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待失神的男子獃獃地轉過身,朴震聲已經猴子似的從二樓攀下來,閃電般來到他跟前。

「震聲……」看着男人凶神惡煞的臉,單純的柳粵生愣住了。

「天殺的!我才罵你兩句你就離家出走!你是完全不把我放眼內了!」朴震聲抓小雞似的把逃家不逐的男子拎回來。

「震聲,放開我啊。」一陣疼痛,小柳不禁低聲哀求。

「放你?!放了你讓你遠走高飛嗎?你吃撐了!」大怒。

「我沒有。」晚飯才吃半碗怎會撐呢。

「那你為什麼要跑?」大聲問。

「是、是、是你叫我走的。」小小聲。

「我叫你走你就走?」天曉得他只是想罰那可惡的小東西睡一夜書房。誰知柳粵生就離家出走了!好!夠狠!要不是他一直留心着,聽到異聲探頭張望,明兒都不知要去那個窮鄉僻壤『尋妻』了。

柳粵生聞言無比委屈地垂頭。不然怎樣嘛,震聲見到他都討厭了,他總不能賴着惹他生氣啊。

朴震聲見狀更惱了。

「你既然那麼聽話,那我叫跟我混黑道,你怎麼又不聽呢。」

「那是不同的。」小柳脫口而出。

「你就是存心跟我過去。」男人氣煞:「總之就是我不離開幫會,你就離開我是吧。」小柳兒竟然學會要脅他了,真是,都怪他太寵壞了他!!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柳粵生結結巴巴地解釋。他真沒想過離家出走啊,他只找個地方過一夜,待震聲氣消了再求他。

「不準狡辯!」

「……」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啦!」

「這……震聲,你怎地蠻不講理啊。」柳粵生囁嚅地抱怨。

「反正我就是無惡不作的黑社會!!」男人拗氣一如倔強孩子。

柳粵生困惑了,待過神來,人已經被困在床上。

「啊?震聲!你幹什麼啊?」吃驚。

「把你鎖起來。」猙獰貌。

「這我知道。」手腕和腳踝都鐵煉固定在床上了,他再傻都知道自己被鎖起來啦。可是……「可是,你鎖起我來幹什麼?」

「不讓你離家出走。」男人鼓着腮幫子。

柳粵生聽了更是困惑。

「我都沒說要離家出走。」

「管你有沒說,總之是別想跑掉。」上次驟失所愛,尋遍半個地球的噩夢他還記憶猶新呢。

「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了算。」朴震聲一邊兇惡地吼,一邊小心地替在那柔嫩的手腕塾上絲巾,不讓冷硬的鎖鏈有機會傷了愛人。

柳粵生可憐兮兮地叫:「我不要啊……」這樣行動好不方便。

「不要你報警好了!」黑道老大咧嘴,露出潔白尖銳的虎牙。

報警?震聲禁錮他是違法的啊,要是警察來了把震聲抓起來怎麼辦?他不要震聲被抓起來。

單純的男子搖頭不迭。

男人看着哭笑也不得,只好負氣道:「我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喜歡你,說不定我比你還要笨啦。」

「震聲……」柳粵生聽着好不委屈,想要說點什麼,但唇忽然被狠狠堵住了。猛力的吸吮讓他感到有點疼,可是他還是忍着沒有掙扎。

「小東西,你今天就不要再氣我了吧。」惡狠狠的聲音透着一絲無可奈何的心疼,熾熱的唇旋又落下,或啃咬或吮吻,不住留下充滿佔有性的痕迹。

情人銳利的虎牙帶來隱隱若若的痛,柳粵生輕哼一聲,緩緩閉上眼睛。

被鎖起來也沒關係,只要震聲不趕他走就好了。

***

三天之後。

「震聲,今天也要鎖着我嗎?」男子困惑的聲音。

「不錯。」

「……」要鎖到什麼時候嘛,他也要上班的耶,不然震聲的爸爸要生氣了。

男人一眼看透他的心思,橫蠻地說:「一直鎖到你知錯為止,決心永遠不離我為止。」絕不能給那人兒一絲一毫逃家的機會,天知道那少條筋的腦袋打着什麼主意了?朴震聲決定小心駛得萬年船,無論如何把心愛的人離開自己的掌心。

「啊?但我又沒錯。」直線思考的男子小小聲地說。

「唔?」黑社會老大揚眉怒目,成功把膽小的傢伙嚇得縮起來才滿意離開。

寬敞的卧房只剩下滿臉苦惱的男子在無聊地玩弄鎖鏈。

雖然鐵鏈已經放長到可以在房間自由的走動的程度,可是被鎖着總不是很愉快的經驗。更何況無故曠職,柳粵生很擔心會惹來話,讓本就對他不太有好感朴家爸爸更討厭他了。

怎麼辦呢?要他怎樣說震聲才會放了他啊?口拙心實的男子束手無策,急在房間來回走動。

足上的鏈子叮叮噹噹的響,遮掩了樓下的吵嚷聲。直到客人闖到房間裏來,柳粵生才驚覺。

「爺爺?你來了?」高興的聲音。

「是啊,爺爺來看了。」摸摸頭,朴爺爺也很高興。「樓下的兔崽子竟然想攔你爺爺,真不知死活。」

「是、是啊?」震聲雖吩咐誰也不許接近他,但那些小弟們怎是爺爺的對手。

「可不是嗎。」老人得意得鼻子照天,過了好一會才發現柳粵生的處境不妙,「咦?染髮的,你怎麼給銬起來了?」

「這個嘛……」小柳尷尬地撓撓腦袋。

「你被欺負了嗎?」朴家爺爺,前任黑道老大泛起怒容。

「不、不、沒有。」不能挑釁他們爺孫感情哦。柳粵生連忙說:「是我做錯事了。」

「這樣哦……」老人想了想,護短地說:「錯了改過就好,那用得着銬起來呢。」

柳粵生滿臉感動地安慰道:「我沒關係的,銬着也沒要緊……咦?啊?爺爺?」可是話聲才落下,朴爺爺隨手從他的長發上拔下一枚髮夾,兩下手勢就把他手和足上鐵鏈子解開了。動作敏捷之極,那裏像個老人?

柳粵生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爺爺好利害……啊?爺爺?你又幹什麼啊?」

隨着清脆的『咔嚓』聲,鎖鏈重新銬上。

朴家爺爺抬起頭,露出無辜的笑容:「你說銬着好,那我重新替你銬上了。」

「爺爺……T_T」小柳欲哭也無淚了。

「左一點……右一點……手輕巧一點……力度要若有若無,不能出死力,要巧勁……」

「嗯、嗯……是這樣嗎?」

「不對!都說要用巧勁了,你不能用強呀。每把鎖也有自己的脾性,要順着它,溫柔的,當它是情人般細心安撫,才能打開它的心房,你懂嗎?」

把鎖成當震聲?實在找不到兩者的共通點,傻氣的男子搖搖頭:「不懂。」

「笨!」朴爺爺氣結,「我一生教了不下百個徒兒,都沒教過像你這般、這般……唉……」

「對不起。」小柳慚愧地低頭。

「由早上教到中午,由中午學到黃昏,由黃昏練習到晚上,你還是擺不平這簡單的鎖啊?早知爺爺就不答應教你了。」

「……」柳粵生無言。不是他要學的啊。是他要求爺爺再替開一次鎖時,爺爺一時興起,堅決要收他為徒。他也不知道開鎖那麼難學,早知道他還是被銬着好。

「好啦,不要哭着臉了,休息一會再練習吧。」朴爺爺一聲令下,小弟們連忙送上餐點。

一老一少邊吃邊聊甚是融洽,爺爺忽然問道:「好了,染髮的,告訴爺爺,你有什麼心事?」

「啊……」小柳嚇了一跳。爺爺怎麼知道他有心事呢?

「啊什麼?你道爺爺是白痴?這也看不出來?」老人氣呼呼道:「你爺爺只是記性不好,還沒老糊塗。」

「我知道,爺爺是聰明老人啦。不像我,笨得要死。」垂頭。

朴爺爺摸摸他的頭髮,安慰道:「好啦,你有什麼想不通,待爺爺給你出主意。」

「爺爺……」小柳感動,躊躇了一會,問道:「你當年混黑道,奶奶沒意見嗎?」

「淑枝?」說到愛妻,老人可眉飛色舞了。由二人新婚嬿爾,一直說到女兒出生。柳粵生倒能耐心地聽着,見老人累了,又乖巧地給泡杯茶。

「淑枝啊,也很不喜歡在黑道打滾。」朴爺爺思想跳躍不定,喝了口茶忽然又接着之前的提問說下去。「老是說什麼傷天害理啦,有報應啦,對後代子孫不好啦。婦道人家懂什麼,就是會小心眼羅。」

「啊?」柳粵生聽着一怔,忍不住問道:「那爺爺都不理奶奶的想法嗎?」

「呿,男人做事那有女人插話的餘地。女人就應該跟隨着男人的步伐。」傳統的韓國老人翻了個白眼。

小柳默然半晌。震聲也這樣想吧。他雖不是女人,但震聲也沒把他當平等的男人看待。不過話又說回來,二人力量懸殊,他好像也沒什麼資格要求震聲聽他的。

「奶奶不會生氣?」小小聲。

「生氣嗎……」爺爺沉思,忽然感嘆地道:「生氣是一定有的羅。但淑枝是好女人,她再不同意我的做法,還是毫不猶豫地支持我。」

「……」不同意也要支持嗎?柳粵生再次默然。

「淑枝很喜歡我,對我是沒話說的。所以她雖然生不齣兒子,但我也沒有外麵包養女人。」朴爺爺忽然幸福地笑。

柳粵生卻感到茫然了。

「難道喜歡一個人,就要不問是非?明知是錯的,也是義無反顧地支持,明知他是壞人,也無怨無尤地跟隨他嗎?」而他希望震聲改過,反而是錯了?

爺爺愣了好一會,好像從沒想過這問題。

「這個……應該是吧。」

「是嗎?」小柳哭着臉。原來真的是他錯了。

「因為喜歡一個人,更加不可以在他犯錯的時候離開他啊。」爺爺語重深長,「假如你也放棄了,誰會讓他迷途知返呢。」

「啊……」

是啊。為了震聲,他應該永不放棄才對。他應該像開鎖一樣,溫柔地耐心地引導他,慢慢讓震聲變好,為此就算讓自己的羽翼短暫地變成黑色也沒有關係。

***

凌晨三時,朴震聲才拖着疲乏的身軀和滿身酒氣回來。

「吁……好累。」應酬幫會的叔父還是真麻煩。

「震聲你回來啦。」照舊溫柔悅耳的聲音響起。

「小柳兒,我回來羅。」累昏了頭的男人沒發現異樣,也照常給愛人一個火熱的擁抱。

「夜宵已經準備好了,有人雞湯。」

「真好。」朴震聲滿心幸福,二人手挽着手一起去到飯廳。

嘗了一口溫熱的清湯,男人忽然省悟。

「是誰放你出來的?」一口湯嗆住,朴震聲幾乎沒咳死。男人不敢相信竟有手下不聽他命令,私自把柳粵生放了出來。

「是我自己解開鎖出來的啦。」柳粵生說著給他拍拍背。

「你還敢撤謊?!」他才不相信笨拙的情人能自行脫困。

「是真的喲,真是我自己開的。」單純的男子喊冤。跟爺爺聊天之後,他好像忽然開了竅,竟真把鎖給打開了。

「這不可能!你能開鎖除非天下紅雨了!」男人生氣地叫:「說,到底是幫你的。」那個不要命的敢違反他的命令,他非狠狠教訓不可。

「真是我做的啊,震聲,你不怪別人……」小柳聽着急了。

朴震聲見心愛的人紅了眼睛,也就心軟。

「算了,我不計較了。」嘆了口氣,男人無奈地問:「既然脫困了,怎麼不逃呢?」

「啊?我為什麼要逃?我從沒想過要離開你啊。」柳粵生傻傻地說。

「真的?」感動。

「唔,就算你趕我,我都不會走。」

「小柳兒……」感動死了。

「震聲……」柳粵生輕輕抱上情人的腰,貼在他胸前說:「對不起啊。」

「啊……」嚇死了。朴震聲幾乎以為自己聽錯,連忙問道:「小柳,你剛才說什麼?」

眨眨眼睛,柳粵生清晰地答:「我說對不起啊。我迫你離開黑道,都沒理解你的心情。」他應該循循善誘,慢慢勸導才是,不應操之過急的。

「小柳兒……你想通了?」朴震聲又驚又喜。以為情人已經打消退隱的念頭。

「嗯,賭場的事我會儘力幫你的。」柳粵生肯定地點頭。他以後會一步一步規勸震聲,像奶奶對爺爺那樣。據爺爺剛才說,若不是奶奶勸導,爺爺早成為販毒和販賣人口的大惡人,才不會只是走私軍火和石油。而震聲只不過是想開賭場,他一定可以讓他走回正途上啦。

柳粵生打着如意算盤時,朴震聲已經由高興得團團轉到回復常態。

「小柳兒……」一股內疚的感覺湧上心頭,黑道老大低頭道歉:「應該是我對不起你才對。」

「啊……」小柳意外。

「當初是我親口答應你的。後來做不到,我心裏覺得不舒服,竟然拿你發脾氣,還把你困起來。請原諒。」一個標準的九十度躬身,仍難消朴震聲心頭愧疚。

「震聲,不要這樣啊。」柳粵生手足無措,只知緊緊擁抱他。

「小柳兒,我答應你。我真的會儘力漂白,儘力遠離道上紛爭。其實我是知道你想什麼的。你只想我平安無事。」

「震聲,你明白就好了。」柳粵生感到眼眶一熱。

朴震聲連忙在他眼皮上落輕蜜憐愛的吻,保證道:「相信我,我有能力保護自己保護你的。」

「嗯。」

「還有,我以後不會再罵你了,也不會惹你生氣,不再讓你失望。」男人不住許下承諾,只求能讓愛人開懷,也不管是不是能做到。

「震聲……」對愛人絕對信任的男子感動得熱淚盈眶,不禁哽咽地說:「你真好。」

「不、不,我不好,我不夠好。我應該對你更好才是,可才我卻令你難過了。對不起,小柳兒。」

「不,明明是我錯了。」

「是我的錯啦。」

「是我錯啊。」

「我錯!」

「是我……」

「說了是我錯就是我錯,你跟我爭什麼!」大吼一聲。

「啊……」

「呃……」脾氣火爆的男人一臉尷尬,連忙柔聲陪笑,「對不起,小柳兒。是誰錯也好,我們以後不要吵架了。」

「嗯,震聲,我們以為不要吵架了。」傻氣的男子連連點頭,忍不住說:「我很怕你生氣呢,因為你生氣的話,我都不知應該怎麼辦?要說些什麼才能讓氣消。」

「小柳兒……」男人一陣難以言喻的感動,不禁緊緊抱着情人說:「你什麼都不用說,只要跟我說一句話可以了。」

「真的?哪一句?」柳粵生詫異地抬起眼睛。有什麼說了,震聲就不會再生氣?

「就是……」朴震聲在那柔軟的唇的烙下一吻,才以輕柔的聲音道出:「我愛你。」

「……我也愛你,震聲。」彼此交換着熱吻。

漫長的夜變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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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黑社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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