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天一亮,一支精銳禁軍從宮中出發,震動才從睡夢中蘇醒的京城。

由科爾沁率領,大匹人馬迅速前進,殺氣之盛令路人無不側目膽寒,沒多久的時間,禁軍就將聶親王府團團圍住,嚴令一干人等不許進出。

災禍從天而降,聶親王府頓時一團亂,景玉由下人口中獲知消息,如遭晴天霹靂,整個人都僵住了。

“王爺一夜未歸,我心裏就覺得發慌,沒想到會這麼嚴重,皇太后肯定十分震怒,這……這該如何是好?”她不住的唉聲嘆氣,急得直跺腳。

“額娘,別擔心。”德焱安慰道:“只要把真相向皇太后稟明,若是皇太后明事非,必定不會怪罪咱們王府。”

景玉不安的搖着頭,“就連你阿瑪都解決不了,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沒錯!”

科爾沁大喝一聲,率領一群持刀武士進入大廳,他威風赫赫的揚言道:“你們聶親王府已經遭殃了,還敢不束手就擒!”

猶如號令般,禁軍武士立即拔刀出鞘,嚴守每個出入口,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將軍,”景玉開口,“昨天焱兒確實不對,但事出有因,請將軍待景玉說清楚,稍後我一定命焱兒向將軍賠罪。”

“沒什麼好說的!”科爾沁大手一揮,一口回絕,跟着他舉起手中的懿旨,朗聲道:“我是來傳皇太后懿旨,聶親王府一干人等還不跪地領旨!”

眾人吃驚且意外,紛紛跪伏於地。

“皇太后懿旨:聶親王府無德,賤奴膽敢公然行兇,謀害皇親貴族之性命,歹毒之心實難饒怒,即刻押往刑部審判定罪,以昭皇族不可侵犯之威望。聶親王教子無方,德焱膽敢包庇縱容奴才犯上,兩人同樣罪無可恕,聶親王立時拘禁,德焱即刻入宮,由哀家親自問罪,不得反抗。”

科爾沁宣讀完皇太后的懿旨,隨即下令拿人,一身是傷又瞎了眼睛的皓慈就這麼被人從內院的房裏拖出來。

她大病未愈,又受到瞎眼的嚴重打擊,根本無力也無心反抗此刻加諸在她身上的苦難。

“放開她!”德焱大喊,他又心疼又着急,看見皓慈了無生趣的表情和空洞的眼眸,恨不得殺了狠心傷害她的人。

“大膽!”科爾沁大喝,“你膽敢抗命,”

“她的命險些葬送在你的手裏,再押往刑部還活得了嗎?”

“她膽敢犯上,就該料到會有這種下場!”科爾沁駁斥。

“她沒有錯,錯的是你的女兒,你才是教女無方!”

景玉上前拉住德焱,卻阻止不了怒氣正盛的德焱繼續往下說,“你老糊塗不明事理還隨便動用私刑,我非向皇太后告狀不可。”

科爾沁瞠大眼睛,氣急敗壞的大聲咆哮,“把他抓起來,把他們都抓起來!”

現場頓時一片混亂。因為德焱極力反抗,禁軍揮刀動武,嚇得眾人連聲尖叫。

“將軍,皇太后是叫你宣德焱進宮,可沒叫你動手拿人。”景玉不滿的說。

“這怪不了我,是他不知好歹。”科爾沁氣呼呼的頂回去。

景玉見他毫不講理,實在忍無可忍,一臉怒意,“將軍逼人太甚,也別怪我不留餘地。”

她的話才落,德焱突然出手打傷一名禁軍,並從他手中搶來大刀,轉眼架在科爾沁的脖子上。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圍捕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額娘說得是,我們不該一再忍讓。”

景玉大吃一驚,連忙說:“額娘不是這個意思,你快放手,千萬不要傷了將軍。”

德焱神情凝重,肅穆的道:“原諒孩兒不能放手,因為孩兒心意已決。”

“啊!”景玉低呼一聲。“你……你想做什麼?

德焱壓制科爾沁,毫不客氣的將大刀貼在他的頸子上,重重的說:“我要押他去見皇太后,把一切真相說明白,讓皇太後知道義珍是怎樣一個心腸歹毒的女人,並且請皇太后取消這場婚事。”

“不不不,這樣不好……”

景玉還未說完,科爾沁咆哮的叫嚷聲就蓋過了她,怒氣沖沖的罵道:“你膽敢挾持皇族重臣,王府將要毀於你的手中!”

“王府的事不用將軍擔心,將軍還是想想該如何向皇太后交代。”德焱心意一定,也就無所畏懼。

“放屁!”科爾沁忍不住破口大罵,“你膽敢毀壞義珍的名譽,讓將軍府顏面無光,我要你王府上上下下一併為你的無知付出慘痛代價!”

“我不信皇太後會是不辨是非的人。”德焱朗聲說。

“焱兒,還是三思為妙,不可輕舉妄動。”景玉見德焱不肯放手,緊張不已,就怕導致科爾沁受傷,讓整件事情更加不可收拾。

“不要輕舉妄動的人是他們!”德焱放眼掃視劍拔弩張的禁軍,義正詞嚴的喝令,“你們都給我聽好,我德焱貝勒現在就帶將軍進宮面見皇太后,若你們敢傷王府任何人一根寒毛,我德焱誓取他的命。”跟着,他轉向景玉,對她說:“額娘,我把慈兒交給你了,希望這次你不會讓我失望。”

語落,德焱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強押科爾沁入宮。

王府暫時得到了平靜,但禁軍仍未撤離,管制着所有人不得進出王府。

到了午時,宮中傳來一道聖旨,由刑部的佟雲大人領命到聶親王府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賤奴皓慈忤逆犯上,罪行重大,今賜下白綾三尺,立即俯首認罪,不得有誤,欽此!”

景玉一震,頹然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福晉快請領旨。”佟雲見她呆若木雞,便開口催促。

“不、不……”景玉茫然無措,心神渙散,只能不住的向後挪動身子。

佟雲見了,上前扶起她,將聖旨放在她的手中,同時把她拉到一旁,小聲的問:“怎麼會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居然連皇上都給驚動了。”

景玉倒吸一口氣,趕忙祈求,“三哥,你要幫幫小妹的忙呀。”

原來佟雲和景玉有親戚關係,景玉已經沒有辦法,只好要求佟雲網開一面,但他立即回絕了。

“這怎麼行呢?”佟雲面有難色。“皇太后指名派我來,你還會不懂是什麼意思嗎?若讓人抓到把柄,落入口實,別說是聶親王府,就連你娘家這一脈也要受累的。”

“小妹知道,小妹怎麼會不明白呢?”景玉急得直跳腳,說著眼眶就紅了。“三哥不明白,焱兒很看重皓慈那丫頭,若是她有個萬一,恐怕焱兒也活不成了,他人沒了,那王府又有啥指望呢?”

“這事真是鬧僵了。”佟雲搖着頭。“德焱在宮裏大罵義珍的不是,還嚷着要皇太后取消指婚。你想一想,義珍是皇太后的孫侄女,她父親科爾沁又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就算德焱所言屬實,是義珍自己跌下樓的,皇太后和皇上又怎會為了區區一個奴才而委屈皇戚呢?反而說她媚惑主子,是紅顏禍水,才會賜死的。”

“啊!”景玉哀呼,“這怎麼可以?這不是枉死人、屈死人了嗎?”

“這皇宮內院的事,小妹還會不明白嗎?”佟雲悄聲說。他伸手示意,手下立即捧來盛着白綾的盒子。“事已至此,保住王府最重要,只能說那丫頭沒福份,德焱也怪不得你。”

“不,三哥,你聽我說,我必須進宮一趟。”景玉終於下定決心,連忙道。

“你是必須進宮,皇太后和皇上還等着你回話呢!”佟雲點點頭說:“這罪奴不死,王爺和德焱就必須一直留在宮中。”

“我就是要去救王爺和焱兒,但皓慈絕不能死。”

佟雲蹙起眉心。“這叫我很為難。”

“三哥,你只要待在王府,萬一小妹進宮未歸,你再處決皓慈也不遲。”

“這……”

“人命關天,請三哥莫再猶豫。”景玉求道。

佟雲細想一下,終於點頭說:“好,我答應你,但你必須在日落之前趕回來,並且請皇太后和皇上收回成命。”

景玉立即點頭,雖然她心裏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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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

皇太后、皇上高坐在上頭,俯視眾人。

“福晉,你來得倒是挺快的。”皇太后冷聲問道:“哀家問你,皇上的旨意是否已經照辦?”

德焱聞言,心神俱碎,他痛苦的喊,“額娘為什麼不幫我好好照顧慈兒?為什麼?”

“大膽!”皇太后怒斥,“為一個已死的奴才傷心,你還將不將哀家和皇上看在眼裏?真是可惡!居然到現在還不知道覺悟!”

“慈兒雖是奴才,但她也是個人,她是無辜的,就是皇太后和皇上也不能隨隨便便的殺人。”德焱痛心至極,全然豁出去,已不在乎生死。

皇太后震驚異常,從沒有人敢像德焱一樣,用“殺人”這樣嚴重的字眼來指責她。

“你……你大膽!”她瞠目結舌,氣得臉色泛青,恨他實在不知好歹。她把所有的氣都轉移到聶親王的身上,沉聲怒斥,“聶親王,看看你教的好兒子,膽敢忤逆犯上,光是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就足以讓聶親王府滿門抄斬!”

聶親王被拘禁一夜,在過度的憂慮下,身心已是疲累不堪,現在皇太后的責問猶如大石壓頂,逼得他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忙磕頭求饒。

“請皇太后息怒,請皇太后看在小兒年輕不知輕重,饒了他的大不諱,往後微臣一定嚴加管教。”

“哀家已經給他太多的機會,看來他就是仗着哀家不會拿他怎樣,才會愈來愈囂張。看來哀家是該給他一些苦頭嘗嘗,他才會知道什麼叫分寸。”

“皇太后息怒,皇太后饒命。”

“阿瑪,不用為孩兒求情,反正孩兒也不想活了。”德焱朗聲說。

“混帳,我和你額娘還健在,你敢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聶親王痛心疾首,面容異常憔悴。

皇上和聶親王畢竟是有血緣的兄弟,不想讓聶親王太過難堪,因此主動開口緩和氣氛。

“年輕人難免氣盛,誰沒有過一、兩件荒唐事?相信王爺和福晉以及貝勒都有了悔意,往後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何況罪奴已經伏法,依朕的意思,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皇太后見皇上已經開口說話,縱使心中有怒氣也不好發作,於是她抿了抿唇,退一步說:“既然皇上都這麼說了,哀家再說什麼就顯得器度狹小。好吧,就照皇上的意思,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科爾沁聞言,立刻上前跪地稟明,“皇上、皇太后,這件事雖然到此為止,但小女義珍因這件事,不管是身體或心靈都受到極大的打擊,將軍府的威名也因而受損,請皇上、皇太后做主,否則不但科爾沁沒臉見人,恐怕小女義珍也不想活了。”

皇上、皇太后聞言,不禁面面相覷。

“有這麼嚴重嗎?”皇上說:“朕不是已經賜了逆奴死罪,難道將軍還有不滿?”

科爾沁滿臉哀戚,“皇太后將小女義珍指給德焱貝勒,還沒過門就發生這種事,老臣惶恐……”

“惶恐什麼?將軍有話直說。”皇上見他支吾難言,便開口催促。

有皇上做靠山,科爾沁無所堊礙,立即說:“老臣唯恐德焱貝勒懷恨在心,將來不會善待小女義珍。”

皇太後點頭。“說得是。”她轉頭問道:“皇上,這該如何是好?”

皇上蹙起眉心,想了一下才說:“將軍的意思是要皇太后取消這門婚事?”

“不不不,老臣不是這個意思。”

“那將軍是什麼意思呢?”

“只要貝勒保證一定善待小女義珍,在她尚未替王府傳嗣之前絕不納妾,並且……”科爾沁頓了一下,看着德焱,清楚的說:“擇日登門致歉,鄭重表達內心的悔意。”

“不可能!”德焱聞言,想也不多想就一口否絕。

“放肆!”聶親王捏把冷汗,低斥道:“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剎那間氣氛既尷尬又凝重。

皇上即刻道:“朕明白將軍愛女心切,但這整件事看來並非全是德焱貝勒的錯。將軍何妨規勸自己的閨女,男人三四妾本屬平常,應放寬心來看待,要她顧着自己的身份,不要與下人一般見識。將軍,你明不明白?”

科爾沁愣了愣,隨即俯首,“是,老臣明白,謝皇上提醒。”

皇太后見皇上已經說了重話,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於是附和着道:“將軍和聶親王即將成為一家人,不好為了這麼點小事而傷了和氣,依哀家的意思,就把婚禮訂在七天後,盼這場婚禮能促成兩家和樂,也好了了哀家的一樁心事。”

科爾沁和聶親王立即下跪謝恩,兩人都有誠意和解,但德焱卻不以為然,他覺得既然皓慈已死,人生再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

“對我來說這並非一件小事,我的世界已經毀滅了。”他喃喃自語,驀然跪於地,揚聲說:“德焱無法給義珍幸福,請皇太后取消指婚。”

“什麼!”皇太后大為震怒,憤慨的斥責,“你真是不知好歹,莫非是想氣死哀家?”

舊怒未平,新怨又起,科爾沁面上無光,十分生氣,“老臣看他根本是目中無人,請皇上一定要嚴懲。”

場面劍拔弩張一觸即發,景玉再也隱忍不住,急忙伏跪於地,“請皇上、皇太后息怒,臣婦有件事非說不可。”

“哼!”科爾沁冷哼,諷刺的說:“教子無方,難道還想替他脫罪?”

“將軍欺人太甚,怪不得我了。”景玉立即回應。

“你說什麼?想嚇唬人嗎?”

景玉不再理會科爾沁,面向皇太后,神情相當謹慎,小心翼翼的開口,“臣婦要說的這件事非同小可,請皇太后將不相干人等立即遣下,以免……醜事外揚。”

“想玩把戲?簡直多此一舉!”科爾沁冷言冷語。

“到底是什麼事?”皇太后厭煩的說:“鬼鬼祟祟,有什麼事你快說!”

“這……”景玉顯得有些猶豫,因此支吾其詞。

“怎麼?不敢說,還是根本沒話說?”科爾沁揶揄,他看景玉只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景玉聞言、原本軟弱的心不得不鐵硬。

“好,臣婦這麼做實非得已,相信皇上和皇太后不會怪罪才是。”她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張葯帖,交由公公呈上。

皇上和皇太後傳閱后,都不明白原因,皇太后終於發火,不滿的罵道:“這是什麼意思?不過是張葯帖,有什麼好看的?”

“太後有所不知,義珍小姐在王府昏厥後,臣媳曾請大夫替她把脈診治,只是隨後將軍府便派人來接走義珍小姐,抓來的葯也就沒有派上用場,而這張葯帖就是大夫當時所開的。”

“原來如此。”皇太後點了點頭。“但是,那又如何呢?”

“問題在於這些葯並不普通。”

“怎麼個不普通法?”就連皇上也好奇了。

“它是帖……”景玉實在沒勇氣往下說。

“是帖什麼?你快說呀!”皇太后不耐煩的催促。

景玉俯首,磕倒在地。“臣婦不敢說,唯恐口說無憑,請皇上准傳御醫,只有御醫才能證明臣婦所言。”

“荒唐!無聊!”科爾沁大嚷,“你這樣拖拖拉拉到底是何居心?”

“將軍莫急,等御醫一來,一切就可知曉。”景玉不疾不徐的說。

“狡辯!”科爾沁斥責,轉而上奏,“皇上、皇太后千萬不要受到愚弄,請皇上重重治聶親王府的罪!”

“立刻請御醫前來。”皇上下令,隨後對科爾沁說:“就算要治罪,也要是罪有應得,一會兒御醫來后,福晉還說不出個所以然,到時朕一定不輕饒聶親王府。”

聶親王不安的咽下口水,悄聲問身旁的景玉說:“你到底想做什麼?”

“王爺請放心,妾身是在挽救王府。”

他用質疑的眼神望着景玉,只見她屈膝跪地,對皇上、皇太后請求。

“臣婦還有一事相求,望請皇上、皇太后饒恕。臣婦已央請刑部佟大人手下留情,暫緩執行絞刑。”

德焱全身有如觸電般覺醒,頓時精神抖擻。“額娘,此話當真?慈兒沒死?”

景玉看著兒子,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額娘怎敢讓你失望?”

德焱激動萬分,幾乎無法自己。若不是身在宮中,他會不顧一切奔回王府,再也不離開皓慈的身邊。

皇太后拍椅臂大罵,“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皇命置若罔聞,欺君枉上,該當何罪!”

“臣婦之所以這麼做,是不希望皇上在不知情之下枉殺無辜,臣婦是想為皇族積德。”

“狡辯!狡辯!”科爾沁激動的喊,“皇上不能再相信,否則王法蕩然無存,何以立信於眾臣與天下之百姓?”

“皇上,”德焱言簡意賅,“奴才的命也是命,她也是人生父母養,請皇上三思。”

“這……”

皇太后見皇上果真猶豫,忙開口說:“有道是軍令如山,更何況皇上身為一國之君,朝令夕改如何能服眾?”

“皇上,微臣相信內人之所以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微臣也請皇上三思。”

聶親王雖這麼說,其實心裏忐忑不安,景玉口口聲聲說要救王府,所言所行卻不是這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皇上……”

“好了!你們都別說了。”皇上朗聲說:“其實朕也想過,賜死的雖然只是一個奴才,但也是一條人命,理當謹慎小心,免得冤枉了無辜。”

“皇上……”

皇上手一揮,阻止科爾沁開口,“將軍請放心,朕若是發現聶親王一家是在愚弄朕,朕絕不會善罷甘休,非治他們死罪不可,並且抄家滅門,撤銷爵位,所有財物一律充公。”

其實,當皇上下旨賜白綾后,心裏就後悔了。想年輕時,自己有過多少風花雪月之事,比起德焱是更勝一籌,見他對一個奴婢如此痴心愛護,實在不忍棒打鴛鴦。但為免科爾沁心有不平,才不得不說重話。

在眾人的期盼下,御醫終於來到,皇上一見到他,馬上下令,“跪拜禮儀免了,你快過來給朕看看這張葯帖。”

御醫從公公的手中取得葯帖,仔細端詳,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

“看明白了嗎?”皇上問。

“是,明白了。”

“說,這是張什麼葯帖?”

“這是帖安胎藥。”御醫老實說出所見。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震撼了所有不知情的人。

“什麼?!”皇上龍顏大怒,猛然站起身。“簡直是莫名其妙!可惡至極!”話落,他拂袖而去,懶得再管這件事。

皇太后吃驚之餘,見皇上震怒異常,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禁埋怨起科爾沁。

“這是怎麼回事?瞧你給哀家捅的樓子,真要氣死哀家了!義珍那鬼丫頭在搞什麼?居然……哎呀,真是丟臉!”

科爾沁也不明白,打從義珍出事,他就忙着討公道、要面子,想不到這次丟臉丟大了。

“老臣……臣也不知道。”他支吾難言,心頭忽然升起一念,忙喊道:“冤枉呀,這肯定是冤枉的,是聶親王府故意栽贓。”

“是不是栽贓,將軍回府便可知道。”德焱說。

“這……我……”科爾沁也無話可說了,他怎麼也想不到,養在深閨的女兒會偷漢子,他“咚”地一聲跪倒在地,哭喪着臉喊,“臣罪該萬死,是臣教女無方,罪該萬死呀!”

“死也沒用,已經把哀家的臉都丟盡了,你……你給我滾!往後有事也別來見哀家!”皇太后心灰意冷,她也不想管這件事了。

“等等!”德焱攔住科爾沁。“啟稟皇太后,臣有一事,還望皇太后能夠做主。”

“說吧、說吧。”皇太后糾着臉,莫可奈何的應道。

“王府的奴婢皓慈是無辜的,可憐她被義珍推下樓,還被將軍鞭打成重傷,如今又瞎了雙眼,請皇太后務必主持正義。”

皇太后心煩意亂,揮了揮手,“這事就算哀家欠你的,你說怎麼就怎麼吧!”說罷,她立刻起駕回宮。

科爾沁見大勢已去,猶如斗敗的公雞,再也提不起精神,他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拍落身上的塵灰,離去前完全沒抬眼看聶親王一家人。

“將軍請留步。”德焱開口攔人。

科爾沁頭也不回的說:“別以為我輸了,待我回府查明實情,若發現是你們毀壞將軍府的名譽,我要你們聶親王府上下全都不得好死!”

“要是真的……”

“要是真的,我科爾沁從此沒臉見人,馬上向皇上交出軍權並且告老還鄉,帶着家人回到邊疆度過餘生。”

“這倒不用。”德焱馬上接口道:“將軍經年征戰沙場,是皇上得力的將才,是國家的棟樑,德焱向來十分尊重將軍,若是為了這件事而使皇上和朝廷失去將軍這樣的人才,德焱會一輩子心不安的。”

“你不用說好話。”

“這是德焱的肺腑之言。”

科爾沁終於回過頭來,兩眼看住德焱。“指婚一事已無可挽回,你毋需討好我。”

“不,恰恰相反。”德焱眼裏閃着光彩,慧黠的說:“現在取消婚禮,王府和將軍府都會面上無光,德焱有辦法避免這樣難堪的情況發生,也可以確保將軍府的名譽,只要將軍肯答應德焱的請求。”

科爾沁看着他,沒有離開的意思,似乎對這項提議感到興趣。

一抹笑意浮現在德焱的嘴角,接着他緩緩說出計劃。

********************

另一邊,聶親王和景玉兩人緊握住對方的手。

經過這一場風波,幾十年平淡的夫妻情感忽然濃烈起來,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只有他們自己才明白。

“你實在叫我吃驚。”聶親王嘆道:“若不是你反應敏銳,聶親王府恐怕已經不存在了。”

“妾身說要挽救王府,就一定會做。其實妾身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也怕皇太后在顏面盡失下做出對王府更加不利的決定,所幸一切都過去了。”景玉吐出一口氣,微笑看着他,“感謝王爺在緊要關頭非但沒有責怪妾身的意思,還站在妾身這邊替妾身說話,讓妾身有了莫大的勇氣。”

“其實……你真嚇到我了。”聶親王說著,噗哧而笑,伸手按她的鼻頭。“下回有事,記得先跟我商量,知不知道?

“是是是,妾身聽命。”

他們相視而笑,老夫老妻,這還是頭一回感到彼此心靈相通。

“哎呀!不得了。”景玉忽然喊。

“怎麼了?”

“我跟佟大人約定,在日落前一定要趕回王府。”她連忙轉身找德焱,迅速對他說:“快回王府去,慈兒還等着你去救她。”

德焱與科爾沁剛談定交易,聽到景玉的話,片刻不敢逗留,出宮騎上快馬趕回王府,安全的從佟雲手中救回皓慈。

“沒事了,所有屬於你的苦難都過去了,再也沒有人可以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他看着躺在床上養傷的皓慈,不停的對她說話,但她異常沉默,兩眼空洞而無神,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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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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