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在工作的壓榨下,久未相聚的三個女人,終於在排除萬難后,選個周休二日的星期六,齊聚在北投的溫泉鄉中。

忙碌為首者當屬祈水若,埋首於群紀的大案子中,不見天日的奮戰着,對內與對外兼有。

至於於蝶舞,本就不純粹是水若的秘書,葉凈介入公關部的運作后,發覺她人格上的特質,開始委以重任,嘗試站在第一線上,目前正與不良男子封崇凱周旋中。

只有寧霏霏因為年紀太輕,經驗太少又待磨練,而被留在公司里,倒變成閑人一個。

無所事事,最容易東想西想,讓自己活在恐怖中。所以,促成聚會的最主要動力,當然是每天被關在辦公室中的寧霏霏,哀怨地藏有滿肚子的心事,當然得找前輩商量嘍。

“好無聊喔,你們每天都忙得不見人影,光留我一個人在辦公室里,真想也能馬上獨當一面。”靠在池邊,身為發起人的寧霏霏嘆口氣,泡在溫泉熱水中,暫且讓身體與心靈同時得到歇憩。

“外面跑簡直累死人,有涼涼的辦公室可待居然不滿足,怎麼,還繼續想你的單相思阿娜答嗎?”偷得浮生半日閑,一整天都毋需見到煩死人的男子,於蝶舞快意極了。

“誰說是單相思。”她不客氣地反駁,“我才沒那麼可憐。”

“喔,有進展,男人的喜好標準真讓人懷疑。”泡在熱熱的水中,於蝶舞啜飲着現榨的柳丁汁。

“水若,你看啦,她的嘴就是那麼壞。”

露出淺淺的笑意,熱燙燙的水在白皙的肌膚上造成一片紅暈,水氣帶來潤澤,出水芙蓉該指這樣的情境。她不置可否,靜靜地坐在旁邊,鬥嘴之事,祈水若其實什麼也不想說。

避開大多數進辦公室的機會,因為怕確認葉凈的心,更怕看到純真面容上的失望。早知道霏霏要大家聚一聚的主要目標在葉凈身上,偏偏自己又是最難開口的一個,所以選擇沉默。

“小霏霏,別誤認男人的意思喔,口是心非的人多矣。”

“他……真的說過喜歡我的。”擠出一句話,她羞得恨不得躲在水中。

“喝,那男人難不成瞎了狗眼——呸呸呸,該說是兩情相悅,很好啊,那你煩什麼?”於蝶舞不解。

“我不了解他。”

“目前只有你掌握公關部成員的全部行程,怎麼會不了解呢?霏霏呀,你是不是太杞人憂天。”

“不是他的行蹤,而是他的心呀!”寧霏霏急急地辯解,“再說最近葉凈不知道在忙什麼,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平常就算見了面,他頂多摸摸頭,笑我是個小孩子,沒有其他表示不。

他抑鬱地開口,“成天往外跑,真奇怪,如果有事也該交代一聲,偏偏他什麼都沒說,更奇怪的是總經理、董事長這些人好像也不在乎,見到面只會笑咪咪,任他自由來去。”

“居然連上面的人都沒有意見,是有點詭異。”被封崇凱攪得昏頭轉向而無暇注意的於蝶舞也這麼覺得,“水若,說說看,你有啥意見。”

“沒意見,他的空降本來就是件異數,工作一件一件往外推,連表現的機會都不願意,或許公關部本來就只是暫時歇腳的地方。”祈水若深思后才開口,“都好,瞧他挖掘出你精明的另一面,識人之明讓人折服。他的無為而治正好讓咱們乘機放手一搏,至於實質上負責什麼,與我無關。”

“水若,你說說看,他會不會根本不喜歡我?那天說的話只是玩笑?”寧霏霏閃着可疑亮光的眼神中透着求助,“也許是我胡思亂想,總覺得最近的葉凈好像有心事,眼光常飄向你的座位耶!”

震驚上心頭,以為單純天真的寧霏霏,原來也注意到了。

祈水若低下頭,刻意將水打在臉上,然後用毛巾細細地擦拭水珠,企圖藉著一連串的動作掩飾內心的慌張。她要鎮定,沒有人會發現他們不尋常的交集。

半晌,她終於抬起頭,帶着淺淺的笑容開口,“我跟他見面的機會更少,或許關心群紀的案子吧,才會對着我的位子觀察,看我怎麼老是不在公司,到底有沒有用心,怎麼沒有回覆任何的消息。反正,你想錯了。”

“我真的錯了嗎?”她尋求保證。

那雙小鹿般眼睛的主人容易受傷害,況且不負責任的人又不是自己,怎麼受到煎熬的人總是她呢。

在心中嘆口氣,說謊是件困難的事情呵,怎麼會有人覺得容易而百說不厭呢?但她又怎能說出真相,說葉凈才在外頭與她碰面?說葉凈吻了她好幾次?還是說葉凈的心中根本沒有霏霏?

就因為什麼都必須隱瞞,才特別痛苦呀。何況他怎麼想,她也不知道。

於蝶舞打氣道:“男人是矛盾的動物,根本沒邏輯可言,別在意。”

“霏霏,男人最重視的是事業,女人可以等,但眼前的機會不能等。要當個好女人,才有更多的機會贏回男人的心。”伸手攬過她的肩,祈水若安慰着。

“真的嗎?我該好好地練習當個好女人喔。”寧霏霏破涕為笑,眼中流露出對祈水若的充分信任與佩服。

“笨蛋,當然是唬你的。”於蝶舞丟出涼涼的恐嚇,“記得,水若可是女強人,談愛情對冰山美人而言太深奧,別信。”

“你才是最壞的。蝶舞,我好久沒見到你,忙什麼?”飛快地轉變話題,祈水若無意再探討葉凈的心。

“能忙什麼,還不是賣老命。”於蝶舞嘆口氣,“真羨慕霏霏,整日待在辦公室中吹冷氣,也好過在外頭受日晒雨淋。”

“上次我聽到蝶舞拿着電話和人吵架,就在辦公室中。”小告密者偷偷地靠近祈水若的耳邊八卦,“而且對方聽說是個挺俊的男人喔,人家還追上門哩。然後葉凈帶着不好的臉色,教訓了她一頓……”她話聲未歇,頭上已經被硬生生地敲了一記,“幹嘛打我,總機小姐們說的嘛。”

聽八卦的同時,祈水若眼角餘光瞥見於蝶舞忽然轉變的臉色,俏臉上生出足以凍死人的寒意,怕是千年難融的冰山。由此觀之,那就確有其事。呵,有趣極了,蝶舞的愛情故事本該與眾不同,多年等待后,終於有識貨的男人不怕死,招惹脾氣火爆的母老虎。

已經離開溫泉的祈水若,里着大毛巾,慢慢地梳理一頭濕潤的秀髮。

“坦白從寬,蝶舞,隱藏事實可會遭到報應喔。”因為話題轉移,她躲避的態度也轉為自然輕鬆。

“那個臭男人沒啥值得說的。”於蝶舞咬着牙,更用力地潑水上身,“對那頭豬何必浪費力氣。”

該死的封崇凱,自從上次無意間得悉她的弱點,在公司同事面前至少會節制點外,三不五時就找上門,拉着她到處亂晃。

笑話,於蝶舞是何許人也,既不是時間多,也不是計時收費的伴遊女郎,幹嘛成天陪花花公子四處遊盪。論國民外交,不必了,她才不屑挖心掏肺還得看假外國人的臉色。偏偏尾大不掉,合作案全捏在那人手上,成與不成全在他的一念之間,連想躲都沒轍。送出計劃書後,氣得半死的於蝶舞寧可待在外面,勝過見到死皮賴臉的傢伙。

“除工作外,我跟他,完全沒關係。”她語氣堅決地畫下句點。

“水若呢,我也好久沒聽你談最近發生的事情。”寧霏霏期待着,“我覺得你現在比較有人味耶。”

有改變嗎?下意識地摸着自己的臉頰,祈水若一怔,“你太敏感了,我還是這樣呀。現在的生活只能為群紀的案子而活,別忘了,公司裏面還有豺狼虎豹們等着看我出糗。”

於蝶舞拍拍她的肩,給予信心與打氣,“放心啦,不管合作對象是誰,論實力你一定會得到合約。”

“拿下群紀的案子后,我們要到哪裏慶祝?”

“就包下遠東飯店的總統套房慶祝吧!”於蝶舞靈光一閃,想到最近發生挺多新聞的地點。

她的提議果然立刻引起共鳴。“哇,報紙上常出現的地方,光聽名字就夠誘人,我還沒機會親眼看見耶。”寧霏霏興奮的道。

“讓你長見識嘍!”

“好啊,真是太棒了。”

見兩人一搭一唱地歡天喜地,祈水若搖搖頭,“拜託,八字還沒一撇。”

”Trustme.Youcanmakeit.”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出。

***

身體上的疲累已經讓熱熱的溫泉帶走,吃飽喝足后,還在KTV中大吼大叫一番,消除掉所有的煩憂,連心裏也跟着開懷。

始於早晨的三個女人聚會最後在月兒高掛的夜空中畫下句點,彼此都帶着滿足的神情回家。吃飽喝足,腦袋放空,鬆弛了連日來的緊張氣氛,回家的路上,祈水若甚至好心情的哼着歌曲。

“你終於回來了。”

一切的好心情終結於漆黑的夜空下,掏出鑰匙準備開門之際,她驀然看到柯晏升的存在,冷冽的空氣開始從心底蔓延。

“你怎麼會在這裏?”

“幸好你沒搬家。”沒回答問題,只是在張望左右後,扯開一個親切的笑容,柯晏升語氣中充滿懷念,“真好,這裏什麼都沒變,連管理員也還是從前的老王,多虧他還記得當年,願意讓我進來等。”

“住慣了,反正沒啥不好,何必費事搬。”背靠着門,她聳聳肩,“勞駕你親自找我有事嗎?”

“吝於請我進去坐?水若,我並不是陌生人。”

“很好笑,我們也沒有特殊關係。”遲疑了片刻,她轉過身還是開了門,“進來吧,站在外頭難看。”

才開門,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小屋中照例有着溫馨的氣息,印象中她最愛的鵝黃色鋪陳在整間屋內,替夜歸的人帶來暖意。抬頭望去,角落中還有那張他曾經引以為傲的手工木製書桌,依然陪伴在伊人身邊……就知道水若是個念舊的人,柯晏升的嘴角揚起淡淡的笑意,在瞬息萬變的電子化時代中,世事或許多變,但有些東西無論經過多久,還是不會改變。

隨手將皮包往桌子上擱去,祈水若束起長發,打開冰箱,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她泰然自若地投入椅子的懷抱里,客氣地虛應,”抱歉,地方簡陋,沒啥好招待的。”

“我是不速之客。”他大方地灌下兩口水,瓶子拿在面前端視,“還喝這個牌子的礦泉水,以前你就愛喝。”

“懶得改變。”

柯晏升來回地察看,“五年了,你的一切居然如昔,讓我很驚訝。水若,你依舊讓我心折。”看着房子內的擺設,與他離去之時幾乎雷同,若非自己的心境已經截然不同,還真以為時光未曾走動。

“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來做什麼?”

“我很想念當初的種種。”

“緬懷舊情?不必吧!探望故友?我好得很,前些時日才見過呵!或者來見識我的生活,探究是否有男人進駐其中?關你什麼事。”擺擺手,不想再扯下去,她乾脆站起身來拉開門,“請便吧,柯先生,若因公事需見面,咱們最好約在公共場合,省得有瓜田李下之嫌,落人話柄。雖說是為了我的清譽設想,相信這也是你的未婚妻最無法忍受的事情。”

“你說貝姬?沒關係,她是個甜蜜的小女人,將我視為天,像陀螺般以我為中心。”他自負地笑笑。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不滿意,需要親自光臨寒舍?”她怒眼圓瞠,“別忘了,當初你嫌棄得緊,迫不及待地想逃開的地方,如今竟然會回頭來訪,我是否該覺得光榮?”

“你果然還在意。”雙手一攤,他微笑着嘆息,“好吧,我的日子也不好過呀。水若,在我心目中依然有你的影子存在。選擇離開只因希望將來能過好日子,能給你更好的享受。”

“多謝施捨,我不希罕。請自便,門記得幫我關上。”

丟下人後,她賭氣地轉過身,恨恨地踱步到流理台,扭開水龍頭,用力清洗着毫無塵埃的杯盤,藉著忙碌來忘掉種種,讓自己的心情得到暫時的轉移。這是她慣用的泄憤方式,多年未變。如夢魅般的身子如影隨形地欺上,溫熱的呼吸從身後傳來,大手攬住盈盈纖腰,全身貼上凹凸的曲線,柯晏升低沉的笑聲傳出。

“水若,不管外表如何,你的個性始終沒變,依然是率真如昔。”他低頭印下綿密的吻,落在美麗的頸項上,甜言蜜語隨即吐出,“人家說浪子回頭金不換,請給我一個機會,證明我的愛,好嗎?我真的很想很想你,當初的分離情非得已,知我如你一定能諒解。”

祈水若身子輕顫,無力地偎在他的懷中,任由甜蜜的往事在記憶中飄過。握着杯子的手差點因不穩而傾倒,那些出自他口中的言詞,如真似幻。這是夢呵,當年的夢中也會私心盼望過他終會發現她的重要性,願意回過頭來,正視她的存在。她不怕吃苦,只怕無法長相廝守。

“我愛你。”

他的話如同穿透迷霧的光線,將她狠狠地打醒。身後的溫熱仍在,心卻已經開始冰冷。閉上眼,有一瞬間,她幾乎要回應那曾經無比信任的熱情,投入溫暖寬闊的懷中,如果呵……

曾遭到背叛的心傷痛楚在此刻一一浮現,冷酷的男人,口中說的與心裏想的根本是兩回事。當年千求萬求,尚且無法勸得浪子回頭。如今,時空背景已然改觀,更不可能回得去。

選擇后就沒有反悔的權利,分手就是分手,傷痛已經造成,哪來這許多理由與借口。她本非貪慕虛榮的女子,兩個人一起吃苦算什麼,有愛相伴即成,偏偏他用了最爛的借口。

用力地搖晃着頭,祈水若試圖搖去腦海中的浪漫綺思,受過教訓后,她的心早已經千瘡百孔,他說的話中,幾句是可信呢?出國五年,如果真有心,早該回來接她,又豈會等到今日才回頭。

貝姬純真信任的身影從腦海中躍出,理智全數回來,她倏地轉過身,緊緊地抱着柯晏升,口氣無比嬌軟。

“你還要我?”

私心暗喜於她的回心轉意,手上的勁道加深,他抬起她的下頷,對上那雙水汪汪的黑瞳。

“當然,你是難得的珍寶,我捨不得放手。”溫軟的語言出自口中,眼底有最誠摯的情意,柯晏升的真心全寫在臉上。

實情卻是檢視過所有公司提出的企劃書,躍邦公司的內容精彩外,更深得所有人的讚賞,內部已經決定合作。為了增加自己的羽翼,強化擁有的力量,柯晏升可以犧牲色相,只要能為群紀集團挖回一塊瑰寶,納為己用,取得董事會的認可。在未來的數年中,位居要職的他呼風喚雨不僅可期,甚至可如囊中物,再也不用擔心為人作嫁。

女人,還不就吃情與愛這一套,任男人騎在頭上。瞧,再精明的女強人都會敗於他手下,可見美色一招對男女都合用。雖然五年前是他甩開她,但現在的水若已經大不同,更值得爭取。

他將柔荑送近唇邊,輕輕地印下一吻。“我很後悔當初沒把話說清楚,水若呀,你會原諒我吧。”

“當然,初戀總是令人最懷念的。”祈水若巧笑倩兮,星眸半閉,陶醉在寧靜時刻中,她的手指頭輕輕地止住即將落下的吻,語氣自然卻天真,“晏升,我真的好高興喔。”

“水若,我想吻你。”美人在懷,他已然蠢蠢欲動。

“別像個急色鬼,讓咱們把話說清楚呵。”滑開身子,她的手在他的胸前摩娑,美目中充滿閃動的光彩,更加動人。“好高興,沒想到我在你心中居然佔有這麼大的地位,讓你專程回國。晏升,這麼說你也會為了我放棄在美國的一切,回台灣定居嘍?”

冷汗自腳底開始冒起,柯晏升嘿嘿地乾笑兩聲,“別說傻話,美國是我的根基,哪能說走就走。就算我回去以後,你還是乖乖地待在台灣工作,小別勝新婚,咱們一年見一兩次面,才能常保新鮮。”

“我是食物嗎?需要常保新鮮?”祈水若順手拆開發束,輕輕地撥拂着,然後解開上衣襟口的扣子,讓春光微泄。

“哎呀,我嘴笨,口誤了。”環住纖腰,他輕輕拍打自己的頰,盯着她的目光卻熾熱無比。“嬌艷欲滴,水若比食物更可口,我真想一口吃下去。”

“我聽說分開兩地的夫妻感情不會長久的。”

“夫妻……不,不可能!”

“怎麼,說了那麼大一串,你不打算娶我?”轉個圈溜出掌控外,她眯起危險的眼睛。

“拜託,結婚多無趣,只會將兩個自由人綁在一起,毫無樂趣可言。況且那是古代人封建的想法,現代人幹嘛在乎那勞什子的一張無用的紙,又不能保障什麼。”拂開散在額上的發,他的心情開始浮躁,“二十一世紀的新人類,講求的是感覺,只要兩個人在一起開心快樂就好。你愛我,我愛你,兩情相悅是很多夫妻求之不得的情感。”

“貝姬呢?”她向前跨進一步,眼神中透着清冷的氣息,像刀般划向他的心。“她也是你的紅粉知己之一嗎?”

“她和別人不一樣!”脫口而出,在對上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后,柯晏升一凜,隨即軟言相慰,“水若呀,學着懂事點,才能在嚴苛的社會上生存。貝姬是群紀集團總裁的掌上明珠,我當然要好好把握。我只愛你,貝姬雖然是我的妻,但絕對只是名義上,你犯不着吃醋。”

“因為你?”她仰頭笑了,目光變得更加森冷銳利,“柯晏升,你以為我還是當年天真的小女生嗎?這樣的謊話說給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聽或許有效,說給我聽,已經過時了。在愛情的國度中,每個女人都是獨裁者,誰容得下自己的男人有異己之心。”她舉起手阻止他即將說出的辯解,“出去,離開我的房子中,別讓我說第二次,否則我會叫警察。”

“水若……”

無預警地拿起電話筒,祈水若撥了幾個號碼,“警察局嗎?我這裏有個陌生男人闖入,地址是……”

“慢着,算你狠,我走便是。”柯晏升狼狽地轉身而出,臨出門前,他狠狠地瞪着她,“祈水若,你膽敢羞辱我,就該知道躍邦在這次的案子中已經沒有勝算,不論有多好的企劃,我絕對會否決到底。”

“你……公私不分!”

“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砰的一聲,門被甩上,留下滿室的冰冷與寒意,久久沒有聲音。站在原地的祈水若動也不動,只能緊緊地握着拳頭,任指甲刺進肉中,卻對痛覺無所感,身體與心理同時感到疲累。

拜託,誰來幫幫她呀!

***

漫無目的地穿梭在台北市的街頭,從車水馬龍到寂靜無聲,夜很深很深,心很冷很冷,可她不想停留在殘有柯晏升味道的地方,只好捨棄自己的家,當一枚晃蕩的遊魂。

錯愛一個人後,沒有回頭的餘地嗎?

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始終沒能真正走出他的陰影,到底得經過多少煎熬,才能將那個人拋諸腦後,永遠忘記。

強迫自己長大,從此不再相信男人,只能維持自己在雄性世界的高峰之上,這樣的生活她已經很累了,累得不想再有思維,累得只想找個依靠,好好地休憩片刻,然後……

忽地,回過神的她發覺自己又走到葉凈的家門口,而且手指彷彿有自己的意志般已經按了門鈴。

她想逃,想在他沒出現前離開,然而門就在此時移動。被打開的同時,熟悉的臉孔探出來,葉凈的笑臉像冬日和煦的陽光,照暖了她冰封的心。

從平易近人的微笑變得微微的驚訝神情,他急急地將門打開,迎人她的到訪。“水若,你怎麼了?”

依舊是相同的語調,讓人心安呵。放下怔忡許久的心,眼眶中隱隱透着晶瑩的淚光,已經潸然滑落。祈水若這才發現剛剛的呼吸是緊繃的,連心跳都變得急遽不已,怕自己突如其來的打擾,會遭受冷然的拒絕,然後得一個人在靜默的夜街遊盪到天明。

腳下一個踉蹌,軟軟地跌人他展開雙手中寬大的懷抱,她低低地說:“拜託,收留我一個晚上,好嗎?”

安置她在沙發上,葉凈倒來一杯葡萄酒,“喝點,讓你的身子暖和。”

沒有多問,她接過後一口將酒喝光,受到刺激的臉龐在瞬間轉為酡紅。

“很好,再來。”她重重地打個酒嗝,望向他的眼中露出迷濛的微笑。

依言再倒了杯酒,紅艷的葡萄酒一下子又被她吞下腹中。

“我還要。”不醉不歸,她豪氣干雲地想着。

皺着眉頭,他還是倒了第三杯酒,然後發覺自己的失算。等到她再度舉起空空如也的杯子,提出要求時,葉凈板著臉搖頭,“不行,除非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

像波浪鼓般地搖搖頭,雙手高舉向他,嘴唇始終緊抿着的祈水若像個小女孩,要求一個擁抱。

“水若。”他嘆息,雙手環胸,腳下沒有行動,“出了什麼事,你總得說說,否則我哪裏會明白。”

“抱我。”她嘟起紅唇。

“不行,你喝醉了。”

“你不喜歡我?”雙手捂着眼,她泫然欲泣。

無聲地嘆息,葉凈坐在她身旁的沙發,乾脆如願地將她摟在懷中,拉開她淘氣的雙手。“我喜歡你,可是明天你會後悔的。”

無暇回應他的言詞,祈水若像只忙碌的小鳥,一口一口地啄着他的頸項和面頰。

“水若……”他的聲音變得沙啞,“你再繼續下去,我可無法保證維持君子風度喔。”

她開心地笑了,更努力地在他懷中鑽動。

“拜託,你會要我的命。”他努力地想將她挪開。

她才不想離開,這樣溫暖的懷抱,是夢寐以求的棲息處,歷經千辛萬苦后終於找到,怎麼能輕易地放棄。牢牢地抱緊他的身子,終於對上那張喋喋不休的唇,露出邪魅笑容的同時,祈水若獻上深深的一吻,引爆整個夜的火光。

長夜漫漫,他們都無暇顧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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