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語畢,他轉身進入浴室。再出來時,已不見安蕾人影。
離開卓岳的住宅后,安蕾在途中買了一套簡便的休閑服,在麥當勞替換掉一身昂貴又綁手綁腳的小禮服。
隨後,便驅車到台北火車站買了到高雄的車票。
她的父母和弟弟還住在高雄老家,每當她旁徨無助、或是疲憊不堪時,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回高雄老家。
她不能再沉淪,為了他的前途,也為了使自己不受傷……
【第十章】
處理完公事後,卓岳轉了轉脖子、伸展四肢,舒緩一天下來累積的疲勞。
一星期前,特地趕回英國替母親慶祝生日,隔天,便正式對外宣佈他是「紘覆集團」執行長的身份。
接踵而來的酒會和開不完的會議、報告,令他片刻不得閑。
巧的是在一場酒會中,居然和「重修舊好」的焦棠相遇,他身旁的女伴正是他的秘書兼女友,馬淇朵。
那一晚,他和馬淇朵聊了不少,其中也提到她的室友們,當然也包括了安蕾的種種。
從她擔起家計、償還龐大債務和對愛情的憧憬與期待、乖巧與單純,讓他對她有更深入的了解、不同的感受。
他知道馬淇朵是故意「不小心」提起她的,他倒也聽得津津有味,一點都不排斥她的多嘴。
馬淇朵的「軟性推銷」總是不期然的躍入腦海,盤桓不去。他拉開領帶、解開第一顆襯衫鈕扣,無聲輕喟。
難得有如此清閑的空檔,他斟了杯紅酒站在落地窗前眺望夜景。
一望無際的黑夜,綴着稀疏的星子,顯得格外寂寞。
男人有時需要一點外在刺激,才會正視自己的內心。
不經意地,他回想起曾經對馬淇朵說過的話,可笑的是竟反應在自己身上。
踱回辦公桌,一口飲盡瓶中的上等紅酒,打開網頁瀏覽各地重要新聞。
當他點進台灣的入口網站,跳出另一個新視窗,無心點下一瞧,那張清麗脫俗的臉龐落入眼底。
而一張張只在重要部位打上馬賽克的赤裸女體,擺弄着火辣淫穢的動作,十分下堪。
他第一眼即辨認出,照片是合成后的成果。
那豐腴飽滿的體態和她的農纖合度相比,立刻見真章,絕對不是安蕾……
是誰無聊的惡作劇?
卓岳關掉視窗,斂眉思忖,一邊閱讀台灣新聞。
一則提及譽有「戀愛女教主」、筆名「安琪兒」的安蕾,對外公佈留美的學歷是騙人的負面消息。
還有她為了讓小說更逼真,不惜出賣身體、周旋在眾多男人之間云云……
倘若,他沒遇見馬淇朵,恐怕他也會認同新聞中的描述。
他已臆測到,這是誰使的無恥報復手段。
憶及她正飽受流言和裸照風波之苦,他心生不舍及憐惜,無法坐視不管。
重新整理網頁,裸女視窗再度蹦出來。
他的目光膠着在白凈無瑕的素麗容顏上,一解近日來的相思……
他一直很想弄清楚對她的喜愛和迷戀,究竟只是好奇、嘗鮮,抑或是有其他理由。
亦對她不聲不響就逃走的舉動相當不滿!
敢放他鴿子、捨得放開他的女人,她還是第一個。
而且,他是該讓真正以美色當誘餌,心機極重的「女騙子」得到教訓。
回到高雄已經一星期,安蕾鎮日關在房間裏打稿子、編劇本,由於留給出版社的資料地址是台北租賃的大樓,而她也沒告訴過室友們高雄老家的住處,沒人知道她在高雄的住處和電話。
也因此,這一禮拜來,她過着連電視和報紙都不看的平淡生活,六根清凈、沒有人叨擾。
直到她完成了手邊的言情小說稿,才連上網路把稿子MAIL到出版社去。
約莫一分鐘過後,她馬上收到編輯白穆愉的回信,要她立刻回電。
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她還是乖乖撥了長途電話找魚編。
一聽到她的聲音,白穆愉不自覺的提高音量、以高八度的音調嚷嚷:「你人在哪裏?出版社快被踏成平地了啦!」
安蕾擰起細眉,不慍不火的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她的編輯一向很愛小題大作,小事都被她吼成世界頭條了。
「這幾天鬧得雞犬不寧,每天都有記者來站崗要訪問你,你還悠哉的問我發生什麼事?」
從她訝異的語氣,不難想像她此刻的表情有多誇張,大概已經爬到桌子上、雙手握拳了。
「記者?」安蕾的眉頭皺得更緊,不明白記者為何找上她?
她並沒有什麼新聞價值,值得他們站崗。
「你手機沒開,打到家裏沒人接,辛卉去你家找你也都不見蹤影,安蕾,你到底跑哪去了?」白穆愉沒好氣的質問。
突然無緣無故的失去聯絡,活似自人間蒸發。
安蕾默不吭聲。
「你該不會跑去住在深山野嶺,不知天下事吧?」越說越激動,好似她犯了什麼下可原諒的錯。
雖不中亦不遠矣。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無精打採的問。
其實,她根本沒興趣知道記者盯上她的原因。現在的她,已經心如止水,唯一想的就是努力賺錢還債。
「現在各大報都刊登你偽造學經歷的新聞,有詐欺之嫌。因此尚禹宣佈解約,所以你必須退回簽約金並且賠償損失。」白穆愉停了下,又繼續說:
「報導上甚至說你四處勾引男人,之所以能獲得尚禹賞識,是因為你色誘他。而且,網路上還有……」她倏地住嘴。
「網路上還有什麼?」安蕾心已經涼了半截,顫抖着問。
「還流傳着你的裸照。」白穆愉把事情統統告訴她,末了,還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她連珠炮似的話像顆威力十足的炸彈,投入她的腦海,轟地一聲爆炸,思考能力呈現短路,接不上線。
事發突然,她震驚的無以復加,久久回不了神。
「喂喂喂?你還在嗎?」
對着空蕩蕩的話筒,白穆愉激越的連喚了好幾聲。
「嗯。」她魂不守舍的發出微弱的單音節,思緒一片空白。
「你先把簽約金退回去,至於違約賠償金的部分,再跟尚禹詳談,請他高抬貴手。」
白穆愉已經和出版社高級主管開了下下十次會,商討大計。
不過,多次聯絡當事人未果,他們也不能擅作主張。
「安蕾,你聽見沒?」她不確定的問着。「總之,你先到出版社一趟。」
掛斷電話后,安蕾陷入無盡的茫然中,六神無主、眼神渙散。
簽約金的三分之二已撥出去還債了,不可能全數退還。
再者,她從不曾謊報過學經歷,又何來詐欺之說?
思及此,她忙不迭翻出前幾天的報紙,尋找相關新聞。
影劇版斗大的標題映入眼廉,內容大致上和魚編說的差不多,詳細報導她如何出賣身體、搶別人未婚夫的情形。
而刊登的黑白照片好像是高中時期的大頭照,感覺起來,像是名通緝犯。
子虛鳥有、亂寫一通!
把這一個禮拜以來的報紙瀏覽過,她腦海唯一浮現的畫面,是朱碧雅憎恨的表情和警告。
打開網頁,旋即跳出一個視窗,是一具女性胴體、搔首弄姿的擺出各種撩人淫蕩姿勢。
那是她的臉沒錯,但身體不是她的!
顯然是被移花接木過後的成果。
氣呼呼的把報紙揉成一團,關上電腦,沒有多加思索,馬上着手整理隨身物品驅車北上。
離開了擋風遮雨、療傷止痛的避風港,她再度隻身回到滿城風雨的台北。
外表柔弱的她,在家道中落之後,便有了面對現實的體認,不再輕易逃避、沮喪。
所以,即使心早已遺落在「他」身上,她仍可以強忍着灼身的熾烈相思之苦,專註於寫作,而非自暴自棄任憑怠惰。
這一趟台北之行,卻在她的生命中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亦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轉捩點!
歷經幾個小時車程,到了台北,安蕾馬不停蹄的趕往出版社。
十二樓的出版社門外已守着一批記者。
她從來不曉得,自己的名氣何時響亮到足以成為記者追蹤守候的對象。
趁着尚未有人發現她的存在,安蕾調頭搭電梯下樓,在一樓咖啡廳撥電話給白穆愉。
約莫二十分鐘后,白穆愉戴着帽子、口罩姍姍來遲,看起來頗為鬼祟,格外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