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雲霓、紫衣、紅袖和星兒在書房一宇排開,看看遙翔深沉的臉色,大氣都不敢出。
遙翔將一把扇子放在地上,沉聲道:“你們看看,這東西是誰漏出去的?”
雲霓滿腹疑惑,紫衣白了臉色,星兒暗自偷笑,紅袖不動聲色。
紫衣跪倒,顫抖着道:“奴婢該死。”
“你還知道?”遙翔背剪雙手怒道:“御賜的東西都敢給我往外漏,居然落到市井賭坊中去了,要不是管家發現得早,被有心人見了,會捅出多大的婁子?”
紫衣一逕磕頭:“奴婢該死。”
“好了!”遙翔喝道:“說,還有其他東西沒有?”
“沒了。”紫衣倍誓旦旦的保證;“絕對沒有了。”
星兒插口道:“爺,為了保險,還是到各個屋子裏搜搜,說不定有人私藏了甚麼、日後又要出亂子。”
雲霓狠狠蹬了星兒一眼,抬頭道:“爺,星兒說的是,就讓她到我們屋裏搜搜,免得將來出了事,誰也說不清楚。”
星兒惱道:“雲霓姐姐,你這是甚麼意思了要搜當然要大家的都搜,而且由爺來搜,我們這些小丫頭怎麼敢隨便動姐姐們的東西?”
“是嗎?”雲霓哼道:“原來你還有這個分寸!”
星兒被她頂得臉青一陣、白一陣,紅袖在旁拚命拉她的衣角。
遙翔看看兩人,不悅道:“都給我閉嘴。你們幾個!跟在我身邊的日子都不短,尤其是你,”他指着紫衣,“還要我為你們操心嗎?”
四人齊聲道:“奴婢不敢。”
“不敢?你們有甚麼不敢?我平日放縱你們,不等於沒有規矩;你們做的事我不插手,不等於心裏沒底。我平皇府里的人,決不允許包藏禍心,勾心鬥角。沒有不透風的牆,個人做了甚麼好事個人知道,天也知道。以後別再讓我見到你們吵架,紅臉也不成。”
“是。”
“紫兒留下,其他人出去。”
“是。”三人退出去。
雲霓冷冷的看看紅袖和星兒道:“爺最不喜歡耍小計謀的女人,別以為自己那點小伎倆高明,其實都在人手心裏捏看呢!”
星兒大聲道:“我們又沒有做錯事,怕甚麼?誰愛捏誰捏去!”
紅袖垂着頭不做聲。
雲霓道:“今兒可以幫你出賣別人,明兒就能幫別人出賣你。真是姐妹,就別耍心計,對誰都沒好處。”說罷轉身走了。
星兒細品她的話,抬頭瞪着眼看紅袖。紅袖急道:“你看我幹甚麼?”
星兒道:“你怕甚麼?”
“我怕甚麼?”紅袖反應激烈的道:“我哪裏怕了?”
星兒往下看一眼道:“你的腿還在抖呢!”
紅袖反射的隨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哪裏抖?”
星兒撲時一笑道:“逗着你玩呢。”
紅袖暗暗髭了口氣,卻覺得星兒笑的古怪,心裏頗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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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翔伸手搭一下紫衣的胳膊,嘆口氣道:“你起來。”紫衣應聲起身。遙翔接着道:“那個叫劉二的,我已經叫管家把他辭了。”
“啊?”紫衣驚呼,雙腿一救又要跪倒。遙翔扶穩她,送到藤椅上,自己坐到她對面,放緩聲音道:“你老老實實的跟爺說,若真喜歡他,爺就成全你們。”
紫衣抽搐着搖頭:“紫兒不曾喜歡過他。”
“那你又何必?”
她哭得更凶:“爺,紫兒說了,爺也未必懂,就像爺一樣,雲霓不在時,爺不是也召星兒侍寢了嗎?紫兒斗膽問一句,爺可喜歡星兒?”
他一愣,扭頭道:“這怎麼一樣?”
“在爺看來當然不一樣。爺是天!我們是泥,爺召哪個不召哪個,全憑爺喜歡,沒人多置一詞,總之是天經地義的。但是換作女人,就大大的不同了,只能認命,等待男人的寵幸。”
“你這是在怪我冷落你?。
“不、紫兒絕沒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借劉二這個莽夫,證明自己還是個女人。是紫兒糊塗,爺罰我吧!”紫衣雙膝一軟,又跪下。
遙翔沉默良久,突然問:“紫兒,你跟着我多久了?”
“十一年。”
“十一年。”他重複,又是一個女人最寶貴的十一年,銀月死的時候大概和紫衣現在一般大吧,他究竟毀了多少女人的青春和愛情?輕嘆一聲,他緩緩道:“明天你收拾東西跟劉二回家去吧,他雖是個莽夫,但不是個壞人。”
“爺?”紫衣捂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你不願意。出了這種事情,我留你在府中!你也沒有立足之地,不如跟這個男人好好過完下半輩子。”
紫衣一直哭,抽泣的說不出話。
“你若不願意,爺也不能勉強你,你自己再想想,究竟怎麼樣最好,只要爺做得到的,一定幫你安排。”
遙翔揮揮手,紫衣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跪爬着出去。他跌回椅子,悠然長嘆,揉了揉眉心道:“雲兒,你說紫衣是怎麼想的?怎麼會想借劉二證明自己是個女人?”
空蕩蕩的書房無人回應,他才發覺雲霓不在身邊。甚麼時候開始,他身邊的丫頭死的死,走的走,連個應聲的人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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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霓在轉彎的迴廊處等着,見紫衣出來,急忙迎上前問:“紫衣姐姐,怎麼樣了?爺怎麼說?”
紫衣趴在她身上盡情的哭,哭到聲音啞了,眼睛腫了,淚流幹了,才抬起頭道:“爺叫我跟着劉二回家。”
“啊?那怎麼行?”
“怎麼不行?”紫衣凄然而笑,“府里沒有我的容身之處,總不能到街上流浪,我不像碧荷,我是個連老家都沒有的人。”
“可是那劉二,怎配得上你?”
“甚麼配不配的,我是甚麼?”紫衣笑的嘲弄,“通房丫頭罷了,伺候人伺候得徹底的丫頭。”
“紫衣姐姐。”雲霓聽不得她這樣貶低自己。
“別為我難過了,來,”她拉看雲霓的手坐下,“姐姐要走了,拜託你幾件事。”
“你說吧。”
“第一:我走以後,將我碰過用過的東西能燒的都燒了。”
“姐姐,”雲霓覺得她像在交待遺言,不放心的問:“你不會做傻事吧?”
“你想到哪兒去了?”紫衣安撫的笑:“我只是不想在這皇府中留下一丁點痕迹。”
“好,我答應你。”
“第二:替我好好照顧爺,他身邊就剩你這麼一個知心人了。”
“我會的。”
“第三:別讓紅袖和星兒坐大,找機會將她們除了,替我出一口氣。”
“姐姐放心。”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你是咱們姐妹當中最懂事最聰明的一個,給自己找個出頭的機會,別步上我和銀月、碧荷的後塵,懂嗎?”
雲霓怔怔的與她對望,卻無法點頭應允。
紫衣長嘆一聲,撫摸看她的頭道:“傻丫頭,怎麼就跟我們一樣想不開呢?爺沒了你還會有別人,一個年輕過一個,一個精明過一個。但是女人的青春只有一次,你已經浪費了那麼多年,不能再蹉跎下去了。等你走到我這一步,后侮就來不及了。”
雲霓跟着她流淚,硬是強迫自己點頭。
紫衣笑了:“這我就放心了;你心思細,爺的事一定會打理得妥妥噹噹,等到找個可靠的人,就將手中的擔子放了。紅袖和星兒是不行的,你得另外物色人選,別讓女人誤了爺的正事。”
“我明白。”
“好了。該交待的都交持完了,我回去收拾東西,你去看看爺吧,他心裏肯定也不好受。”
“別管他,”雲霓賭氣道:“讓紅袖和星兒貼他的心去,我回去幫你。”
“別和爺慪氣,那兩丫頭真懂得甚麼?你去,剛答應我要好好照顧爺,立刻就反悔了?”
“好吧,我先去爺那邊看看,待會兒再去幫你。”
“沒甚麼好收拾的,再說明兒才走呢,今兒晚上我陪你說話,嗯?”
“嗯。”雲霓用力點頭,放開紫衣的手,朝書房跑去。冥冥中似乎感應到甚麼,她突然停下來回頭,就見紫衣用力的朝她揮手,掛着一抹凄婉飄忽的笑,顯得那麼不真實。她心中一緊,也莫名其妙的跟紫衣揮手,依依不捨的倒看走。待雲霓的身影轉過迴廊良久,紫衣才放下手臂,喃喃道:“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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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霓敲了兩下門,直接進去,見遙翔仰靠在檀香木大椅上閉目養神,眉頭深鎖,心事重重。聽見聲音,他微張開眼,望着她走到紫衣剛剛坐的那張椅子上坐下,雙手抱肩,沒好氣的道:“紫衣姐姐說!怕爺心裏不舒服,派我來安慰爺。”
遙翔好笑道:“我看不是爺心裏不舒服!是你心裏不舒服。”
她放下雙肩,紋着手指道:“爺要趕紫衣姐姐走,雲兒心裏怎麼會舒服?”
“我又沒說一定要她走,說了要她想想怎樣才是最好。”
雲霓喜道:“那爺可不可以將紫衣姐姐留下來?”
遙翔嘆道:“就算我留下她,她的日子會好過么?再將她留作通房,未免有損我的顏面;若將她發落到別處,難保底下人不會說些閑言碎語,以紫衣的急性子,她能受得了?況且,她與劉二畢竟有過夫妻之實,一個女人將身子都給了人家,還不能跟人家過日么?”
“唉!”雲霓也嘆:“爺啊爺,您想得倒周全,可惜就是不懂女人心啊!。
“我是不懂、”遙翔不耐煩道;“我自認做爺的沒有虧待她,到頭來她給我出這種丟臉的事,還想讓我怎麼樣?總之我認為她跟了劉二去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那劉二,怎配得上紫衣姐姐?”
遙翔抬眼看她:“一個丫頭,一個僕役,誰比誰高一等嗎?若真配不上,紫衣為何跟他?”
“那是因為爺……”雲霓欲言又止。
“爺怎麼了?你也怪爺冷落紫衣?”
她輕輕哼了一聲。
遙翔無言,只是默默的盯着她,似是對她這聲“哼”頗為不滿。
雲霓不由怨道:“爺決定了的事,奴婢也不好說甚麼,奴婢先行告退,跟紫衣姐姐話別去。”
遙翔聽她自稱奴婢,知道她心中不快,可是他又哪裏錯了?是紫衣對不起他,又不是他對不起紫衣,怎麼反倒遭人怨恨的是他?莫說是個丫頭,就算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妃,也不能因為遭受冷落就偷人啊?他想不通,也不願費神去想,揮揮手道:“你去吧,勸勸紫衣,如果她真的不願意跟着劉二!就隨她自己的心意,愛到哪兒去到哪兒去。她跟了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不會虧待她的。叫管家支五百兩銀子,足夠她今後衣食無憂了。”
“哦。”雲霓訕訕的應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遙翔淡淡的責問:“連聲‘是’也不會說了?”
雲霓停下腳步,緩緩退回,恭恭敬敬的行禮,恭恭敬敬的道:“是,奴婢告退。”
“去吧。”遙翔合上眼。寵她歸寵她,但是要有限度,不能縱容她任性妄為。畢竟他是主她是仆,養成了習慣,以後她總擺臉色給他看,那還得了?
雲霓咬着下唇走出書房,深深吸了口氣。爺終歸是爺,永遠以他的心情為主。高興的時候任你撒嬌任性;不高興的時候你就要謹守為奴的本分,不能有絲毫的逾越。再寬厚的主子畢竟還是主子,再得寵的丫頭畢竟還是丫頭,你在奢望有甚麼不同?紫衣說得對:我是甚麼?通房丫頭罷了,伺候人伺候得徹底的丫頭!爺不是說:一個丫頭一個僕役,誰比誰高一等嗎?是啊!你比誰高一等呢?在爺的眼裏,你不就是個丫頭嗎?她用力抹着眼角的淚水,恨恨的自語道:“不準哭,雲霓,聽到沒有?不準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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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寢居門口,雲霓特意整整衣服和頭髮,強迫自己露出微笑,別哭喪着臉,免得紫衣看了難過。她清了清嗓子,使聲音也顯得輕鬆一點,依着往日調笑的口氣喊道:“紫衣姐姐,我看你都收拾些甚麼東西呢?平日裏那些壓箱底的玩意見神秘的甚麼似的,今兒我可要瞧仔細了,你別藏……”,她沒見到紫衣的身影,卻猛然覺得有其么東西在腦門兒頂上晃蕩,抬眼一望,居然是兩隻嶄新的水粉色繡花鞋,三魂驚掉兩魂半,她尖叫一聲軟倒在地。
這聲尖叫響徹整個內院,驚的樹上的烏鴉“呀呀呀”的直叫,滿院子亂飛。修剪花草的兩個小廝首先趕到,見紫衣高高的吊在,房樑上,面部浮腫,雙目凸出,極其恐怖。兩人哆嗦着摞起凳子將她放下來。遙翔剛好趕到,接過紫衣僵硬的身軀,試探鼻息,已然沒了氣。
雲霓獃獃的坐在地上,面無血色,無聲無息,彷彿還不能相信眼前所見。直到遙翔伸手合上紫衣雙目,她才突然驚醒般的衝上來,扒看紫衣的身體叫:“不,紫衣姐姐,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你說過不會做傻事,你答應過我的!”
愈來愈多的下人聞訊起來,遙翔用身體擋住紫衣的臉,斥道:“都出去,”大家詫異的互望,乖乖出去了。唯有紅袖和星兒目瞪口呆的望着紫衣的屍體,動也不能動。
遙翔喝道:“你們倆也出去。”
兩人互視,退出去。星兒不由撫着胸口道:“怎麼會這樣呢?爺最多將她趕出府罷了,怎麼就尋了短呢?紅袖,咱們害死人了!”
“別胡說。”紅袖嘴唇都青了,“不關咱們的事,不關咱們的事。”
“可是如果不是咱們教咬劉二去賭,還騙他說有了二百兩銀子就可以贖紫衣姐姐出來!也不會扯出扇子的事,爺就不會責怪紫衣姐姐,她也不會……”
“不是!”紅袖大聲道:“你不是說爺早知道紫衣背地裏有人?就算沒有扇子的事,爺一樣要趕她的。”
“噓——”星兒急忙捂上她的嘴,“你這麼大聲幹嗎?怕別人聽不見嗎?”
“總之不關咱們倆的事,你以後不要再提紫衣和劉二這兩個人。”
星兒見她神色狂亂,心中害怕,小聲道:“好,我不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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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霓奮力搖晃紫衣的身體,不停哭喊:“紫衣姐姐,你張開眼,你張開眼睛看看我,你答應我的話怎麼可以不算?你要我依你四件事我都依了!怎麼你就答應我一件事還做不到?你說今兒晚上陪,我說話的,你說話啊,說話啊!”
“雲兒,”遙翔抱緊她,“別搖了,她死了。”
“不。”她掙開他,撲到紫衣身上,失聲痛哭。遙翔雙手縮回,緊握成拳,默默的看看她和她。三個人一個站看,一個跪着,一個躺着;一個沉默不語,一個不停哭泣,一個沒有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的餘暉照在紫衣身上,為她渾身罩上一層金黃色的光芒。雲霓已哭不出聲音,淚水一波一波持續湧出。遙翔看看那淚珠滴在紫衣身上,在陽光反射下耀眼刺目,不覺自問:“錯了嗎?錯了吧!本以為是為紫衣好,卻逼死了她。”正如不明白她為甚麼找劉二,他同樣不明白她為甚麼要尋死。她就這麼看不起劉二,寧死也不跟他出府去?那為何還要跟他上床呢?想不通,原來是不願想,現在是想也不明白。
他來來回回的在室內踱步,雲霓的淚快要流盡了,抽抽噎噎的為紫衣整理遺容。紫衣殷紅的嘴唇因為缺氧呈紫灰色,粉嫩的面頰變得青白,她重新為她化妝,不想她死後變成丑鬼。人家說尋了短的人不能立即輪迴,要在地府經過九九八十一難才可以超生。她在口中喃喃祈禱,希望閻皇爺網開一面,放過可憐的紫衣,她生前已經很慘,死後就不要再折磨她了。終於畫好了,唇彩上混合著雲霓的眼淚,顯得亮麗潤澤,有種令人心驚膽戰的明艷。雲霓細心理平她衣服上的每一個褶皺,才晃晃悠悠的站起來。
遙翔伸手扶她,她閃身躲開,沙啞的問:“爺打算怎麼安葬紫衣姐姐?”
他疲憊的道:“我不知道,你說吧。”
雲重冷冷道:“像銀月姐姐一樣,隨波逐流、去了倒乾淨。”
“好。”遙翔抱起紫衣,第二次抱着女人的屍體走出這間房門。雲霓跟在他身側,看着他將紫衣小心翼翼的放在“映月池”的小船里。夕陽西沉,暮色漸漸籠罩整個花園,月亮還未升起,昏黃的光線照不清紫衣新衣服的顏色,全是灰濛濛一片。雲霓攏了攏紫衣鬢邊的碎發,確定她渾身上下沒有甚麼不工整的地方,放開手,纜繩從手掌中滑過。小船順水而下,浮浮沉沉,轉過幾道彎,眼看就要在視野中消失。雲霓目光追着小船、腳下踉蹌,差一點栽進河裏。
遙翔眼急手快的拉住她喊道:“小心。”
雲霓在他懷中掙扎着抬頭再望,小船已不見了蹤影。她抓着他的衣襟茫然呢喃道:“沒了;沒了……”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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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霓迷迷糊糊的昏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書房內間的床榻上。她坐起,喉嚨疼得像火燒一般。
遙翔從書架前方轉過來,關切的問:“你醒了,還有哪裏不舒服?”
她開口!聲音嘶啞微弱,竟痛得說不出話來,只好以搖頭代替回答。
他摸了摸她的喉嚨道:“大夫說你急火攻心,可能要過幾天才能說話。”
雲霓點頭。
“我叫星兒弄點粥給你吃,你暫時還不宜吃乾的東西。”
她再點頭。
他按她躺下,出去了。一會兒星兒進來,喂她喝了一碗粥,等星兒出去,她就起身下床。
遙翔叫住她道:“你到哪兒去?”
她指門。
他自問自答:“要回你自己的屋子?不行,你還很虛弱,暫時還是不要回去的好,免得觸景傷情。”
她搖頭。見他不答,就一直搖頭,一直指門。
他無奈,只好道:“好吧!但是你回去要休息,甚麼也不許做,不許再哭,知道嗎?”
她行禮退下,不點頭也不搖頭。他看看她憔悴消瘦的背影,突然湧上近乎蒼涼的空虛,仿拂她也將離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