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唉……好無聊啊!

詩華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一點睡意都沒有,明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在這段日子裏,雖然日子過得還算太平,可是她知道,局部的小戰事卻是接連不斷。按木頭的說法,敵人想消耗神武士兵的體力與氣勢,最後再一舉擊垮他們。

這些東西她不懂,也不想了解。她只在乎他瘦了好多,每每讓她好心疼。但在嘗過她親自熬燉的補湯后,他卻堅決不再碰一口。

好啦,自己手藝真的很爛行不行……

有時真會被這個大木頭氣到吐血,他心裏根本是把她踢到角落。一天到晚和那些部下說些她不懂的東西,什麼七彎八繞的路線圖,都快把她的頭繞暈了,可他竟還能全部熟悉!

好在她給自己找了些事做--在雲淵時,她偶然救了一對男女,繼而發現那個男子竟與自己有着血親關係。從此之後,她有了一個哥哥、一個嫂嫂。世事真的很奇妙噢!

眼見哥哥嫂嫂是那麼的相愛,若自己也能擁有這種愛情與幸福,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啊!可惜那個笨木頭,非但沒時間和她分享心情,也沒機會聽她細語傾訴。

詩華公主輕輕嘆口氣,側過臉看着睡在營帳另一頭的男人。

他靠在椅子裏,身上蓋了被子,整個人像雕像般動也不動。難道這也是從軍隊中訓練出來的定力,連休憩之時也不得放鬆。

軍帳里彷佛充斥着他的味道,害她睡不着、胡思亂想。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幾日都沒有發生什麼事呢,難道是自己的魅力不夠?

詩華覺得有些生氣,讚美的話她聽多了,卻從沒聽他說過。若不是屋裏有鏡子可以照,她都快懷疑自己的美麗是不是丟到海里餵魚去了。

哼!這個不解風情的臭木頭啊!

詩華公主悄悄翻身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到椅子旁望着他。

睡著了嗎?他把床讓給自己,自己睡在椅子上,一定很不舒服吧!

她跪坐在鍾慕卿身邊,雙手緊捏衣服,心裏有些緊張,屏住呼吸偷偷仔細看着他。

月光透過帳子灑落隱隱清輝,照在他充滿疲憊和風沙的英俊臉龐上。

儘管男人閉着眼,可她就是知道,他瞧着她時的目光,是如何的柔情而堅定。

而他那男性的胸膛看來是那麼的厚實、溫暖……越想越多,越想心思越亂。哎,還是回去睡覺吧!

但她又有點捨不得--他難得這樣大方讓自己觀賞。不行,一定要離開。再這樣看下去、胡思亂想下去,她真擔心自己獸性大發,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舉動!

不過,他的樣子實在讓人好想欺負一下啊……

進退兩難之時,她的手臂突然一緊,冷不防被攬進男子寬闊的胸膛--她肖想好久的溫暖胸膛里。

詩華驚愕地抬起眼,望見他帶着寵溺的微笑,以及滿是笑意的眸子。

「好啊,你裝睡!」詩華捶着他厚實的肩膀。「壞死了。」

「是妳一直在那兒長吁短嘆,害我睡不着。妳倒說說,到底有什麼事?」

「沒有啦!」她羞紅了臉,怎敢說出自己的綺思妄想。

「沒有?」鍾慕卿挑眉,滿臉不相信。「先前大帳里那麼多男人,妳都能睡到像個死小豬,怎麼換到我這兒反而睡不着。」

「討厭,你明知故問。」她像只小羊似的賴在鍾慕卿懷裏,原本煩躁不安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我到底哪裏好,值得妳這樣相待,還奮不顧身地千里相隨?」鍾慕卿健壯的雙臂將佳人牢牢鎖住。

即使隔着一層粗厚的外衣,詩華仍可以清楚地聽見他的心跳聲,彷佛像貼在她耳邊似的。他抱得那樣緊,像是要把她揉進體內才甘心。

「我已說過很多遍,難道你還是不相信我?我不想重複,真的不想。」再說下去也是徒勞,愛情並不是靠說,而是要去努力爭取,遇到真愛也應該要不顧一切向愛投奔。

女子雖然看似纖弱,其實往往蘊藏巨大力量,愛並不是由男人主導,而該由兩個人共同努力。在愛情的攻防戰中,無關性別,但求真心與勇氣。

她白嫩的小手主動捧着他的臉,一遍遍摩挲着,彷佛在欣賞最美麗的收藏,緊接着,她將紅唇印上他的……

哪怕這一吻會引發意想不到的後果,她也心甘情願。

星火霎時燎原,她所習慣的溫存陡然變成粗暴的需索。白皙潔凈的額、眼、臉頰,沒有一處不被他下巴的胡碴磨得生疼。

她跟不上他的節奏,只能被動承受,全然陌生的感覺衝擊着她,令她不自覺顫抖不已。

他的大手不知何時已潛入她襟口,抹胸的帶子被挑落。陣陣酥麻感洶湧而來,潔白肌膚上留下手指劃過的痕迹。理智已經岌岌可危,情慾的導火線一觸即發。

「不要……」她沙啞呻吟着。

突然,他滿是薄繭的大手停住,空氣中,粗重的呼息聲回蕩着。

「怎麼了?」詩華舔舔雙唇,覺得此刻的嗓子特別沙啞燥熱。

男人的胳膊一緊,大手將她壓到懷裏,不想再見到那天真中帶着誘惑的容顏。

「睡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鍾慕卿起身,抱着她走向床榻。

在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表情看不分明。

「好好睡一覺,不久之後就可以回去了。」

「我們回去后馬上成親好嗎?」

幫她拉着被子的雙手瞬間頓了頓,他一吻落在她白凈的額頭上。

詩華心滿意足乖乖躺平,回想剛才兩人激狂的舉動。她躲在被子裏悄悄地摸摸嘴,有點麻麻的……似乎還留着他的味道和觸感。

她帶着甜美微笑進入夢鄉,有他在身旁,每天都是那麼的精彩。

清晨空氣分外的好。葉詩華趁着男人熟睡時偷溜到外面,河畔旁那處開滿野花的地方,是她嚮往好久的地方。

從這頭到那頭,她不停採擷着各式各樣美麗花朵,花辦上沾帶着清晨的露水,捧在手裏,更顯清爽。她打算將這些花做成花束送給他。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已高高懸挂在空中,她估計時候不早了,慕卿也該操練完士兵,回營帳休息了吧!嗯,自己要給他一個美麗的驚喜!

「慕卿?慕卿你在哪裏?」陽光斜斜射入軍帳,詩華在鳥鳴聲中掀開帳簾四處張望。可是,他人呢?

「慕卿?」她猛然跑向床榻,掀開被子--沒有!

頓時她六神無主的呆坐在床上,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在狂跳,隱隱中還帶着股空洞的失落感。

卷宗零亂地堆放在桌上,獸脂燈已燃盡。他蓋的毯子迭得整整齊齊放在椅上,盔甲卻不見了。

盔甲不見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奔到帳外,放眼望去,茫茫草原上熄滅的篝火只有餘煙裊裊,征鴻凄厲的叫聲讓人心底發寒。

手中鮮花,陡然散落一地……

「籍安,你過來!大軍都到哪裏去了,怎麼營地就剩這麼些人?」

籍安正在收拾營地,聞聲急忙趕過來。「公主。」他舔舔嘴唇,觀察着主子的臉色。「他們打仗去了,今天是將軍和虎嘯大王的生死決戰日,大軍一大早就已經出發了。公主?公主您沒事吧?」預想中的暴跳如雷乃至拳打腳踢沒有出現,籍安反倒擔心起來。

詩華獃獃站在原地,目光沒有焦距的凝望遠方。

他現在在哪裏,戰事又進行到什麼階段,死傷慘重嗎?他會不會受傷了?各種思緒紛至沓來,她簡直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詩華閉緊雙眼,奢望自己能傾聽到遠處的聲音。可是,沒有,除了風聲外什麼都沒有……

慕卿,請你,一定要回來。

詩華開始毫無忌憚的濫用公主的權力,為的,就是希望每隔一個時辰可以得知前方傳來的鴻翎信報。

神武五萬精兵和虎嘯入萬大軍在沙漠以北展開生死決戰……

神武一萬人開始攻陣,全部陣亡……

虎嘯發動迂迴包抄作戰,以口袋之勢包圍神武騎兵……

雙方死傷過半……

「報!」帳外傳來鴻翎高喊,前方的戰報又來了。詩華全身一震,開始退縮,她是否……還要繼續聽?

她怕了。

帳子裏如死一般寂靜。

「籍安,前方到底怎樣了?」

籍安雙膝不由自主跪下,聲音竟帶着濃濃哭腔。「大軍被困住了!虎嘯人以三千神武邊民計誘大軍入陣,鍾將軍以自己為餌,又帶一萬大軍入陣了。」

「為什麼,其他人不去勸阻他?」詩華輕輕詢問,聲音輕到幾乎被風吹散。

沒有等到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她知道他向來將勝利擺在自己性命安危之上,早該想到的不是嗎?

她摸摸自己的臉,乾的。很好,哭是懦弱的表現。從現在起她要學會堅強!

戈壁灘上飛沙走石,狂風挾裹着濃雲在長空呼嘯而過,大自然的肅殺之氣如鉛塊般充塞天地之間。

兩軍交戰、殺聲震天,千萬支長槍短劍立時劃破晨曦,神武與對手虎嘯之兵鏗鏘撞擊,鮮血染紅了他們的戰袍和面容。

「將軍,您先撤,這裏交給我們來對付!」包着繃帶的士兵朝鐘慕卿大喊,他聲音沙啞,滿臉都是血跡。

「不行!」鍾慕卿大聲回絕。他的佩劍已被鮮血浸紅,眼光冷凝,一把抓住受傷的部下,擋下一刀虎嘯兵的襲擊。

另一位神武士兵則以弓弩連續射出十幾箭,遠處敵人紛紛滾落下馬。

「將軍,再這樣下去將士們的體力會被消耗殆盡。不如我們放手一搏,突圍去吧!」

鍾慕卿當然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也沒有後路可退。只有頑強的抵抗,才能為最後致命的一擊鋪路。虎嘯軍機動性極強,善於集中兵力,他打算誘敵深入后再予以各個擊破。

這是他們的主要戰術,但弱點是防禦力較弱,禁不起長時間作戰。目前神武損失一萬大軍,剩餘還有三萬大軍。對,最後戰局勝負就是這支三萬大軍!

鍾慕卿早已知道敵人設下的陷阱,可是為了投鼠忌器,他故意先派一萬騎兵前去攻陣,為的是儘快引出虎嘯的主力軍,耗盡他們的戰力后,再派出輕騎精兵一舉殲滅之。不過,虎嘯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同樣只放出相當兵力作為試探,兩隊人馬暫且打了個平手。

再這樣下去,長途遠征再加上人數過少,神武騎兵必定占不了優勢,在虎嘯國八萬騎兵的圍攻下,自己要有可能會全軍覆滅的心理準備。

聲勢是造出來了,但要敵方完全上鉤,只剩一條路可走--以自己為餌,讓他們完全相信。

在做出決定的一剎那,他牽挂不已的還有遠方的那個人兒,可是他別無選擇。他所能做的,就是以血肉之軀,為神武百姓築起堅不可摧的城牆,來抵禦綿延不斷的殺戮。他要用鮮血洗刷神武多年來被欺侮逼迫的種種恥辱!

突然間,如潮水般湧來的虎嘯兵漸漸減少了,攻勢也不那麼凌厲致命。鍾慕卿和校尉互看一眼,發現神武援兵終於殺進包圍圈。

「將軍,小心!」身綁繃帶的士兵撲倒鍾慕卿,犧牲了性命報答他的恩情。

沒時間悲憤傷感了,鍾慕卿只記得佩劍所揮之處全是一片腥紅,他殺紅了眼,胳膊麻了、眼眶也紅了。

他彷佛聽見金戈鐵馬聲隱隱傳來,聽見夕陽殘照下的人民悲歌,還聽見聲聲凄厲的呼喚:「慕卿,慕卿我來陪你了!」

電光火石的瞬間,他手中佩劍被人挑飛,手臂被犀利刀鋒扯開一道長長口子。

虎嘯兵被重重層層的神武騎兵包圍,被迫形成夾擊之勢,正做垂死掙扎。而身着將軍戰袍的鐘慕卿,頓時成為所有人斬殺的目標。

玉石俱焚、同歸於盡。

眼看身邊的將士一個個倒下,悲壯孤獨的感覺突然洶湧襲來。

敵人手中泛着寒光的殘月刀,再次毫不留情的落下,這次的目標是他!

他想抵擋卻才發現手上已空無一物。難道,就這樣成定局了?

在他心灰意冷之際,忽然一支箭破空而來,阻擋住殘月刀的攻勢!

對手還來不及反應,此時另一支箭再次飛來,射中敵兵,敵人頓時氣絕而亡。

鍾慕卿在戰場上歷練出的機警和本能此時爆發,他一個飛身,將在空中落下的殘月刀收入懷中。射箭、收刀,配合得天衣無縫,就像是曾演練過無數次一樣。那樣熟悉、充滿默契。

是誰射出這救命的一箭?鍾慕卿顫抖着,希望耳邊的聲音只是幻聽。他寧願自己死去,也不願「她」有任何危險!

驀然回首,鮮紅的嫁衣在風中狂亂飛舞着,刺激了他的雙眼。

這分明是當日涼亭決裂時,她身穿的大紅嫁衣。

千軍萬馬中,這一朵鮮花正在綻放,鮮艷更勝進發的血。紅色蓋過沙海,淹沒群山,也淹沒他的心。

妳怎麼敢到這裏來?!

我就不走,說好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你怎能留下我一個--

她固執地看着他眼神毫不退讓,汗水將她柔軟的髮絲凝結在臉側。

弓弩不斷發射利箭,刀光接連閃過,哀鴻遍野、殘陽如血。

那一瞬間的目光流轉,勝似千言萬語,將彼此深深印刻在心底,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遠處,惡狼似的雙眼正發紅盯着。

虎嘯大王--仇邪,帶着滿臉血跡,他咧開嘴笑着。那笑容,是被逼到死路前的拚死一擊。他拉弓射箭,沾滿血跡的鳴鏑發出尖銳聲音,劃破空氣、呼嘯而來,如潮的箭羽更隨着它堅定向目標飛去。

他曾用鳴鏑殺死自己的父親奪取至高無上的權利;也曾以鳴鏑將親胞弟逼入山崖深淵。而現在,他要再次用這鳴鏑,將這可恨至極、打亂戰局的妖女送入地獄、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詩華奮力握住弓箭,她可以射掉殘月刀、可以射死虎嘯人,可以欣慰看着所愛之人安然無恙。但她卻不曾注意到--鳴鏑那即將直刺她胸口的致命一擊。

「詩華!」鍾慕卿目眥盡裂,氣息幾乎破膛而出。他拚死沖開一條血路,濺到他臉上的血熱了又冷、冷了又熱。

來不及擦拭,他飛身護住亂軍中那抹艷麗的身影。她身上的裙襬劃出一道完美的圓弧,詩華一直以為那象徵著他們愛情的圓滿。

「好好,保重自己……妳是……神武尊貴的……」他粗糙的大手抹去她臉蛋上的斑斑血跡,她該是無瑕而美麗的。

「慕卿?」詩華身體動彈不得,被男人牢牢鎖在臂膀中。「你怎麼了,你怎麼流血了……」詩華茫然看着他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

她雙手動不了,只好以臉蹭着他。可是,再怎麼擦,也擦不幹凈。

「慕卿?」箝住她的雙臂緩緩垂下。

「慕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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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獵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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