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果然不出所料,隔天早上,方哲勉便來到方默雲的公寓。

方默雲仔細打量着許久不見的弟弟,發現他的臉色很不好,雙頰也瘦了不少。

他的眼睛不安地轉動着,裏面佈滿了紅色的血絲,緊緊抿着唇,就連身上的白色襯衫也皺得一塌胡塗,乾淨白皙的下顎也冒出了鬍髭。

「這幾天你跑到哪裏去了?」她忍不住氣憤地質問。「你不知道靜淳出事了嗎?她為了你盜用公款,現在東窗事發,你竟然躲起來不聞不問!」

方哲勉心虛地抓了抓頭髮,偷覷了她一眼,吶吶地道:「你……你都知道了?」

方默沒好氣地瞪着他,「你打算瞞我多久?難道你就這麼沒良心,眼睜睜地看着靜淳為了你坐牢,你怎麼對得起她?」

「我……我也不想啊!」他惱羞成怒地吼了句,「這幾天我也一直在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得讓你不見人影了好多天?」方默雲眯起眼質問。

「我……」方哲勉瑟縮了下,刻意避開她凌厲的注視。

方默雲明顯地看出他的不對勁,以嚴厲的語氣問:「哲勉,你老實告訴我,這幾天你上哪裏去了?是不是又跑去賭了?」

方哲勉懊惱地低下頭,「我不是存心的,我只是想以最後剩下的一些錢,看能不能夠翻本,將那五百萬給贏回來,誰知道……」

話說到這裏,他沒再繼續說下去,但方默雲卻心知肚明,他又欠了另一筆新的賭債。

「你……簡直無藥可救!」她氣得全身發抖。

「好啦,我知道我不對!」

方哲勉生氣地站起來,可是並沒有離去的意思,除了姐姐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可以幫他的人了。

他又坐了下來,兩手矇著臉,由他的指頭間傳出細細的聲音:「我……我完蛋了!如果再不還錢的話,我會被砍死的!」

「多少?你又欠了多少錢?」方默雲無奈地問,哲勉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她多少要負些責任,怪只怪自己寵壞了他。

方哲緊張地又抓了抓頭髮,一副難以啟口的樣子。

「哲勉,究竟是多少錢?」她擔心地瞪視着他。

「六百五十萬……」他的聲音有些微的抖顫。

方默雲的臉色倏地刷白,「六百五十萬!」她不敢相信地重述了一遍,「你不是拿了公司的五百萬去還賭債了嗎?為什麼還這麼多?」

方哲勉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囁嚅地道:「我……我原本是要拿那五百萬去還的……可是,我又想……有了那筆錢,也許我可以翻本,將輸掉的錢全贏回來。」

又來了!總是千篇一律的藉口,方默雲突然覺得好疲倦。「你的意思是——除了盜用的公款五百萬,你還欠賭場的人六百五十萬?」

方哲勉點點頭,臉色憂鬱而晦暗,「姐,你應該知道,除非情不得已,否則我不會來找你……」他急促地說道。

方默雲沉痛地看着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我以為你已經戒賭了,我真傻,你不是說你已經不再涉足賭場了嗎?我那麼相信你,你卻惡習難改。」

方哲勉自知理虧地低垂着頭,靜默了一會兒后,他顫聲道:「我已經知道錯了,求求你,再幫我一次,我發誓不再賭了!」

「這種話你說過多少次了?」方默雲再次以嚴厲的語氣責備他。

方哲勉僵住身子,臉上的表情也很不高興,他最不能忍受他人的責備,可是,卻又抵抗不了誘惑。

像這種擁有強烈自尊心而又意志薄弱的人,經常會陷入無法自拔的泥淖中。

他的怒氣並沒有持續太久,一會兒后,他又愁眉苦臉,「我真的走投無路了,三天內若不還錢,一切就都完了!」說著,他又用雙手蒙住臉。

方默雲疲憊地閉了閉眼,「你以為我是個大富婆嗎?我到哪兒去弄這麼大一筆錢?一千多萬啊,我所有的積蓄也不過一百多萬,怎麼夠你還債?」

「那……那該怎麼辦?」方哲勉害怕地低語:「那些人不會放過我的……」

「你到警察局去告訴警察說你受到威脅。」

方哲勉牽動嘴角,乏力地苦笑。「別傻了,警察不會管這種事的,何況那些人早和警察打好了關係,我這麼做反而會死得更慘。」

「你……你為什麼會惹出這種麻煩來?」方默雲氣急敗壞地嚷:「你明知道後果,為什麼還要賭?我真是不懂!現在你曉得害怕,可是,你真的悔悟了嗎?」

方哲勉臉色蒼白地踉蹌了一下,隨即伸出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以可憐的聲調哀求着:「姐,你再救我一次吧!求求你不要就這樣棄我於不顧。」

「你要我怎麼做?你以為我真那麼有本事可以馬上弄到這一大筆錢嗎?」方默雲蹙緊眉苦笑,「這麼一大筆錢,我怎麼好意思開口向李叔借,更何況他也不見得拿得出這麼多錢呀!」

方哲勉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說出:「你可以向姐夫借呀!我知道他沒搭上那班死亡飛機。」

方默雲立即甩開他的手,倏地轉過身。「不,我不能這麼做,他已經不是你的姐夫了。」

「姐,求求你,現在只有這條路可走了,只要你肯向姐夫請求,他一定會答應的。」

「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些什麼嗎?」方默雲又傷心又憤怒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天啊!她到底把他寵成什麼樣子了?

方哲勉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他低下頭看着地上。

「你想,假如我去向競風借錢的話,會變成什麼樣的情形你明白嗎?」關於她和耿競風離婚的真正原因,哲勉是唯一知道得最清楚的人。

方哲勉不安地坐下,「對不起,姐,對不起。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只是……我好害怕,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方默雲靜默而嚴肅地瞅着他,她的心已軟了一半。此時的方哲勉不再是帥氣的二十三歲男人,反而像個飽受驚嚇的小男孩,他的眼底浮現着恐懼、無助。讓她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交代……

她十七歲時,母親便過世了,那時哲勉才十三歲,母親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好好照顧哲勉,如今,他惹出了這麼大的麻煩,她忍心旁觀而不伸出援手嗎?

在心裏輕嘆了一口氣,方默雲緩緩地走上前去,溫柔地拍拍方哲勉的肩膀,柔聲道:「好吧!我會去找競風,請求他借我這筆錢。」

方哲勉抬起頭來,慚愧地望着她。

「事情變成這種地步,你一定很氣我……姐,對不起!如果不是這麼緊迫,我絕不會來求你。」

「別再說了,我只希望你從今以後能徹底戒賭,否則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幫你多少次。」她語重心長地道。

方哲勉點點頭,蒼白的臉龐稍微有些血色,眼神也鎮定多了,看來似乎放心了不少。

「你先回去看看靜淳吧,要她別擔心,下午再到我這兒等我的消息。」

「嗯!」方哲勉乖乖地應了聲,然後轉身離開方默雲的公寓。

方哲勉離開之後,方默雲伸手拿起話筒,她咬了下唇,撥了耿競風辦公室的電話。

對她而言,這真是件痛苦的事,等待電話接通的時間,她感到渾身不舒服,一顆心跳動得好快。

電話一接通,只聽到耿競風的秘書以公事化的口吻道:「他正在會議中——」

「請你告訴耿先生,說方默雲有急事找他,請他務必接一下電話好嗎?」她力持鎮定地說,但仍無法平穩急遽跳動的心。

「他馬上來接聽,請稍後。」一聽聞她的名字,秘書的聲音顯得溫和多了。

不一會兒,耿競風低醇的嗓音立即從話筒的另一端傳來——

「默雲嗎?你找我有什麼事?」平淡的語調,沒有絲毫的訝異與驚訝。

「是我……我想見你。」她幾乎是顫抖着說話。

「什麼時候?」

「下午一點半,你方便嗎?」

「你想在哪裏見面?辦公室或其他地方?」

「都可以。」現在已經無法挑剔什麼,最重要的是趕緊將事情處理好,她在心裏着急地想着。

「是有關於你的事嗎?」

「應……應該算是吧!」她結結巴巴地道,握着話筒的手顫抖個不停,心裏着實害怕他會拒絕她的請求。

沉默了好一會兒后,她終於聽到他的答覆——

「那就這樣,下午一點半,我在辦公室等你。」語畢,他立即掛上電話。

放下話筒后,方默雲覺得自己彷佛快虛脫了。她心想,競風大概也感覺得出她的焦急吧!他現在心裏一定很納悶她究竟要和他談些什麼,幾天前,她才態度強硬的告訴他,她不願意再見到他,此刻卻……

唉!如果他知道她是為了哲勉的賭債而找上他,肯定會非常憤怒,並且對她的作法感到不以為然。他非常了解哲勉的個性和弱點,當他尚未與她離婚時,兩個人就經常為她老是替哲勉收拾爛攤子而吵架。

然而,無論如何,她真的無法坐視哲勉被賭場的人傷害。她只能祈求,經過這次的教訓之後,哲勉真能痛下決心好好戒賭……

耿競風的公司位於台北市中心,是一棟宏偉壯觀的建築物。

他們剛結婚時,她常去他的公司;離婚之後,她就再也沒去過。「耿氏企業集團」主要經營飯店、旅館、俱樂部與渡假村……等休閑娛樂事業。據她所知,耿氏在美國、香港的飯店都設有賭場;因此,耿競風對於賭徒的習性非常清楚,他壓根兒就不相哲勉真會戒賭,主張以嚴厲封鎖的方式徹底斬斷他的惡習。

方默雲在大樓外面站了一會兒,才提起勇氣踏入自動門內,沒等接待小姐指示,她像識途老馬般直接走進角落的私人專用電梯。

在電梯裏,她由牆上的鏡子看到自己蒼白失色的容顏,因為極度的不安與着急,黑色的眼眸比平常張得更大。

一踏入耿競風的辦公室,她便接觸到他的秘書帶着探詢意味的目光。

方默雲以穩重的態度,向她說出自己的名字和來意。

秘書銳利的眼光仍然打量着她,一邊則按下內線——

「耿先生,方小姐來了。」

「請她進來。」耿競風的聲音透過電話仍然清晰有力。

「耿先生請你進去。」秘書面無表情地道。

方默雲向她點頭致謝,隨即推門而入,並將門關上。

耿競風的辦公室非常寬敞,地上鋪着淺灰色的地毯,可看到大馬路的落地窗使整個房間看起來十分明亮。而他正坐在辦公桌后的皮製椅子上。

身着黑色西裝與襯衫的他,顯得非常沉穩且威嚴。

方默雲不自在地往前走了幾步,烏黑的捲髮襯着她白皙中透着紅暈的心形臉蛋,那雙如深夜般幽沉的星眸忐忑地圓睜着,與粉嫩的秀顏相映,更顯得大而漆黑,使她看起來相當的吸引人。

當她走到他面前,他才開口:「坐呀!」

方默雲咽了一口口水,在他桌前的辦公椅坐了下來,她不斷地思索着該如何開口,然而,因為太過緊張,她把所想好的話全都忘記。

耿競風略微向前傾身,雙手隨意地放在桌子上,濃眉微挑,注視着她。

「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他開門見山地問。

方默雲重新坐好,雖然自己沒有感覺到,但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她着急地思索所想過的一切說辭,然而,好像不受控制似的,話竟直截了當的脫口而出——

「我需要一千萬,你能借我嗎?」

單刀直入的說法着實嚇了她自己一跳,可是,耿競風卻只是挑高了眉毛,輕勾唇睇睨着她,然後重新靠回椅背上,用修長的手指玩弄着手上的金色鋼筆。

「一千萬……這麼大筆錢,你有擔保嗎?或者可作為抵押的東西。」

她的臉色微微一黯,「沒有,可是我會按月還你,我現在的收入還算不錯,相信只要二、三年左右就可以還這筆錢。」

「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他冷冷地問。

方默雲紅着臉,垂下眼看着地面。「這……你不需要知道。」

「哼!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這筆錢一定是哲勉的賭債!」他輕蔑地撇唇道。「這個傢伙膽子真大,到現在還在賭……」

「請你不要再說下去!」方默雲生氣地低喊。「哲勉和你不一樣,他不像你年紀輕輕的就有足夠的金錢供你揮霍。」

只見耿競風倏地眯緊雙眸,神情嚴肅地道:「我雖然出身豪門,卻沒有一對縱容我的父母。」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從小,我就學會了自製的重要性,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他的話讓方默雲不禁赧顏,和他也相處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她自然知道他的為人,剛才她只不過是一時護弟心切,才口不擇言。其實哲勉若有競風的一半成熟、沉穩,她又何需來求他?

「對不起……我說得太過分了。」她吶吶地道歉。

耿競風聳聳肩,輕笑了聲,「只要一談到你的寶貝弟弟,你就失去了理智,像只急於扞衛小雞的母雞一樣,全身羽毛直豎,咯咯地直攻向敵人。」

他帶着嘲諷的比喻讓方默雲的小臉登時一片潮紅。

「哲勉會這麼有恃無恐地繼續賭下去,你這個縱容過度的姐姐可要負最大的責任。」他繼續凌厲地批判道:「你以為替他解決一切債務是在幫他嗎?哼!你這樣做只是害了他,在你的羽翼下,他永遠也長不大,永遠也無法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夠了!別再說了!」方默雲突然喊出聲,由於過度激動,她連脖子也漲紅了。「你……你說得太過分了,我也不想他繼續沉迷於賭桌上,可我若不幫他,那些人會把他修理得很慘的。」

「你愈幫他,只是讓他陷得愈深罷了!」他不為所動地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方默雲立刻站起身來,「借錢的事算了,我會另外再想辦法。」說罷,她轉身就要離開。

「你上哪兒去?」耿競風挑高眉問道。

「我去找可以幫助我的人。」她轉過身子看着他。

「我沒有說不幫你呀!」他的眼中閃着狡猾與詭譎的幽芒。

方默雲雖然氣憤,卻沒有移動身子,事實上,除了他……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拿得出這麼大筆錢。

「你的意思是……你肯借我?」

「當然!」他聳聳肩,雙眸仍直視着她。「但是……我還是要擔保物。」

「我已經說過,我沒有可作為擔保的東西。」她絕望地回答。

耿競風緩緩一笑,湛黑的眼眸直盯着方默雲瞧,好像她是他的所有物似的。「我的意思是……」

「不!」她立即截斷他的話,他的眼神已說明一切。「你這個人好卑鄙。」她輕蔑地看着他。

他只是輕笑了聲,懶洋洋地道:「你願不願意都沒關係,我認為哲勉那小子你盡可不理會他。可是,假如你認為你那個不成材的弟弟真是那麼重要的話,那你還是接受我的提議吧!」

方默雲沉默地僵立着,她想不顧一切地走出去,可是,方哲勉那絕望、恐懼的臉立即浮現在眼前,她狠不下心來,只好低着頭,小聲地問:「你的提議是……」

「錢我可以給你,但是你必須再度回到我身邊。」他一字字清清楚楚地道。

「回到你身邊?你的意思是——我們再度結婚?」

耿競風靠在椅背上,雙手插在口袋裏,一臉的凝肅,她根本無法猜透他的意圖。

「沒有特別的意思。」他的聲音低沉。

「我……明白了。」她顫抖地握緊拳頭,沒想到他會提出這種可惡的條件!

「那麼,你答應了?」

「你認為我會接受你這骯髒的提議嗎?」她咬牙問。

「隨你,反正……」他聳聳肩膀,擺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態。

方默雲壓抑着極想大聲吼叫的衝動,咬牙切齒地看着他。「我恨死你了!」

耿競風只是勾起一抹嘲弄的微笑,「我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方默雲怒瞪了他一眼,旋即轉身走出房間,砰的一聲,用力將門關上,門外的秘書以吃驚的表情注視着忿忿離去的她。

方默雲回到公寓時,方哲勉已等在那兒,他以急切的眼神看着她。

「怎麼樣?錢借到了嗎?」他顫聲問。

她微偏過頭去,眼底浮着淚光,咬着牙低聲說:「哲勉……我……」

「他不願意借你?」由於過度驚恐,他的臉都扭曲了,他生氣地質問:「姐,你一定是對他很不客氣,你如果好好求他,他絕不會不答應的。姐夫一向非常迷戀你,不管過去或現在都一樣,你要是好好求他,他肯定會幫你的。」

他話里的慍怒和責備,讓方默雲有些怔住,競風說得沒錯,是她寵壞了哲勉。

儘管心裏難過,她仍然無法對他苛責。

「哲勉,競風願意借錢給我,可是……可是我不能接受。」她以雙手捧着發熱的臉頰,吵啞地說著。

方哲勉睜大了眼,無法理解地看着她。

「我……我無法答應他所提出條件。」她小聲地又補上一句。

「為什麼?」方哲勉大聲地喊叫着,一邊用力地扯着自己的頭髮。「究竟是什麼條件?為了借到錢我什麼都願意做!」

「他、他要我回到他身邊,做他的女人……」含蓄而簡單的一句話,卻已道盡了她拒絕的理由。

方哲勉申吟了一聲,頹喪地坐下來,以雙手抱位頭,喃喃地道:「姐,對不起,我無意勾起你的傷痛……我真是個廢物,總是帶給你麻煩,就連那個時候,我也保護不了你,我真是糟糕透頂……」

方默雲很快地環抱住他顫抖的身軀,紅着眼眶,「不要再提那件事了,那時候你還小,根本無能為力。」

方哲勉抬起頭來看着她,忽然問:「你有沒有告訴姐夫,你為什麼討厭男人的碰觸……」

方默雲搖搖頭。

「你不認為應該說嗎?我認為他會了解,不管是誰——」

「不!」方默雲站起身,直搖着頭。「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尤其是他,這會令我無法忍受。」

「那……我該怎麼辦?」方哲勉微微顫抖着,「靜淳還在等我的消息,總不能真的讓她坐牢吧!」

「靜淳那五百萬,我勉強可以籌得出來。」方默雲鎮靜地道。「但是……你欠賭場的部分……你不妨先躲起來。」

方哲勉搖搖頭,「沒有用的,我能躲到哪裏去?」他停頓了一下,神情陰暗,沉重地看着她。「而且,如果我這麼做,他們會找上你的。」

方默雲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我?他們怎麼會知道我住的地方?」

「你太小看他們了,那是他們的專長。」

方默雲全身竄過一陣寒意,與方哲勉默默地對視着。

彷佛要證明他所說的話,電話鈴聲突然地響了起來。

兩人不約而同地望着電話,卻動也不敢動一下,任它響了許久。

然而,對方顯然也是個不輕易妥協的人,任憑電話響一直響,仍不放棄。

過了好一會兒,方默雲明白這樣逃避也不是辦法,她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去拿起話筒——

「喂,請問找哪一位?」鎮定的聲音里有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喂,方默雲小姐嗎?」電話的另一端傳來粗嗄的陌生男聲。

「是,我是……」她的手心已緊張得冒汗。

「哼!我警告你,你弟弟欠了我們一大筆錢,明天再不還的話,你們姐弟倆可得小心點了。嘿嘿……」一確定她的身分,對方立即不客氣地撂下狠話,末了還加上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笑聲。

方默雲只覺手腳冰涼,還來不及回應時,對方已掛斷了電話。

「是他們打來的,對不對?」方哲勉臉色蒼白的問。

方默雲怔怔地點了點頭,勉強擠出話來:「他們說……明天是最後的期限了……」

「完了!」方哲勉哀號了一聲,身子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明天若還不出錢,我們就真完了,他們那種人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

看着他惶懼戰慄的神情,方默雲咬了咬牙,最後毅然地下定決心。她緩緩地道:「我們不會有事的,我決定答應競風的條件。」她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說罷,不等方哲勉做任何回應,她立即拿起電話撥了耿競風辦公室的電話。等了一會兒,沒想到正好是他本人接聽——

「我……我是默雲!」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隔了一會兒,他的聲音才緩緩響起:「有事嗎?」

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方才的事……我接受了。」

語畢,又是一陣沉寂,等待耿競風回話的時間裏,方默雲覺得自己的心跳彷佛要停止般。

終於,他開口說話:「很好,買賣成交,你什麼時候要拿錢?」

「我急着要,令天能給我嗎?」

「好,你現在就可以過來拿。」

方默雲掛斷電話之後,轉過頭望着方哲勉,「我現在得出門,競風答應馬上借我錢。」

方哲勉無言地走上前抱緊她。

「姐,對不起,我一定會戒賭。我向你發誓,我一定會把這個惡習戒掉。」

「希望你這一次真的是說到做到。」她拍拍他的肩膀,「我要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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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情郁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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