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這裏真不賴。」在二樓的客廳里,甄珍興緻頗高地打量四周。

一色的中式木傢具,牆壁也用與傢具顏色相近的特製磚石砌成,整體看來古老而充滿藝術氛圍。

客廳一角放着架鋼琴,柔和的燈光照射下,彷彿有種在舞台演出的錯覺,但與周圍環境並不衝突。

靠牆壁放置的木質大型書架上放着珍藏本以及線裝本古迹,還有包裝精美的外國名著—有些昂貴的書籍甚至是用純金製作的,配上精美華貴的封皮,簡直是藝術品。

「在附庸風雅吧,你看這麼多書?還彈鋼琴?」甄珍想起以前聽過的笑話——有的暴發戶捨不得買書,只將書皮放在書櫥里展覽,以此表明自己是多麼有文學素養。

「你的懷疑真讓我傷心。」趙凌揚半真半假回應,也不正面解釋。「要不要喝點什麼壓壓驚?」

「不了,現在看到酒就頭疼。」而且心有餘悸。

在理查房裏,她是將酒含在嘴裏,趁假裝推拒反抗的時候,扭頭把酒吐在魚缸里。

魚兒魚兒別怨我!要怪就怪你們的主子……

「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啰。等我同事把證據搜集好再展開行動,後面的事我管不了,看他們的吧,現在主要就是躲過這段時間。」

「留在我這裏,很安全。」趙凌揚放輕嗓音,慢慢走近她。

「呃……」甄珍窩在沙發里,忽然覺得很尷尬。已經習慣和這個傢伙吵吵鬧鬧的,現在他溫柔起來,反而不知道怎麼面對。

這時,巨大的引擎聲透過牆壁清晰地傳來,傢具在輕微抖動,玻璃以及陶瓷製品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客廳的大玻璃窗伴着巨大撞擊聲,忽然裂得粉碎,片片散落在地毯上。

夜風肆無忌憚地從洞中吹進來,是螺旋槳引起的巨大氣流。

甄珍可以感到臉頰被那些吹起來的細小碎片割出血絲,心中剛剛升起的溫暖,霎時被氣流吹散得一乾二淨。

幾個黑衣人利用繩索飛進窗內,將兩入團團圍住,黑壓壓的槍口指住他們。

「我都要懷疑自己是否身處戰亂國家了。」趙凌揚將甄珍拉到身後。「可惜盛裝的女士提醒我是在美麗的法國,一個井然有序的國家。」

一個大概是劫匪頭目的人動了動槍。「這女人破壞了一筆大買賣,上面想和她談談。」

「我跟你們走!」甄珍掙脫趙凌揚的手,一步跨到前面。「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與他無關,他不過是被邀請來的評審。把槍收起來,我立刻和你們走!」

「想得真輕鬆。即使他沒有參與,可是現在也知道所有情況了,況且,有人想見見他這位『故人』。」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我當然會跟你們一起走,不過我想先知道這位故人是誰。」這樣也好搜集情報,選擇脫身途徑。

「見了面不就知道了?當作驚喜也不錯。」

頭目笑笑,立刻嚴肅地指揮手下將他們送出別墅,不遠處有架直升機在等着。

剛出虎穴又要落入狼窩,也許上天註定要設置些災難,來試煉陷入熱戀中情侶之間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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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豪華舒適的私人飛機上,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波光粼粼的大海,蔚藍澄澈透明,似能見底。

有沙鷗掠過留下水痕,也有海啄不時高高躍出海面,身體彎成完美的弓狀,再重重落下,濺起陣陣水花。

趙凌揚感受到身旁人的不安,握了握她的手,有些涼。

為了不泄露行蹤和目的地方位,在被帶上飛機時他們被迫喝下藥水,昏迷了一整天。

雖然知道這是太平洋上的一座私人島嶼,不過由於資料少得可憐,他無法知道目前身處的確切位置。而身上的發訊裝置全部被仔細搜颳去了,一個不剩,所以只能自求多福。

一下飛機,還沒放鬆禁錮,他們又被壓入豪華轎車中。一路上的交通工具都可以用「蒙華」形容,只是被禁錮的滋味實在不美妙。

閃着銀色光澤的「天使」標誌汽車在林間小道上疾馳,蜿蜒的道路加深了他們心中層層迷霧。沒有人說話,氣氛平靜到漫不經心。

甄珍和趙凌揚都知道,在看不見的地方,槍口正毫不懈怠地瞄準他們,稍有風吹草動,也許就成了蜂窩。

當被押出轎車時,強烈的陽光讓他們眯起眼。但在惡人環伺的時候,兩人也不忘緊緊牽住對方的手。

禮貌而清脆的嗓音從台階上傳出,伴隨說話聲緩緩走下。

甄珍微微皺眉,仔細辨認后,覺得這個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

感覺手上一緊,她抬頭,看到趙凌揚的目光,釋然一笑。

是啊,有什麼好怕的?有他在身邊,再大的困難也能解決。

「請將甄珍小姐帶到貴賓房,趙先生請隨我來。」發令者已經從陰影中走出,沐浴在陽光下的是一位美麗少年,彷彿阿波羅,眩目得令人不敢逼視。

是那個在巴黎街頭,被劫持的少年。

「是你?」甄珍大吃一驚,掙脫趙凌揚的手上前,跨了幾步后就被擁上前的保鑣壓制。「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你和他們是同夥!?」

她感到一股鑽心剌痛。

這麼可愛的孩子,自己當弟弟般喜歡欣賞的美麗少年,竟然是黑窩裏的重要人物,是幕後黑手之一?!

「甄珍小姐,我記得曾提醒過你不要亂參與一些事,可惜你不聽,非要一意孤行,這就怪不得我們了。」少年揚起傲慢艷麗的笑,白皙皮膚在日光照射下透着紅暈。

「我真後悔當初和趙凌揚一起對付綁匪,你真應該在那個時候就被殺掉,禍害遺千年!」

少年沉默片刻,輕笑起來。「誰教你多管閑事,我又沒有大喊『甄珍,請你來救我』。至於這次的事,也該讓你受到教訓。否則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就你是世界的公義呢。」

趙凌揚冷眼旁觀兩人,仔細打量着少年似曾相識的模樣,開口問道:「西維亞是你什麼人?」

少年愣了愣,顯然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快就指出問題核心。

他撇撇嘴,露出諷刺的笑。「什麼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趙先生不是向來風度翩翩,對女性關懷得無微不至嗎?」

「我大概知道為什麼會被抓到這裏來了。」趙凌揚用力握了握甄珍的手,在她耳邊悄聲說:「不僅僅是你的問題。」

「還有什麼情況?」

她看了看靜靜站着的金髮少年,似乎沒有立刻把他們抓走的動作,反而默許他們竊竊私語。

「是我引來的問題,與你無關。不過別擔心,我會解決的,絕對不讓他們傷害你分毫。」他的眸中燃着濃烈的憤怒,似乎已經積壓許久,即將如岩漿般迸發。

「她姊姊和你……」甄珍想了想,猶豫片刻還是問出心中的疑惑。

「我雖然不是喜新厭舊的人,不過對於從來就不存在的『過去』,當然也就不會有重續舊情的可能。」他暗暗調侃,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幾分,玩世不恭中帶着一生一世的承諾。

「道別的話說夠了吧!」少年艷紅的嘴角揚起諷刺的笑,抬抬下顎示意手下。「帶走。」

甄珍眼睜睜看着趙凌揚被健碩的保鑣帶走,無能為力。他沒有回頭,腰背依然挺直,腳步更沒有凌亂。

無預警的,她快步走上前,在手下沒有來得及動作之前,一拳重重打在少年肩窩,將他打坐在石階上。

即使很快便被打手們制服,可甄珍大笑着,笑過之後恨恨說道:「你這個孩子就是天使臉惡魔心,虧我以前那麼喜歡你,自己真是瞎了眼!祝你以後常遇到強盜綁匪,不過不會有人救你!」

她在詛咒責罵中被保鑣帶走,倒在台階上的少年依舊維持着原來的姿勢,良久才慢慢坐起。

掉落在額前的金髮遮住了湛藍眸子,他撩了撩頭髮,聲音幾不可聞。「甄珍,你還沒問我的名字……我叫,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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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玫瑰漫進視線一角,隨着步伐的移動逐漸展露眼前。那是花的海洋,在風的逗弄下搖擺起伏。

紅得嬌艷,紅得張揚而豪放,紅得彷彿下顧一切燃燒的大火,趙凌揚有一瞬間失了神。

在火紅的玫瑰花叢中,兩棵繁茂的大樹毫不突兀地筆直立於其間,各有一條細鏈從樹枝間穿過。潔白的裙擺悠悠掃過似火的花朵,落下瓣瓣嫣紅。

一雙蔚藍、毫無雜質的雙眼緩緩掃過來者,金髮女子微微一笑,輕巧從鞦韆上下地,提着裙擺款款步來。

她的輪廓和希斯有幾分相像,而發色是一樣純粹的金黃,在陽光下甚至有些白光;唇瓣如花朵般嬌艷芬芳,誘惑着人前來採擷。

周圍諸人悄無聲息地離去,等趙凌揚從詭異情境中反應過來時,已對上了那雙帶着魔力的含笑眸子。

「不用些特殊手段,恐怕你永遠都不想見我吧?」

「你認為呢?」

「還在為以前的事生氣?」女子湛藍眸子裏盛滿了委屈。「凌揚,那些女人都配不上你,和他們在一起只會玷污了你。我是為你好才那樣做的,不然你永遠不會懂我的心。」

「是啊,為我好,把她們都殺了,是不是?你從來不認為手上沾滿血腥,是不正常的事。」

趙凌揚和人談心似的緩緩說著血腥話題,而兩人彷彿習以為常,沒有一絲震驚表情,或其他多餘情緒。

「不然她們還會繼續糾纏你。只有我配得上你,我們註定要在一起,為什麼你不明白……」

「明白什麼?」他打斷她。「讓所有異性都離我遠遠的,身邊只有你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西維亞,這麼多年,你怎麼還是這麼瘋狂偏執、不可理喻,真讓我失望。」

「你一直都是這樣看我的?」女子極度震驚地睜大眼,宛如小鹿般無辜可憐,似乎下一瞬淚水就要傾泄而出。

「不必演戲,我們都太了解對方。」他不會再被那容貌騙了。她比誰都狠、都冷硬,根本不需要任何同情和憐憫。

「你當年對我那麼好,明明是愛我的,可是後來為什麼拋棄我?!」西維亞控訴他的薄情,把自己丟在豺狼環視的家族鬥爭中,自己瀟洒離開,甚至流連花叢、賞遍百花。

「是,我確實愛過你。」趙凌揚並不否認,微微翹起的嘴角不知是對自己的諷刺,還是因為回憶美好。

「不過,等發現以為純潔得彷彿天使的女孩,實際上狠毒無比,獨佔欲強烈到讓人窒息,你說,我還會愛她嗎?」

他是最無拘無束的風,不受任何羈絆、不承諾任何永遠,更不會心甘情願被一個女人操縱。

她,永遠不會試着了解他的心。

「是因為那個叫甄珍的女人?」藍眸閃過怨毒,她捏碎了手中玫瑰,嬌嫩手掌被刺到流出血絲也不在意。

「如果你敢傷害她,我保證讓你後悔曾活在這個世界上!」

「你……你為了她,竟然對我說這麼重的話?!」西維亞緊緊抱着趙凌揚,似乎想把他揉碎融進骨血,這樣就可以不用分離。

「不要逼我。」

「你有什麼本錢和我談判?還是,你是故意被帶來的?」想到這裏,西維亞微微色變,比擔憂更濃的,是嫉妒。

「意圖不重要,我只看結果,相信這幾天我們可以達成某些協議。至於你們的損失,我會補償,當然前提是以後絕對不允許做這種傷天害理的勾當。」

「和黑道說傷天害理?凌揚,你是不是和那個女警在一起久了,想法都變幼稚了?」她掩唇輕笑,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呵,只要不讓我看到,我不管你們要幹嘛。可是,一旦涉及到我身邊的人,就別怪我插手。」

誠如自己所說,他確實是不折不扣的商人;而且在很多時候,需要用到曲折迂迴的手段,否則硬碰硬只能玉石俱焚。

「不談這些傷感情的事了。」西維亞首先走下台階。遇到他,她從來都是先妥協的那一方。

「我帶你去看特地為你準備的房間,很漂亮喔,我花了好多心思。」她若無其事地牽起他的手,兩人在玫瑰花叢中穿梭。

「你打算把甄珍怎樣?」

前方的人停住腳步,彎着的嘴角慢慢垂下,冷光一閃而過,很快又恢復正常,燦爛回首道:「她有專人照顧,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真的不用擔心?我要你的保證。」趙凌揚站在原地,沒有前進的打算。

她燦爛的笑黯淡下來,雙眼漾着淚光。「你還是不信任我?」

他微微挑眉,不動聲色。

「好吧,我保證絕不會傷害她,以我和家族的名譽。」

不傷害她,但不表示就眼睜睜讓你們雙宿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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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別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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