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州刺史府邸
安州位於長江渡口北面,是一處南北通商往來的必經之地,很多販運貨物的商人會選擇此地作為南北往來的中繼站,於是也造就了此城繁榮的景象與富庶。
不過,面對安州的大開方便之門,各類行商也不敢忘了那對待商旅特別優待的安州刺史沈堇明,所以每日刺史府總會有一些行商上門求見,並送上各式禮品以期拉攏與官府的關係,打好日後不至被為難的基礎。
而就在這個涼爽的四月天,安州刺史沈堇明卻一反以往倨傲的態度,必恭必敬的在刺史府大門迎入了一雙貴客,並在當晚設宴“觀月亭”,殷勤款待這位權勢滔天的富商巨賈宇文銜與他的兒子兼日後的繼承人宇文玄煒,而作陪之人則是一些與刺史府關係良好的本地商人。
“沈大人,你這‘觀月亭’的景緻還真是特別啊!”席間,宇文銜意欲不明的說了句。
觀月亭建在高處,面對一泓由人工所開鑿而成的水池,四周植滿花木;坐在亭中抬頭可望皎沽明月,俯視池水亦可欣賞那映在水中的月影。
“那這景緻可還人褥了宇文爺的眼?”沈堇明小心地探問,不明其意。
“還不錯。”宇文銜微微頷首。用大筆金錢與人力修葺營造出來的“景緻”豈能不好?
“那就好,那就好。”沈堇明小心的陪笑,心中暗吁了口氣。
接着他又轉向宇文銜身邊那位更加寡言的少年,“宇文少爺,請嘗嘗這道安州特產,它是取鮮白魚肉切成細絲,再調入味料拌燴而成的‘月白膾’。”他殷勤介紹着擺滿桌面的茶餚。
宇文玄煒微點了下頭表示聽見他的推薦,但是卻不動着,舉止之間有着比父親宇文銜更加狂放的尊貴傲氣與冷峻威嚴,而一旁的宇文銜則是一副視若平常的模樣。
沈堇明在心中暗皺了下眉,不敢相信一個才十幾歲的少年竟有着比成人更加深沉的眼神與態度,而他的父親宇文銜似乎也覺得理所當然,一點也不加以糾正宇文玄煒無禮的態度。
不過沈堇明想歸想,可絕對不敢訴諸於言語,只因他可得罪不起這種連京師的天子都要禮讓三分的“皇商”家族啊!
沈堇明想了想,選了一個比較無害的問題來問。
“不知宇文爺兒這回打算在安州停留多久?如若可以,我可代為安排一些春遊的行程。”
“不必了。”宇文銜擺了下手,“明日我與玄煒會在城內走走,然後就會直接出城,不必麻煩沈大人了。”
“啊!”沈堇明惋惜地低呼了聲,心中暗自鬆了口氣,但表面仍是從容的露出可惜失望之意,彷若已練習了許多次般的自然。
能與宇文家攀上關係可是任何人都求之不得的事,但是在應對精明的宇文家時,心中那種戰戰兢兢卻也是很不好受的。
宇文玄煒冷眼旁觀沈堇明臉上堆滿的恭謹神色,心中暗忖,父親特意帶着他前來刺史府接受沈堇明的“款待”,為的就是要他看清當一個有財有勢的“皇商”,即使貴為刺史的沈堇明在他們面前亦是客客氣氣的吧!
這層道理早在數年前他就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只是他要的豈止是這些而已……
就在他默然思考之際,觀月亭下忽聞一陣騷動,引得罪人同時好奇地朝亭下望去——
驀地,亭下一干候傳的仆佣之中忽地竄出一道小小的身影,快速順着石階往上沖,並在衝進觀月亭里時,不分青紅皂白地撲向宇文玄煒,並用兩隻小小的手臂由側邊緊緊攬住他的腰,口中發出稚嫩的叫喚聲。
“爹爹……”
宇文玄煒微征,側過頭低望,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蛋亦同時仰頭向他望來,他心中驀地一窒。
烏黑靈動的大眼、柳眉彎彎、白瓷般的玉膚,秀挺小巧的鼻頭下,一張自然艷色的櫻唇……好一張無可挑剔的面貌,雖年幼卻已可看出日後會是怎生的一位不凡的美人兒……他有些愣怔的伸出一指觸摸了面前紅潤潤的小臉頰一下,並感受到一絲溫暖的柔滑感覺。
“好一位漂亮的小妹妹……”
宇文玄煒脫口而出的話語尚未完全落下,宴席的主人沈堇明已在一旁低呼出聲,話音驚詫。
“虹兒!”
同時,一名近中年的婦女亦氣喘吁吁的趕到,一臉的無措。
“老……老爺,對不起,小姐她一直吵着……”
“別說了,先把小姐帶回房去。”沈堇明揮手打斷她惶恐的話語,落在女兒身上的眼底閃過某種怪異的光芒。
而原本攬住宇文玄煒腰桿的小女孩仿苦也察覺不對勁的鬆開小手,小臉浮上疑惑神色的轉過頭張望着。
中年婦人急忙趁此機會,快速的將尚未看到沈堇明的小姐帶離亭子。
“奶娘,我要找爹爹……”稚嫩嗓音抗議地揚起。
“乖虹兒,老爺不在這兒,奶娘帶你到別處去找好不好……”安撫的話音漸去漸遠。
待兩人離去,沈堇明臉上浮起歉然的表情,舉手向亭中甲人致歉地施個禮。
“各位貴客,小女莽撞,驚擾了各位雅興,非常對不住。”
只見眾人皆紛紛回禮以表不以為意,宴席則是恢復如前,而沈堇明亦如之前般善盡主人的職責。
但他心中並沒有忘記,當奶娘帶走虹兒時,那位少言的宇文玄煒所投去一瞥的眼神。
宴席在樂音的佐伴下,持續至深夜方休。
隔日刺史府邸後堂
凝重的氣氛環伺在偌大且安靜無聲的廳中,沈堇明端坐椅上,雙眼盯視着跪在堂下的人,久久不發一語。
良久,沈堇明似已做下某種決定,語氣森然。
“婁娘,當初要你來照顧小姐時,我是怎麼交代你的,你還記得嗎?”絲絲戾氣由他的眼底逸出。
跪在堂下的中年婦人倉皇地抬眼,在接觸到主子那陰寒的目光時,全身不覺害怕的抖顫起來。
“大……大人,昨夜是奴婢了……一時疏忽,才會讓……小姐跑出園子,打擾大人的貴客……”她顫着聲,惶恐勉力地解釋着。
而她正是昨夜在觀月亭追着闖入宴席中的小女孩身後,並旋即將小女孩帶離的那名婦人。
“一時疏忽?”沈堇明的食指在身旁的桌面上點着,然後目光轉向婦人身旁另外兩名跪着的仆佣。
“那你們兩個呢?婁娘一時疏忽讓小姐跑出了園子,那你們也是一時疏忽,才會沒有在你們該守住的園子口攔住往外跑的小姐啰?”輕緩陰森的嗓音,絲毫聽不出任何一絲火氣,但卻是令堂下的兩名仆佣發抖了起來。
“大人,饒命啊!”哀求聲爭光恐后的由跪在堂下的兩名仆佣口中喊出。
“饒命?”沈堇明揚眉,眼底有着明顯的戾氣。“我有說要殺你們嗎?我只不過想打斷你們的手腳,再將你們逐出府而已,何必這麼緊張呢?”
堂下兩人覺時驚駭地猛磕頭,頭鼓碰撞在地砰砰作響,“大人……奴才下次不敢了……”
吵雜聲令沈堇明皺起眉頭,他伸手示意站在一旁的隨從,口中喝斥,“帶下去!依我之前所言去做!”
一旁的隨從不敢猶豫地趨前,將兩名雙腿癱軟的仆備硬是拖了出去。
室內恢復平靜,沈堇明再次將目光落在堂下臉色慘白,不住發抖的婁娘身上。
“對於沒有確實遵守我的命令去做事的後果,相信你已經看得很清楚了,是吧?”
婁娘點頭如搗蒜,驚嚇的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那我可以確定自此你不會再犯下同樣的錯?”他再問。
婁娘面色更加慘白的搖頭。“不……不會了……”
“好。”沈堇明狀似滿意的點頭。“從今日起,我要你帶着小姐搬出園子,移到‘碧樓’居住,並確實遵守我的交代去做。”
“碧……碧樓?”那是刺史府最偏遠的院落啊!
“你有疑問?”沈堇明一瞟。
“沒,沒有,大人。”婁娘驚怕地再次伏下身。
“好,下去吧!別忘了今日的‘教訓’,再犯一次,我定不會輕饒!”
“是……是的,大人。”
九年後蘇州竟南別院
夜來,別院主樓寢房內傳出嗲聲呢噥,嬌吟迷醉的女子嗓音。
“啊……”
白皙柔順的女體完全開展的被壓在男人身下,纖纖十指抓住男人寬廣的肩膀,兩腿高高抬着,緊緊的纏繞在男人精壯的腰間,臀部上抬,配合男人猛烈衝刺動作地扭動着,口中發出似痛苦似極樂的狂亂吟叫。
“……爺……你好棒……晴兒不行了……啊……用力點……爺……”
男人加快腰部律動,毫不放鬆,一次次用力的貫人女人的體內,肉體互相撞擊的拍打聲在寂靜的空間中迴響,與女人嬌吟的聲音交織成一片靡淫的氛圍。
而他的一雙大手則是掌住女人一雙高聳豐滿的乳房,不住地用力搓揉着,更加燃起激昂的熱度……
直到男人在良久的衝刺后,才終於在一聲低吼聲中,結束了這場激烈的交歡行為。
釋放之後,男人毫不眷戀的翻身下床,走到桌旁,由桌上的酒壺倒了一杯酒,然後坐到一旁的長椅上,慢慢淺酌了起來,一點也不覺得此時仍是赤身裸體的情形有什麼不妥。
而床上癱軟如泥的女人則是在調勻氣息后緩緩的下了床,然後走到桌旁,將酒壺提在手上,款步地走向長椅上的男人,並在他的身旁坐下,姿態從容妖媚,美麗的臉上掛着嫵媚討好的神情。
“煒爺,就讓晴兒陪你飲上幾杯可好?”
李晴兒為蘇州刺史身旁的師爺之女,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見到來蘇州洽商的宇文玄煒而對他一見鍾情,後來在得知他身後的權勢與財勢后,更是增加她想得到他的野心,於是在其父的刻意安排以及她自身絕佳的美貌,終是得以成為宇文玄煒身旁眾多女伴之一。
不過她可是一點也不甘於如同其他女子一般,只會苦守在蘇州,等候他偶爾的駕臨與召喚,她打算想辦法說服他在這回北上時攜她同行,屆時她有更多的機會和時間與他相處,自然也就有了更大的勝算來讓他同意讓她永遠的陪在他的身旁。
男人——宇文玄煒在聽到李晴兒的詢問后,抬眼看了一眼她的艷容,微微點了下頭,亦不拒絕執酒壺的縴手靠近並為他斟酒的動作。
“想跟我說什麼?”
慢慢啜了口酒,宇文玄煒忽地用着沒啥溫度的嗓音問着。
自十七歲時由父親手中接下宇文家主事者的棒子后,他看過太多對他有。所求的男男女女的目光,即使她遮掩的或是高明,卻依舊瞞不過他的眼。不過像李晴兒這種滿腹心機的女子,他實在是看得太多了,所以心中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如果她會對他無所求,那才是天下奇聞呢!
“煒爺……”
李晴兒微微怔愣,不明白自己並未露出痕迹,為何他已經察覺。
宇文玄煒曲起一腿,將手放在膝頭上,身子慵懶的往後靠着,一雙深沉含譏的眼再朝她瞟了眼。
即使是淡淡的一瞥,卻已足以讓李晴兒心中感到一慓,而她也只能佯裝不以為意,反倒媚笑地貼身上去,用自己一絲不掛的柔軟揉上他。
“煒爺,聽說再過兩日,你就要啟程北上,返回京師了?”她嬌聲呢噥地問道。
“沒錯,你的消息倒是靈通的很。”他淡諷回應。
“哎,煒爺,這又不是什麼秘密,晴兒當然略知三,不過晴兒一直在想……”她忽地欲言又止,一雙美眸瞟呀瞟地睨着宇文玄煒。
“有話就直說,別浪費我的時間!”宇文玄煒嗤道。不就是有什麼要求嘛!作什麼戲!
“晴兒是想,不知煒爺肯不肯帶着晴兒一同北上,聽說京師風光比蘇州更加繁盛,晴兒可是很好奇呢!而且一路上有晴兒陪着煒爺……”纖纖玉指暗示地在他赤稞的胸膛上刮騷着,媚麗的臉龐佈滿希冀神色的仰望面前這張極富魅力的俊臉。
宇文玄煒微瞪眼,無動於衷地看着她的媚態,沉沉的眼底掠過輕蔑神色,一抹譏諷的微笑在嘴角勾起。
“晴兒啊晴兒,你犯的最大錯誤就是自以為已經將我宇文玄煒掌握在你的手中,任由你搓圓捏扁而毫不在意,真是可笑的想法!”
“煒爺……”好晴兒美眸中的自信驀地消失,一絲驚疑泛起。
嘴角的諷笑加深,“你是第一個敢如此大膽向我提出這種非你所能要求的女人,真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的野心到底有多大?”他嗤聲說道,雙眼進出利光。
“煒爺……”李晴兒被他眼中的神色驚嚇地直了眼,媚態自她的臉上消失。這是她和宇文玄煒在一起期間,從不曾見過的面貌。
她是不是已經犯下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了?
“我欣賞有野心的女人,不過在我身邊的女人卻是例外,我喜歡被馴服的女人……”他突然伸手,抓住她胸前高聳的豐乳擠捏,粗魯又狂暴的加重力道。
“啊!”李晴兒痛呼一聲,心中已明白他話中之意。“煒……煒爺,晴兒錯了,晴兒不該,請爺原諒,晴兒以後不敢了……”她頻頻抽氣,臉色漸漸發白。
宇文玄煒盯着她哀求驚懼的眼,心中興起一股淡淡的殘意。
他擁有過的女人比李晴兒更美的很多,但不管她們的美貌到達什麼程度,她們皆有着同樣的共同點,那就是喜歡自恃美貌,妄想將他掌控,實現她們入主宇文家主母之位,享盡宇文家可以為她們帶來的榮華富貴與權勢。
當然他也不能否認這些女人對他也並非虛情假意,只是感情里苦摻入了渴求榮華富貴的野心時,即使對方對他的感情有多真誠、多濃烈,他都無法相信,只會感覺作嘔。
“我欣賞你的野心,卻不能容忍身邊有一個時時算計我的女人存在。”
宇文玄煒將她的身子提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暗沉的眼盯住她更顯無措的雙眸,語音柔和低沉。
“上回我受邀至吳府飲宴時,吳家少爺見着了你非常中意,事後他曾私下詢問於我,是否願意割愛,當時我並未答應,不過……”
“煒爺——”李晴兒驚恐地打斷了他的話,“求你,別把我送給他,給晴兒一次機會,晴兒不會再犯錯了……”美麗的雙眸湧起水霧,令人憐惜。
“我心意已定。”他淡聲回應,一點也不受她激動神色影響,“明日我會派人送你進吳府。”
女人之於他就猶如一件可供買賣或是贈予的貨物,必要時他可是毫不吝嗇的,尤其是如李晴兒這種自恃美貌,野心愈來愈大的女人,他早巳不知送走多少了!
“煒爺……啊——”李晴兒正想再哀求幾句時,冷不防,宇文玄煒已粗魯的撥開她的雙腿……
隔天,毫不理會李晴兒的苦苦哀求,宇文玄煒依前夜所言,將李晴兒轉送吳府。
三日後,他依照原定計劃出發北上返回京師。
安州.“臨江酒樓”是安州最大的一家客棧,臨街的樓面前半部是以萊色出名的酒樓,後半部則是幽靜的各等廂房樓宇。
宇文玄煒獨自一人坐在酒樓後方的一座小樓上,臨窗的位置讓他清楚的看見這座特意與其他廂房相隔而出的樓宇,前庭那些刻意栽植的花木。
而除了偶爾因風吹拂花葉響起的沙沙聲,這座最上等的客棧小樓是聽不到酒樓前頭的喧鬧聲的。
他靠着窗欄慵懶而坐,身旁几上擺着上等香茗及幾樣精緻茶點。
這回他南下的目的是為了皇朝一年兩度的衣帛採買而行的。
原本依他這幾年經營宇文家各式買賣的成果,他根本不需要親自南下,自然就有得力的助手可供美遣,代為執行。不過前陣子在京師他被一些努力想將女兒塞給他的王公大臣們給煩死了,乾脆就趁此機會離開京師透透氣,舒舒筋骨。
他的婚事還沒有人有資格過問的。
宇文玄煒思及此忍不住撇了下嘴角,緩緩的啜着手中的茶汁。
不一會兒,小樓外頭的樓梯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須臾,原本守在門外的隨從護衛楊晉已推開外廳的門,偕同他另一名得力手下周日哲進入廳中。
“少爺。”兩人同聲,拱手執禮。
“得了。”宇文玄煒擺手,眼神有些無奈。“現在又不在家裏,別管我爹訂下的那套繁文縟節行不行,坐下吧!”
楊晉和周日哲與他從小就相識並一同長大,後來他被父親選中為繼承人之後,他們兩人就刻意被栽培為他的貼身護衛,兩人除了身懷絕技外,楊晉還學習商事以便在宇文玄煒分身乏術時可增助力,而周日哲則是因耐性十足而學習醫理,如今已是頗富盛名的大夫。
兩人對宇文家忠心耿耿,所以有時不免太過的拘禮,令人不耐。
而這兩人也是宇文玄煒除了幾位摯交好友外,從不懷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