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一天，羅曼娣格外高興，因為工作已經有了着落！

說來也神奇，居然有一家廣告設計工作室主動找上她，說是希望跟她面談。

難道是老大胡璃晶或是老二凌屏介紹的？

想想也不對，因為自從換過手機之後，她就再也無法聯絡上她們兩人，再怎麼努力撥號，都只得到「沒有回應」的訊息，她想她們應該也跟她一樣把手機換了，唉！躲債手則之一。

她心裏暗暗立下宏願——等到有一天自己發達了，一定要找到她們，然後讓大家一起過好日子！所以現在她要更努力打拚。

不再猜想是誰介紹，羅曼娣興高采烈地準備好作品，就等着約定見面的日期到來。

花了數日終於完成作品，為了慶祝一番，今天她特地備好酒菜，等着韋擎回來。

這陣子韋擎顯得有點忙，應該是為了衛子晞的事在忙吧？

聽說衛子晞近日「極可能」會結婚，只是也聽說他一直嚷着要自殺。

唉！羅曼娣實在搞不懂這些富家公子哥心裏在想什麼，還是自己的男人好，雖然窮了點，不過年輕就是本錢，只要肯拚，一切都會好轉的！

她等候着韋擎，順手拿起小說翻着，電鈴忽然響起。

「你……」羅曼娣打開門一看，發現竟然是衛子瑤。

「嗨，好久不見了，你今天看來氣色好多了喔！」衛子瑤對羅曼娣擠出一抹笑容，逕自穿越她步入客廳。

「耶？衛小姐，你……」羅曼娣緊跟在後頭。

「你還會下廚煮飯？」衛子瑤望向餐桌，挑眉問道。

「隨便幾樣家常菜而已。」羅曼娣陪着笑容說道。

「喔！桌上有兩副碗筷，該不是你幫韋擎準備的吧？」

「呃……是。」羅曼娣沒有其他的回答了。

「這樣啊……」衛子瑤轉頭打量着羅曼娣，「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過來嗎？」

「我……我是有點驚訝，不知道衛小姐怎麼會忽然過來？」

「我會過來當然是因為韋擎。」衛子瑤坐往沙發的動作突然停頓，「我可以坐一下嗎？」

「當然，我都忘了，你請坐，我去倒杯水。」羅曼娣想走開，卻被一把拉住。

「不用忙了，我不想喝水，唉！」衛子瑤嘆了口氣，那張妝點美麗的臉龐無限哀怨，「我現在什麼也吃不下、喝不下。」

「為什麼？」羅曼娣跟着坐下。

「醫生說我得了厭食症。」

「厭食症？」

「對啊！我已經有一陣子都沒辦法吃東西了，就算勉強吃了也會吐出來。」衛子瑤搖搖頭，無限絕望地說：「再這樣子下去，醫生說我可能會……」

「會怎麼樣？」羅曼娣連忙問。

「情況很不妙，不過我想這樣也好啦！反正現在我覺得自己活着一點意思也沒有，生不如死。」衛子瑤臉上那抹凄美的笑容，讓人格外心疼。

「怎麼會這樣……難道沒有什麼醫治的辦法嗎？」羅曼娣不勝同情。

「醫生都說沒辦法了，因為這是心病。」

「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羅曼娣看着衛子瑤若有所盼的眼神，忽然領悟了什麼，「你的心病是因為……韋擎？」

衛子瑤點點頭，低着頭埋入掌心，傳來一陣悲凄的啜泣。

「都是因為他！他居然說他一定不會娶我，你知道嗎？這樣是多麼傷我的心，難道我真的這麼差嗎？」

「不，不是這樣子的，衛小姐的條件很好，只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而且……」羅曼娣費力地措詞，「沒有感情建立的婚姻，不管對誰都不好，所以衛小姐要想開一點，我相信以你的條件，以後一定可以找到比韋擎更好的男人。」

「這點我也相信，不過……我就是只想要他！」撥撥秀髮，衛子瑤收拾臉上原本的哀戚表情，轉換成另一種倔強。

「你……真的這麼愛他？」羅曼娣按捺心頭的澎湃情緒。

「愛？愛他？」衛子瑤像是聽見什麼好玩的話，偏着頭重複幾次之後，抬頭一笑，擺擺手說：「神經病才會愛上他這種冷血動物！」

「啊……」神經病？羅曼娣哭笑不得。

「你這個表情……該不會愛上他的人就是你吧？」衛子瑤終於發現了。

「我……」羅曼娣深吸口氣，直接回答：「是，我愛他，所以……」

「所以你瘋了！你怎麼可以愛上他呢？他這個人太高傲，又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根本不把女人放在眼裏，我老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還有，你別看他平時話不多，但是一旦想算計什麼的時候，比誰都精明！我最痛恨的就是欺騙！而他欺騙你、設計你就是事實，換成是我，我就把他大卸八塊，然後埋到後山去當肥料！」衛子瑤一副義憤填膺地從沙發上彈起身，秀麗端莊的臉龐猙獰扭曲。

「呃……」羅曼娣被她忽然呈現的張牙舞爪給嚇住了，唯一能聯想的是起乩附身。

「呃……」眨眨眼，衛子瑤看着自己揮在半空的拳頭，再看看羅曼娣，然後擠出一抹訕笑，順順衣衫，重新坐好，斜並的雙腿也再度恢復絕對完美的優雅角度。

「衛小姐你……確定自己的心病是因為韋擎嗎？一個你老早就看不順眼的男人？」羅曼娣再遲頓，也發覺到某些邏輯的不對勁。

「這個……咳！」輕咳一記，衛子瑤抓梳着額前劉海，籍以掩飾某些表情，「先別說我的心病好了，現在比較要緊的是你，你真的想跟這個男人在一起？」

「嗯！」羅曼娣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你不怕愛了以後將來會很痛苦？」

「問題是不愛，我現在就會很痛苦。」

「那……」衛子瑤很認真地思考。

「衛小姐，我不是那種會橫刀奪愛的人，如果說他跟你是相愛的，那麼就算我再怎麼愛他，我也一定不會破壞你們，所以……」

「所以你現在想怎麼愛就去愛吧！」衛子瑤拎着皮包，起身打算走人。

「那你……」

「放心，看你這麼單純善良，我也不想被人家說我欺負小妹妹，我不會為難你，也不想讓自己繼續找罪受，讓姓韋的那傢伙一看到我就想砍人，說實在的，以我對他認識，他居然會這麼在乎一個女孩子，而且還這麼溫柔體貼，真的是奇迹……」嘖了一聲之後，衛子瑤的目光被擺在一旁的小說吸引住了。

「小說嗎？你在看的？」她拿起那本封面精美的小說，快速翻閱。

「呃……是，愛情小說。」

「那……可以借給我嗎？」

「你也喜歡看小說？」

「我是好奇，我很好奇韋擎為什麼這麼喜歡你，所以對你也很好奇！所以你看的書我當然也有興趣羅！」

「那……好吧！」羅曼娣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不過研究無妨，別來鬧場就好了。

送衛子瑤離開后，羅曼娣這才鬆了口氣，正想關上大門，忽然爆出一記吆喝，讓她掉了魂。

「羅曼娣！你再躲啊！看你往哪兒跑！」

◆◆※◆◆*

羅曼娣確實是沒地方可跑了，來不及關閉的大門就這麼被撞開，幾名彪形大漢跟着闖入，像抓小雞似的，一把持住倉皇想逃的羅曼娣。

「啊！放開我！不要……」羅曼娣嚇哭了。

「不要？那好啊，你把錢拿出來，我們就放開你。」

「我……」她搖搖頭，哀求地說：「我現在真的沒錢，我不是不還……」

「那就別廢話！」帶頭的胖子直接下令：「押走！」

「不……不要……」羅曼娣無法想像錢莊的人會怎麼對付自己，絕望驚懼到了極限。

就在她被拖往門口的時候，一道洪鐘男聲倏地冒出來。

「放開她！」韋擎出現了！

碩長的身影挺立在幽暗的燈影下，透着陰森的兩眼，飄送噬血的味道。

「韋……」乍見男人出現，羅曼娣心裏最直接的感覺甚是複雜。

是宛獲一線生機的狂喜，但也更加擔心害怕……她怕他會被牽連。

果然，衝突一觸即發，那群人當中，有人沖向韋擎了。

迎着飛撲而來的拳頭，韋擎探出手臂，一個精準接握，再用力一個扭扯——

「哎喲……痛、痛啊……」在一陣關節疑似斷裂的聲響中，出拳的人不斷哀號。

韋擎的身軀跟着俐落翻轉，甩掉另一個接應的對手，跟着一個漂亮掣肘，捂着胸口的接應者也跟着發出慘叫。

一群人終於意識到什麼，腳步頻頻退後，也包括被押住的羅曼娣。

韋擎的腳步始終沒停下來，兩隻眼睛也一直定在羅曼娣身上，但話卻是對其他人說的，「放開她！你們放開她，想要什麼，我給！」

「你……你給？她欠了我們錢莊很多錢，你給得起嗎？」帶頭的胖子，這時候已把羅曼娣當成護身符，將她緊緊箝制在身邊。

「不管她欠多少，我都給得起。」

啊？羅曼娣差點掉了下巴，腦袋一片空白。這……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啊！

緊接着，她所看見的場面，絕對不是玩笑。

一場談判開始，接着本金和利息的議價，最後……敲定價碼了！

「總共三百二十八萬，一手交錢，一手放人！」

羅曼娣聽見對方這麼說，簡直欲哭無淚。三百二十八萬？他要上哪兒籌？這可不是三十二萬或是三萬二啊！

「我現在就可以給你。」韋擎卻一口應允。

羅曼娣瞪大眼，看着韋擎掏出支票簿，然後握筆書寫。

他開空頭支票？！這……這種方法騙得過這些錢莊的吸血鬼嗎？

果然，對方一見支票，馬上搖頭：「誰知道是不是能兌現呢？萬一我們放人了，你給我跑去報警，那……」

「砰！」地一聲，韋擎一記拳頭捶上桌面，現場所有人一驚跳，連忙跳離，就連羅曼娣也被嚇了一大跳。

此時此刻韋擎所呈現的氣勢，是她從未見過的。那張粗獷的臉龐多了抹騰騰殺氣，深遂眸底躍動的冷冽，就像兩把亟欲見血封喉的利刃一般。

他沉着嗓音開口說道：「那也是你們該死！如果換成過去，別說是報警處理，我自己就會動手！可是……」他目光落在她身上，那道眸光的銳利驟減，聲音也跟着放緩。「欠錢還錢，只要你們別做得太過分，那我也不想跟你們牽扯不清！」

就在這時候，胖子忽然接了通電話，從他唯唯諾諾的表情看來，得知電話那端的人來頭不小。

「是！是！黑龍大仔，知道了！我知道錯了……」

電話一掛斷，胖子馬上低頭跟身邊小弟說了句悄悄話，然後一行人很有默契地調整排列。

「韋先生……呃，不，韋哥，對不起！我們該死！請原諒我們！」整隊一鞠躬。

「羅小姐，嚇到你了，我們向你賠罪，請原諒！」向左轉，再鞠躬。

他揮揮手，那幫人果然乖乖離開了，而且還跟她說對不起？

羅曼娣直直滑落的下巴，直到那幫人捧着支票開開心心離開，始終還無法合攏。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狐疑地瞅着他，「韋哥？」

◆◆※◆◆**

「你混幫派？」

「我沒有！」

「你是……兄弟？」

「我不是兄弟！」

「那個黑龍大仔……」

「在美國的時候，他發生車禍，剛好是我出手救了他，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在黑幫頗有分量，所以知道你欠錢莊錢，我就找上他，本來想請他從中幫忙調解，沒想到錢莊這些小鬼先出手了。」

韋擎費了一番唇舌努力解釋，好消弭羅曼娣眼裏讓人心疼的餘悸。

「可是……那張支票……」

「對，支票！你提醒了我，明天我陪你到銀行去。」

「幹什麼？」

「把錢還清啊，早該這麼做了。」他說得理所當然。

「還清？拿什麼還？」她卻聽得快昏倒，「又要開支票嗎？先生，空頭支票不能拿來一直亂開的！這樣子……會更糟的！」

「空頭支票？」

「嗯，我現在已經開始擔心了，就算那個黑龍大仔很有分量，可是等到發現那張支票無法兌現，錢莊的人一定更抓狂，到時候……」

「你為什麼一直認為那張支票領不到錢？」

「因為你根本沒有錢啊！」

「我不是說過我很有錢？我……算了！你跟我走！」他索性將她拖着往外走。

接下來，短短時間內，羅曼娣的腦神經就飽受刺激，眼界所及的每個地方，都讓她無法切換目瞪口呆的表情。

一幢歐式庭園別墅，金碧輝煌地矗立在她眼前。

「來！」韋擎微笑地領着她經過那道緩緩開啟的黃銅大門。

一名警衛已經忙着上前揖身問候，「先生好！」

韋擎頷首示意，然後牽着羅曼娣繼續往裏面走。

一路上，庭園美景讓人目不暇給，韋擎很難估計這幢屋子的壞數，因為單一個前庭就這麼大……

「後面還有仿造遊樂區的設施，我要我們將來的孩子愛上自己的家。」他低聲對她說。

「什麼我們的孩子……」她羞澀一笑，然後察覺不對勁，「你該不會想要住在這兒吧？」

「住這兒不好嗎？等一下我帶你去看看房間，你如果有哪兒不喜歡，我會通知設計師過來。」

「這……」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快步跟着他走入主廳，她再度因氣派而不俗的裝潢咋舌，終於拉回的神智也提醒着她面對現實。

「你……這是借的嗎？總不可能是租的吧？那租金一定很可怕！」她一臉驚恐的表情。

「都不是。」他對她露出沒轍的笑容，頓了頓之後才說：「是我買的。」

「你……」

「我用錢買的。現在你應該相信我是真的有錢了？」

「你……這……」她還在錯亂當中，頻頻搖頭，最後乾脆問：「到底你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喂！你不知道，不代表我欺騙你！從頭到尾我都一直強調自己是有錢的！」他忙着澄清。

「那我不知道的部分，現在你可以說了嗎？」她板着小臉。

接下來，從他尋常的口吻中，她得知他那數百億的驚人身價！

就像他說過的，沒有人喊他總裁，但他這個「韋先生」卻是幾家跨國集團的大股東！不愛管理經商，卻擅長投資理財，偏愛創意類的工作，比如程式軟體或是廣告設計等等。

聽到這兒，羅曼娣忽然想到什麼，連忙問道：「難道之前約我面試的那家廣告設計工作室是……」

「是我的工作室。」他搔着頭，笑得靦腆：「本來打算那天再跟你說……我想徵求的是一名助理——賢內助。」

「你這算是在跟我求婚嗎？」

「你願意嗎？」

「我……這有點矛盾耶！我一開始本來很想找個金龜婿，可是跟你相處之後，我已經改變了，我覺得嫁給太有錢的人也不見得好，反而覺得平凡簡單就很幸福了，所以我不想要釣金龜了，可是現在……怎麼辦？」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他，「我覺得你好像就是一隻金龜耶！」

「那……那你就別當我是。」他想摟她入懷，卻落了空。

「可是……這樣好像不太好，我怕人家說我虛榮敗金。」

「怎麼不好？人嘛，都會想讓自己的生活過得好一點，我更想讓你過最好的生活！」

「可是……我都亂掉了，不行！這個我得再好好想想……」她覷着身後追來的男人，故意加快腳步。

「這……就別想了，就是這樣，金龜也很好啊！都已經釣到了，你就……將就點吧！」遊說的步伐追在後頭。

金龜當然很好，特別是這隻深情又溫柔，又有什麼不好的呢？

好！好極了！她的腳步開始放慢。

「我抓到了。」他將她摟入懷裏。

羅曼娣唇忍住笑意，！她也抓到了，親愛的金龜先生！

寬闊的庭園，終於停止追逐的腳步，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笑語。

還有讓所有人欣羨的幸福甜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