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艾麗站在落地鏡前轉了一圈,不敢相信鏡子裏的人是她自己,那個老處女裝扮的裘艾麗已經消失了。

兩天以前,克雷頓宣佈要帶她到一個特別的地方去。因此,她花了一個下午在購物中心挑衣服,才挑到這一件讓他一看到,就想和她做愛的衣服。

她轉過身,由背後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不論克雷頓要帶她到哪裏,她都很高興愉快;其實,只要和克雷頓在一起,就算是在冰窖里,她也一樣覺得溫暖。

她花了些時間整理髮型,然後抹上一些化妝品。既然克雷頓說過,今天是一個很特別的場合,她更要使出渾身解術,讓克雷頓有面子。

她拿起剛買的小皮包,放進口紅、面紙、零錢和信用卡。當她夾緊皮包時,心情好的不得了。

過去幾星期以來,她心情一直都很沉重,不能相信克雷頓真的愛她。雖然她可以在他的吻、他的撫摸和他的呻吟聲中,或是當他對她說話時,感受到他對她的愛。但是,他一天總愛說個幾千遍,不僅在做愛時。連看一部爛電影、洗衣服,甚至打電話到辦公室給她時,他都不忘說那三個字。隨著時間過去,她越來越愛他了。

他的模樣已經深深烙印在她心裏,她無法想像他一旦離開后,應該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把他從心中抹去。她很明白,這樣的日子不可能永遠存在,有一天,克雷頓會告訴她,他在哈佛的研究結束了,到時候,她只能一個人啃噬這番痛苦。

因此,她要趁著現在享受生活和愛。

今晚她穿上那件絲質黑夾克,戴上母親留給她的十字金項鏈;她的父母親並沒有留給她多少紀念物,因為他們一生忙着追求理想,最後連生命也遺留在異鄉。小時候,艾麗多麼渴望他們陪在她身邊,隨着他們的死亡,同時也粉碎了她的願望。

艾麗拭去眼淚,不會有破滅的夢了,她從不去幻想和克雷頓共有未來,所以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即使他們已經互相表達愛意,也改變不了事實。

她披上圍巾,離開前又端視了一下鏡中的瞼,深深吸了幾口氣,確定一切都完美才下樓找克雷頓。

當她踏進去時,並沒有看見他,她對今晚的氣氛頓感納悶,不知道克雷頓要帶她到什麼特別的地方,克雷頓的理由是,想擁着她共舞一夜,但是她不怎麼相信,因為他的眼裏閃著不尋常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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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后,艾麗果然依偎在克雷頓的懷裏,在一家外表像倉庫的餐廳跳舞。除了他們,另有兩對男女,大部分的客人在晚餐后就離開了。艾麗用臉頰摩挲著克雷頓的西裝。“你真的打算跳一晚的舞?”

“累了嗎?”他溫柔地摟着她。

“不會!和你跳舞永遠也不會累。”

他緊摟着她的腰,慢慢移動舞步。“我想,那位鋼琴師準備要休息了。”

“我知道,就算是灰姑娘,也應該要離開她的舞會了。”

克雷頓愉快地笑着,“我有沒有告訴你,你今晚好美麗!”

“你至少說過三次了。”她的手環住他的腰,一根指頭搔着他的褲帶。“我謝過你送我的玫瑰花了嗎?”就在她下樓時,克雷頓早已捧了一束紅玫瑰在大廳里等她。

“你至少謝過三次了。”當音樂接近尾聲,他停下腳步。“我們可以回家,打開家裏的音響,看看赫伯那些不錯的收藏品。”他擁着她回到座位,幫她披上黑夾克。“你不會打算穿它去參加亞諾的聖誕晚會吧?”

“有何不妥嗎?”她拿起皮包走向門口。“你不喜歡它?”

“它是沒什麼不妥的地方,但是,假如整個晚會裏,我要不斷花時間趕你身邊的蒼蠅,怎麼會玩得愉快呢?”克雷頓對她眨了眨眼。

“你真會說話!”她注意到克雷頓給了女侍一筆可觀的小費,還有一個迷人的笑容。

“來吧!花蝴蝶!”他們一起走出門外。“假如你一路乖乖聽話,回家后我請你喝香檳。”

她彎腰坐進車子裏。“什麼香檳?”

“當我們跳舞的時候,它已經在我們的冰箱裏涼透了。”他幫她關上車門,再回到駕駛位上。

艾麗睜大眼腈看着他,他居然若無其事地吹着口哨。“克雷頓?”

“嗯?”

“我們是不是要慶祝什麼特別的事?”

他發動車子,同時伸過一隻手來捏捏她的手心,用口哨聲吹着“或許是吧”的音調,艾麗聽了卻不太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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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頓拉着艾麗,慢慢地轉了一圈,一切似乎都如他所願地進行着,火爐正發出熊熊烈火,為整個室內添上浪漫的色彩。低沉的音樂,彷佛是愛人的撫觸,廻盪在每個角落。艾麗喝過一杯香檳了,假如能按照計畫進行,他們將在床上暍完這瓶酒。

現在唯一讓他擔心的是,她突然不愛說話了,離開餐館后,她看起來若有所思。

他的手指在她背部上下撫摸。“你還好嗎?”

“我很好。”她的聲音帶著沙啞,清了清喉嚨,重複了一遍,“一切都很好,克雷頓。”她感覺到克雷頓眼裏的疑問,連忙補充一句,“這是我有生以來,最浪漫的一晚,有晚餐,跳舞和玫瑰花,現在還有香檳和爐火,身為一個女人,我還能要求什麼呢?”

藉着爐火的光,他緊盯着她不放,或許是光線的原因,他總覺得她的眼裏充滿了不安。“說它是一個浪漫的夜晚,還缺了一樣。”他的雙手輕巧地滑到她的腰上,在同一個房間內,他不該離她這麼近,她的身體不時摩擦到他的下體,激起他強烈的生理反應,他拚命壓抑著,等問過了這個重要的問題,他就可以得到紆解了。

艾麗上下打量他,目光停在他突起的下腹。她的金色睫毛眨動了一下,取笑道:“這就是你的答案?”

克雷頓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是說這個。”艾麗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他笑出聲來,“好吧!也許是,在晚一點的時候。”說著,把她拉到火爐邊,他要仔細看着她,記住她臉上的表情,直到他八十歲的時候,他還要常常回想這一刻。

他用手背輕撫她的臉頰,語調清晰且穩定地道:“裘艾麗,你願意嫁給我嗎?”

“你說什麼?”艾麗大聲的問,跟着往後退了一步。

克雷頓儘力穩住笑容。“我在向你求婚啊!”

“為什麼?”她又往後退一步,雙手緊緊扣住搖椅的椅背。她怎麼會沒料到這一刻的來臨?她應該料到會有事要發生的,噢!但她說什麼也想不到他會向她求婚,這就是隱藏在玫瑰花,香檳和爐火背後的目的!她簡直要心碎了。

“因為我愛你!而且你也愛我!”他深深吸了口氣,放下手來。“這是人們相愛以後必經之路,他們會結婚,生兒育女,像你所說的,有六個小孩,還要有一棟古老的大房子來養他們。然後,要半夜餵奶,換尿片,及一堆帳單。”他的手伸進口袋裏,目光熱切地說:“艾麗,你願意嫁給我,和我共組一個家庭嗎?”

“我不能!”艾麗臉色蒼白的說,克雷頓的表情頓時呆住了。“我是說,我不會嫁給你的,克雷頓!”眼看克雷頓的肩膀無力地下垂,她的心抽痛起來,她不是有意要傷害他,但是長痛不如短痛。

“到底為什麼?”他粗聲的問。

她不忍心看到他痛苦的眼神,遂將頭轉開來,牢牢抓着椅背。她多想撲到他懷裏,抱着他,好好安慰他。她曾經告訴過自己,當事情告一段落的時候,絕不會有任何傷害,但是現在她覺得像要死去一般。正因為她是如此愛著克雷頓,應該給他一個答案的。“因為你是一個夢想家,我不能嫁給你!”

“夢想家?”他用雙手托著後腦,“你是說,我和詹姆一樣?”

“詹姆有他的夢想,但和你的不一樣,你的夢想太冒險了。”

“你究竟在說什麼夢想?我一點也不知道!”

她注視着火爐。天哪!他為什麼還要和她爭辯?為什麼不能就讓這件事情到此結束?他們還是可以繼續當幾星期的愛人。“你想過我們的婚姻生活會是什麼樣子嗎?”

“我當然知道,我們將會有一棟大房子,有半打的小孩在每個房間跑進跑出,茉蒂和赫伯會時常來看我們,把我們的小孩都寵壞掉!”他的聲音激動不已。“我們會白頭偕老,一起帶孫子,還有,相愛不渝。”

艾麗抹去臉頰上的淚,克雷頓所描述的正是她的夢啊!“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我看到我站在餐桌旁邊,想盡辦法向孩子們解釋,為什麼爸爸又沒有回來吃晚飯,因為他可能和尼安德塔人一起住在洞穴里,或是去參加十字軍東征了。”她的眼淚不聽話地拚命往下掉,哽咽的說:“我還要對他們解釋,為什麼爸爸選擇登上時空儀器,讓他體內的每個分子都被破壞,然後他就可以穿越時空。我還看到,當你一心追求夢想的時候,我要一個人獨自維持這個家。”她抽出一張面紙,擦去眼淚。“我的一生都在這種情況下度過,起初是我的父母,接着是我的未婚夫。”

克雷頓想要開口解釋,艾麗搖搖頭,阻止了他。“我愛你勝於生命,這是我不能嫁你的原因,因為我無法忍受經常不能看到你。”

“無法忍受?”

“不要說了!克雷頓!”她往前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假如--”她咬着下唇,說:“在這種情況下,我希望你明天能夠搬離開這裏。”

“你要我搬出去?”

“就算我拜託你。”她揮着手,以防他走過來。她必須先逃離此地,以兔自己崩潰,又當了一次傻瓜,克雷頓所形容的遠景太迷惑人了。“今晚什麼都不要再說了,你想說的事--我們明天早上再討論。”說著,她急忙走向門外。

“艾麗?”

她停下腳步,但是沒有回過頭。“什麼事?”

“我們甚至還沒有討論過未來。”

她的肩膀顫抖著。“我們不會有未來的,克雷頓!”

“那麼,為什麼我能預見我們將滿頭銀髮、滿瞼皺紋,一起抱着孫子?”

艾麗搖搖頭,盲目地往前走着,一直走回自己的房間,才停下腳步。

克雷頓沉重地嘆口氣,瞪着爐里的火。怎麼也料想不到,他精心策劃半天的事,居然會以這種局面收場。他知道女人有理由不嫁給男人,但是艾麗的答案應該拿個特獎,她竟然怕他會跳進時空儀器里,然後永遠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一小時后,克雷頓站起來,將火爐的帘子拉上,關掉音響的電源。他不知道明天早上要對艾麗說什麼,但是他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他關掉大廳的燈,檢查了所有的門窗后,才上樓回到自己那冷清的房間。

艾麗擔心的是他的工作,但是,有一件事情她並不知道,他剛剛苦思一陣子才想到。也許,以他的薪水而言,要負擔六個孩子和一棟古老的大房子,是稍微勉強了些。每次,在工作和艾麗之間做選擇,艾麗總是佔上風,也許,該是讓艾麗了解他工作的時候了,因為她不知道實情,所以才會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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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艾麗小心地走進廚房,她心裏還是期望克雷頓會突然從某個地方跳出來嚇她。剛才經過他門口時,發現他並沒有整理行李,而整個餐廳還都是他的東西,他的車子還停在車庫。她不想看到他,更不想讓他看見她的樣子,因為哭了一整夜,眼睛又紅又腫,身上隨便穿着舊牛仔褲和一件大毛衣,頭髮全糾成一團,她現在的樣子可怕極了。

整個晚上,她心裏不斷回想克雷頓的那句,“你願意嫁給我,和我共組一個家庭嗎?”每想一遍,她就心碎一次。克雷頓向來和他的工作相依唯命,自從親人們都去世后,他孤單地生活了十幾年,雖然也有相同的遭遇,但是她還有茉蒂和赫伯,克雷頓卻只有一個人。

她下意識地打開咖啡壺,今天早上,她唯一吃得下的食物就只有咖啡了。

她有個預感,克雷頓絕不會就此罷休,他一定想要得到更多答案。她拿起馬克杯,倒滿了一杯咖啡,當克雷頓走進來時,她剛好準備喝第一口,沒想到它還這麼燙,她被嗆得一直咳。

克雷頓立刻跑過來,用力拍着她的背。

艾麗向後退一步,抬起手來,等到舒服了些,才難過地說:“我還好!謝謝!”她看着他的手,皺起眉頭,他顯然不知道自己力道有多大?她扭動一下肩膀。心想,他不僅讓她心碎,甚至還把她給打傷了。

“你還好嗎?”

“你開門進來時嚇到我了,害我嗆到,如此而已。”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嚇你,我剛從喬治家回來。”他把她放在枱子上的馬克杯遞給她。“再喝一口,喝慢一點。”她照他的意思做了,克雷頓也幫自己倒了一杯,靠着冰箱看她。

艾麗把頭低下來,雙眼注視著杯子,好像其他東西都不存在。她知道克雷頓看着她,她等着他發問。不論如付,剛才他關心的樣子,還是讓她很感激。

“你喝完咖啡了嗎?”

艾麗不解地看着他,把杯子放在枱上。

克雷頓轉過身幫她把吊在門后的夾克拿過來。“我們走吧!”

“去哪裏?”她慢慢穿上夾克。

“你等會兒就知道。”他打開門,和她一起走到門外。

“我不認為這有什麼用,克雷頓。”艾麗停下腳步來,發現克雷頓已經把門上鎖了,她甚至還沒拿皮包。

“這是你欠我的。”他打開車門,等她坐進去。

“我欠你什麼?”艾麗微皺眉頭。

“你等會就明白。”

他看起來既非生氣,也不是沮喪,而是一臉堅決。好像她真的欠他什麼,艾麗自認為欠他的或許不只這些。從一開始,她已經知道他們不會有結果,卻任憑事情發展下去,想到這一點,她默默坐進車內。

克雷頓正是開往學校的方向,但他停車的位置不是圖書館旁,而是南邊的停車場。克雷頓一言不發地走出車外,艾麗跟着下車。今天是星期日,校園一片冷清。走了幾步,艾麗發現他們正往克雷頓的研究大樓走去。克雷頓走到大門前,按下密碼,響了一聲之後,門自動開了。

艾麗站在門外,“我不能進去。”

克雷頓在門內皺著眉頭。“為什麼?”

“我沒有通行證。”

“你有的。”他將門再拉開一點,等她進來。

“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故做冷靜,但是眼睛忍不住向里看。

“從今天早上七點鐘起,你可以在內部人員陪同下參觀這棟大樓。”

“為什麼?”她緊靠着門。

“我提出了申請。”

艾麗驚訝他事先沒有問過她的意思,也驚訝他的要求被准許了。她看着克雷頓以及漆黑的大廳。不論如何,她不能錯過這個見識神秘大樓真面目的機會。於是,她深深吸了口氣,走進門內。克雷頓隨手打開開關,大燈立即照亮整個大廳。

艾麗看了一圈,有些失望,她原本預料會看到像科幻片裏面出現的情景,但是這裏完全沒有。大廳有一半是會客室,另一邊是警衛區;擺飾大多是玻璃或不鏽鋼做成,四面牆和地毯是深藍色,整個格局看起來明朗清爽。

“這裏是我們的秘書--珍妮的辦公地方,她不喜歡在裏面,這裏安靜多了。”他伸手指向會客室里的淺藍色沙發,“我經常在上面躺個幾小時,但是很不舒服。”

當克雷頓像個導遊一樣介紹時,艾麗皺起眉頭。他又一一打開每個開關,以及每一扇門。

艾麗一走進其中一個房間時,不禁張大了嘴巴,這正是克雷頓小組的研究室,裏面擺了六張桌子,她立刻認出克雷頓的位置,因為桌上放着他曾經形容過的大紙箱,而且,桌上至少擺了一打的咖啡杯和一些披薩的空盒子,房間裏面還有幾台電腦。

克雷頓跟着她的眼光,把整個房間看過一遍。“很抱歉,實在非常髒亂,我們沒有負責打掃的人,只有當垃圾滿了,或是雪倫--我們小組裏唯一的女性,威脅她待不下去了,我們才會趕緊清掃乾淨。”

艾麗往前走了幾步。“我可以進來這裏面嗎?”

“當然可以,只要不把黑板上的東西擦掉。”他拉出會議桌旁的椅子,坐了下來,然後把腳蹺在桌面,艾麗則在室內到處走動。“你也可以提出任何問題。”

艾麗再一次驚訝地回頭看他。“我在這一方面也得到允許了嗎?”

“不,這是我個人的決定。”他把雙手托在腦後,“假如我隱藏不說,如何能解開你心中的恐懼呢?”他閉上眼睛,嘆道:“我們之間不會有秘密,艾麗,永遠都不會。”

艾麗咬着嘴唇,仔細打量克雷頓,他看起來滿臉疲倦。她又把室內看了一遍,他們顯然沒有料到會有客人造訪,否則至少會稍微收拾一下;如此說來,呈現在她眼前的是平日的情況,沒有任何偽裝,而她現在該做的就是將它仔細看清楚。

她在每張桌子間走動,看看黑板上寫的字,以及印表機印出來的資料。她甚至打開一個克雷頓的檔案夾,因為上面註明“美國太空總署”,裏面大概有五十張外太空的照片,另外有一些關於銀河及黑洞的資料。她將檔案放回原位。好啊!這下子,她對孩子解釋爸爸不回來的理由,不是他跟着哥倫布出海去了,而是到火星去教那些小綠人玩撲克牌。

她慢慢折回克雷頓的座位旁,他正好張開限睛。“都看過了嗎?”

她聳聳肩,指著整個房間。“我一點都不明白。”她唯一看得懂的,是黑板上的井字遊戲,這個應該不能算吧!

克雷頓笑着站起身。“不要急,我也曾經被杜威的十進位法整得七葷八素。”他本想伸手過去摸摸她的臉頰,但是就要碰到她時,立即把手縮回來。“沒有其他問題嗎?”

“有幾千個。”她注視着他退縮的手。“但是不知從何問起。”心裏卻忍不住喊著,她昨晚是那麼的想念他,難道她這一生就要如此孤單下去?

“那就從頭開始問吧!”他撿起一兩個披薩盒,將它們丟進門邊的紙屑桶。

“你能夠穿越時間嗎?”

他笑着拾起幾個空汽水罐。“不!不能。”

艾麗皺起眉頭。“那麼,你試著穿越時間嗎?”

“不!”他把罐子扔進黑板旁的回收箱。“至少目前沒有。”

他邊嘆氣,邊拿起六個空咖啡杯走向角落的小廚房?“但是我們不可能達到目的,至少在我這一輩子是不可能。”

她滿瞼疑惑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做的研究是無法達成的?”

“不!”他將水槽放滿肥皂水,把咖啡杯泡進去。“過去二十年來,政府一直到處尋找從事時空飛行的人才,而且頗有收穫,就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中,有關時間旅行的部分理論也有可能實現。在物理學的法則來說,沒有東西可以阻止穿越時間。”

“真的?”天呀!原來這一切都有可能成為事實,他們真的正在做時間飛行的研究,她緊張地看着室內。

“是的!”克雷頓把咖啡壺放入水槽里。“美國政府有幾個這種科學小組,從不同的角度來進行研究,透過一些資源交換,我們這一小組被分派到哈佛大學來,由政府負責經費、哈佛大學可以分享試驗出來的成果;幾年來,我們從不同的觀點來進行試驗,研究小組運用個人的專長與所學,整個小組搭配的非常完美。自從八月份來到哈佛后,我們決定把重點放在穿越空間方面,而不去管時間的旅行。”克雷頓拉住她的手,讓她在一個梯子上坐下來。“我們稱它‘空間轉換’,我們希望能事先確知降落的地點。”

艾麗注視著樓梯,在那上面有個鐵門。“那麼,你能穿越空間嗎?”

克雷頓嘆口氣,說:“算是可以吧!”他推開那扇鐵門,打開另一排燈。“根據測試結果指出,我們的失誤很多。在第一次測試中,有些變數我們不考慮在內,比如說,另一個次元。”

艾麗走進那房間,立即感到寒冷,聽克雷頓這麼說,她可以想像,在這層樓底下的空間,可能已經不見了。她仔細看着房內的大型機器,中間豎著十五尺高的雷射槍,其他的儀器也都閃著金屬的亮光,看起來的確有些科幻電影的味道。“這個儀器可以用嗎?”

“有時候,它叫空間轉換儀,但是我們都叫它‘奧斯卡’,這是取自芝麻街裏面那個小彆扭的名字,因為它老是找我們麻煩,動不動就當掉。”看見艾麗眼裏的笑意,他也跟着笑起來。“你大可隨意看看,但是不要摸任何東西。”

艾麗向他走近幾步。“這就是萬聖節晚上他們對你做的事?”

克雷頓有點逃避,遲疑了一下子才回答,“是的。”

“你瘋了嗎?”艾麗大叫,“你可能會出意外死掉!”她開始帶著恐懼的眼光看着那座碩大的儀器。

“或許比這更糟。”

“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們有四個空間,長寬高,還有時間,”艾麗聽了點點頭。“有些物理學家,提出‘線’的理論,是形容粒子在高能量的狀況下的行為,這些提出‘線’的學者,認為應該有十或二十六個次元,而不只是我們所說的四次元。”

“我還是不了解。”

“我們曾經用‘奧斯卡’做過幾次實驗,我們可以把東西送走,但是無法控制它的目的地。可怕的是,在我之後的幾次實驗,大部分傳出去的東西,都不見了。”他笑得很勉強,“不知道它們到哪裏去了!”

“你是說,消失在空氣中?”

“沒有東西會消失在空氣中,除非還有另一個我們不知道的次元存在,把一些東西拿走了,譬如說我的眼鏡。”

“它不是在餐桌上嗎?”

“不!在萬聖節那晚,‘奧斯卡’把我傳送到你家的時候,我還戴着它,那是一副黑框眼鏡,上面還有我的名字,和學校的地址,但是到你家時,它已經不見了,在我着落的地點,什麼也沒有,它會到哪裏去了呢?”

“可能掉在某處,而撿到的人懶得寄還給你。”

“可能!”他在六尺寬的平台上來回踱步。“但是其他那些東西呢?那一籃橘子,那些咖啡杯,還有一本字典,外面還包了一張紙,寫著歸還者可獲一筆獎金。”

“這代表什麼嗎?”她有點魂不守舍,離那平台遠一點。

“我們唯一能確定的是,沒有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可以再用‘奧斯卡’來傳送,我想,你也知道這計劃必須考慮到安全性。”

艾麗麻木地點點頭,一時之間,她沒有辦法消化這麼多事情。

“所以,如果我告訴你,我們對國會撒謊呢?”

“你對國會撒謊?”艾麗驚訝地張大嘴。

“不完全是謊話,而是隱藏了一些實情,假如讓一些好大喜功的議員知道,我們的實驗已接近成功,他們一定會不顧一切安全問題,逼迫我們用人體試驗。這個小組的每一個人,所做的工作,大都是在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研究。”

他引導她走到樓下,一路拉着她的手,直到下樓后關上燈。“還有問題嗎?”

艾麗搖搖頭。“我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麼多。”

克雷頓輕撫她的臉頰。“我可以理解,很抱歉,我忘了自己和這些東西已經接觸十幾年,突然告訴你這些,可能嚇壞你了。”

“你一定熱愛這份工作。”艾麗露出理解的眼光。

“不如愛你那麼深。”他溫柔地畫著她的下唇。“我當初自願當那隻白老鼠,是因為我是小組中唯一沒有家庭牽挂的人,但是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自告奮勇了,艾麗。現在,我有你,還有茉蒂和赫伯正等着我回家。”他將雙唇湊上她的瞼龐。“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們這些人都很喜歡哈佛?當中至少有四個人想搬到哈佛來,亞諾和他太太這周末已經開始在看房子了。”

“真的?”艾麗喃喃的說,克雷頓用力吻着她的下顎。

“雪倫也想在這個可愛的城鎮生孩子。”

當克雷頓的唇吻遍她的頸部,她無力地呻吟著,把頭別到另外一側。

克雷頓抬起頭,認真地看着她。“嫁給我好嗎?艾麗?”

突然間,她打了個冷顫,回到現實來。這男人只用幾個吻就讓她失去了理智。她重重地搖著頭,往後連退幾步。“你還不知道嗎?我不能這麼自私。”

“自私?”克雷頓一臉迷惑。

“我不能阻止你去實現夢想!”她雙手顫抖指著那個房間。“幾年後,假如你找到一個安全的飛行方式呢?你會不會自願第一個接受實驗?”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轉身跑到會客室。“假如你發現了另一個次元呢?你一定會想要前去探險!”

“艾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一切改變不了,你終究還是個夢想家,我不能嫁給一個像你這樣的人!”她哭着,跑出大門消失在陽光底下,只留下克雷頓站在大樓內;憤怒地大聲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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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察覺到克雷頓走進廚房,但她繼續切著蘿蔔。自從那天早上到他的實驗室之後,兩天以來,他們之間就像陌生人一樣;偶爾交談幾句話,大部分都是克雷頓先開口,但也只是說他不回來吃晚餐等的小事。艾麗快受不了這種情形,她無心工作,食慾減退,最糟的是,惡夢連連,讓她總是睡不好。

她一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指頭,她忙將刀子放下,才轉過頭來,竟看見克雷頓還站在她後面。“晚餐在十分鐘之內就會好。”

他點點頭,從衣架上取下夾克。“我到喬治的房子去看看。”

“過了今晚,你就不必再去了。”

這句話總算吸引他的注意。“為什麼?”

“茉蒂和喬治明天就回來了,我兩點會去機場接他們。”

“赫伯呢?”

“他留下來陪瑪莎,茉蒂和喬治進展得不錯,茉蒂說,他們可能在明年一月結婚。”

克雷頓直視著艾麗。“愛情是與生俱來的能力,不是嗎?”說完,把門帶上就走出去了。

艾麗愣了一會兒,才喃喃自語,“不!愛情會把人逼瘋。”她噙着眼淚,繼續切著蘿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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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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