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下的犧牲,是為了將來美好的前景。
姚嘉夢望着穿衣鏡中打扮性感妖嬈、濃妝艷抹的幾乎遮蓋住原本的自己,默默的在心裏做例行性的精神喊話。
穿上這些袒胸露背的名牌洋裝、化上五顏六色的時尚彩妝,就等於穿上華麗的戲服、戴上精緻的面具粉墨登場,演出與她個性背道而馳的角色。
已經做了那麼大的犧牲——被陸子權那傢伙摟過、抱過還吻過,害她每次跟他見完面回家都要重複洗好幾次澡,沖刷掉殘留在她身上的氣味——當下,她都是咬牙忍下,不讓情緒壞事。
被一個搞不好沾染了怪病、四處留情的花花公子碰到,她真怕自己會被傳染。
經過她幾天下來的賣力演出,動不動就打手機給他,時而噓寒問暖、時而追查他的行蹤,並且大演吃醋橋段,甚至還三不五時和他的女人們吵架,大演搶奪戰。
她發現這比應付她厲害的老媽還費力,累得她回到家總是筋疲力竭。
幸好,她一切的忍耐與付出有了代價——
她常常看見陸子權那匹大色狼面露不耐煩之色,對她死纏爛打、緊迫盯人的行為感到厭惡,可見她的計畫非常成功。
只要再加把勁,她很快就會被當成拒絕往來戶,屆時被甩了而傷心欲絕的她,應該沒人那麼殘忍,逼她立刻去相親吧?
呃……她那個無情的老媽很有可能這麼做……不管了,賭賭看。
深吸一口氣,姚嘉夢抱着要上斷頭台般的悲壯心情,為自由而出門奮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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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車來到敦化商圈的某棟高聳氣派的商業大樓,姚嘉夢武裝起無奈的心情,替自己打完氣后,姿態婀娜的走進大樓內部。
「我要見妳們總經理。」她開門見山的對接待小姐說,故意表現得很驕縱。
「請問您是……」櫃枱小姐試着搜尋記憶中,有關眼前美麗但不太客氣的訪客資料,是否是總經理的重要客人。
「我第一次來,也難怪妳不認識我。」嘉夢學着電影裏那些討人厭的千金小姐嘴臉及口氣說話,模仿的維妙維肖。
她可是在鏡子前練習過好多次,才能把這些聽起來很好笑的話講得如此順口。
櫃枱小姐一臉狐疑。「請問您是?」
「我是妳們總經理的未婚妻。」嘉夢特彆強調「未婚妻」三個字,還故意仰起下顎,以鼻孔看人,彰顯她的無禮及矜傲。
「未婚妻?」接待的清秀小姐瞪大雙眼,顯然被唬住了。
像她們這種基層員工,根本無從得知上級的一些家務事,雖然現在八卦雜誌盛行,不過她沒看過老闆類似的報導啊?
「我馬上為您通報。」
「什麼?還要通報?妳不相信我說的話嗎?」嘉夢試着以高八度的音調嚷嚷,但看見對方為難的表情時,一股歉意油然而生。
她雖出身名門、也具備老闆的身分,但從來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了不起的,可以隨便支使、責罵別人。
不過演戲嘛!但求逼真,她只能暗自在心裏向這些無辜的小姐們說抱歉啰。
被她的強勢嚇住,也不敢得罪總經理的訪客,櫃枱小姐只得客氣的請她上樓。
當電梯門關上,嘉夢偽裝的高傲的嘴臉暫時得已恢復,再ㄍㄧㄥ下去,她都快要顏面神經失調了。
抵達總經理辦公室前,她還得經過總經理秘書那一關。
很麻煩、很啰嗦,但直搗男人辦公的地方,才會製造出最驚人的效果,所以她必須捺着性子通關。
「我是他的未婚妻,妳敢攔我?!小心我要子權炒妳魷魚,回家吃自己!」嘉夢指着秘書的鼻子,拔尖了嗓子叫嚷。
噢!實在有夠傷喉嚨的。
她開始佩服起那些動不動就扯開嗓子發飆的女人,怎麼一點都不覺得難受?
不等秘書回應,她就擅自硬闖,將目中無人的富家千金會有的行徑,詮釋得淋漓盡致。
「小姐、小姐、請妳不要這樣……」秘書一路在後頭追趕,口氣十分慌張。
要是讓未經總經理同意的訪客闖入,她才真的要回家吃自己……
秘書越喊,嘉夢越是加快腳步,在盡責的秘書追上她時,她也剛好推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
「小姐!」秘書近乎哀號。
一陣嘈雜的叫喊聲浪襲來,陸子權皺着眉頭,從成堆的公文中抬頭。
「子權!」嘉夢綻開一抹燦笑,親熱的喚着他的名字。
「總經理,這位小姐她……」秘書臉色鐵青的想解釋。
「沒關係,妳出去。」陸子權很快自詫異中恢復鎮定,神色平靜的淡淡下令。
秘書如釋重負的吁了一口氣,連忙掩門退出。
嘉夢一臉嬌笑、搖曳生姿的走到他身旁,張開白皙的藕臂,親昵的環住他的頸子。「中午了,一起去吃飯好不好?我知道一家很棒的異國料理餐廳喔。」她聲音甜膩的足以引來螞蟻。
陸子權眉宇低斂,不留情面的拉開她的手,沉聲詰問:「妳來幹什麼?」語氣很森冷,足夠凍結空氣。
無視於他的冷漠,嘉夢不怕死的又黏了上去。「當然是來找你的嘛!」嗯——他身上有一股好聞的香水味,品味還不錯。
「我還以為妳跟其他女人不一樣。」陸子權撇唇嗤哼。
他不會忘記初見面時,她從頭到尾都沒給他好臉色看,不像他所認識的女人,對他百般示好、為他着迷。
縱然對她的第一印象極差,不過與她「約會」時,她不拘小節、坦率直爽的個性,相處起來倒也輕鬆自在、沒有壓力。
這讓他對她的印象分數從負分增加至及格,至少比起那些得寸進尺、不知分寸的女人好多了。
然而她近來的種種的行為,在在令他反感——
上班時間打手機、傳簡訊給他,干涉、破壞他的約會,現在更是堂而皇之的登門入室打擾他工作!
他所交往的女人中,沒有一個敢來公司找他,這個當初視他為無物的女人卻首開先例,犯了他的大忌!
「一開始的確不一樣。」她的下顎抵着他的肩頭,優美的粉唇依附在他的耳畔低喃。「可是,自從發現我愛上你以後,一切都變了……」她幽幽傾訴着愛戀——當然也是裝出來的。
呼……實在太噁心了!她討厭死言不由衷的自己。
「愛上我?」陸子權冷着俊顏沉吟,心情頗為複雜。
又有個女人栽在他的魅力之中、為他痴狂,固然可喜,但過度黏膩、讓人喘不過氣的女人,最後下場,就是出局。
違反遊戲規則,就只好請她離開。
這一點,他從不留情。
「是啊!我愛上你了。」才怪!嘉夢在心裏不情願的大聲補充。然後又口不對心的繼續道:「所以希望每分每秒都能跟你在一起。」她的小手開始不規矩的在他偉岸的胸膛游移,刻意撩撥,讓她的示愛更具說服力。
她特有的芳香在他鼻端繚繞,柔軟的胸部緊貼着他的背,粉嫩的雙唇在耳邊有意無意的吹拂,而那雙纖白的柔荑極為挑逗的撫摸他結實的胸,對男人而言,是誘惑、也是挑戰。
陸子權沉下黑眸,忽然扣住她的皓腕,稍一使勁,將她帶進懷裏。
沒料到他會有所行動,嘉夢不禁低呼出聲。「啊——」赫然驚覺自己正坐在他的大腿上,姿勢曖昧。
她突然感到喉嚨乾澀,發不出聲音。
「妳真的愛上我?」他的眸子蒙上難解的灰霧,嗓音瘖啞的確認。
他炯爍的黑眸彷佛能洞悉一切,讓嘉夢幾乎以為他知道了些什麼……可惡!她不能在這個緊要關頭退縮,豁出去了!
她主動攀住他的頸項,大膽的直視他的雙眸,巧笑倩兮的呢喃:「懷疑我的感情,不就等於懷疑你自己的魅力?」
她很清楚,這個男人自信又自戀,應該會採信她奉承的說詞。
他當然明白自己的魅力,但從她口中說出來,他竟感到——受寵若驚。
「沒想到,妳勾引男人的功力如此高竿。」陸子權極具侵略性的眼神,一一掃過她的眉眼鼻唇,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嘉夢被他犀利的雙眸盯得發毛,塗抹着最新款唇蜜的水潤唇瓣微微噘起,佯裝生氣的指責:「別把我跟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相提並論,人家對你是真心的。」
啊!煩死了!快點把她打發走啊!她受夠了。
她微啟的唇鮮嫩欲滴,誘人採擷、品嘗。陸子權瞇起眼,強忍住吻她的衝動。「怎麼真心法?」他低啞的問。
每個女人都說對他是真心的,然而她們所貪圖的,除了他的外表,還有他出身豪門的背景及金錢財勢,而他也給得起,各取所需,就像一場買賣。
倘若有一方不願繼續這樣的關係,就好聚好散,雖然一直以來都是他扮演終結的角色,不過他也從未虧待她們。
而眼前這個女人,又想從他身上貪求什麼?
以她的家世,絕不是覬覦他的權勢及錢財,難道真如她所言,真的愛上他?
陸子權分析着她的心態,得到的結論令他皺起眉頭。
「真心可不是用嘴巴說的,而是要用行動證明。」嘉夢小心翼翼的應對,畢竟這男人比她想像中的精明好幾倍,輕忽不得。「難道,我做的每件事,都沒讓你感受到我強烈的愛和佔有欲嗎?」
懷裏的女人性感撩人、風情萬種,雪白的胸脯受到擠壓而若隱若現,胸前的幽深陰影,顯示她有着豐滿挺立的雙峰,而小而渾圓的臀部正枕在他的腿間,每當她一動,血液就往男人的慾望根源集中。
明顯的生理反應告訴他,自己確實受她吸引,但卻萬萬碰不得——如果她真的愛上他,而他抵擋不了誘惑而碰了她,結局恐怕不樂觀。
與其擔起結婚的風險,他寧可當個無情的劊子手,斬斷她的冀望、撇清關係,並且承受可能的責難。
婚姻之於他,既無聊又多餘,況且,沒有一個女人值得他珍愛一生,總有一天會厭倦的。
他的沉默,讓嘉夢不由得緊張起來,而他身上那股怡人的氣味、灼人的體溫緊緊將她包圍,更教她坐立難安、精神無法集中。
陸子權的思緒千迴百轉,被挑起的慾火全然被消滅,回復了該有的冷靜。「謝謝妳的愛戴。」
嘉夢茫然的望着他,一時半刻還沒從剛才詭異的氣氛中抽離。
他收拾起真實的情緒,勾起嘴角,起身時也一併將她緊貼的嬌軀拉開。「我還要開會,妳先離開,我會再跟妳聯絡。」
他的口吻依舊溫柔客套,但大掌卻牢牢的箝制住她的手臂,將她帶到門口,趕人的意味再清楚不過。
當厚重的門扉逐漸閉合,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嘉夢才如夢初醒——
她這算被驅逐出場吧?!這是不是代表——他再也受不了她營造出來的花痴形象?也就是說……她的計畫成功了?!
是這樣嗎?是這樣沒錯吧?
她的心興奮的撲通撲通狂跳着。
她解脫了?
嘉夢站在門口好半晌,巴不得衝進去向他問清楚,是不是決定不再理她?
不過,她的行為卻被秘書解讀成賴着不走,而向頂頭上司稟告。
一門之隔的陸子權聽到秘書的內線報告,更確定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門裏門外,一男一女,都正為著擺脫對方而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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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後
掛上響了許久的電話,姚嘉夢的神情無比落寞。
「怎麼樣?還是沒人接?」一旁的姚家小妹緊張抓着姐姐的袖子追問。
嘉夢搖搖頭,誇張的嘆了口氣,低落的聲音挾帶着濃烈的哭腔。「我真的被甩了……被甩了……嗚……」
「呃……」姚小妹抽了幾張面紙給她,不曉得該怎麼安慰才好。
「人家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他告白,生平第一次跟男人告白耶!沒想到居然被甩了?嗚……好丟臉……」嘉夢的五官擠成一團,哭天喊地的哀號,背對着一臉關切的妹妹,用力擤了幾下鼻涕,掩飾唇邊的笑意。
「二姐,這又不是妳的錯,是子權哥……呃……是姓陸的沒有眼光,不懂得珍惜、欣賞妳。」姚小妹拍撫着姐姐的背,義憤填膺的數落對方。
算妳這丫頭有良心!嘉夢窩心的想,總算沒白疼這個尚在就讀大學的小妹。也剛好藉由這個大嘴巴妹妹把她「傷心欲絕」的失戀慘況,轉述給家人知道。
雖然她已經在家人面前失態過,但為了加強大家的印象、證實她真的很難過,如果他們尚有一點點惻隱之心,就會同情她可憐的遭遇,不會逼迫她做些不情願的事……
「唉。」嘉夢沒把握的期待。
「二姐,妳不要太難過,以妳的條件,還怕找不到男朋友嗎?」姚小妹握住她的手,貼心的安撫道。
「小妹,謝謝妳的支持。」嘉夢假仙兮兮的哭喪着臉,一把抱住妹妹,故意哭得很大聲,沒有眼淚的那種。「我現在沒有多餘的心思想那些……」
「二姐,我了解妳的心情。」姚小妹心有戚戚焉的感慨道。她也失戀過,很明白那種心被掏空、像遊魂般的感覺。
「可是老媽一定會強迫我去相親……嗚……」嘉夢乘機拉攏同情票。至少抗戰時多一個幫手,比較不孤單。
「妳放心,要是媽咪真的幫妳安排相親,我代替妳去好了。」姚小妹毫不思索的慨然允諾。
事實上,她覺得相親這回事還挺新鮮的,有點像是抽獎,讓人有所期待哩!
「嗄?!」嘉夢訝然的盯着她興奮的模樣,頓時傻了眼。
這笨丫頭年紀輕輕就想相親?不是腦袋有問題吧?她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着妹妹。
「我很夠義氣吧!」姚家小妹挺起胸,邀功似的笑道。
嘉夢用力地吸吸鼻子,假裝欣慰的點頭。「謝謝妳小妹,二姐好愛妳。」這句倒是肺腑之言。
扣除掉他們逼婚時那副令人厭惡的樣子,基本上,她是深愛着家人的,這一點無庸置疑。
姚小妹又陪了她好一會兒,才退出房間,把空間還給她。
嘉夢跳下床、把房門上鎖,皺成包子狀的五官一一歸位,下沉的嘴角緩緩勾成一抹新月,那是愉悅的弧度。
看來所有人都被她高超的演技騙的團團轉——包括陸子權那個花花公子,嚇得連她的電話都不敢接了。
「哈哈哈…」她拍着手,笑彎了腰,暢快不已,與人前哭哭啼啼、唉聲嘆氣的形象大相逕庭。
由於心情大好,精神也為之振奮,嘉夢決定出去透透氣,找朋友小酌幾杯。
她迅速換上俐落的褲裝,施了點淡妝,然後拎着包包、取出一雙新添購的高跟鞋,走到房外的小露台,把事先安置好的活動長梯往只點了一盞小燈的庭院垂下。
接着,她拎着提包與鞋,小心翼翼的爬下樓梯,抵達庭院的草地上后赤足走到屋子側門,直到成功的出了門,才穿上鞋子,踩着輕快的步伐到路口攔計程車。
沿途,姚嘉夢都像只雀躍的鳥兒,不停的哼着歌。
她大概是全天下失戀了卻感到快樂的怪胎吧?!呵。
到達經常光顧的時髦夜店,嘉夢在老位子與朋友碰頭。
「妳看起來心情很好。」不知其中內幕的朋友們說道。
嘉夢回以燦然一笑。「超級好!」繼而走向吧枱,和領班說了幾句話。
交談結束,領班縱聲朝店內喊:「美麗大方的姚嘉夢小姐,要請在場的所有人喝一杯特調雞尾酒。」
語畢,先是一片靜默,爾後傳來熱切的掌聲,頓時,站在吧枱前的嘉夢成了眾人的目光焦點。
沒料到領班會當眾宣佈,她來不及迴避,也只好接受大家的熱情回應,報以優雅的微笑,然後從容不迫的走回到座位。
一整夜,她的情緒都處於高漲狀態,縱情的玩樂到半夜三點,才又搭計程車回家,像出門時一樣如法炮製的回到房裏,完全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種人前人後截然不同的樣貌,她一點也不引起為苦,反而覺得有趣極了。
卸了妝、洗過澡后,她才上床就寢,因為喝了不少酒,很快地便酣然入睡,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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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被甩的人的輕鬆自在,甩人的陸子權則成了眾人責難的罪人,責備他的變心、指責他的無情,即便他向來不在意別人的批判與眼光,但聽說了還是會覺得刺耳、煩悶。
據聞,姚嘉夢那個女人這陣子心事重重、以淚洗臉,由此可證,他不再和她聯絡是明智的抉擇。
他寧願被冠上薄情寡義的罪名,也不想被一個喜歡勾勾纏的橡皮糖黏住,要不到時想甩卻甩不掉,那才真是噩夢!
只是,他有點不明白,那個女人和他的互動明明不多,她是憑着哪一點愛上他的?
陸子權曾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卻沒有答案。
不過,無所謂。
女人愛上他的理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會因為對方的認真而隨之深陷。
她們愛他是她們的自由,而他則有接受與否的權利。
陸子權撇撇唇,一口飲光杯里的酒,然後抓起鑰匙離開家門,駕着車往某高級住宅區而去,找最近的新歡——以模特兒身分進軍演藝圈而大放異彩的話題女星。
他相信,美麗知性如她,滿足他的需求的同時,也能用她的智慧與溫柔化解他胸口那股揮之不去的悶氣。
思及此,他踩下油門,加快車速疾駛而去,顯示他的迫切與此際內心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