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宮門大開，一頂頂華麗不凡的轎子進入門禁森嚴的皇宮內苑，公公手裏拿著名冊，一一查明轎子裏人兒的身份。
寂靜的皇宮內突然湧進了這麼多人，一時之間，人聲鼎沸、喧鬧不已，吵鬧聲傳進了正在龍行宮閉目養神的黑肱龍耳里。
實在是吵得受不了，他想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來人啊！”他不怎麼愉悅地大喊。
在外頭守候的余公公一聽到黑肱龍的聲音，不敢有絲毫怠慢地進入。
“皇上！”
“余公公，去看看外頭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麼吵人。”安靜的皇宮，不會沒有理由的多了嘈雜聲。
“遵命！”余公公立即退下，吩咐人去查探。
不一會兒，查探的人歸來，余公公立即了解發生了什?事，他趕緊回報給黑肱龍知曉。
“皇上。”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已經被這聲音煩到耐心全失。
“啟稟皇上，宮裏來了許多大臣及富賈之女，所以才會吵了些。”
大臣及富賈之女！她們為什麼能進宮？
“她們進宮做什麼？”黑肱龍感到事情的不尋常。
即使是當官的人也不太有機會踏入皇宮內苑，更何況是沒有受任何冊封的女子，她們不可能隨隨便便就進入，這背後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內情。
“是進宮參加選妃嬪的。”
他沒有下旨要選妃充實後宮，會是誰要選妃呢？該不會是他父皇吧？雖然覺得這個答案頗為可笑，可這皇宮之內，除了他還有父皇之外，還有誰有資格選妃？
“太上皇是何時下旨要選妃的？”選妃這等大事，他不該事先不知道才是。
“皇上，不是太上皇要選妃，要選妃的人是、是……”余公公知道他要是把真相說出來，勢必會惹來黑肱龍的怒火，可現在木已成舟，他想瞞也瞞不了。
“說！是誰？”黑肱龍感覺這事無比的詭譎。
“要選妃的人是、是皇後娘娘！”余公公不敢再瞞下去。
“皇后？”黑肱龍起先被這答案給驚楞住，隨後一想，便覺得這件事實在是太荒謬了。“荒唐！真是荒唐！你可要清楚地知道，皇后可是個女子，她要如何選妃？她選妃要做什麼？”
“皇後娘娘是替皇上選妃。”
“替朕選妃？她有什麼資格這麼做？”黑肱龍現下是滿腔的慍火。
他若是有意要廣納嬪妃，自會下旨選妃，根本就不需要她假情假意地替他安排。誰知道她安的是什麼心？
說不定她是打着儀德的名號，故意替他選了一些入不了他眼的庸脂俗粉，這樣做，一來她會贏得德芳美名，二來他又不會真的去寵愛她選上的嬪妃。
這樣的一石二鳥之計，不是一名賢婦會想出來的計謀。
“回稟皇上，是皇太後下的懿旨，要皇後娘娘替皇上作主選妃。”
“母后！母后怎麼會和皇后一個鼻孔出氣？”
在他的印象中，他母后不是那麼好惹的女人，她不可能會去幫一個外人算計自己的兒子才是。
“這奴才不知！”余公公也不明白為什麼極少踏出飛鳳宮的皇後會和皇太后搭上線。
雖然余公公聲稱自己不知道，可黑肱龍卻在心中猜測出可能的答案。
這個城府極深的女人，她鐵定不知用了什麼伎倆拉攏了母后。他先入為主地定了對明映玥的偏見，對她的誤會漸漸地越積越多。
“朕倒要看看她的葫蘆里賣了什麼葯！”黑肱龍想要揪出她的狐狸尾巴，看看她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來人啊！擺駕飛鳳宮。”
※※※
手裏拿着各府大家閨秀的名冊，明映玥的心裏雀躍不已。
今日各地的名門閨秀都會進宮，那就表示她選妃的計劃也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要她去暗中查探，看哪家的姑娘可以勝任后位，只要選出來，那她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長兒，幫我換普通一點的衣衫，我要去看看那些姑娘們。”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她們。
“娘娘，恕長兒難以從命。”長兒拒絕明映玥的要求。
“為什麼？”她不解地望着長兒。
“娘娘今早向皇太后請安時似乎是受了點小風寒，為了娘娘的鳳體着想，長兒認為娘娘該在寢宮內養病，不宜四處奔波，尤其是去忙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我沒事的！”明映玥知道長兒是擔心她的身子撐不住，可是，她覺得自己的身子並無大礙。
“你們相信皇後娘娘的身子如自己所說的沒事嗎？”長兒詢問另外在場的三個人。
“我們不相信。”她們異口同聲地說。
“娘娘最愛逞強了，所以，娘娘還是乖乖地留下養病吧，我們是不會放娘娘踏出寢宮一步的。”命兒也堅持留住明映玥。
“你們、你們竟然不聽本宮的命令！”明映玥想拿出皇后的威嚴來壓壓她們。
她們認識明映玥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對於她的個性，她們是瞭若指掌，所以，她們根本就不吃她那一套。
“是皇太后要我們好好看住娘娘的。”長兒將皇太后搬出來壓明映玥。
“皇太后曾下令要我們好好照顧娘娘，尤其不能讓娘娘太過逞強。”命兒將皇太后說過的話轉述給明映玥知曉。
“沒錯！要是娘娘不小心又生病了，皇太后可是會怪罪我們的。”有了皇太后當靠山，富兒說話也敢大聲點。
“想必娘娘不會想看到我們被皇太后嚴懲吧？”貴兒捉住明映玥心軟的弱點。
聽她們輪流說完，明映玥發覺她們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好啊！你們拿母後來壓我！”
“奴婢們不敢。”她們在口頭上否認。
“不敢？哼！”她才不相信她們的話。
反正她現在是皇后，就算她真要出去，她們也不敢阻攔她。
算準了時機，明映玥穿越她們往門口走去，她走得太急，只顧著注意在她身後的她們，忽略了她的前方，正巧和來人撞個正著。
撞到了一堵肉牆，她一個反彈跌坐在地。
“痛！”身上沒幾兩肉的她和硬邦邦的地面相撞，痛得她齜牙咧嘴。
當她撞上他的那一刻，他明明是有機會扶住她，讓她免於和地面相親，可他卻視若無睹，任由她在他的面前跌倒。
“娘娘！”
長兒、命兒、富兒、貴兒趕緊上前扶起明映玥，查看她是否跌傷了，絲毫沒有注意到立在門口的黑肱龍。
黑肱龍面色鐵青，冷眼地看着不知死活的她們。
“你們當朕是不存在嗎？”他的聲音足以凍死人。
聽見了令人打冷顫的聲音，她們才驚覺她們忘了向來者行禮。
“參見皇上！”四人整齊劃一地跪下。
忍着臀部的疼痛，明映玥也隨之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這可是兩人大婚後第一次相見，也是洞房花燭夜后他第一次踏入她的寢宮，他的出現令她感到無比的緊張。
他怎麼會突然來呢？任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他的來意。
睨了排排跪在一地的她們一眼，黑肱龍才再度出聲。
“你們全都退下，朕有話和皇后談談。”
談？要談什麼呢？明映玥直到現在還不清楚他的意圖。
“是。”
終於只剩下黑肱龍和明映玥面面相覷，他的注視令她感到臉紅心跳，她不由得垂下螓首，怕讓他看見她的失態。
他不發一語地走向圓桌，臉色沉重地坐在椅上。
明映玥趕緊跟了上去，急忙地要替他倒杯茶。
“朕不喝。”他阻止了她倒茶的動作。“朕今日不是來和你喝茶談天的，朕有件事想要問問你。”
“不知皇上想問什麼？臣妾若是知道，必定知無不言。”
“這件事你一定知道該怎麼回答朕。”黑肱龍盡量隱忍下的怒火此刻再也藏不住。“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替朕選妃？你以為皇后的身份很高貴嗎？朕告訴你，只要朕的一道命令，朕馬上可以讓你由高高在上的皇后跌至無人問津的冷宮，讓你窮極一生在冷宮中做你皇后的大頭夢。”
她后位的存亡全操在他手上，在他放話威脅她之後，他不信她還能忤逆他，繼續任性而為。
他的咄咄逼人令她一時無法招架。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她不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會讓他對她產生這麼大的誤會。
她根本就不在意什麼后位、權勢，他若是想要廢后，她還求之不得，因為，這樣她就不用這麼辛苦地扮演着她不習慣的角色。
皇后的位置固然吸引人，可是，她的能力有限，她根本就無法勝任母儀天下的皇后之職，所以，她覺得自己好累。
“你不明白，那朕就明白地告訴你。”黑肱龍沒有耐性和她迂迴，乾脆直接明講：“你要求母后當你的靠山替朕選妃，這簡直是可笑的舉動，朕絕不會因為你偽裝出來的氣度而對你有好臉色。你別痴心妄想朕會因此就對你另眼看待，接受你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
說到最後，黑肱龍幾乎是對著明映咆哮，他的話連在外頭的長兒、命兒、富兒、貴兒也聽得一清二楚。
“我、我只是想替皇上選個才貌皆備、氣度不凡的妃子而已，我並沒有別的用意。”被他誤會，她可是有滿腹的委屈。
“沒有別的用意！你連母后都請了出來，還敢說你沒有別的用意？”
選妃這等大事瞞他瞞了這麼久，他相信她絕對是有預謀的，否則，母后不會為她而下懿旨，他不會直到現在才知道。
“皇上誤會臣妾了。”明映玥想要解釋，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他，讓他能夠諒解她的多事。
黑肱龍並不想聽她自圓其說的辯駁。
“夠了！朕今日來不是要聽你說那些令人難以置信的謊言，朕只是來警告你，要你別再胡亂鬧下去，趕快停止這個荒唐的選妃會。若是你不肯聽朕的話行事，那麼，就別怪朕沒給你那護國公爺爺面子，朕會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宣佈廢后。”
這個皇后他本來就不滿意，廢與留對他而言都沒有什麼差別。
“事情絕非皇上所想的那樣，請皇上聽臣妾解釋。”她可以不留戀后位，可她卻不得不顧及明家的面子。
“沒什麼好說的！”
黑肱龍根本就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在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便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為什麼$會吝嗇到連一點時間也不肯給她？為什麼不給她一個解釋清楚的機會呢？
望着他決然的背影，明映的心中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懂。
※※※
長兒、命兒、富兒、貴兒一進門就看見明映玥一臉落寞地坐在椅上。
“娘娘就是不聽我們的勸告，才會被皇上給誤會。”貴兒直話直說，一點也沒有同情剛剛才被黑肱龍數落過的明映。
她望着她們，臉上充滿了不解。
“大家都不認同我的作法，難道說我這樣做錯了嗎？”
她一直以為大家終究會明白她的苦心，可是，她發現除了皇太后之外，沒有一個人認同她的作法。
原本不想批評的命兒再也忍不住了。“娘娘，若是命兒說錯了話，請娘娘見諒。”
命兒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也許會令明映非常地難過、傷心，可是，她已經忍無可忍，要是不將內心的話說出口，她會憋得很難受。
“有話就直說，不用怕我會生氣，我有哪一次因你們說錯話而責罰你們？”雖然她現在的身份是皇后，但是，她並沒有因此而變了性情。
既然明映玥都這麼說，命兒也就不客氣了。
“在娘娘要做這件事時我們都勸過娘娘，要娘娘別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可娘娘就是不聽勸告，仍然執意而?。現在好了，落得裡外不是人，皇上責怪娘娘、誤會娘娘，而皇太后卻沒有?娘娘說一句好話，任由娘娘一個人承受種種不公平的待遇。”
“別說母后的不是，母后一直是支援我的。”
命兒可以說她哪兒做錯了，可就是不能批評皇太后。一來是皇太后是何等的尊貴，哪由得她評論；二來皇太后是真心疼愛她，她不能縱容丫環說她的不是。
“娘娘，請您清醒一點。”長兒也忍不住要說幾句。“皇太后是皇上的娘，當皇後娘娘自己提出要讓皇上納妃時，皇太后當然是求之不得，順水推舟地將這件差事丟給娘娘。娘娘的心思太單純了，不知人心險惡，被人利用還拼了命地感謝對方。”
長兒是為明映玥擔憂，以她這樣的個性，難保哪一天被人賣了時，她不會感激不盡地替那人數著白花花的銀兩。
“皇上的後宮原本就該有三千佳麗，皇上想要何種的嬪妃，皇上自會去編納，根本就不需要娘娘費心。娘娘現下該做的是養好自己的身子，努力地去取悅皇上，將三千寵愛集於一身才是，而不是一直將皇上往外推給別的女人。”富兒不願見她為了一個從沒關注過她的男人而枉顧自己多病的身體。
“娘娘為皇上做的這一切，皇上根本就不領情，更沒有任何的感激，娘娘得到的只是一味的責怪。娘娘，收手別再忙了，為了皇上那種沒血沒淚的人不值得啊！”
貴兒聽到皇上那些誤會的話，可是為明映玥感到不值，那時要不是她們拉住她，她早就衝進去對皇上大吼。
明映玥被她們吵得好煩，忍不住要她們閉嘴。“夠了！別再說了！”
她當然知道這樣做是很傻，可是，要她放棄不再雞婆地插手，她根本就做不到。
“娘娘！”
她們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死心眼，任憑她們浪費了那麼多的口舌勸說，她還是不為所動。
“你們只要靜靜地看就行了，什麼都別再說了。”縱使她們全都反對，她還是要繼續做下去。
“娘娘！”她們怎麼可能看着她受騙上當，什麼話都不說？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雖然現在的場面是有點混亂，可是，她在做些什?事，她的心裏可是比任何人都還清楚。
※※※
“皇上駕到！”
當這四個字遠遠地傳來時，正在與其他太妃們品茗、談天的皇太后可是感到萬分的吃驚。
皇上怎麼會忽然來聖雲宮呢？
兒子是她生的，她非常清楚他的性子，若非是有重大的事，否則，他是很少來見她這個老人家的。
“母后。”黑肱龍斂住怒容，對她仍是恭恭敬敬的不敢造次。
“皇上怎麼會來找哀家呢？”皇太后要他有話就直說，別拐彎抹角。
趁著黑肱龍還沒有開口之前，太妃們先行禮。
“參見皇上。”她們僅是微微福身，並沒有行跪禮。
“各位太妃，不用多禮。”對於他父皇的這些嬪妃，他即使身為皇上，也不敢輕忽她們。
她們的兒子就是他那另外四個弟弟，要不是她們想留在他父皇的身邊，她們個個早就是皇太后，而非僅是太妃的身份。
“謝皇上。”她們想他們母子倆必定是有話要說，也就不便多打擾。“太后、皇上，臣妾們告退。”
見她們全都離去后，黑肱龍也沒有顧左右而言它，直接開口說明來意。
“母后，孩兒想請母后收回選妃的懿旨，別讓皇后瞎鬧。”
皇太后卻暫不回答黑肱龍的請求，端起了茶杯，細細地打量着他。
“母后！”得不到她的回答，黑肱龍可急了。
“皇兒可曾去見過皇后？”
她是挺喜歡明映玥的，偏偏她的兒子冷落了人家，而且，還對她沒有任何的意思，若是有機會，她倒想要撮合他們。
“剛剛兒臣已去飛鳳宮見過皇后。”不明白母後為什麼會這麼問，但他還是一五一十地回答。
想不到他竟會為了選妃這件事去見映玥，這麼說來，這件事對他的衝擊還挺大的，要是她撤回懿旨，那他和映玥不就又老死不相見了！
這可不行，她既然有心要撮合他們，就要增加他們見面的機會，相信多見幾面之後，他一定會喜歡上映玥的婉約、善良。
“皇上頒出的聖旨可有收回過？”
“君無戲言！聖旨既下就不能收回。”他要是說話不算話，要如何治理這整個國家。
“這就對了！”皇太后已經有理不撤回懿旨。“古來君無戲言，雖然哀家不是一國之君，但好歹也是個皇太后，皇上要哀家收回懿旨，那不就是要哀家自打嘴巴，陷哀家於不義嗎？”
“這……”黑肱龍一時語塞，無法反駁她的話。
“後宮佳麗三千人，哀家認為選妃並無不妥之處。”她想要表明自己是中立的，並沒有偏袒任何人。
“就算要選妃，也該由朕自己決定。”這就是他不服之處，憑什麼他的妃嬪要由明映玥來擺佈？
要是由他決定，那他的心思就不會在映的身上了。
“皇上初登大寶，必定忙於國事，難得皇後有這份心，就讓皇後為皇上代勞。”她才不會把選妃的權利交到黑肱龍的手上。
“母后！”黑肱龍總覺得她的心似乎都偏到明映玥的身上，根本就忘了他才是她的兒子。
“哀家累了，哀家要回寢宮休息。”皇太后找借口要遠離黑肱龍。
“母后！”他還沒得到結果，她不能就這樣撇下他。“母后！”
皇太后根本就不理會他的聲聲呼喚，關上寢宮的門，將他隔離在外。
“母后！”
看着關上的門，黑肱龍知道他無法改變皇太后的決定，只能挫敗地氣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