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難過的一天,終於下班的時間到了,夏憶儂十萬火急地收拾起自己的包包,趕着回家。
「等等我呀!」她對着即將關閉的電梯大喊。
像是聽到她的呼喚,電梯門在即將關上的同時又打開,讓她能及時搭上。
「謝啦。」她神情愉悅地對着電梯內的人道謝,卻在下一秒鐘瞠大眼,「怎麼又是你?」
真是……媽的,相同的情節再次重演,她到底造了什麼孽,居然連着兩次遇上這個羅剎臉的男人,當真是時運不濟呀。
「如果早知道是妳,我不會停下來的。」歐子譽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說。
「難得總經理這麼早走,怎麼,不怕我又留下來搗蛋嗎?」
「料妳沒那個膽。」
「你……」夏憶儂極力忍住即將爆發的脾氣,提醒自己,在別人的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在碁竣公司里的她不過是個小嘍啰,千萬別跟自己過不去。「呵,看得出來你非常想和我撇清關係。」
不再回答,他只是低下頭,看着自己手上的文件。
沉默肅殺的氣氛在兩人間蔓延,終於,在「當」的一聲后,一樓總算到了,電梯門應聲打開,夏憶儂像是從牢籠中掙脫,重獲自由的小鳥,飛奔向廣闊無際的天空,頭也不回。
等在一樓大廳的傅睿哲望着她輕快的腳步,忍不住搖搖頭,「天啊,她真的很討厭你耶!」
「走吧。」歐子譽沒有置喙,領先舉步往外走。
「難得見到你這麼沒耐心又沒風度,夏憶儂還真是引起我高度的興趣。」邊跟上腳步,他打趣的說。
「閉嘴。」
「喔,被我說中心坎里,來硬的。」
「傅睿哲,這份合約交給你審核,明天早上向我報告。」順手將最厚的一疊公文往他懷中塞去,歐子譽嘴角噙着冷笑,「反正你時間很多,應該不會延誤正常的工作。」
「喂,我……我……」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啊!
「快走吧,別在這裏你呀我的。」
***
所有的倒霉事都發生完了吧!
吹着冷氣,口中吃着顧沁容體貼送來的冰西瓜,夏憶儂乾脆將電話插頭接上。
希望今天能擺脫壞消息,聽到些好消息,消除自己受的窩囊氣。讓曾經失和的情侶或解決夫妻彼此的歧見而言歸於好,是她目前生活中最快樂的事情。眼看撮合情侶的數目節節上升,驕傲感不禁油然而生。
快一百對,一百對耶,跨入三位數后,又是一個新紀元的開始,誰會是這個幸運數字寵兒?夏憶儂正耐心地等待着。
「喂,你(妳)好啊,我是儂儂,專門為你(妳)解決愛情的困惑。」電話鈴響,她立刻接起,用最親切的語氣說。
「嘿嘿,我今天很早吧!」小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小鬼頭,又是妳呀。」
「聽起來好象不太受歡迎的樣子。」小莉的聲音中有些許哀怨,「每天都接到同樣的電話,儂儂,妳會嫌我煩嗎?」
「當然不會,妳是我的開心果呢。」輕笑聲透過電話傳出去,「可妳只是個窮學生,每天打這種電話未免太奢侈。有空的話可以上網留言給我,我會回信給妳的。」
「沒關係啦,我老哥會賺錢,不會將這點小錢放在眼裏。」她大方地說。
又是個不知窮苦滋味的小孩子,生活在大人架構的羽翼里,對真實世界永遠模糊不清。哪像她呀——
嘿嘿嘿,不好意思,小時候在父兄的庇蔭下,幾乎是住在象牙塔中,曾經還以為西瓜長在樹上,得上去采,和小莉根本是半斤八兩。
夏憶儂做個鬼臉,「好吧,今天有啥新鮮事呢?」
「沒有,學校已經放暑假了,我下個星期得到美國去參加暑期學校,俊升也要和家人去日本玩,好煩喔。」她唉聲嘆氣。
「別不知足,多少人想去還去不成。」
「儂儂,咱們見個面吧。」小莉忽然心血來潮的提道,「可不可以呢?想想看,通電話這麼久,我還未曾見過妳本人,就當是我出國前的小小要求,該不會被拒絕吧!」
「淘氣鬼,見到我之後又如何?」夏憶儂對自己的長相還頗有幾分自信,只是……一旦曝光之後,減少神秘感,就不太好玩了。
「拜託嘛,妳是我頭號的偶像,完成我小小的心愿吧!」死皮賴臉她最會,「哥哥說我將來要出國念書,趁着暑假先去適應環境,才不會出問題。所以我這次得去美國一個半月,直到開學前才能回來。長途電話又很貴,我一定會因此枯萎而死。如果這個小小的心愿沒有達成,我會茶不思飯不想,每天都想飛回台灣。妳看,這樣不是更浪費錢嗎?」
「我只是電話上的聲音,聽聽就好。再說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妳不怕我長得像牛鬼蛇神,見光死後,說不定妳連電話都不敢再打喔。」
「不會不會,我有預感,妳一定像我想像中一樣完美。」
是嗎?夏憶儂在心庭打個大大的問號,雖然她從頭到尾沒打算曝光過,但在面對急切低語的哀求上,到底還是心軟了。
沒辦法,小莉算是她最忠實的Fans,要求也只是小小一丁點,就應允她吧!
「星期六下午好嗎?」
「哇,妳……真的答應了!?耶耶耶!棒呆了,我要打電話告訴我的同學們,讓她們羨慕一下。呵呵,好象作夢喔。」尖叫片刻后,她高興得手舞足蹈,只差沒將屋頂給掀開。
「喂,等等。」手摀着聽筒,等到尖叫聲稍歇後,忽然間為自己未能把持原則感到后侮,夏憶儂皺着眉頭說:「我可不想當個被人觀賞的動物,要見面就妳自己來吧!」
「那多沒趣。」
「妳一個人,我也一個人,否則妳就等着被放鴿子吧!」她殘酷地放話。
「這……我很想帶同學……」
「沒得商量,除非妳不想見到我。」
兩害相權取其輕,在腦海中思量后,到底還是以能見到神秘的儂儂一面比較重要,現在她說的話可比神還有效。小莉惋惜地同意,「好吧,就聽妳的,只有我們兩個人見面。」
因為小孩子心性,一會兒又開始高興,「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光想到就很興奮。啊,時間怎麼不走快點,讓星期六早點來,我就能親眼見到儂儂本人。」
「小鬼頭,妳害我變得暈陶陶,以為是超級巨星要來了。」
「妳本來就是我心目中的NO.1。」
「好啦,別多說了,我們就約下午兩點在『寂寞芳心』吧!」
寂寞芳心是最近相當受歡迎的咖啡館,許多人慕名而來,都是為了品嘗香醇美味的咖啡和甜而不膩的蛋糕。老闆兼夥計的邵青樹正是夏憶儂的同窗好友,當然不怕沒位子。
「哇!」小莉更大的一聲尖叫,「要先預約嗎?聽說那裏常常沒有位子耶,我好擔心喔。」
「容易得很。」她輕笑,「妳進門后只要說找儂儂,他們就知道了。」
「我真迫不及待那天的到來。」
「小小年紀,學着有點耐心。」夏憶儂微笑地掛了電話。
唉,為了迎接頭一次曝光,她可得好好地準備呢。
***
爵士樂流泄在燈光昏黃的咖啡廳中,偶爾傳來幾句呢喃低語的聲音,間或夾雜着笑語和嘆息,人生百態盡在寂寞芳心裏,每個人都享有自由的空間,同樣的,每個人也都被別人的自由所約束着。
白色低腰七分褲配上粉紅短小的T恤,露出纖細小蠻腰,帶着陽光般的笑容,夏憶儂準時出現在寂寞芳心。
見到一身輕便夏季裝束的她,小莉的嘴圈成0字型,久久無法出聲。
「怎麼,大失所望嗎?連話都說不出來。」夏憶儂逕自點了杯Latte,指頭在她的面前輕晃。
「妳……是儂儂嗎?」小莉的震驚還在,「比我想像中還要漂亮多了。」
「謝謝讚美,很少有人用漂亮稱讚我。」她接過邵青樹親自送來的咖啡。
「也只有初次見面的人才會這麼說,因為被騙了。」外號大樹的他當場不客氣地吐槽。「其實她既粗魯又率性,完全沒有女孩子的樣子,男生只會把她當哥兒們,根本不想追。」
「要不是我這個哥兒們在後頭出主意,你哪娶得到當年的校花,大樹。」夏憶儂刻意加強語調。雖然是同窗,但邵青樹因為先進社會工作幾年,所以入學時年紀比其他人長許多。
「是是是,妳的餿主意只差沒害我被踢出大門,永遠不許再回來。」結婚前夕,這小妮子硬是要開個單身漢派對,說是讓他有個最難忘的日子,結果,大夥喝得爛醉時,夏憶儂卻打電話給他當時的女朋友,也就是現在的老婆,要她好好地照顧他這棵大樹,語氣中還特別的慎重其事。
好啦,女方愈聽愈不對勁,沒想到外貌忠厚老實的大樹,骨子裏居然是個花心大蘿蔔。氣盛的女方第二天差點不嫁了,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等到夏憶儂大小姐宿醉睡醒后,才知道自己闖了禍,趕緊登門解釋,這才讓女方破涕為笑,也讓一場好事沒有以荒謬的悲劇收場。
嘖,天賦畢竟是天賦,從年輕時就看得出她將來會靠「愛情」賺錢。
「唉,事實證明她還是愛你的,捨不得。」
「如果我的親親老婆當年跑了,妳以為我還能安然地活到現在嗎?」
「喂,你們的感情好好喔。」小莉好奇地看着眼前兩人的唇槍舌戰,夏憶儂犀利的口中完全不讓賢。
「噓,別說了,妳是我生命中的瘟神,真讓我親愛的老婆看見,肯定又吃不完兜着走。」邵青樹笑着離開去招呼其他客人。
「朋友是用來損的,不是用來好的。」夏憶儂跟着搭腔,兩人絕佳的默契盡在不言中。「替他做牛做馬,居然還被埋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夫妻倆鐵定還咬耳根子說我的壞話。」
「儂儂,妳……喜歡過大樹嗎?」
「殺了我比較快,只要想到自己跟哥兒們耳鬢廝磨的情境就想吐。」她哈哈大笑。
「所以你們真的只是好朋友嘍?」小莉緊緊地追問。
「別以為異性之間就一定得是男女朋友,而沒有純友誼,我是打死不相信的。」
說說笑笑中,小莉的好奇心得到解答,夏憶儂也樂得聽聽E世代人類的新鮮想法,好增加功力。
忽然間,眼尖的夏憶儂看見玻璃窗外出現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嫂嫂嗎?
好巧喔,正想出去找她進來一起坐時,忽然出現一名金髮高大的帥哥,狀似親密地在顧沁容的頰上印下一吻,然後給予大大的擁抱。從沒見過她如此生動活潑的表情,眉眼中都帶着笑意,說起話來表情十足。
恍惚間,兩人已經結束談話,似乎準備相偕離去。夏憶儂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大跳,這……這真是她端莊嫻淑的大嫂嗎?
「儂儂,妳怎麼了?」小莉奇怪地問。
「啊,妳說什麼……等等……」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外頭的人兒所吸引,眼看兩個人已經快離開她的視線範圍,她趕忙起身,「小莉,抱歉,我臨時有點急事要先定,下次再請妳。」
「好……啊。」愣愣地望着她飛快離去的背影,小莉對着空氣說話,「不過得等我回國再說吧。」
眼見佳人已杳,如願以償的小莉還是快樂的,能見到心目中的偶像,與她共同聊天談心,呵呵,要炫耀的事情有很多很多呢。
她慢慢地把咖啡喝光后,才滿意地起身離去。
***
「好久不見,怎麼會突然來台灣?」突然被人當街喚住,回眸望去,顧沁容的臉上充滿驚訝,眼眶中含着晶瑩的淚光,整個人撲到那名男子的身上,「老天爺,漢斯,真的想不到。」
「真的是沁容,三年了,妳依然美麗如昔,駐顏有術。」漢斯給她個大大的擁抱。當初在美國念書,她就像小妹妹般惹人憐愛,沒想到如今依舊荏弱得讓人想納入懷中保護。
「已經老嘍。」她自嘲。
「胡說,妳保養得那麼好,像陶瓷捏成的中國娃娃,無論經過多少年的時光,歲月幾乎未曾在妳身上留下痕迹,依舊美得讓人嘆息。」輕輕地拂過那頭輕柔的黑色長發,他衷心地證美。
「三十歲的人還不改油嘴滑舌的本性,這輩子怕是改不了,就不知有多少女人暗地裏為之心碎。」顧沁容真心地笑着,「怎麼會來台灣?」
「我很想說是為了追隨妳而至,但務實的妳一定不相信。」
「當然,吸引你的魅力非尋常女子能做到,我挺有自知之明。」能如此快樂地閑話家常,顧沁容已經非常滿足。
漢斯做個鬼臉,在陽光的照耀下,金黃色的頭髮閃着光芒,更加耀眼動人。「當然,是因為工作而來的。」
「哦。」她低應了聲,「那……他們兩個人呢?」
他驚訝地抬高眉尾,「早就回台灣了,莫非妳還未曾見過他們?」
「是呀。」那個人是她胸口永遠的痛,無論時間經過多久,依然無法消散。強裝出笑臉,她硬是抹去眼中的哀傷,「我才回來一個月,出國多年,台灣很多東西都變了,目前還在適應階段。」
「派屈克……早在三年前就回來了。」他忽有所感地嘆口氣,「當初的四人幫,如今也落得各自飛散的命運。」
四人幫,曾是耶魯大學裏的風雲人物,各有所長,各領風騷,愛慕者也從未間斷。稀奇的是四人除了彼此競爭外,更是惺惺相惜,終於結為莫逆之交。
年少輕狂的快樂,卻在三年前戛然而止,連事情發生的過程都鮮有人知,將如膠似漆的四個人全部打散,否則他們到今天還能對酒當歌,高唱人生幾何。
「是嗎?」一別經年,再見面時,景物依舊,人事已非,顧沁容心中許多的愁與悲,如走馬燈般,歷歷在目。
「我還記得妳是我們四個人打賭的對象,打從妳一進校門,我們就賭誰會得到妳的芳心。」想起當時的年少輕狂,漢斯兀自覺得好笑,「真是的,當初真像無賴的小毛頭,委屈妳了。」
「你們……太抬愛我了。」
「對了,我今天正好要和派屈克還有東尼見面,妳要不要一起來?」他好心地問起,「最好帶着應傑一起,湊成四人幫重現江湖,讓咱們重新回到舊日美好的時光,來個不醉不歸吧!」
已經回不去的過往,每多想一回,只會增添傷感。
「不!不用了。」顧沁容慌張地搖着頭,臉色立刻漲紅,掩飾心虛。「應傑他還等我回家煮飯。」
「堂堂一個耶魯大學的碩士,居然在家當黃臉婆,真是浪費資源。」漢斯取笑道:「何必見外,誰要你們當初不吭一聲地偷溜去結婚,聽到消息的那天晚上,大家還狠狠地醉了一場,我們都很想念……」
往事不堪回首,他的滔滔不絕很快地被打斷,顧沁容露出虛弱的笑容,不想沉溺在往事中。「謝謝,但我還得快點回家,改天吧!」說著,她急欲離開。
「有了老公連朋友都可以捨棄,沁容,妳變了。」他跟上她的腳步。
「人本來就會隨着時間改變。」
雖然身為粗線條的男人,但多少也瞧出些端倪,漢斯抬起她的下巴,困惑地問:「妳不快樂嗎?」
「我很快樂。」她堅定地回答。
「沁容……」他欲言又止,沉默許久后還是問出心底的疑惑,「當年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我一直以為妳會嫁給派屈克……」
「別再說了,我現在很快樂,應傑也對我很好,我們非常地幸福。」顧沁容厲聲地否認所有的問題,拉緊手上的皮包,「抱歉,我今天的表現失常,改天再跟你連絡吧。」
一定有事情發生!
當年沁容和夏應傑閃電結婚的事甭說他十分震撼,想來派屈克一定受到更大的打擊,因為她愛戀的對象是他,新郎卻不是他。漢斯相信,因為匆匆的離散,將許多的問題掩蓋住,如今的重逢,或許可以從其他人身上得到答案。如果沁容過得不好,他們定會伸出援手。
到底有什麼問題?
躲在遠處的夏憶儂聽不清楚他們之間的對話,但從動作上看來應是熟人沒錯。難得從大嫂臉上看到喜悅的光彩,對象卻是個陌生男子,還真耐人尋味。
王子和公主結婚後,應該過着幸福美滿的日子,然而在大嫂的臉上,卻始終找不出被驕寵的表情。雖然自己的哥哥無可挑剔,可由今天的事情看來,這對模範夫妻當真存有相當大的鴻溝。
好吧,就拿他們夫妻當作是她解決一百對佳偶愛情問題的幸運兒,屆時乘機宣告自己的豐功偉業,也挺不錯的。
打定主意后,該開懷大笑的她心裏卻隱隱有着陰霾的預感,為即將發生的事情感到些許寒意。
***
「對不起……對不起……」
鮮紅色的血液大量瀰漫在其中,一張憤怒的臉孔以凄厲的眼神無聲地指責着她,雖然未開口,卻已經讓人害怕不已。
「原諒我……」睡夢中的她無力地低語,眼角兩串淚珠潸然滑落。
猶沉溺於夢中的顧沁容眉頭深鎖,她也曾希望帶給他幸福呀,可是,她內心的苦又有誰知、誰憐……
淚水無聲地滑落,沾濕枕畔,也令她佯裝堅強的城牆塌了。
還要多久,她的惡夢才能平息?
誰來告訴她?
「沁容,妳在作惡夢,快醒醒。」身旁的男人點亮燈,先拭去她的淚水后才輕輕柔柔地將她喚醒。
「派屈克別走呵,求求你……」顧沁容猛然坐起,恍恍惚惚間看見夏應傑臉上的擔憂,才收回心神。
他起床倒了杯開水,送至她的唇邊。
「對不起,我把你吵醒了。現在幾點?」她喝口水,鎮定心神,歉然地望着他的面無表情。
「沒關係,才三點鐘,妳還可以睡會兒。」雖然是無心的低語,夏應傑卻聽見了,臉上的線條份外緊繃,那個名字是他最深的痛。
不甘心,即使已經結婚多年,他依然無法走入她內心的世界嗎?當真要求救時,念茲在茲的仍是那個人。
「應傑,你怎麼了?是不是白天太累?」關心地看着丈夫臉上漠然的神色,她挨近他,伸手想碰觸他的臉。
「沒事。」夏應傑不由自主地別過頭,避開她的撫慰。
他不想在她腦海中殘存別的男人影像時,自己卻成了替代品!他苦澀的笑笑,三年來,不一直都是如此嗎?他還以為隨着時間的流逝會讓她改觀,原來所有的努力都是徒然。
「應傑……」
讀出她臉上的擔心,他飛快地變化神色,捻熄燈火后,故意打個大大的呵欠,「沒事,早點睡吧!」
顧沁容點點頭躺下,轉過身背對着丈夫,剩下的夜裏只能翻來覆去,半點睡意皆無。白天與漢斯見面的點點滴滴,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她不是個稱職的妻子,心裏除了丈夫之外,還殘存着另一個男人的影子。
或許自己真的太閑了,才會胡思亂想,該忙一點好。
「應傑,我……想跟你商量件事。」鼓足勇氣轉過身面對丈夫,意外地發現他也未睡着,於是她咬着牙,小小聲地說出口。
「非今天說不可嗎?」放棄偽裝的夏應傑望着妻子姣好的臉龐,聲音異常冷淡。「我明天還要早起。」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顧沁容扭着衣角,終於還是面對現實,「我想出去工作。」
「喔。」雙手枕在頭後方,夏應傑嗓音低柔的挑眉道,黑夜掩飾了所有的情緒,連眸中的火光也一併蓋去。「我的薪水養不活妳嗎?」
「不是的,只是……一個人待在家裏,很無聊,也……很空虛。」她不自在地迴避他犀利的眼神,「況且我念了這麼多年的書,出國喝過洋墨水,好歹有些用處,也可以讓生活忙碌點。」
「妳怪我冷落?」
「別想太多。」她捺着性子,小心翼翼地解釋,「你本來就該用心工作,我一點都不怪你。」
「不準。」他很直接地拒絕。
「我只是希望……」她還想極力爭取。
「既然夏家沒缺妳吃、缺妳穿,就斷了這念頭。」他拉緊她的皓腕,整個人欺上她的身,重量直接落在她纖細的身軀上,「如果妳睡不着,我可以幫忙,讓妳沒時間東想西想。」
「不……」
語音未落,他的唇已經欺上,覆住所有未竟的言詞,由不得她逃脫。飛快地褪去她的睡衣,露出雪白的胴體,夏應傑生氣的眼神轉為深沉,慾望的火星開始燃燒。
「應傑,我今天不想……」她試着喚醒他的理性。
「妳幾時想過?幾時主動過?妳是我的妻,名義上、實質上都是。妳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花我的,至少該盡點義務吧!」
殘酷的言詞讓她畏縮,明明是他阻斷的路,到最後卻變成她的錯。
然而真正令她放棄的原因,竟是那雙黑眸中稍縱即逝的痛楚。輕輕地嘆口氣,索性任他為所欲為,顧沁容選擇接受,一如命運帶給她的過往,無從克服。
只是無法控制的心到底未曾真正地屈服,她別過臉,淚水再次汩汩墜落,卻不願讓他看見。
古老的旋律在將明的天際響起,兩個交纏的身軀,在汗水與淚水的交織中沉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