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李凌在病房裏守了季郡邦一天一夜,危險期是度過了,但季郡邦卻遲遲未醒來。在往後季郡邦昏迷的三四天內,都是黎芷菁在照顧他,因為李凌必須自台北陪陳欣嵐參加聯考。着急的李凌及傷心的黎芷菁,都不敢讓將赴考場的陳欣嵐知道她的郡邦哥人在醫院,而且還昏迷不醒。

在兩天的大考後,陳欣嵐和其他考生一樣——累斃了!她回到家中,只說了句:“萬歲!終於考完了!”就倒頭睡去;當她再醒過來時,已是隔天的下午三點。

陳欣嵐梳洗完畢,吃過東西后,她即走出家門,朝着“柯氏”而去。

“欣嵐!”身後傳來熟悉的叫喚,陳欣嵐想都不必,就知道是林文彥。

她轉過身。“林文彥!咦!夢竹,你也來了?”陳欣嵐高興地看着林文彥身旁的席夢竹。

“我們是來找你出去玩的,順便想問你考得如何?欣嵐,你有沒有想過最想念哪個學校?哪個科系啊?”席夢竹問道。

“還沒有。”

“那我們一起來想好不好?”

“好啊!不過,我正要去找大哥,咱們一起走吧!”

“嗯——”席夢竹看了林文彥一眼。

林文彥明白席夢竹的意思,他笑笑地說:“走吧!兩位姑娘。”於是,他們三人便一同來到“柯氏”。

“你們在談什麼啊?”

“咦!大哥,你回來了?”陳欣嵐跑上前去,拉着剛進門的李凌在沙發上坐下。“我們是在討論要念哪個科系啦!文彥想念醫學系,而夢竹說她想當護士——”

“欣嵐!”李凌打斷陳欣嵐的話,他說:“你不是一直怪郡邦沒趕回來陪你考試?”

“是啊!”

“嗯——事實上……郡邦他……他被人打了一槍!”

“什麼?!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都沒有人告訴我?”

“我和芷菁是怕影響你考試的心情,所以……”

“那現在郡邦哥他人呢?”

“我們已經將他轉回台北的醫院,以便就近照顧。”

“我要去看他!”

“好吧!郡邦他已經昏迷七天,連醫生都無法解釋為何會如此,真希望你是他的救星。”

“我也希望我是,那我們走吧!”當陳欣嵐急急地起身後,才想起一直被她遺忘的兩個人。“文彥、夢竹,你們願意和我們一起去嗎?”

林文彥說道:“也好,一起走吧!”

※※※※※

“羅秉翰!”

剛踏進病房的李凌,看着季郡邦床前的羅秉翰,心裏除了驚訝,便是氣憤。

“你來這裏做什麼?”

“大哥!他是誰啊?”陳欣嵐好奇地問着。

“就是剛剛在路上跟你說的那個郡邦仇人的兒子。”

“什麼?原來他就是兇手!”

陳欣嵐走到羅秉翰面前斥責他:“混蛋!你殺了郡邦哥,你父親就能活過來嗎?你現在還來看他做什麼?”

羅秉翰抬起頭來看着眼前的女孩,隨即又轉過頭去看李凌,他說:“這就是你的堅持?”

李凌點了點頭。

“果真適合你。”

“喂!你們在說什麼啊?”不明白一切的陳欣嵐問着。

“去問李凌吧!”羅秉翰說。

正想開口的陳欣嵐,恰巧看到李凌的眼神在告訴她:等有空再問吧!

不甘願的陳欣嵐只好別過頭去,正好看到季郡邦微微啟動着嘴角。

“你們看——郡邦哥他好像快醒了!郡邦哥,醒醒啊!”陳欣嵐興奮地喊着,同時也很努力地要“吵”醒季郡邦。

“郡邦哥真的醒了!”看着李郡邦睜開雙眼,大伙兒都高興地鬆了一口氣。

※※※※※

從鬼門關回來的季郡邦,他的身體正逐漸地在康復中;也因為他的病情穩定,所以李凌與陳欣嵐才敢放心地去玩。他們由北台灣玩到南台灣,一個是毫無壓力,一個是漠視壓力的存在。

“欣嵐和李凌又瘋到哪裏去了?”季郡邦半躺在病床上,問着已陪他半個月的黎芷菁。

“今天一大早去了花蓮,大概要到晚上十一點才會回到台北。”

“唉!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受傷,我敢保證,這個暑假我們一定會比他們還要幸福。”

“只要你沒事,就算是整天守在台北,也沒關係。”

季郡邦握着黎芷菁的手,眼裏的柔情幾乎要淹沒彼此。

“芷菁,嫁給我!雖然這是遲來的請求,但我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來得及!想不到我剛好來得及答應當你的主婚人。”柯政陽恰好踏入病房,他搶先說。

“柯伯,你怎麼來了?大老遠的,還讓您跑來,真是過意不去。”

“害你躺在醫院裏,我才不好意思咧!”

“柯先生請坐!”黎芷菁禮貌性地打聲招呼。

“別這麼見外,你就快成為他的妻子了,叫我柯伯吧!”

“是的,柯伯。”

“看我光顧着說話,都忘了你貞姨了。她說要去買水果,怎麼去這麼久?”

“你又在說我的壞話了?”葛憶貞正好走了進來,而她的水果,則是由身後的羅秉翰代提着。

“秉翰,麻煩你把水果給我,我去處理,你們有事要談,我不想打擾。”葛憶貞接過水果后,便朝着病房附設的洗手間走去。

“貞姨,我來幫你。”不想加入所謂的Man'stalk的黎芷菁,也跟隨着葛憶貞走開。

“柯伯……”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柯政陽看着季郡邦掃向羅秉翰的眼光,他說道:“我沒殺秉翰,是因為你說你已不想再追究;至於沒讓他回香港,則是因為我認為他留在台灣會比較好。”

“是的,如果我回去,桑老大一定會將我碎屍萬段,因為,他並不知道我來台灣的目的。現在,我看到你們是這麼地有度量,不但不殺我,還願意保護我,我父親殺了你及李凌的雙親,或許,死是他的報應吧!”已消除恨意的羅秉翰淡淡地說,而季郡邦則是高興地伸出右手。“是朋友?”

“是朋友!”羅秉翰回握着季郡邦的手。

“讓上一代的恩怨隨風去吧!現在的世界,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郡邦啊!至於你想退出的事,我有新的主意。我不能讓你再挑釁閻王一次,所以,你這一次的犧牲算數!”

“柯伯,可以嗎?”

“我說了就算!你雖不是切腹自殺,但你是為我挨子彈的,所以你的忠誠絕沒有問題;而那天,幾乎所有大老都到了,還有那麼多道上的朋友為證,所以,過些時候,我會向大家發佈消息的!那改天我們再來看你。”

“柯伯,你不多坐一會兒嗎?”

“不了!喂——老婆,男人的談話結束了,該走了!”柯政陽向葛憶貞呼喊着,而葛憶貞與黎芷菁也正好端着切好的水果走出來。

“柯伯,你不吃些水果再走?”

“他呀!說風就是雨,什麼事都急,別理他!這些水果是特地買給郡邦吃的,郡邦,就有勞你了。”葛憶貞叮嚀着黎芷菁。

“貞姨,你別這麼說,我會的!”

“老婆,你看,郡邦媽媽的眼光多好,改天你也幫咱們幾於找一個嘛!”

“你兒子的眼睛長在頭頂上,你想當爺爺,還早得很呢!走吧!”

送走了柯政陽一行人後,黎芷菁回到病床前,想喂季郡邦吃水果,他卻拿開她的手,因為,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她的答案。

“你剛說你會照顧我,是一輩子嗎?”

黎芷菁沉默不語。

“芷菁——別折磨我了,好不好?”季郡邦將黎芷菁拉至懷中,對她的回答屏息以待。

“我向你說過……我最喜歡的新娘禮服樣子嗎?”

“我有足夠的時間聽你說。”季郡邦以吻來向黎芷菁說明他的喜悅。

※※※※※

十天來,李凌與陳欣嵐幾乎踏遍台灣所有的觀光區及風景區;不過,今天他們倒是很安分地待在台北。因為,明天,陳欣嵐就要交志願卡了,所以,今天她得把志願卡填妥。

“大哥,你認為我應該念哪一組?是第二、第三,還是第四組?”

“看你的興趣啊!你將來想當什麼?醫生、老師、技術員,還是農夫?”

陳欣嵐邊聽邊搖頭,“我只想當個學者。這世上的每一種東西都值得研究;而且,人並不是唯一,人類只是地球的侵略者,並不是統治者,地球是屬於每一個生命體的。”

“生命科學!”

“什麼?”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這麼有正義感,那麼你就念生物系吧!將來當個研究者。”

“好啊!那我要填哪所學校呢?”

“台大!你們台灣的孩子,不是最喜歡明星學校嗎?”

“台大沒有生物系,而且先不論學校的名氣好與壞,我要念的學校一定得在南部,而且必須距離台北市一百公里以上。”

“幹嘛?你這麼狠心想棄我而去?我會捨不得的!”

陳欣嵐:“別這樣嘛!大哥,你家不是在南部嗎?”

“可是我人在台北啊!”

“可是……可是人家不得已的嘛!”

“我能知道原因嗎?”李凌也認真了起來。

陳欣嵐看着李凌。這些日子以來,大哥比我的父母還要照顧我,他可稱得上是我最親的人,要告訴他原因嗎?陳欣嵐在心底猶豫着,最後,她還是說了出來。

“是家裏的關係。在小時候,我也有個溫暖的家,父親是白領階級,每天一定會回家吃晚飯;而母親是職業婦女,要照料家庭,又得兼顧事業;而我,本來還有個弟弟,我們一家四口靠着兩份微薄的薪水,日子還算過得去……”

“後來,我爸待的公司有一個主任的缺,本來爸是很篤定他一定會被升職的,因為他自認為他的表現、業績都是同級里最棒的;而且,他也已經為公司賣命了十年……但後來,他失望了,他的信心徹底地被擊垮。升上主任的人竟是個剛進公司不到三個月的新人,若是此人能力強,那他也就認了,偏偏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拍馬屁、走後門最會!那時,我家又‘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弟弟突然發生車禍,在醫院拖了兩個多月,花了爸、媽的大半積蓄,親友間竟無人對我們加以援助;後來弟死了,爸、媽的心也碎了。在嘗盡了人情的冷暖后,我爸的觀念完全改變,從此,他便認定有錢的人就是大爺,有錢便能買下一切;所以,他甘願成為錢奴,為此,他更想追求名利權勢……”

“他不再是規規矩矩地工作,他每天應酬,替自己的前途鋪路;起初,我媽還會勸他幾句,但後來也無濟於事,便隨他去了。果真,兩個月後,我爸由課長升為主任,再過半年多之後,他升為襄理,這讓他更堅信他的作法沒有錯。他用他賺來的錢買新傢具、買車;大概又經過了一年,他的職位又再次攀升,‘經理’這兩個字,在他眼裏是多麼美啊!但他還不能滿足,因此,在他努力再向上爬時,他可是抱着‘能拿就拿,能污則污’的心態。於是,我家便從兩層樓的舊式洋房,換到現在住的這棟三樓的別墅……”

“後來,我媽也辭去了工作,聽我爸的話,在家當‘經理夫人’;有空,就找大人物的太太打打商業麻將,替我爸拉關係。終於,在我高二那年,我爸升為總經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爸、媽兩人不到晚上十二點,是不會進門的;但他們總是各忙各的,他們付出所有的心力在事業上、在人際關係上,卻都忘了我!在我爸尚未成為經理以前,我還有媽媽;但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如今,那個家對我而言,有如冰窖,因此,我能走多遠就離多遠,眼不見為凈……”

陳欣嵐慢慢說出這幾年來她最不願意談的心事;而李凌是聽得陣陣心痛。原來,她的家庭生活竟還不如他這個孤兒!

“隨你吧!只要你高興就好,大不了,我把公司遷到南部。”李凌試着轉移話題。

“開玩笑!我想想,南部有哪些學校有生物系呢?啊!有了,成功大學有,中山大學也有,嗯——成大在台南市區,中山在高雄,而且是在海邊……”

李凌看着正在認真思考的陳欣嵐而痴傻了。你雖然是別人眼中的醜小鴨,但在我心目上,你是我永遠的天鵝,我愛死你了!李凌在心裏想着。

“有了!”陳欣嵐突然發出的聲音,喚回了李凌的思緒。

“怎麼樣,決定了沒?”

“嗯,決定了!我要念中山大學,那兒風景很棒,一想到西子灣,我就有點等不及了;搞不好,我還能在那裏找到我的‘白馬王子’呢!”陳欣嵐故意擴大最後一句的音量。

“休想!”李凌抓住她,將她丟進自己懷中緊緊抱着她,把她“關”在臂彎里。

“說!”

“說什麼啊?!”

“說你不會出去找別的男孩子,說你愛我,說你是我的!”

陳欣嵐邊掙扎邊說道:“我何時說過我愛你?而且,我也不是‘你的’附屬品!這是你們大人玩的遊戲,與我無關!”

“好啊!”

李凌就再次緊縮雙臂,並在她唇上印上一個重重的吻。

許久,陳欣嵐才推開了李凌。

“果真有殺傷力,我快沒氣了!”在李凌放開陳欣嵐后,她邊喘氣邊說著。

“哈!哈!哈……”李凌笑得好開心,因為他終於讓陳欣嵐明白他對她的心。“怎麼樣,長大了沒?”

陳欣嵐低頭不說話。

“如果還沒長大,那再試一次好了!”

“不用了,我……我長大了!”陳欣嵐愈說臉愈紅。

“哈!哈!既然承認你長大了,那更要再試一次!是你自己說的,這是大人的遊戲!”

“你騙人……”

李凌沒有給陳欣嵐任何抗議的機會,他用最溫柔、最深的愛編成一個吻,用最能讓人的心沉淪的方式,堵住她那愛抗議又喜歡消遣他的嘴。

※※※※※

“你想退出‘柯氏’?你好自私啊!”李凌指責季郡邦,完全不理會季郡邦仍是病人的事實。

“你要體諒我嘛!”

“體諒你?那誰來可憐我?‘柯氏’只要在我手上一天,遲早都會被我敗光的!你想帶着芷菁從此離開這些是非恩怨?那我和欣嵐呢?你有沒有替我們想過?”

“由你來繼承柯伯的一切,這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我能讓欣嵐的一生賠在‘陽輝’嗎?算了!我不想再多說,要走,大家一起走,我現在就回高雄找乾爹去。”

“不!不可以……”季郡邦用他最大的力氣想喚回李凌,但李凌不理會他,奪門而出,騎上“魔神”,直奔高雄。

“真是難得,難道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嗎?你這小子,竟然會回高雄?!”柯政陽對着突然回來的李凌笑說著。

李凌卻是低着頭,不知該如何啟齒?

“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有什麼事,你直說吧!”

“我想離開‘柯氏’,退出‘陽輝’,走自己的路。”

柯政陽一聽完李凌的話后,就愣住了。許久,他才吐出幾個字:“你的玩笑開得太大了!”

“乾爹!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講真的!”

“怎麼,你想有樣學樣?郡邦他能走,因為他本來就不屬於這裏,但你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難道我被烙印嗎?”

“如果可以,我真想這麼做。

“乾爹,你為何不聽聽我的理由呢?”

“縱使你有一千個理由,我也不會答應;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因為一個女孩子!”

“哈!哈!你還學得真像,連理由都一樣。你要麼就編個有說服力的理由,不然,你乖乖地給我回台北去。”

“乾爹!你不答應?”李凌見柯政陽不語,他轉頭想走。

“等等。”柯政陽忽然想起在美國追着李凌到處跑的情形。

這小子像是他父親的翻版。我老了,不可能隨時鞭策他,更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追他到天涯海角;以他的脾氣,他想離開“陽輝”是任誰也無法阻止的。與其現在跟他撕破臉,不如先安撫他,然後再……柯政陽在心裏盤算着。

“小子,你當真要退出?”

“是的,乾爹!”李凌不想放棄任何機會,堅決地說。

“郡邦因受傷,所以不用執行組織的規定,但你……”

“我無怨無悔,只希望乾爹也能給我這個機會。”

“唉!希望這個女人值得你讓你這麼做。”

“謝謝乾爹。”

“下星期二,我會召開組織里的第四十八次堂會,你該知道怎麼做了吧?要記住,機會只有一次!”

“我會記住的!”

這房間裏的兩個人,都只有一種心情——興奮的。李凌高興有機會可退出,而柯政陽則是高興他的計劃將成功;唯有門外的“旁聽者”,是忍着淚水,懷着悲傷的心情離開的。

※※※※※

柯蕙儀又來到林中的那片草地,此次,她不是來欣賞白雲的,她是躲到這兒來哭泣的。晶瑩的淚珠滴在小草上,猶如晨間的露水。

“什麼事讓你這麼傷心?真希望我能為你分擔一些。”羅秉翰在柯蕙儀身旁坐下,適時地遞出手帕與關心。

“願意給我一把能打開你心門的鑰匙嗎?我想一探究竟,更想讓陽光充滿你憂鬱的心。”

“是李凌!”柯蕙儀撤去防衛,換上淚水。

“他怎麼了?”羅秉翰在心中泛起一片苦澀。

“他想離開‘陽輝’!”

“你捨不得?”

“不管我對他的感情如何,我都不希望他死。如果他是你的至交,你能眼睜睜地看他邁向死亡,而不傷心嗎?”柯蕙儀說出她所偷聽到的,就連退出“陽輝”的代價,也一併說出。

“堂會是在下星期二召開,我們還有三天的時間,或許會來得及阻止。”

羅秉翰的話給了柯蕙儀一線生機。

“你真的有辦法?可是,我爹地是個話既出絕不反悔的人,怎麼會有可能改變他?如果你想說服李凌,那更不可能,他是那麼地堅決!”

“我們或許不能說服他,但他最愛的人卻能!”

“你是想——有可能嗎?如果那女孩壓根兒就不知道李凌的身份,那你這一去,不就什麼都揭穿了嗎?”

“如果那女孩真的在乎李凌,那她應該會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

很快的,羅秉翰從季郡邦口中得到陳欣嵐的住址;但一天又一天地過去,他始終沒有碰上陳欣嵐。因為李凌正把握時間與陳欣嵐相處;連日來,他們兩人騎着“魔神”四處遊走,又豈是專程北上的羅秉翰所遇得到的?

最後,羅秉翰決定學習咱們老祖宗,用着最笨的辦法——守株待兔,在陳欣嵐家門外守了一夜。他可不想再錯過陳欣嵐,因為,今天是最後期限。

“陳欣嵐!”

正想出門的陳欣嵐看着羅秉翰,努力尋找過往的記憶,這個面熟的陌生人是誰?突然間,她想起來了。“兇手,你是那個兇手!”

“隨便你怎麼叫,快跟我走吧!沒時間了!”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陳欣嵐本能地向後退了幾步。

“因為李凌有麻煩了,現在只有你能救他!”

“大哥?他怎麼了?”

“他現在有生命危險!”

“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你非信不可!羅秉翰一時情急,抓起陳欣嵐把她丟進他的坐車中。“等會兒我會在路上跟你解釋,現在你若是不乖乖地跟我走,那你才是殺死李凌的真正兇手!”他駕車朝機場直奔而去。

※※※※※

每半年一次堂會,準時在下午一點開始;與會的人,除了柯政陽及尚存的組織元老外,年輕一輩的,就只有唐霈震及李凌。在大老們互相討論日後“陽輝”的生存之道,及唐霈震報告組織一些重大活動后,柯政陽起身向大家宣佈。

“季郡邦因受傷住院而無法與會,所以,有關‘柯氏企業’的營運,此次會議暫不討論。至於他想退出一事,由於他是因為救我而受傷,忠誠度無須質疑,所以我認為他不必再受酷刑即可退出,不知各位是否有意見?”

柯政陽徵詢着元老們的意見,在大家都無異議的情況下,他又說:“若大家均表贊同,那麼季郡邦從此起,正式退出‘柯氏企業’,脫離‘陽輝’。”

“接下來……”柯政陽向他的手下打了一個手勢,他的手下立即捧了一個盒子進來。

李凌的心跳加速,默默祈禱着:該是時候了,希望我還能再見到欣嵐。李凌期待柯政陽拿出匕首,但出乎意料之外的,那盒子裏裝的竟是象徵最高領導者的印信!

“本人在此宣佈,因為我年老體衰,所以,我從今天起正式退出江湖,‘陽輝’及‘柯氏企業’皆由李凌接手,你們必須對他絕對地服從——”

“等一等,乾爹,你不是答應要讓我退出嗎?”

“雖然你不姓柯,但你是我的乾兒子,你就必須接掌我的一切!”

“乾爹,你不能強人所難……”

※※※※※

“開快點嘛!”這是陳欣嵐第八次催促司機。

自從羅秉翰把所有事都告訴陳欣嵐后,她就恨不得能馬上飛到李凌身邊,阻止他做蠢事;雖然她是搭飛機到高雄,但偏偏柯政陽的別墅離機場還有一兩小時的車程。

“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司機,你能開多快?”羅秉翰掏出身上僅有的四五千塊。

“那麼多啊!你放心啦!先生,有這些錢,就算是要我開到時速兩百,我也願意。你們坐好了!”司機不要命似的,在蜿蜒的山路上橫衝直撞。

計程車一來到柯政陽的別墅前,尚未停妥,陳欣嵐即飛奔下去,跑了一段路后,她才想起她根本沒來過這裏。

“往這裏走。從後面趕上她的羅秉翰,領着她朝屋內跑去。

兩人一進門,就看到焦急不安的柯蕙儀。

“天啊!你們可來了!”

“蕙儀!他們人呢?”

“堂會早就開始了,他們在二樓的會議室。快!我帶你們去!”柯蕙儀帶着陳欣嵐與羅秉翰,三步並兩步地跑向會議室。

※※※※※

“乾爹,不要逼我在你和欣嵐之間做選擇!”

“不選可以,那你必須收下印信,否則——免談!”

“原來這一切,乾爹你早就計劃好了?”

“如果我不說謊,你會乖乖地回來開會嗎?”

“不!我不會接受印信的!”李凌的脾氣已接近爆發邊緣。

“既然如此,那你等着好了,就算是用逼迫,我也要讓你接一‘陽輝’!”

“等一等,爹地!”柯蕙儀突然沖了進來,讓在場的每一個。都嚇了一跳。

“女孩子跑來這裏幹嘛?出去!”柯政陽大聲地斥喝着。

“爹地,你不能殺李凌!”

“殺他?我何時說過要殺他?”

“大哥!”陳欣嵐從柯蕙儀的背後衝出,直奔向李凌。

“欣嵐?!你怎麼會來?”

“我當然要來,不來的話,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真是差勁,竟然什麼也不跟我說!”看到李凌之後,陳欣嵐軟弱下來,她不停地哭、不時地抱怨,只因為她已無法想像沒有李凌的日子她該怎麼過?

“柯先生,是我的主意,人也是我帶來的。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喪命,所以,柯先生,您若要怪,就怪我好了,這與蕙儀無關!”羅秉翰想一人擔下所以責任。

“我明白了,你們以為今天李凌是來切腹的。好,既然該來的都來了,那我們就把一切攤開來講。”柯政陽把眼光投在李凌與陳欣嵐身上。

“不用談了,我不會答應的!欣嵐,我們走!”李凌拉起陳欣嵐,快步地走出會議室。

“李凌!沒有人能這樣反抗我,連你也不能!今天你若是不答應,任誰也別想離開這裏!”柯政陽惱羞成怒。

李凌將陳欣嵐保護於身後。“你不能動她!乾爹,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因為她就是我最後的選擇,若有人敢摧毀我的決定,那我會叫他付出代價!”李凌憤怒到了極點;說完后,他拉着陳欣嵐跑了出去;而被他一路“拖”出的陳欣嵐則是嚇壞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李凌生氣時竟是如此可怕!

“上車!”李凌只給陳欣嵐兩個字;之後,他利用“魔神”的聲音來告訴全世界他所有的憤怒。

狂飆中的“魔神”,載着全身上下細胞都在生氣的李凌及一動也不動的陳欣嵐在山路中穿梭着。此時在陳欣嵐眼裏,“魔神”的速度,連飛機都無法與它匹敵;連續的急速轉彎,更使陳欣嵐感到昏眩。

像是吃了炸藥似的,李凌不要命地驅車向前,完全沒有理會陳欣嵐的驚嚇,他加速再加速,而“魔神”發出的怒吼,連天神都要為之驚駭;就在將要進入平地的一個急轉彎處,一輛大卡車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接着“砰”地一聲,李凌連同“魔神”一起滾進大卡車的底盤下,而陳欣嵐則被撞離“魔神”,飛向路旁——

陳欣嵐眼前一片黑,她再也無法感覺,只在耳際傳來微弱的聲音,像是死神的召喚……

※※※※※

“兄弟——兄弟——如果聽見我的聲音,那就給我醒來,我不准你死去!”季郡邦氣急敗壞地亂吼。

或許季郡邦的怒吼真發生了效用,李凌緩緩地睜開眼睛。

“你可醒了!兄弟,你已經昏迷兩天,你知道嗎?芷菁,麻煩你去請醫生來。”

“好的。”

“欣嵐呢?”這是李凌醒來后的第一句話。

季郡邦強忍着心痛說著:“她……她在另一間病房。哎呀!你先不要擔心她,先看看你自己吧!全身包得像木乃伊似的,想要去看欣嵐,也要等你有能力走離這張病床才行呀!”

此時,黎芷菁和醫生進來了。

“既然病人已經清醒,那表示已無大礙。他身上的只是皮肉傷,不礙事的;倒是他的腳,因大腿骨斷了三截,所以大概要一兩個月才能痊癒。最近一兩個禮拜,盡量不要讓他下床移動。以免接合處再度裂開。”醫生向季郡邦說明李凌的病情。

季郡邦送走醫生后,轉過頭對李凌說:“剛剛醫生說的話,你應該聽得很清楚吧?!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好好地躺在這裏養病!”

“我想見欣嵐。”

“不行!”

“那至少讓我知道她的傷勢嘛!”

“好吧!我去問一問她的主治醫生,過些時候再告訴你。”季郡邦敷衍着。

“你真的要告訴他?”黎芷菁和季郡邦一起離開病房后,她問着。

“等一切穩定了之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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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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