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這真是個差勁的企劃,耿夏荷,拿回去重做。”鍾瀚惟厭惡地拿着企劃書往桌上一扔。

“差勁?哪裏?我怎麼看不出來?”仰頭看着他,耿夏荷的臉上是全然的天真與無邪。

“哇,你的眼光有問題,待在這裏這麼多年了,難道沒能讓你感受到一絲絲創意的氣息?看看你周圍那些優秀的同事們,哪一個不是你學習模仿的對象,還有,別用呆瓜似的眼神看着我。”鍾瀚惟嫌惡地別過臉,好像多看一秒鐘就會要了他的命似的。

“如夢似幻正是時下女孩子最流行的典型,你到底有沒有Sense?我練習很久耶!”她抗議,邊說還邊擺弄個放電的Pose。

“我是請你來上班,不是來當個花痴的,收起你那可笑的表情,專心一點。”

她氣壞了,全公司就數她最不怕他,不管是軟的、硬的一律不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發神經,幹嘛不請她走路,還留着她虐待自己。如果說她還有哪一點令他在意而繼續留住她的話,該是她腦子中常會冒些出人意表的Idea,另外,如果她是個男孩子的話就更好,因為在工作場合中,他最討厭女人了。

“好吧、好吧!”換回正常的表情,她有些遺憾他不屑的表情,不知道這樣子騙不騙得到其他男人,得找個機會試試,她在心中暗忖。

“我方才說的話你有沒有聽進去?”

“我接的Case是情人節產品大促銷,基本上,俊男美女一向是情人節禮品的最佳組合,用一流的演員拍攝,保證馬上幫廠商賺進大把鈔票,你怎麼不問問他們的意見,‘總經理’。”接過企劃書,她眼睛瞧也不瞧,只是盯着眼前高傲的男子,不滿地加以反駁。

“哈!不好笑的笑話。”他迎向她挑釁似的眼光,繼續接話,“錯不在是否用了俊男美女,而是你的企劃。你自己看看你的企劃,像是用大腦做出來的嗎?傳統的促銷手法,對我們這麼有創意的公司而言,根本是種污辱。”

“拜託你,‘老先生’,這年頭的戀情都強調‘快餐’兩個字,男女雙方只要看對眼就能湊在一起,所以說,同理可證現在女人的眼光大多短淺,只要是好的商品就要看準時機俗又有力地推出,才會贏得掌聲。再說出錢的是廠商大爺,他們高興怎麼說,就得怎麼做,我能拒絕嗎?”

不是耿夏荷瞧不起女人,只是為了讓廠商的心愿得到滿足,欲請俊美的明星作為促銷的手腕,所以她不得不想出自己看了都搖頭的點子。這些鮮花、燭光、鑽戒、愛情,男人釣美女、女人找凱子的下流手段,想起來就起雞皮疙瘩,雖然真的很沒創意,但他也沒必要說得那麼難聽嘛!

“沒有更好的想法嗎?除了鮮花、香水、鑽戒之外,情人之間也可以有更具意境的示愛舉動,平凡人的愛情,更能打動消費者的心。動動你那生鏽的腦子,連一點簡單的聯想力都沒有,虧你還自詡是位廣告人,這麼俗氣的背景,怎麼可能吸引消費者的眼光。”

“等你自己學會用別的方式欺騙小女生時,再來教我吧!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大男人,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氣呼呼地響應,耿夏荷氣壞了,和一個身旁成天包圍着美女的花心大蘿蔔談愛情的真諦,老天,還不如殺了她比較快。

“反正我開這間公司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錢,我要創意、創意,YouKnow?”被捉到痛處,鍾瀚惟不理會她的意見。

“是,你英明,你厲害,你自己做,我不幹了行不行?要改這個企劃可以,你自己去找‘友強’的陳老闆說去。”總經理辦公室里傳出一陣河東獅吼之後,突然無聲無息,簡直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聽得到。不到一分鐘的光景,一個氣沖沖的“楣女”——倒霉女人,倏地從總經理辦公室中衝出來,第一萬零一次地丟出辭呈。

回座位的途中,耿夏荷口中不住地嚷嚷,“創意、創意!創意可以當飯吃嗎?俊男美女加鮮花就不是創意嗎?他是不是年紀太大了,無法接受新新人類的‘快餐’愛情觀?不不不,他是因為身處其中的一分子,怕突顯自己的卑劣。老用愛情欺騙女性同胞脆弱的心,真是夭壽哦!算了,那些女人自願貼上去,關別人屁事。”

“看你口中念個不停,該不是又和鍾總吵架了!”坐在她旁邊的於靜惠好笑地看着只要進去總經理辦公室鐵定會帶着滿肚子氣出來的她,口中還不忘打趣。

“誰跟他吵架!又不是閑着沒事,替辦公室苦悶的生活製造樂趣,我們不過是‘討論、討論’問題,不小心音量大了點。隔牆有耳,反正你很快就會知道內容——我又丟出辭呈啦。”

信誓旦旦之言雖猶在耳,但轉換了空間,耿夏荷的臉色也跟着轉變得柔和些,對事不對人嘛,可是手上收拾文具的動作還是沒有停下。

“有第一手新聞可聽時,旁門左道的馬路消息我才不想理會咧。”於靜惠一臉趣味盎然。

“真受不了你們這些人。”耿夏荷作了個快暈倒的表情,“太過閑散的話,不如多開發些Case吧。”

“生活不妨多點樂趣,才有面對明天的希望,你說對不對?反正我就算多工作點,營業額也不會因此而增加,所以用不着這麼苦命啦。喂,說真的,你有沒有算過這是你今年第幾次遞出辭呈?”於靜惠看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收着凌亂的桌面,忍不住問出來。

“放心,這一次我再也不會回頭,就算他求我也一樣。人家說食言而肥,如果再一次玩‘狼來了’的遊戲,只怕沒變成大胖子才有鬼。”她作個鬼臉,把於靜惠給逗笑了。

於靜惠沒理會耿夏荷的言論,耿夏荷可是“達致”的一塊寶,任耿夏荷飛向其它公司,可是個嚴重的損失。反正待會兒自然有人會出面收拾殘局,現在只要眼睛放亮點、耳朵豎直點就好,她才不要干擾好戲地進行。“人家才捨不得讓你走呢!”她笑笑地說。

“留我下來當受氣包啊!這次就算拿八人大轎抬請我,也休想讓我回心轉意。”耿夏荷一臉堅定不移的表情。

“講真話,我還真摘不懂你們兩個,又沒有深仇大恨,幹嘛老是鬧彆扭?你長得嬌俏,鍾總英俊挺拔,怎麼擺在一起就會出婁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沒看到你們哪一天可以和平相處。明明站在一起還挺登對的,又不是八字犯沖,怎麼老是無法和睦相處呢?”

說實在話,於靜惠還真替這對俊男美女感到惋惜,相處多年,兩個人不來電就罷了,偏偏還形同水火,真不知耿夏荷是不是“糊到蛤仔肉”。坦白說,鍾總長得那麼帥氣,又身為“黃金單身漢”之一,她連看上一眼都會臉紅,可就不知耿夏荷怎麼不會被魅惑,難怪鍾總雖然老是生耿夏荷的氣,可都還任耿夏荷橫行霸道。

“喂,誰跟他登對,想得美哦!那個臭男人,一天到晚只會壓榨我的靈感,連點好處都沒有。再說我對花心大蘿蔔免疫,少在我面前提起那個人,我還不想壞了自己的名節。”提到鍾瀚惟,耿夏荷絕對沒好話說,不毀謗他該偷笑了。

“唷!人家沒有看不上你就該偷笑了,居然還敢批評。”對鍾瀚惟向來傾慕有加卻始終得不到青睞的鄭艷紓這下子可逮着機會出口氣,對於這樣的良機,她當然不放棄地大加伐韃。誰教她對他百般溫柔相待,而他卻老是吝於多看她一眼,反倒對不甚客氣的耿夏荷頗為欣賞。

“哦,廣播電台來了。”於靜惠眼一翻,不再作聲。

“你來得正好,我還擔心情緒無處可發,自動送上門的出氣包,就不用太客氣了。”耿夏荷朝她努努嘴,不以為意。

鄭艷紓倒追鍾瀚惟的情形太過明顯,已經成了全辦公室同事間的笑話。只要鍾瀚惟稱讚過的作品,她一定滿臉的不屑,而被批評過的人,往往受到她落井下石的欺壓。而耿夏荷老是特別受到他的“青睞”,當然讓她更不是味道,不管好事、壞事,只要沾上鍾瀚惟的邊,她都願意參上一腳。

“聽說你的企劃書被退件,還是鍾總親自動的手,是不是?我就說嘛!人的好運是沒有長久的,這可是個靠實力、憑本事的公司,老天不可能沒眼的。”她話中帶刺地說。

“是的,鍾瀚惟退了我的企劃書,那又如何?經過方才辦公室傳出的‘雜音’,不知道的人恐怕很少吧!”耿夏荷才不以為意,以鍾瀚惟的標準來看,那根本是件不入流的企劃,她也不想讓自己的創意變得如此廉價。即使心中早明白在鍾瀚惟的眼中不會過關,可是基於“花錢是大爺”的原則下,只好遷就廠商的想法,創造出沒有深度又膚淺無聊的商品。反正等鍾瀚惟和廠商“友強”公司聯絡之後,嘿嘿!下不了台的不知道是誰唷!

“像我,從進公司到現在,一直是人人讚譽有加,不像某人,老要人家在後面叮嚀。你也該掂掂自己的斤兩,老是讓鍾總替你收拾善後,到底好不好意思啊?要不是鍾總頗有善心,看在你為咱們‘達致’公司付出不少血汗功勞、耗費不少青春的份上,否則……單憑你的不敬,早該被他掃地出門。”鄭艷紓把自己當成老闆娘,指責着耿夏荷。

耿夏荷和鄭艷紓兩個女人在公司中本來就是互相競爭的對手,論起長相,一個是艷光四射,一個是清秀佳人,互有高低;比起文采,一個善於寫實,一個着重意境,也是各有勝場。兩個不論才華或長相都是一流的女人,被人拿來比較也是常有的事,成熟點的人,也許可以結為惺惺相惜的好夥伴。可惜鄭艷紓對鍾瀚惟的好感已經遠遠勝過對工作的熱忱,所以對老受鍾瀚惟看重的耿夏荷更加地不以為然。

基於好兔不吃窩邊草的原則,辦公室戀情是鍾瀚惟最不願沾染的,他向來對員工的愛慕情緒頗為感冒,因此,就連他想稱讚鄭艷紓也不敢由自己嘴裏說出,又不是自找死路。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鄭艷紓自然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即使工作上有成就也無法得到他的稱許。

相反地,耿夏荷對他不屑一顧,連說早、問好都懶得搭腔,在“達致”公司待了兩年,也不見她多瞧他一眼,肯定是對他沒有好感。加上她大咧咧的個性、火爆的脾氣,唉!會愛上她的男人將來鐵定很辛苦,任誰都會忍不住地可憐起那個男人——只要不是他。所以鍾瀚惟放心地對待耿夏荷,好話、壞話都敢說,根本不懂得避嫌。

兩個女人之間有如此大的差別,難怪鄭艷紓吞不下這口氣,老想藉機會消消耿夏荷的氣焰。

“‘達致’公司有你這樣忠心又體恤的員工,該算是上輩子燒了好香,謝謝你對我的關心,讓我明白身在這裏的困苦。不過你可以安心了,他也可以鬆口氣,明天起我不來上班了,薪水該算多少,讓他自己斟酌,我不會討價還價的。”耿夏荷說得頗為大方。

“你明天真的不會來?可別又玩‘狼來了’的遊戲,說話不算話。”鄭艷紓雙眼發光,趕走了耿夏荷之後,她可就成了公司的台柱,到時候還怕鍾瀚惟不看她一眼嗎?

“奇怪,我好歹也曾經付出汗馬功勞,就算不計功勞,苦勞也一大堆,我被掃地出門,你好像特別高興哦?”

“當然,少個勁敵對我來說,怎不喜上眉梢。”

“喝,憑什麼我就要讓你開心?又不是吃飽撐着,不成,為了不讓你稱心如意,就算被稱為厚顏無恥,我也要繼續留在這裏。”氣頭上的耿夏荷最喜歡澆人家冷水。

“你……你……”她話說不出口地以塗滿紅色蔻丹的玉指,顫抖地指着耿夏荷的鼻頭。

“我什麼?我了老半天,怎麼不繼續說呢?”耿夏荷作勢要咬她的指頭,慌得她馬上縮指回去。

“哼!好女不跟小人斗,巧言令色鮮矣仁,我可是個淑女。”其實是眼角的餘光瞥見鍾瀚惟的影子,鄭艷紓連忙讓自己恢復大家閨秀的模樣,頭向上抬,以仰角四十五度揚長而去。

“哼!我可是個淑女。”學着鄭艷紓方才可笑的模樣,耿夏荷和於靜惠笑成一團。

“是啊,俗氣的女人。”於靜惠下個腳註。

※※※

“說走就走,她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望着翩然而去的背影,鍾瀚惟不禁出言抱怨。

“你沒必要生那麼大的氣嘛!我覺得夏荷這次提出的企劃案雖然談不上原創性,可是針對客戶的期望也是我們的重點啊!‘友強’公司的要求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如果夏荷的廣告會讓他們的業績以倍數增加,人家不會有意見的。”在耿夏荷氣頭上毅然步出總經理辦公室的同時,原本靜坐在一旁的高耀淵頗不以為然地對着同樣生氣的鐘瀚惟搖搖頭。身為“達致”的主要經理人之一,高耀淵的職責在於為公司創造新的客戶,至於接下來,就由鍾瀚惟發展了。“達致”原本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從兩人剛開始創業時的胼手胝足,到現在擁有濱海市中心商圈的大辦公室,連帶聲名遠播,他們的努力可見一斑。

而最近這些日子因為創作連連獲獎,加上廣告效力恢弘,捧着現金上門求助者大有人在,不必為創造新客戶傷腦筋,而讓高耀淵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日子太過逍遙得意。當然,為了避免生活太無聊,他總會三不五時找些新點子娛樂自己。

人家說會將腦筋動到自己頭上者,才是真正有成就的好商人,歷史上大富大貴者皆可出賣自己的親友,在高耀淵的眼中,還有什麼比玩玩鍾瀚惟更有趣呢?因此,折磨他便成了現在最樂的事情。

既然有鍾瀚惟,當然少不了他的死對頭——耿夏荷,兩個人湊在一起才夠熱鬧。所以,當他發現“友強”的Case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交給耿夏荷,然後袖手旁觀,等着看熱鬧。嘿嘿,真的有效耶!

“我知道啊!誰教你接回這個爛Case,濱海這麼多公司,難道我不能不做這筆生意嗎?”說到這一點,鍾瀚惟更是有氣,愛才心急是他教訓耿夏荷的主因,導火線卻該是這個大咧咧坐在他辦公室中隔岸觀火的傢伙。

“你不能這麼說,人家拿着白花花的銀子上門,我能拒絕嗎?再說人家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打上‘達致’出品,就有基本的消費額存在,又可以增加公司的名聲,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高耀淵嘻皮笑臉地道。

“我不賺總可以吧,沒有人規定不賺錢犯法,在不景氣的時代中,能拿出這麼大一筆錢砸在廣告上,算他有膽。”

“唉!你不明白,我也有人情世故上的壓力,人家可是硬拉着我爸媽出面說情,我能拒絕嗎?”

“耀淵,我……”

“如果不是你讓公司的名氣太大的話,今天我也用不着辛辛苦苦地將工作往外推。想當初我們兩個人,求爺爺告奶奶的,還不見得有生意可做,現在你居然還挑剔客戶的背景,實在是太、太、太傷我的心了。”捧着心,他開始掩面埋怨,其實骨子裏早笑得直不起腰來,每每提到往事都能讓鍾瀚惟心生內疚,而且屢試不爽。

“我也不是埋怨你,只是你大可以將這個案子交給其他人,只要不是她。”雖然明知道是假的,可他永遠無法對高耀淵擺出臉色,尤其當高耀淵祭出“想當年”的種種時。

馬上,高耀淵換個笑臉,搖搖頭。“哦,那可不成,她可是‘達致’旗下數一數二的大將,對於新來的客戶,我們總要以最好的一面呈現,下一次才有後續的業績,這可是我們當初擬定好的方針哦!”

“鄭艷紓的表現也不錯,你大可交給她。”

“人家指定要夏荷,我無法拒絕嘛!”

“客戶那邊你自己說去,這種不入流的廣告,我看了就做嘔。”眼看他陰謀閃爍的眼神,鍾瀚惟先下手為強,“不許你說‘不’,否則我會當面給‘友強’的人難堪。”

“好絕情,唉!算你狠。”高耀淵只好默認了。

“對了,耿夏荷那邊,你自己想辦法安撫,我可事先警告你,要是因此少了一員大將的話,損失就拿你未來的薪水賠償。”鍾瀚惟得寸進尺,老受他的氣,現在終於可以報仇了。

“為什麼?又不是我惹她生氣。”這下子,他可嘗到作繭自縛的下場了,安撫爆發的火山是個十足艱辛的難題,常常都會死得很難看。根據以往的經驗法則,耿夏荷在氣頭上——尤其怒火來自鍾瀚惟的時候,通常不會給人太好看的臉色,輕則會掉一層皮,重則甚至會喪命,他才不要。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想看好戲就要付出代價,別以為我會讓你如此稱心快活。去不去?不願意的話拉倒,後果自行負責。”丟出燙手山芋,鍾瀚惟樂得無事一身輕。

“我如果說‘不’的話,會不會死得很難看?”高耀淵輕聲地問。

“你不在乎她被別的公司挖牆角的話,是不會太難看,而據我所知,有好幾家公司捧着合約,就等她大小姐玉手一簽,人家願意留在我們這裏,讓你有事情可做,算是你的幸福嘍!”他向來不顧公司的業務,只全權負責內部的督導。

“你不可能見死不救吧!畢竟禍是你闖的,與我無干。”高耀淵帶着期望的眼神。

“始作俑者還說無關,老兄,你太不了解我了吧,一旦我決定的事,有哪次反悔過?”丟給他一個快樂的睨視,鍾瀚惟整整自己的衣裳,“好了,我出去一趟,其餘的就拜託你了!”

“又要出門招蜂引蝶啦?”

“受了一肚子鳥氣,當然要想辦法消呀!”投以一個十足瀟洒的笑容,鍾瀚惟不理會他的哀號,兀自出門去也。

※※※

踽踽地走在回“晴光”的路上,耿夏荷不免有些反省之心,開春以來,平靜無波的日子屈指可數,不管是誰,只要見到她,第一句話就是劈頭問道:“今天吵架的內容是什麼?”害她不得不心生“於豈好辯哉,於不得已也!”的感慨。

“其實你也不要太在意鍾總說的話,他這個人呀,就是因為欣賞你,所以才會特別挑剔,換句話說,你是得到他的讚賞,總比他對鄭艷紓不聞不問的情況好多了。”

“我才不要,寧可他不來理我,勝過他討人厭的態度千倍萬倍。”她不服氣地反駁。

“想開點嘛,日子會比較好過些。”於靜惠勸解的話還在耳邊回蕩。

想得開嗎?根據她的說法,鍾瀚惟這個人心態根本不正常,嘖!耿夏荷不屑地撇撇嘴,他的賞識又不是天大的恩賜,可是如果真可以做到無動於衷,為什麼還會吵架?不不不,才不是吵架,只有小男孩跟小女孩才會“吵架”,她可是個成熟的女人,犯不着降低自己的水準。

耿夏荷對自己搖搖頭,怎麼可以讓別人的想法污染自己的腦子,她先在心中更正自己的想法,反正和鍾瀚惟之間發生的事情,絕對不是吵架,她才不會那麼沒品,吃飽撐着沒事幹,充其量只是“意見不合”,所以講話的音量“稍微大了些”而已!

唉!想起來就心煩,進入“達致”公司的這兩年,她的氣焰日形高漲,頗有成為母老虎的架式。看來她真的和他八字不合,所以兩人只要說起話來,幾乎不能超過三句,一旦多說話,鐵定會不歡而散。

跟自己的頂頭上司之間有代溝,聽起來好像是很悲慘的事,對其他人而言,影響升遷不說,連加薪、領獎金說不定都會連帶被波及。哈,本姑娘天生命好,偏她就不覺得事情有這麼糟。正義公理戰勝一切,是她口頭上最常掛着的一句話,事實也證明,耿夏荷並沒有因為脾氣差而“走路”。

可是隨着年紀的增長,社會經驗增加之後,漸漸地,人情世故也在她心頭徘徊。耿夏荷開始體認到“老闆”兩個字的意義,只要他願意,任何人都可能隨時走路,雖然她也想尊敬他,奈何天不從人願。

想起來這又豈是她所能控制?誰不喜歡當個溫柔女子,輕聲細語地說話,讓男人想保護在懷中,只是每當見到鍾瀚惟那張臭臉,特別是自以為是的神情,總忍不住火氣上心頭,這能怪她嗎?為什麼他老兄做的每件事、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招惹她的怒火?也許該反省檢討的人是他哦!

她自認自己不是天生脾氣壞,起碼“晴光”的老老小小都不這麼認為,她或許是性子稍急了些,但還不至於成為壞脾氣的女人。反正有識貨的人在就好了,其餘的閑雜人等統統站一邊去吧!

呵呵呵!耿夏荷在心中自我安慰一番之後,好不容易開朗的情緒在三秒鐘之間又頓時消逝,不管怎麼說,心中還是頗為氣餒。這一次又丟出辭呈,誠如鄭艷紓所說,再回去很難看。算了,也許她真的就不回“達致”吧!

近日來,“晴光”嚴重地需錢,眼看方才畢業的好朋友顧春江為了家所做的努力,已經畢業兩年的她當然也不能落人後。晴光教養院是她和顧春江生長的地方,現在正面臨土地被回收的危機,她也希望能儘力幫上忙。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無絕人之路,只要努力找工作就好了,耿夏荷深信不疑。再說,好像有其它的廣告公司對她的資歷頗感興趣,如果跳槽的話,薪水也該有不少吧!嘿嘿!從沒想到這一層好處,不如轉換環境重新出發,只要沒有鍾瀚惟,相信她的脾氣應該不會再像先前在“達致”那般的難以控制。

就這樣吧!下定決心之後,腦子裏的混沌也不再風起雲湧,耿夏荷將煩憂的心事暫且拋在一旁。總而言之,現在的心情不適合多想,保持着單純之心即可。每當想到要回家的時候,再多的不快也可以拋在腦後,想到大夥的笑臉,似乎所有的煩惱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踏着夕陽西下的美景,雖然疲累了一整天,依然興緻不減地放聲高唱,清風、陽光和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子,多麼美好的畫面。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艷夏交響曲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艷夏交響曲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