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直爽的漢子】
“我自己跟他老韓說，我就不信今天遲到幾分鐘就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哼！”單瘦男子昂着頭朝上走，最後這聲冷笑聲音不是很大，但足夠袁國方聽見。他臉上一陣尷尬，見了郭亮他們下樓梯，他朝郭亮笑了笑。
郭亮朝他和那個單瘦男子微笑了一下就筆直走了下去。薛黎則客氣地招呼道：“江鎮長，袁主任。”
過了一會，袁國方氣鼓鼓地說道：“現在的大學生真沒禮貌，我招呼他，他竟然理都不我。”
江鎮長轉了一下頭，見樓梯間已經空空如也，說道：“剛才那小夥子就是分來的大學生？不錯啊，我看他笑呵呵地看着我。”
聽了江鎮長的話，袁國方心裏很煩：“就是這狗日的，他一來老子幹什麼都不順心。”
薛黎帶着郭亮到了第一層右邊的第三間房子。
蔡志偉是一個標準的魁梧大漢，一套夏季警服穿在身上更顯得其威風凜凜。壯實的胳膊和發達的胸肌無一不告訴外人這傢伙孔武有力。
簡單地和郭亮握了一下手，卻說出了一番讓郭亮目瞪口呆的話來：
“你是老韓壓過來給我的，我們對此無可奈何。歡迎不歡迎的詞就懶得說了，沒意思。現在是撤鄉並鎮的敏感時期，我只能祝賀你六個月之後能找到更好的的工作崗位。你是大學生，我相信你也吃不了治安室聯防員的苦，應付一下就行。
剛才我問了老韓，他說把你的編製暫時放到我們司法所。實話告訴你，我沒有同意。我們司法所一樣編製有限，同樣面臨三個鄉併到我們這裏來，僧多粥少。如果誤了其他人的上崗，你會被人指着鼻子罵，我也會被人指着鼻子罵。這些事只是告訴你一聲，免得你蒙在鼓裏誤了你的前程。有空的話，你還是自己去找找老韓韓書記，讓他把你掛靠在一個好的地方。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現在不同於過去了，大學生也有下崗的。我可不是嚇你。”
這番話讓新來的郭亮巴頭不知尾，一時不知道如何應答他的話。帶郭亮來的薛黎也顯然沒有想到這個蔡志偉說話這麼直接，一時也只能尷尬地笑着。
過了好一會，郭亮終於明白黨政辦的人包括袁國方為什麼對自己前後態度變化如此之大了：敢情他們把自己當作了搶他們飯碗的瘟神欲送走而後快。
他心裏恨恨地罵道：“媽的，那個李麗君還真他媽的會演戲，放在黨政辦真是浪費了。應該放到張藝謀的手下去當演員。”
想到這裏，郭亮對漂亮的薛黎也有點不滿，感覺她也是騙自己的幫凶。他心裏對這個直爽的蔡志偉好感大增，心道：能在司法所呆下去也不錯，有一個直爽的領導比什麼都強。
郭亮說道：“蔡所長，我才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將來有什麼事要發生。反正我是小兵一個，套用以前的話就是黨叫幹啥我就幹啥。現在的說法是領導吩咐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既然蔡所長這麼說，我也不表什麼決心，我會盡量做好一點，不讓別人看不起。”
蔡志偉有點異樣地看了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郭亮一眼，笑了一下，說道：“呵呵，不錯。我還是說一句歡迎詞吧：歡迎到我們司法所來。”
既然是一把手韓書記壓下來的，蔡志偉也將這事當著一個任務來辦，他從頭到腳打量了郭亮一下，問道：“你沒有一米八零吧？這裏還有一套警服，你穿上。如果能向上面要到警服，你就這套還給我。如果要不到，你就拿它來應付這幾個月。有事有行動出去才穿，在家裏就穿你自己的衣服。”
很快，他從旁邊的資料櫃裏拿出一套七八成新的警服交到郭亮的手裏。然後說道：“我下午要搭車去縣城找縣司法局有事。今天你早點去食堂吃中飯，一點鐘我帶你去治安室跟他們見面，你見習的時間內就跟着老王他們做事。……，我們一點鐘在這裏會面，記住了？”
告別蔡志偉，郭亮隨薛黎到了後勤部，領取了辦公用品、宿舍鑰匙，按購買了當月的飯票、菜票。所謂的辦公用品很簡單，就是鋼筆、紙張、墨水等玩意。郭亮只要了三支圓珠筆和二疊稿紙，其他沒要，說等安定下來再說。
處理好這些小事，郭亮又隨後勤部的人一起去看了集體宿舍：辦公大樓後面有一棟同樣陳舊的二層樓，作為單身漢、臨時工、無編製幹部以及其他不夠分房條件者的集體宿舍。也有一些無權無勢的家庭棲居在這。它就是傳說中的筒子樓，住在裏面的人有公共水房、廁所、走廊，願意在家做飯的就在走廊里架起鍋灶。
郭亮進去的時候，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還是被噁心了一下：走廊里被煤煙、油煙薰得黑洞洞的，地板上一個又一個淺坑，迎面吹來的是一股難聞的油膩味。
宿舍很破舊，打開門裏面飄出一股怪味，郭亮說不出它到底是霉味還是汗味。房間面積約二十多個平方，擺了四張床。二張床上有人放了被窩、席子，一張床上啥也沒有，只有掛着蜘蛛網的木床架。另一張床上堆放着木箱、皮箱、紙袋、碗筷……。在後勤部，郭亮就知道了這裏面住的二個人，一個是民政辦的，姓劉。一個是企業辦的，姓蘭。都是無權無勢的小人物。
後勤部的人指着那張空床架說道：“你就住這裏。原來住的那個才搬走不久。”
郭亮鬱悶地打量着凌亂骯髒的宿舍，說道：“比我在學校里的集體宿舍還糟糕。”他看着房門，問道，“這裏安全不？”
後勤部的人嘿嘿地笑了笑，說道：“安全倒是安全，這裏都是熟人。這裏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沒出現過小偷。”
似乎是應證他的話，他剛說完門口就走來二個老太太，一個沒牙的老太太扶着門框問道：“小夥子是新來的吧？叫什麼名字？”
另一個稍微精神點的白髮老太太雙手背在後面，中氣十足地問道：“你是哪個部門的？”
二位老太都是非常牛叉的樣子，很像北京街道上抓痰亂扔紙屑的紅袖標老太。有了她們把關，小偷們確實也不敢進來。
郭亮實在沒心情回答這二個愛管閑事的老太太，他用腳踢了一下骯髒的床架，說道：“這麼臟，怎麼睡？”
老太太們感到自己的權威被蔑視，相互對視一眼后臉上的表情有了變化。那個精神點的老太說道：“小夥子，有睡的地方就不錯了。如果你是主任、副鄉長，那你可以去住招待所，不要錢還讓你白吃白喝。”
那個扶着門框的老太太癟着嘴巴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像姓蘭的小夥子一樣帶女人回來睡，這裏是大家的地方，結婚了就申請獨立的房間。哎，現在這世道不行了，才見面就上床，還叫得很大，殺豬一樣。”
聽了她吃力說話的聲音，郭亮真擔心她一口氣喘不上來。
旁邊薛黎的臉變得如紅布一樣。
後勤部的人笑了笑，曖昧了掃了薛黎一眼，然後對郭亮道：“你還得自己買席子、墊褥。辛苦一段時間就好了。大院左邊正在建的就是我們鎮新辦公大樓，等那裏建好，舊辦公大樓就會騰出來讓大家住。這裏的房子也會拆掉建樓房。到時候大家的日子就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