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像平常一樣在書房裏協助徐士凱處理一些郵件,范蕙怡才剛用電腦寄發打好的文件,一手支着頭,斜坐在皮椅里的徐士凱突然開口了。
「我們出去玩吧!」
他充滿期待的表情得到的是她冷冷的瞪視。
「去北海道,現在日本不用簽證,我們買了機票就去吧。」
「北海道」三個字像是踩中范蕙怡的痛處,她的臉又更沉了幾分,不理他。
「我們去看花海,泡溫泉,吃螃蟹,買牛奶糖!」徐士凱高昂的情緒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依舊滔滔不絕的說服着范蕙怡。
她咬着牙,每聽他說一句,心裏就更火幾分,因為他講的那些過去她都聽過。
富良野的花田、函館的夜景、小樽運河……
為了他們的旅行,范蕙怡曾經收集過很多資料,而且早已經規劃好行程。提議去玩的人是他,她當下雖沒說什麼,私下卻喜孜孜的開始籌劃。
只是沒想到,那麼多的準備還沒派上用場,他們就分手了,他不知道他每次像沒事人似的提起過去,她的心就像又被刺了一刀。
想到這裏她怔忡了片刻,徐士凱卻還在繼續興匆匆的說下去。
「蕙怡,怎樣?你有護照吧?我們打電話去訂機票。」
她瞪他一眼。
「你瘋了嗎?現在這個時候出去?別說你的傷還沒好了,萬一出去的時候又遭到什麼意外怎麼辦?」
徐士凱皺眉。「我不能再關在家裏了,這些日子足不出戶都快要發霉了。」
「那是因為你受傷了!記得嗎?」
他沉默下來,抿着唇。
突來的安靜讓她意外,偷瞄他一眼,發現他收起了嬉皮笑臉,表情悶悶的,看來……讓人有點不忍心。
「我不想因為那個卑鄙的傢伙而躲着不出門,而且我也快沒有時間了。」
范蕙怡揚眉。「什麼沒時間?」
「你說事情解決了以後就要離開我啊!再這麼下去我都沒時間重新贏回你的心了。」
她張開嘴,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最後只好漲紅了臉怒氣騰騰的瞪他。
「不、必、了!」
說完,她匆匆抱起筆電走出書房。
第二天范蕙怡如常地來到徐家。
位處市郊山坡上的幽靜別墅門口卻停了好幾輛大卡車,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管家看到她來了,急忙將她請進屋內。
「范小姐,少爺說有事找你,請你快到書房去。」
「今天怎麼那麼多車——」
「你趕快過去吧!似乎是公司的事要找你商量呢!」
管家先生截斷了她的話。印象中他不是那麼沒禮貌的人啊!總覺得怪怪的,好像在瞞着她什麼似的。
一進書房,徐士凱連招呼也不打,平常的那些廢話也不說了,丟給她幾份文件要她處理。難得他這麼認真,她也就全心投入工作,一直到下午才把報表完成。
讓她生氣的是徐士凱接過她細心完成的文件時,好像並沒有很專心似的,一直看着書桌上的電話。
「有沒有問題?需要傳給相關部門嗎?」
「嗯?啊——」
不是她多心,他真的沒在聽。范蕙怡正火大的想罵人,桌上電話響起,徐士凱立刻接起來。
「準備好了……好、很好。」
「你到底——」
「我們到院子裏走走好不好?」
「什麼?」
「走吧!」徐士凱的眼睛都亮起來了。「你也工作一早上了,需要休息休息。」
她眯起眼,他卻不由分說的拉着她往外走。
徐宅是兩層的別墅,一樓的客廳跟餐廳有一整片的落地玻璃,玻璃外是庭院車坪,可看見細心修剪的樹木花草。他帶她下樓,還沒走到客廳,她就看到入眼的一大片紫。
「這是……」
怎麼回事?昨天還是嫩綠的草坪現在被一叢滿滿的紫色薰衣草取代。才一個晚上怎麼可能改變這麼大?然後她想起了早上的那些大卡車,管家先生急忙把她送上樓去的模樣,她根本沒空往外看,然後他又纏着她做事轉移她的注意……
眼前的紫色飽滿充盈,佔滿了她所有視線,美得令人無法喘息。薰衣草隨風搖曳,范蕙怡捂住嘴,掩蓋不住輕呼。
「喜歡嗎?」
她講不出話來,心裏亂烘烘的,就是開不了口。
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語。「不能去北海道,我把北海道搬來給你。」
她驚愕的轉頭看他,他靠得太近,她差點拂過他的唇。
范蕙怡心中一震,紅着臉說:「你、你太誇張了,才一個晚上你是怎麼辦到的?」
「一個晚上又一個早上。」
「太、太浪費了,你到底花了多少錢?」
徐士凱忍不住笑出來。沒錯,這就是他的蕙怡永遠那麼實際,其他女人都不像她——會心疼他花了多少錢。
他愛憐的圈住她的身子。「別管錢的事了,告訴我你喜歡嗎?」
她想說不,可是他那麼靠近,他的氣息強烈侵襲她的感官,溫柔的聲音更是讓人手腳發軟。
而且那些薰衣草真是美極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惡的男人!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想創造屬於我們兩人的回憶,我想把你記憶中那些不好的全都掩蓋掉,用更多更好的回憶取代。我私心想把你綁在身邊,的那我只想給你你喜歡的,給你那些快樂、美好的記憶。我知道要你忘掉那段不開心的回憶很難,可是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范蕙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心裏尖叫着好、她答應,要不是僅存的一絲理智阻止了她,她一定什麼都答應了。
久等不到她的回應,徐士凱有些傷心,不過他不放棄,決定別逼她太緊。
他放開她,轉移話題。「餓了嗎?我們來野餐吧!就在薰衣草花園裏面好嗎?
當然我也有準備,保證是原汁原味的北海道風味。」
果然很有北海道的感覺。
可能比北海道還北海道,恐怕在北海道也沒辦法在這麼近的距離一邊看花海,一邊吃螃蟹大餐吧?
范蕙怡知道自己不該被他牽着鼻子走,可是她始終找不到機會對那張充滿興奮期待的臉說不。像這樣明明有飯廳卻坐在地上的防水布上野餐,實在有點幼稚。
不過微風輕拂,沐浴在陣陣香氣中用餐,好像還滿新奇、滿舒服的。
男人的低咒聲讓她轉頭,身旁的徐士凱號稱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英俊瀟洒、風度翩翩,可是此刻卻挫敗的瞪着手裏的螃蟹……沒轍。右手打了石膏的他平常用左手拿湯匙用餐也就算了,要吃螃蟹簡直不可能。
看他跟螃蟹大眼瞪小眼的樣子,范蕙怡忍不住笑了。
「我幫你吧!」
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不過看他喜孜孜的張大眼說:「真的?你真好!」她又沒發反悔。
帝王蟹的蟹肉不算難剝,她將殼細心剝乾淨了,拿着蟹腳遞到他嘴邊。
他張開嘴,緩緩含入蟹肉,一臉滿足的看着她,雙眼盈滿了暖意。
她的小腹升起了不該有的熱度。這可惡的男人,連吃個東西也在那裏拚命放電是怎樣啊!
范蕙怡連忙低頭去處理另一隻蟹腳,這回花了更久的時間,可能是因為她的手不停顫抖的關係……
「嗯,」她處理好了蟹腳,又遞給他,不過這次頭不敢抬也不敢看他。驀地,手上傳來一陣麻癢,她觸電般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不小心,他含住了她的指尖。
她急於逃開,徐士凱伸出手阻止她,乾脆將她抱在懷裏,用沒受傷的手緊擁住她。
「你怎麼可以……」舔我的手。
「不小心的。」
最好是不小心的。
看着他隱忍笑意的嘴角,她怒氣不打一處來。
「那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嗯。」
他這麼說了,但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打算,緊密接觸的結果,她的心跳都亂了,接觸到他結實肌肉的地方也好像要燃燒起來一樣。
危險!不能任由情況再繼續下去了!腦中發出警訊,她掙紮起來。
徐士凱悶哼了一聲,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怎麼的。「別動好嗎?讓我再抱你一下,抱一下就好了。」
像被禁斷毒癮的人,突然又接觸到興奮劑,他熱切的吸進她的氣息,閉起眼睛享受重新擁抱她的觸感。受傷以來他第一次可以抱到她,對他而言,要放手真的太難了。
范蕙怡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無法拒絕那樣的要求,也許是他的語氣太過渴望,也許是他微微顫抖的手臂,總之,她整個腦子都亂了。
熟悉的氣味,屬於他的氣味;熟悉的感覺,被珍視的感覺。這一切她暌違多久了?一個多月?再次得到以後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自欺欺人。
她怎麼會以為自己可以忘得掉?
「蕙怡……蕙怡……」他熱切的低喊她的名字,好多遍好多遍。
她快要融化了,她知道自己已經產生動搖了。知道會後悔,但她還是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他。他臉上的戲謔消失了,認真得令她心驚。
微張着唇,她臉上出現的脆弱讓他不敢置信。冰封的情緒出現一絲裂縫,善於運用情勢的男人當然不會錯過。
徐士凱將擁住她腰際的手移到她腦後,微抬起身來吻住她。
雙唇剛接觸就好像自然有一股吸引力,甜美的感覺讓兩人都迷醉了。他激切的吮吻她口中的蜜津,像要確認所有權一樣一一佔領到她的每一處,然後再熱切的纏住她的丁香小舌。
接觸到那熟悉的氣息,范蕙怡全身都沒有力氣了,更遑論理性的思考。這個吻勾起了太多回憶,像一扇打開過去的門,一下子所以的東西都又活過來了。
兩人整夜親吻着結合,他強而有力的擁抱,無數次的耳鬢廝磨……她逼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影響卻更變本加厲的出現,她整個人都燙得幾乎要燒起來了。
許久之後,他才稍微移開唇,細細的在她的臉頰、耳朵、頸子落下無數的吻,像飢餓了很久的野獸,幾乎要把她一口吞下肚。
被觸摸親吻的部分都像被點燃了火焰,小腹間湧起的暖流也讓她難耐的呻吟,要就這麼沉溺下去是如此容易的事,但她卻在他的手碰觸到她柔軟的胸部時驟然一驚,顫抖着回神。
「不、不行。」
雙唇還因為剛剛的吻而紅艷欲滴,臉上還帶着紅暈,喘着氣吐出的字眼根本就沒有說服力。
也許是被打斷,也許是這些天來的壓抑終於到了忍耐的極限,他大吼,「別告訴我什麼不行!明明你也有感覺,我不懂為什麼不行!」
「我們不再是男女朋友。」
「這點很簡單就可以改正。」他霸道的聲明,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她被盯得心裏一震,直覺到危險,於是往後退開。
徐士凱毫不放鬆的緊跟上前,她只看到他的臉越來越近,嘴唇就又被堵住,心臟一陣緊縮,他的舌尖已經擠進來。
他熱切的親吻着她,像要向她證明什麼似的,反覆疼愛着她的唇舌。她僵硬着身子,他的手握住她的,十指緊扣,比擁抱還要來得親昵的,手指與手指摩擦着緊貼着彼此……
綿長的親吻甜膩得讓范蕙怡忘了思考,忘了該推開他的理由,忘了這麼做是不對的。她只知道在他懷裏才是「對」的,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念他,他的味道、他的吻、他的一切……所有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那些景象全都歷歷在目,讓人難受。
「我愛你,讓我們重新開始吧!」他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帶着致命的誘惑。
她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這時候只要簡單的點點頭,就可以得到這個她很愛很愛的男人。她困難的咽了口口水,腦袋亂烘烘的,幾乎已經想不起自己苦苦拒絕的原因……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管家慌張的喊叫聲。
「孫小姐,等等,少爺現在不方便見客啊!」
一串忙亂的腳步聲向他們走近。
有人來了!才體認到這件事,范蕙怡一下子便清醒過來,推開他站了起來。
徐士凱則是低聲詛咒,剛剛明明氣氛很好的,差一點他就可以說服她,卻被打斷了,他實在很嘔。
「士凱哥。」
走進來的是孫依依,徐士凱的現任女友。范蕙怡泛着紅暈的臉頰一下子失去血色。
陪同的還有孫依依的父親,兩家人是世交,即使徐士凱再不高興,也只能壓下憤怒,沉着臉頷首。
「孫伯父好。」
「士凱,我聽說你出車禍的事,不過那時我人在國外,沒能來看你,今天一下飛機就趕過來了。你可還好?」
「謝謝伯父關係,我沒事了。」徐士凱心裏咒罵了一聲。在醫院的時候他下過令,不準孫依依過來。可是這女人也夠聰明,帶着她父親一起來他就沒辦法一點人情事故都不管的拒絕人家的來訪。
在場的人沒人看范蕙怡一眼,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是她能夠介入的。剛剛還炙熱的胸膛這一刻突然間冷了下來。
「我……我先離開了。」該讓他們獨處,他們是男女朋友。
「你別走。」徐士凱叫住她。「不準走。」
他知道她腦袋裏在想什麼,該死的她竟一點都不留戀的把他推給別的女人,他不許她有這種想法。
聽到徐士凱跟范蕙怡兩人自顧自的對話,絲毫沒有把她放在眼裏,孫依依暗自咬牙,可還是努力捺住脾氣。
「士凱哥,你今天有沒有好一點?我熬了雞湯給你。」孫依依看也沒有看范蕙怡一眼,直接往徐士凱走去,一臉關切。
她熬了雞湯呢!而她做了什麼?
范蕙怡的心小小刺痛了一下。
「我很好,謝謝你,不用那麼麻煩了。」
「怎麼會麻煩呢?照顧你是我應該做的。」
徐士凱皺眉看着孫依依挽住他的手。他現在最想要的是她趕快走開,他還可以跟蕙怡繼續剛才的事。
「不用了,蕙怡會照顧我。」請你離開吧!
孫依依沒說話,雙唇顫抖,一雙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徐士凱的頭痛了起來。
「你怎麼了?」他實在很不想問,禮貌上卻又得問。
「我……嗚嗚……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啊!士凱哥你真的忘記了嗎?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我們都說好要結婚了啊!」
孫依依哭得梨花帶淚,徐士凱卻只覺得煩悶。他是真的想不起來自己曾經跟她做過這種承諾。才喪失不過一兩個月的記憶,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在那段短短的期間裏,好像變成一個他根本不認識的人?
對眼前的美女他一點感覺也沒有,看到她哭他也絲毫不覺得心疼,這樣的他真的曾在一個月前拋棄蕙怡,然後馬上與她陷入熱戀嗎?
范蕙怡低着頭,孫依依的話讓她整個人宛如墜入冰窖。
對,這才是事實,他有了論及婚嫁的女朋友。而她是什麼?一段過往的感情、一個已經分手了的前女友,她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裏?
幾分鐘前還沉浸在他的親吻跟擁抱中,已經產生動搖的她,現在感覺起來好可恥,就像是偷了別人東西的小偷。
范蕙怡咬着下唇,急急往屋內走去。
「等等,蕙怡,回來!」徐士凱慌張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你們聊。」她僵着省說。「我不打擾了。」
「我跟她沒什麼好聊的,我要的是你,回來!她才是應該走得人。」再也無法忍耐的徐士凱已顧不得什麼禮貌了,心急的大吼。
范蕙怡站住,遲疑的轉身看着他。
孫依依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士凱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請你離開,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可是你以前……」
「以前的事情我忘了,現在我只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蕙怡。對不起,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
孫依依捂住嘴,連落淚的樣子也很美麗。
「士凱,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們家依依?」孫父在一旁看得很不高興,寶貝女兒哭了更是讓他忍不住出口斥責。
「伯父,依依,對不起,不過請你們離開吧!」
「你、你、你竟敢趕我走?徐士凱,你難道不知道我能怎麼對付你家嗎?」
面對孫父的威脅,徐士凱毫不退縮,他冷下臉。現在這樣算是撕破臉了,不是他心所願,不過衡量之下他還是選擇蕙怡比較重要。
「伯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我相信等你平靜下來,好好思考我們兩家的關係之後,會做出比較理智的決定。現在,請兩位離開吧!」
孫依依傷心的看了徐士凱一眼,看他真的狠心不理她,才跺腳離開。
經過范蕙怡的時候她低聲開口,那充滿恨意的聲音跟她悲傷的臉龐一點都不搭。「你別得意得太早,等士凱哥想起以後,哼……」
她沒說明,但蕙怡清楚。
她從來就不認為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這只是一場夢,她只是陪腦袋還混亂不清的徐士凱重溫過往的一段時光。
等他想起來,這場夢就會醒了。
「蕙怡!」他叫她,聲音中帶着急躁,因為他看到她臉上又再次出現那種絕望的表情。「我趕走她了,她不會再來打擾我們了。」
「你不該趕走她,她是你的女朋友。」
「她對我一點意義都沒有。」
「那是因為你失去一段記憶。」
「那又怎樣?沒感覺就是沒感覺。」
徐士凱說得冷酷,她卻陣陣心寒。「那我呢?萬一你哪天恢復記憶了,也會對我沒感覺吧?」
「不會。」他想也不想就說。「受傷的是我的腦子,不是我的心,我的心告訴我,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愛你。」
他說愛她,像當時那樣說愛她。范蕙怡不懷疑他此時的真心。
只是,他說分手的時候她很痛,現在聽他說他還愛她——更痛!就好像一個已經快要結痂的傷口又被狠狠撕裂開來,赤裸裸而……鮮血淋漓!
就算他愛她,那份愛又能持續多久?
這次是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她臉上明顯的防備讓徐士凱挫敗的咬緊牙。她又退縮了,剛剛明明就快要說服她的。到底他說錯了什麼讓她又縮回去她的硬殼裏?
我愛你——是因為這句話嗎?
「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為什麼我們就是不能回到過去?就算我們真的已經分手,難道不能重新開始嗎?我還愛你,你呢?難道你已經不愛我了?」
他抓住她的手,緊緊貼在自己覆蓋了紗布的胸膛。隔着布料,還是可以感覺到那幾乎是燙人的溫度,以及掌心底下的心臟穩定而強勁的跳動。
她很想理直氣壯的跟他說,是的,她已經不愛他了。
可是那幾秒鐘的猶豫,那慌亂的眼神,那被窺知內心想法的心虛,讓她失去了先機。他的嘴角才微微上揚,還沒有完全露出勝券在握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輸了。
「蕙怡。」他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但當他伸手想要再去握住她的時候,她躲開了。
她搖頭,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不爭氣的紅了眼。「反正到最後你還是會覺得累,反正不久之後你就會再拋棄我一次……你老是這樣,老是任性的說什麼愛我,然後有一天又收回。為什麼你愛我,我就得愛你?我不想被你牽着鼻子走,我不想了……我不想再為你傷心了……」她凄楚而自嘲的扭曲了嘴角,「被同一個人拋棄兩次,我不要。」
不會有那種事情!
他想向她大聲保證,不過看她的表情,他知道無論他怎麼說她都不會相信的。
真該死!那段他忘記的過去他究竟是對她做了什麼?
她又搖頭,這回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氤氳的大眼裏承載了滿滿的痛苦。
「不。」她大喊。「我們回不去了,放手吧!我們不可能了。」
有裂痕的鏡子再怎麼修復,畢竟無法掩飾深刻的痕迹。她咬牙轉身,離開他,離開那片紫色薰衣草。
曾經暖暖的、飄散清香的空氣,現在卻冷冽的吹得她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