」華螢一臉苦惱的樣子。

「大雨天的,他肯定跑哪兒躲起來了,不如算了吧!」她停下手邊的工作。

「為什麼大雨天要躲起來?」華螢不解。

「那是他的習性,別理他,怪人一個!」宇文逸提過他屬火,越熱越旺,反之越疲,尤其是大雨不歇的時刻。「你只管往乾燥點的地方尋尋便是,也許他會待在灶口也說不定。」

受不了妹妹玩心不改的個性,以為她又開始瞎謅胡說。「這麼著吧,你若遇上宇文公子,就和他往茴葉園一趟,你也該向娘請個安了。」

「娘每天都找他泡茶聊天作啥?娘都不累的嗎?」

「她老人家難得和宇文公子談得來,你該不會捨不得宇文公子吧!」

「誰捨不得他了!」華蝶不以為然地道。

華螢笑着搖頭離去,直覺妹妹口是心非。

待姊姊離開,華蝶才又得空閑,開始自己的工作。但沒多久,她感覺身後傳來一道迫人視線。她直覺應該是宇文逸沒錯,因為通常此時華鎧修早已身在茶樓中。

「如果能提前幾天回去就好了,台灣的家裏至少還有幾台除濕機讓你不會這麼不舒服。娘還說要找你去喝茶,我看你也別去了,每回一碰水你就全身無力、軟趴趴,再喝下去都不曉得何年何月才能回去。」說了一堆話也不見身後的宇文逸回應,她覺得有些奇怪於是回頭望去,哪知半個人影也沒有。

「見鬼了!」她居然對着空氣自言自語。

但,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鄰房隨即傳出碰撞聲。莫非是華鎧修?她躡手躡腳地往他房間走去,發覺華鎧修房門半掩,她鬼鬼祟祟地偷探入內,好奇地張望。

「三小姐,你在幹嘛?」

還沒看清裏面動靜,就被人叫出身分讓華蝶的心跳漏了一拍。待她看了仔細,才發覺原來房裏的是正要幫主子清掃內外的秋顏。

「不……沒事、沒事!」她笑着退出長廊之上,連忙回到房裏。那一刻她還以為是華鎧修聽見她所講的話,害她差點沒嚇死。

拿張圓凳坐在門口望着雨景,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實在是教人閑得發慌啊,「宇文?」她敲了敲手背的麒麟石。「宇文?」不知道這能不能當呼叫器用,好讓他收到訊息趕緊來解救她。

突然間,一道黑影遮去了她眼前的光線,華蝶抬起頭來,真以為宇文逸找來了。但見她原本滿滿的笑容卻在見到來人的一瞬間消失了大半。

「有什麼事嗎?」他擋着她的視線了。一想到自己就要離開此處,好歹該讓人家留個好印象,於是她虛偽地又堆起笑容來。

華鎧修凝視着她許久,他那雙深邃中隱藏着傷痛的黑眸令華蝶一陣心悸。如同儀式般,他執起她的下顎將吻落在她的唇上,舌尖舔過她的貝齒,專註地尋找她那略微猶豫的舌。

他的大手滑過她的瀏海,順着臉龐撫摸她的優美線條。他們的舌彼此交纏在一起,余緩而慎重,不願錯失對方。這個吻,心痛得讓人落淚。

「你的諾言是否比我重要?」華鎧修擁她入懷中。

華蝶被他吻得腦中一片空白,一時之間答不上話,只能愣愣地任由華鎧修擁着。

「我不會讓你走的!你屬於這裏,屬於這片土地,你如何能拋下這一切跟着麒麟遠走高飛?留下來,我是如此迫切地需要你,我要你成為我華鎧修的妻子,為我生兒育女與我一生相守。」他幾乎絕望地擁緊懷中女子,不懂她為何執意離去。

「你愛我嗎?」她問道。

「我愛你至深。」他願意用所有生命來證明,只求她留下。

「我也是愛你的,但因為我沒辦法愛你如同你愛我一般,無法給你太多。我欠宇文、負了你,所以我將心交予他、將身體給了你。你知道我是愛你的,而你也愛我,這就已經足夠了不是嗎?」她傾聽他胸膛規律的鼓動,以後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一切的一切,她會懷念的。

「不夠,你若不能在我身邊就一切都枉然。」華鎧修突然將她放開,讓她見到他眼眸中的痛絕。

「由不得你的,從宇文將麒麟石嵌在我身上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我們兩人的命運。我不能後悔,也不想后侮,我唯有離開這裏才能重新來過,尋找屬於自己的生命。」她內心淌着血。麒麟不是凡夫俗子,豈是華鎧修所能斗得過的?

她不想他有事,只得狠下心來。

「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他神色驟然一變,刻意隱忍的怒火隨之爆發不可收拾。華蝶既然利用命運來搪塞他,那他就讓她見識,他這絕對不願向命運屈服的執拗性格。

她突然間感受到氣氛為之一變,華鎧修冷然地直視着她。華蝶咽了咽口水,連話都逼回肚裏不敢再開口。

哪知,華鎧修隨即抓住她的手,不顧她的反抗將她拖到長廊外置身傾盆大雨之下,冰冷的雨頃刻間打濕了他們兩人的衣裳。華蝶不知為何他會有如此舉動,急忙地想逃回屋內。但華鎧修擒住她不放,令她動彈不得。

「幹什麼?快放開我!」他的神情讓她害怕,此時此刻他再也不是當初發誓會好好待她的華鎧修,而是處心積慮只想獨佔她的一頭野獸。

華鎧修一語不發,由懷中拿出一把發亮的匕首。

「宇文、宇文,快救我!」華蝶見狀連忙大聲呼救,華鎧修瘋了不成,居然拿出匕首想殺她?

「記得這把匕首嗎?」雨水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但他卻只感到心裏那陣痛。

「這就是你當年划傷我的那把匕首,我一直都留着它,將它當成了你,放在我身邊。但我卻萬萬沒想到,沒想到有一天會還用在你身上。」

「放開我,你到底想做什麼?」她不懂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她早該聽宇文的話,離他遠遠的,那也不會弄成這樣……

「宇文、宇文!」

「不用叫他了,他恐怕也自身難保,你忘了你說過他碰不得水的嗎?一

「原來那時站在我背後的人是你!你把宇文怎麼了?」她沒想到自己竟無意中暴露了宇文逸的弱點,讓華鎧修有機可乘。

「我只是讓小螢找到他罷了,想必他現在已滿肚子水,無暇照顧你了吧!」他雖笑着,但華蝶在他眼底卻只看見哀戚。

「放開我!」她亟欲掙脫,但華鎧修用全身的力量將她壓倒在地,她無法起身。他拉直她嵌着麒麟石的手貼在地面之上,華蝶的背脊隨即升起一陣惡寒,她知道他想幹什麼。她驚叫出聲,但滂沱的雨勢掩蓋住她所有的聲音,再反抗也只是徒勞。

他將刀尖抵住麒麟石與她雪白肌膚的接合之處,硬生生地把它由華蝶手背上削下。頓時大量湧出的鮮血伴着雨水渲染開來,華蝶咬着牙死撐着,就算這椎心刺骨的疼痛襲來也不願暈過去。

華鎧修撿起麒麟石,振臂擲入蕾沁湖裏,讓這契約再也沒有機會履行。

「你該我的,我說過了!」

他這才鬆開桎梏,欲抱華蝶起身,但她卻揮開他的手,搖搖欲墜地爬起來身。「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是你的!」她搖着頭漸退漸遠,噙在眼眶中的淚水不斷湧出。

莫非愛情的本質,就是教人相互傷害,傷得越深,才是愛得越深嗎?

這讓她明白,再也無法繼續……

「宇文……」她撞上一個人,是姍姍來遲的宇文逸。

宇文逸撐着油傘,遮去打在她身上的雨水。見到此幕,讓他對華鎧修再也無法容忍,俊秀而總帶着笑意的臉龐蒙上陰霾,不再和顏悅色。他抬起左手,瞬間一陣紅光射出,藿沁湖掀起翻天巨浪……

「不要……」華蝶抓住他的手腕,懇求道:「你不能傷他,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第三個願望。」

「但是他傷了你!」

「是我自找的,我不怨他!」她搖搖頭,「我不想再與他互相傷害下去了,現在就帶我走,好嗎?」她靠向宇文逸,言語中有諸多無奈。

宇文逸心疼地抱起失血過多,已經無法站穩的她。他望向傷她之人,為他感到惋惜,也許他一輩子都無法再珍惜她了。轉身長嘆,他倆身影隨即消失在煙雨蒙蒙之中。

「不!你不能帶她走!」華鎧修在他們身後追趕,卻只是一場空。

「為什麼?」他仰天狂嘯,卻喚不回自己心愛的人。

「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小蝶……」

煙雲飄散,華蝶聽見華鎧修的怒吼聲,但她已不想再回頭。

她累了,只想好好休息。太多的愛,有時對她來講也是種負擔。有生之年,她會記得他的,他的好、他的傲、他的狂、他的痴。

她會念着他的,因為他不只是經過她的生命,更讓她體驗了生命及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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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台灣

由機場回到家中,一臉疲憊的華蝶開門就見宇文逸安適地坐卧在沙發上看着晨問新聞。

「回來啦,比賽成績如何?」

華蝶昂着下巴得意地笑了聲,並將門外與人齊高的獎盃搬入,砰的一聲丟在宇文逸面前。「你說呢?」

獎盃底座上印着長串燙金英文字母,他也看不懂,不過照華蝶這神情看來,此次前往歐洲參加車手大賽的她肯定拿到最高榮譽,為國爭光回來了。「看來,你設計的車還不錯嘛,是評審送的安慰獎嗎?」

「我是世界級的!」她鄭重地說明:「經過我打造出來的摩托車只有登上冠軍寶座一途!」此次的車賽規則是由車手自行畫藍圖設計車款,再參與橫跨歐洲的超長途馬拉松競賽。結果車陣里年紀最輕的她贏了,還整整贏了對手一天半行程。回程中她笑得合不攏嘴,連在飛機上也興奮地不肯閉眼休息,因為獎盃不僅肯定她的實力,也完成她多年的夢想,成為頂尖的機械技師。

「知道你很行,好了好了,先回房睡一覺吧,長途轉機加上時差一定很累了。」他見華蝶臉上浮現的黑眼圈,知道她嚴重的睡眠不足。

但沒料到華蝶把行李箱一拋,由房裏拿出幾本原文書道:「省了,現在都快七點半了,趕一趕說不定還上得了第一堂課!」她穿上布鞋就要離去。

「別太拚命,你又不是鐵打的。」宇文逸搖了搖頭,覺得她真的變了許多。現在的她每天行程排得滿滿,每天準時上課,放學后就往聘任她為特約技師的汽機車機械公司報到,不讓自己有多餘時間停頓下來去想別的事。但就這一點,卻讓他曉得這傻丫頭仍忘不了過去傷她極深的那個男人。

四年了,四年來她總是會夢見他,念念不忘他的名字。宇文逸曾以為時間會令人淡忘愛情,但可惜她對他的思念並未隨時間流逝,而是日積月累,越陷越深。

「我知道量力而為的!」她笑了聲。

「我有點事,晚上可能無法陪你吃飯。」宇文逸不禁嘆息,雖然一切已成定局,不該再插手其中,但看着華蝶日漸憔悴消瘦的面容着實讓他於心不忍。他感覺得到,這些年來的相處只讓華蝶拿他當最親昵的朋友看待,而他,卻也漸漸視她為最珍貴的親人。

「我幫你留些吃的?」

「不了。」回眸,她眼中浮現的是對家人的關心。宇文逸心滿意足,她待他如此,已是足夠了o

可能他們彼此都早有默契,愛情再無法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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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

宋末,一個紛爭不斷、兵荒馬亂的年代。隨着蒙古兵大舉入侵中原攻入首都,君臣倉皇南逃開始,苟延殘喘的南宋政權也終告瓦解。

華鎧修獨自佇立瑞香園中,此地經過一場祝融之災,雖已焚毀殆盡,但春風拂過,滿山滿谷的蝴蝶蘭又開始恣意滋生。他微笑注視着這些粉紫色的美麗花朵,彷彿又見到幼時嬉戲於花叢間的伊人倩影。

「少爺,您要的盒子秋顏給您帶來了。」她捧着以純鋼製成鎖扣封住的箱盒,恭敬地呈至華鎧修面前。

華鎧修毫不費力地以雙指捻斷盒上堅固鋼鎖,拿出盒內華府所有僕沒的賣身契,即以內力震碎,化為飛屑。

「少爺?」秋顏不了解華鎧修為何有此舉動。

「蒙古韃子就快進城,我無法可想,唯有還你們自由之身,讓你們有多遠走多遠,以後生死各安天命。」至於親人,他已送至安全之處。

不用多久,臨安城內將烽煙四起,成人間煉獄……

「秋顏願意一生一世留在少爺身邊,請少爺別趕秋顏走!」她的眼底有着殷切的期盼。自當年入了華家當了他的丫鬟起,她便將自己看成是他的人。

「你還是走吧,蒙古兵若入城,我也保不了你!」他只想一個人留在此處,靜待離家多年的華蝶歸來。

秋顏始終明白他的心裏沒留有她的位置,他的心早給華蝶佔去了,但她始終執拗地不願承認。而今,華鎧修卻又再度點明她,就算千般無奈,她也只能退去。如果他心中永遠無她立足之地,那她也該放棄,畢竟都這麼多年了,該做的她都做了。

每日每夜,她家少爺始終等着華蝶,親手在華府內外燃起萬盞燈火,固執如他從沒有停止過。只是怕華蝶會忘了回家的路。她知道,不論十年二十年,他都會等下去。

秋顏轉身離開瑞香園,她恨他的深情不是為她,更恨他所愛的人不知珍惜,棄他而去。

華鎧修聞着園內撲鼻花香,過往記憶一一浮現,不勝欷吁。天晚夜涼,月星漸升,他一回神,卻驚訝地發現一個不應再出現此處之人飄然立於峰林之間。

「宇文逸?!」太過驚愕,竟讓華鎧修不知作何反應。

「我來實現她的第三個願望……回答我,你會好好對她嗎?」他望着多年不見,如今戾氣已為沉穩氣度取代,知道此人已能託付。

兩人交互凝視了一陣,一時無言。

倏地,華鎧修突覺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轉……

☆☆☆

午休時間,頂着一頭散發的華蝶睜大佈滿紅絲的雙眼盯着面前一盤撒滿肉醬的義大利面,手拿叉子,動也不動的樣子怪是嚇人。

「只剩一堂課而已,你確定不蹺回家補眠嗎?」弦月,她自國中便同班的好友拿着本原文書大啃。翻了翻頁,見華蝶一副支持不住的樣子,好心提醒她。

食堂里學生不多,只因今兒個是星期五,大清早就有人收拾好行李溜了,只有她們這些好學不倦的蠢學生留下來上課。過於安靜的室內傳來電視機的聲音,DISCOVERY頻道里英文解說員優美富有磁性的聲音極易催人入睡。

華蝶搖搖頭,將義大利肉醬面攪拌開來吃,想以食物喚醒昏沉沉的腦袋。

「這麼認真上課幹嘛,又沒全勤獎可拿。」弦月嗤了聲:「不如待會兒陪我逛街如何?你去歐洲個把個月,埋頭研究車子,都快和台灣社會脫節了。瞧瞧你穿得俗不拉嘰的,也該吸收些流行資訊。」

華蝶並不覺得T恤、牛仔褲有何不妥,她又是搖頭,婉拒朋友的好意。

探索頻道正播映中國之美的特別節目,她與弦月閑聊之餘,突然被螢幕上一段畫面所吸引。

「不會吧!」她張大塞滿紅色麵條的大口,整個人都呆了。

原來畫面上出現一節竹筒古物,隨着解說員的聲音浮現以下字幕--

茶道源於五千年前中國……學者發現宋朝為茶道最臻鼎盛時期,宋末更發明一種獨特飲茶方法,是將茶水加入糖、奶水、粉圓,以一定比例調製……

解說員依法完成宋代最熱門的飲料,呈現觀眾面前。

「搞什麼啊,那不是珍珠奶茶嗎?」盯着螢幕沒眨過眼的弦月簡直快笑翻天,沒料到台灣飲食國粹居然出現外國紀錄片當中,更沒料到它竟起源於宋朝。

可華蝶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一時嘴饞竟然改變歷史。心慌意亂,她拿起遙控器轉到別台。「看看新聞吧,有益身心!」

「蟲蟲你幹嘛,我還想笑一笑!」弦月對於她的舉動有些不滿。

她轉到TVBS-N,沒想到卻更離譜。

插播一則特別消息,昨日大陸抗州市近郊古墓挖掘過程中意外發現……

華蝶震驚地大退三步!

「那是……摩托車吧!啊,和你失蹤的小紅好像!」起重機由古墓當中吊出一台生鏽、磨損的機車殘骸,雖覆滿塵土但仍能看出車體的血紅漆色。

「學者估計此古墓至少應有千年,屬於宋末元初時期,至於陪葬品中為何會出現摩托車一事,有關當局正積極協助調查中……」

認識太久也有壞處,華蝶沒想到都這麼久了,弦月還是一眼就認出自己的愛車,於是她只好連聲說道:「哪可能,不會的啦!何況我這輩子又沒去過杭州,你認識我這麼久了也該知道。」害怕轉檯又會再看見其他不想見的東西,她乾脆把電源給關了。

「這就難說了,你高三的時候不就消失了大半年嗎?那誰又會知道你什麼時候做過什麼事呢?」弦月自是不太相信她的話,瞧華蝶一臉心虛樣就曉得。

「那麼久的事還提它幹嘛?走吧,上課時間快到了!」華蝶只吃一半的面再也無心下咽,她只想快快走人。

「不是還有半個小時才敲鐘?」她看著錶,無奈地跟着倉皇逃離食堂的華蝶身後而去。

回到教室之中,弦月發現華蝶面有菜色,精神委靡。「蟲蟲,你臉色不太好耶,沒事吧?」難不成是受方才電視播齣節目的影響?

「睡眠不足罷了!」其實是她不知為何心緒不寧,有種大限將至的不好預感,擾亂她的心湖。

教授進入課堂之後,她隨即將注意力轉移至授業內容上,儘可能不去理會心底浮現的怪異感覺。但也許是太過專註的結果,課上了一半她精力用盡的眼皮便不爭氣地合了下來。頓時,整個人突地放鬆,接着額頭撞上桌子發出不小的聲響,終於宣告投降。

課堂上的教授也不理會突然發出酣聲的學生,只是繼續上着他的課。

「小蝶……」

正值她意識渾沌昏迷不醒之際,一道熟悉的呼喚聲傳入腦海之中,讓華蝶從夢中驚醒。她冒着冷汗站起身來,精神緊繃地四處張望,但卻沒發現那人的身影。

「想嚇死人嗎?還在上課耶!」弦月趕緊拉她坐下,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引來全班師生側目。

「剛剛你在我耳邊說話了?」

「啥?」被問及這個問題,讓弦月有些愕然。

「你叫我小蝶?」她聽得很清楚,那聲音太過真實。「剛剛是你在我耳邊說話嗎?」明知不可能會是她,但華蝶仍想求證。

「什麼耳邊,大白天的做了春夢不成?」弦月的回答和當年一樣,如果沒記錯,華蝶以前也這麼問過她。

「算了算了!」她慌張地合上書本。「我要回去了!」

「還有十幾分就下課,這你也等不及?」她頗為奇怪,從來沒見天不怕地不怕的華蝶如此倉皇,像逃難似的。

「再見!」她連忙離開教室。

「等等!」弦月也無心上課,隨即追上華蝶。「你今天到底是怎麼搞的,怪裏怪氣的?」

華蝶苦思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以笑容敷衍過去。她總不能告訴她的摯友,珍珠奶茶和摩托車事件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吧!那肯定會被當成瘋子看待!還有她一直揮之不去的焦慮。

「小心!」見她低頭疾走,弦月提醒她別撞上迎面而來的路人,但可惜她說得太晚了些。

華蝶撞上一堵肉牆,對方結實的筋骨使她小巧的鼻子差點塌掉,當場就疼得蹲在地上起不來。

「你就是這樣,老是橫衝直撞地不看路!」

一道熟悉的聲音引來她的恐懼與戰慄,而他身上獨有的新茶香味更掀起她心湖陣陣波瀾。但當來人伸出手欲攙扶她起身時,她還是反射地打開了那人的手。

「小蝶……」對方嘆息道。

她搖搖晃晃地自行起身,退了幾步,才抬起頭來直視他。「大……大哥……」咽了咽口水,她困難地道。

華鎧修微笑地凝視着華蝶久違了的面容,一點也不在意她先前驚訝過度所做出的無禮舉動。

「你瘦了好多。」見她憔悴的模樣,他於心不忍。

「你怎麼會來的?」只有宇文有此能耐,但她就是想不通宇文為何要如此做?莫非他早已發現她的背叛,發現她在將身體交予華鎧修之後,心也遺留在宋朝了?

「宇文逸讓我來實現你的第三個願望,他要我告訴你,愛我至深的女子他已找到,所以將我送至她的身邊!」他趁着她發愣,一把摟住她的纖腰,不讓她再度脫逃。

「誰、誰、誰愛你至深?什麼啊,放開我啦,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那個人肯定不會是我!」霧氣蒙上雙眼她一時鼻酸,那個爛好人居然要將她拱手讓給別的男人,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笨的了!

發現懷中人兒竟微微地發抖,華鎧修感慨地說:「那次的事令你受了極大的傷害是我不對,你怕我也是理所當然。但我只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留在你身邊,讓我好好為以前所犯的錯贖罪。我無法再忍受沒有你的日子了,小蝶!」

「不要!」她試着想掙脫他的懷抱,但一如往昔,他是座堅固的銅牆鐵壁,任她如何槌打也動不了半分。

「弦月小姐,你看戲啊,幫幫忙成不成?」

朋友有難她自當該兩肋插刀,但觀察到這男人溫文儒雅的笑容底下竟存在着抹不容輕易動搖的決心,加上臉頰那道刀傷看來就像混黑道的大哥時,她還是決定明哲保身為要。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有點事必須先走了,你們久別重逢,慢慢聊吧!」弦月決定不-這趟渾水,因為對手看來不是挺好對付,所以她只好犧牲朋友-!

「你怎麼能不講義氣?回來!」

而她漸行漸遠的朋友卻道:「這年頭義氣不值錢羅,請你好自為之,還有記得要做好安全措施!」

「事到如今,我看你就認命吧!」繞了一大圈她終究還是回到了他的身邊。

「我……」雖然咽不下這口氣,但是華鎧修輕柔溫暖的懷抱勾起她深埋的情愫。畢竟她心底仍是愛着他的,只好吃點虧了!

愛情當真是沒有理由的,就算他當初折磨她折磨得半死,讓她夜夜做惡夢,但只消他一句溫柔話語她就又心軟了。

「頂多你日後想往哪走,我就跟着你往哪走,行了吧?」

華蝶嘆了口氣,人家都說嫁雞隨雞了,她還能怎樣呢?誰教她就算逃得再遠,依舊翻不過他的五指山。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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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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