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夕日山莊,顧名思義,因夕陽而得名。

每當黃昏時刻,落日餘暉,晚霞滿天的瑰麗景色,使夕日山莊沐浴在一片紅光霞影中。

尤其是金紅暈黃的數然霞光倒映於西湖湖面時,那綺麗的景緻,直教人目眩神迷,只能忘我地駐足觀賞,久久不能自己。

這—日,裴霖風同前幾日一樣,坐在花園中的賞心亭里,觀看天上湖面交融成一片的黃昏景色。

來這裏已有十多日,她的傷口也完全好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傷疤。

這幾天以來,白日裏總不見段雲樓,直到傍晚用膳時間他才會出現,俗大的夕日山莊沒有多少人,除了伺候她的一名名喚寶兒的丫環和幾名家僕,再來便是和她保持着一段距離、負責看着她的四大護衛之——周仁武。

她明白段雲樓仍擔心她會私自離開,才會私底下叫人看着她。然而,她身處西湖湖心的孤島,若沒有船,她又如何能逃離這裏。

事實上,她已經很少興起離開的念頭。這些日子以來,段雲樓對她呵護、寵愛備至,並謹守禮教.不再對她做出過分逾舉之事,只為了顧及她心裏的感受和意願。

他的用心和深情,無法不令她感動。只是,他從不跟她提及有關復仇之事,似乎根本沒打算讓她參與其中,她一點也不清楚他有何計劃,只能在這夕日山莊裏一天等過一天!

唉!不知道花儂、絳雪和冰月她們可好?她失蹤了十幾日,又無法和她們聯繫上,想必此時她們正為她的安危憂心不已。裴霖風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心裏思忖着她該讓段雲樓派人替她捎個訊息給三位妹妹,否則她實在於心不安。

正思忖間,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圈人一堵厚實溫暖的胸膛里。

“你在想些什麼?為什麼嘆氣?”

磁性的嗓音驀然在身後響起,裴霖風愕然回眸,迎上段雲接深情愛戀的注視,他已攬住她的蠻腰,昂藏立於她身側。

“沒什麼!”她避開他的目光,遙望遠處天際漫染的霞光。

這個答案顯然無法令段雲樓滿意,他伸出手輕拾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着他的眼,“別想對我隱瞞,我着得出來你有心事。”溫柔的嗓音中有着濃濃的關切。

“我……”裴霖風輕咬了下盾,’‘我……只是有點挂念絳雪、冰月和花儂,這麼多天沒有我的消息,她們肯定急壞了!”

段雲樓微微一笑,“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這你大可放心,今兒個一早,我已經差人送信給花儂姑娘,她們應該知道你安然無恙,絕不會貿然上虎嘯山在找你!”

裴霖風征愕,“你怎麼知道她們會上虎嘯山莊找我?”這事情有點古怪,那一晚他是如何得知她會在探虎嘯山莊的,事情不會這麼巧合吧!

段雲樓但笑不語,神情顯得有些莫測高深。

“我問你,那一晚你怎麼會知道我要夜探虎嘯山莊?”她不放棄地追問。這件事只有她和絳雪她們三人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訴你吧!”他輕撫着她烏黑柔順的發,柔聲地道:“是花儂姑娘告訴我的。她擔心你獨自一人夜探虎嘯山莊會有危險,希望我能保護你;沒想到我還是遲了一步,讓你受了傷!”

“是花儂告訴你的?”裴霖風前哨地道,“她一向不輕易相信男人,沒想到竟會要你來幫我!”

段雲樓輕啄了一下她扮嫩的臉頰,勾起一抹邪惡又自信的微笑,沙啞地道:

“那是因為她知道我對你一往情深,又是個頂天上地、可以依靠、信賴的奇男子呀!”

裴霖風雙頰立即飛上兩朵紅雲,輕嚀道:“自吹自擂,你真不害臊!”

注視着她因臉紅而更顯嬌媚動人的絕美臉龐,他的眸光倏地變得火熱,“你好美……”

他全身緊實的肌肉因渴望而緊繃,情慾在他體內騷動,然而,因為在乎她,認定她是他此生中唯一想要的女人,他告訴自己不要急,他要在洞房花燭夜那晚,讓她將她的身子和她的心一併交給他!

凝睇了她好半晌,他終於忍不住地低下頭吻住地水嫩的來唇,若連吻她也要剋制,他相信自己絕對會因饑渴而死。

他灼熱的唇猛烈地佔有她輕額的唇瓣,吞沒了她的低呼與驚喘;他的舌撬開她的唇,急切地滑入地口中,與她的丁香小舌糾纏。

裴霖風全身輕顫了起來,自從相遇至今,她始終無法抗拒他的吻。

“風兒!我甜蜜可人的小妻子!”他鬆開她的唇,還不舍地舔吻她已被吻得紅潤的值四,靈活的舌滑至她雪白的頸項啃咬舔吻……

“別這件…”裴霖風抖着聲音輕道。

“我只是想吻你,不會再進一步的……”他的聲音低啞而濃濁,持續反覆地以唇舌探索她美麗的耳廓和玉頸。

段雲樓抱着裴霖風,兩個人沉溺於令人意亂情迷的熱吻之中,連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也沒能驚醒他們。

左子鋮疾步走進園子裏看到的正是這教人臉紅的一幕,他登時煞住身子,急忙別過頭去,可是偏偏又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向少主稟告,他只好獃立於原地。

在心裏掙扎了好一會兒,他決定豁出去。深吸一口氣,他輕咳了數聲,卻還是不敢轉過頭去。

纏綿中的兩個人登時清醒,裴霖風滿臉羞紅地想掙開段雲樓的懷抱。

他們這副樣子竟教人給撞見了!她很不得地上有個洞.能讓她馬上鑽進去。

段雲樓知道她生性害羞,卻仍未鬆手放開她,只是轉個身子,以自己的身子遮住她。

“找我有什麼事?”段雲樓神色自若地問道,任裴霖風將又紅又燙的小臉理進他的胸膛。

左子鋮拱手事報:“少主,湖面上出現了一艘船,正向我們這裏駛來,不知是何方神聖,請少主定奪。”

段雲樓微微蹩起濃眉,他這個地方鮮少有人知道,到底是誰呢?“別慌!你們四人先到外邊候着,我隨後就到。”

左子鋮旋即領命而去。

左子鋮走後,裴霖風才抬起頭來,微嗔薄怒地睇了段雲樓一眼,“下次別再這樣,羞死人了!”

段雲樓不以為意地輕笑道:“有什麼好害羞的,我和我未來的妻子親熱是再正當不過的事情。”

“你少沒正經的!”

她輕啐道,羞惱地白了他一眼。

段雲樓仍是笑嘻嘻的,心情顯然很好,他正色道:“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來到我的夕日山莊。”

裴霖風點點頭,同他一起踏出園子,往前苑走去。

夕陽已落,天色像被潑了墨般,瞬即染黑。

初升的薄月映照着西湖,山嶺間閃爍點點寒燈,樹枝在夜風中搖曳,款款生姿。

一艘華麗輝煌的樓船,駛在湖面上,正朝夕日山莊而來,就快駛近靠邊。

船艙外,懸挂着好幾盞紗燈,紗燈下,分別仁立着好幾名身着宮裝的丫環穿着和中原女子顯然不同。

段雲樓神色幕然一黯,黑眸也微微眯起,身邊的四大護衛,神情也顯得有些複雜而沉重,彷彿已經知道般上的人是誰。

裴霖風心思細膩且敏感,已然察覺到他們的神情有些不對勁,顯然和這艘船的來歷有關。

樓船泊岸后,船上兩名打扮像侍衛的男子連忙放下木板,然後恭謹的分立兩旁。

眾人抬頭一望,在幾位侍女的陪伴下,船艙里緩緩走出一名衣錦華麗的嬌媚女子,一看即知非富即貴、出身不凡。

那名女子在侍衛的攙扶下,炯娜地走下樓船,一來到段雲樓眾人的面前,只見四大護衛同時行屈膝禮,朗聲道:“臣等恭迎郡主!”

女子嬌媚地笑着,眼光自始至終只盯着眼前卓爾出眾的男子,根本容不下其他人,親昵且痴迷的眼神讓裴霖風心裏驟生一股酸意。

“樓哥哥,一個多月沒見着你,吟秋好想你呀!”女子嬌嗲地輕喊着,小手握住段雲樓的手臂。

段雲樓只是淡淡地一笑,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裏?是誰告訴你這個地方的?”

吟秋郡主嬌悄地眨着一雙明眸,回道:“是我纏着皇帝叔叔要他告訴我的!他老人家拗不過我的請求,便派了幾名宮女、侍衛隨我前來中原找你。”

兩人說話的當兒,裴霖風已完全怔愣住,只覺心頭似有一塊大石頭壓迫着胸口。

原來,這個衣着華麗、嬌俏甜美的女子就是段雲樓已文訂的未婚妻——吟秋郡主!

她發覺她根本無法釋懷,所有的自卑和愁慮再次湧上心頭,她原以為自己不在意的!然而心底那股尖銳的刺痛感是那麼的鮮明,明知道他理應有更好的婚配,可她卻仍不禁升起一絲絲的嫉妒……

裴霖風驀地一愕,咬緊了后。嫉妒?她竟然嫉妒起眼前這名女子來!

身子微微一涼,她的臉色頓顯蒼白,低下頭,她試着將自己的手從段雲樓緊握的掌中抽回。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段雲接關切地轉過頭望着她,“怎麼了,不舒服嗎?你的臉色好蒼白,連手也冰涼了!”

“沒……沒事!”她別過臉去,閃避他關切的眼神,再次試着抽出自己的小手,沒想到卻被他握得更緊。

站立在他們面前的吟秋郡主這才留意到裴霖風的存在,她仔細地瞧了瞧裴霖沉魚落雁的如花美貌,雖然衣着平凡,但仍然掩不住她那麗質天生的姿容和清幽淡雅的氣韻。

吟秋心裏頭感到極不是滋味,她自負美貌過人,是大理國境內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卻沒想到竟還有人長得比她更美!

更教人生氣的是,樓哥哥始終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還緊緊拉着她的小手,反倒沒把她這個未婚妻放在眼裏。

“樓哥哥,這位姑娘是誰呀?”吟秋忍不住嘟着嘴問。

段雲樓伸手攬住裴霖風的纖腰,將她往前一帶,神情嚴肅且認真地道:“她是我曾跟你提過的裴霖風姑娘,我已經找到她了!”

吟秋整個人登時怔住,身子微微一倡,神情也顯得極為震驚,“她……她就是你找了十幾年的霖風姑娘……”她無法相信地響響自語。真的找到了她?那她怎麼辦?

她愛樓哥哥愛了十幾年,一直盼望有朝一日能成為他的新娘,眼看着美夢即將成真,沒想到中途卻又殺出個裴霖風來!

她並非不知道樓哥哥早已和裴霖風訂親,這件事接哥哥和皇帝叔叔都曾告訴過她;若非祖奶奶病危,按哥哥說什麼也不願放棄尋找裴霖風的希望,答應和她先行文訂。

明知道接哥哥並不是真心想娶她,可她仍然抱着希望,畢竟那裴霖風已失蹤了十七年,可能早已被仇家所殺,應該不足為慮,沒想到她竟然還活得好好的,此刻還站在她眼前,被接哥哥親密地擁抱着。

她好恨、好不甘願啊!

但儘管心裏再怎麼憤怒、不甘心,她仍綻出一朵燦爛無邪的笑靨,主動地拉起裴霖風的雙手,表情真摯地道:“原來是風姐姐呀!樓哥哥找了你好久,現下你終於回到他身邊,真是可喜可賀,等一會兒咱們姐妹倆一定要彼此好好認識一下!”

對於她突來的熱絡,裴霖風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回以匆促的一笑,並微微點頭以示回應。

段雲樓濃眉微挑,對於吟秋郡主頭一次和裴霖風見面便親呢地以姐妹相稱頗感訝然;身後的四大護衛更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唯獨仇剛仍面無表情。

眾人皆知,吟秋郡主乃天之嬌女,深得當今是太后及是上的寵愛,難免有些驕矜、任性,加上自視甚高,從不將其他女子放在眼裏,如今意肯纖尊降貴稱裝霖風、為姐姐,還對她頻頻示好,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樓哥哥,這裏好美喔!我等不及要看看山莊裏又是怎樣的一番景緻,我們趕快進去吧!”

一邊說著,她巧妙地分開段雲樓和裴霖風兩人,右手扶着段雲樓,左手挽着裴霖風,往山莊裏走去。

一進到大廳里,吟秋便纏着段雲接問東問西,偶爾和裴霖風攀談幾句。

裴霖風始終坐在一旁靜靜地聽着他們的對話,聽他們談論有關大理的一切,皇宮內的現況,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餘。他們口裏所談論的那個世界,對她而言是陌生的,與她格格不久的,她的臉色不由得黯淡了下來,神情也顯得有些落寞。

段雲樓將她的表情全看過眼裏,心裏實在會不得。看來他得儘早和吟秋把事情說清楚,他不要讓風兒有機會胡思亂想,好不容易說服了她留在他的身邊,又怎能讓她因為這件事而再度離開他。

他驀地伸出手握住裴霖風的柔葵,溫柔地對她說道:“風兒,你臉色不太好,先回房休息吧!我有些事得和吟秋私下談,等會兒就去找你。”

他親密溫柔的話讓裴霖風消臉微紅,她趕緊點點頭,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然後站起身來,朝吟秋郡主微微頷首,接着便轉身離開大廳。

看着她離去的裊裊身影,段雲樓的眼裏蘊涵著千絲萬縷的柔情。

吟秋當然也看到他眼裏的柔情,她憤怒地想着,他從不曾這樣看着她,她的眼裏迅速掠過一抹熾烈的爐意,方才的嬌俏天真完全失去了蹤影。

“樓哥哥,你有什麼事要和我私下談的?”吟秋端上一副嬌俏可人的笑顏問道,將段雲樓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

段雲樓回過頭來,靜靜地睇視着她好半晌,徐徐地道:“吟秋,有件事我必須先告訴你,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我們之間的婚約不可能有實行的一天,我已經找到了我的風兒,她才是我要娶的人!”他的聲音輕柔卻很堅定。

吟秋聞言,臉色倏地劇白,她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告訴她他的決定。“為……為什麼?”她無法接受地問。

段雲樓眉峰輕攏,“你應該很清楚,我和你訂親之事實為權宜之舉,要不是祖奶奶佯裝病危,我根本不會答應!更何況我和父皇曾和你提過,只要我在大婚和繼位大典之前找到風兒,我們之間的婚事便作罷,這件事你該不會忘了吧?”

“我沒忘!”吟秋斂下眼,緊咬着唇道。那時候她天真的以為一個已經失蹤十七年的人是不可能會再出現的!沒想到她錯了!

可要她就這麼放棄樓哥哥,她辦不到!

驀地,她抬起頭來,眼眸里閃着瑩瑩淚光,楚楚可憐地望着段雲樓,咬咽地道:“樓哥哥,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我知道你很喜歡風姐姐,可是我也好愛你呀!為了你,我可以答應和風姐姐共侍一夫,並且不和她爭排名,你不要解除我們的婚約,好嗎?”

段雲樓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我不能也不會這麼做!一直以來,我只當你是妹妹般的看待,從無男女之情,這樣做對你並不公平,你值得一個更好的男人來全心全意的對待你。”

“我不在乎!”吟秋猛搖姓首,心急地接著說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才不管什麼公平不公平,風姐姐她會同意的,如果她愛你,就不會介意你娶了我!”

“她不介意我介意!”段雲樓神色沉凝且堅定地道:“我如果這麼做,對她是一種侮辱,而且我只愛她一人,今生也只認定她是我唯一的妻!”

他鏗鏘有力又決絕的話語,令吟秋渾身一震,心裏頭頓時升起一股又恨又怒的情緒。她已經如此委曲求全,他竟然毫不領情!

想她堂堂大理國郡主,纖尊降責地願和一名平民女子共侍一夫,竟還遭人一口拒絕!他眼裏心裏只有裴霖風,生怕她受一丁點委屈,那她呢?她可是金技工葉呀!這口氣,她說什麼也吞不下去。

“你好好想一想吧!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段雲樓繼續說道:“我在這裏還有些事情得處理,你不妨先回大理去吧!”

吟秋靜默了好半晌,低垂的臉漾起一抹深沉陰冷的笑容,她的心裏已有了主意,她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放棄,她怕不相信自己一個堂堂大理國郡主竟比不上一個平民女子。

思及此,她換上一臉溫婉賢淑、略帶哀凄的笑容,抬起頭望着段雲樓,輕聲道:“既然如此,吟秋也不便再強求,讓樓哥哥你徒增煩惱!只不過,我既已千里迢迢來到中原,若不趁此機會好好遊歷一番,似乎有些可惜,樓哥哥若不介意,可否再讓我多留幾日?”

段雲樓沉吟片刻,最後微笑地答允:“也好!你就在這裏住幾天吧,我已經讓人替你收拾好一間客房,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語畢,他迫不及待地起身離開。

他走後,吟秋滿腔的憤恨不再遮掩,美麗的五官怨怒地擰緊,神情竟顯得有些冷戾、可怕!

裴霖風,我絕不會將樓哥哥讓給你的!她在心裏暗暗地咬牙發誓。

吟秋郡主來到夕日山莊已過三日,教裴霖風納悶不解的是,她除了第一晚剛到時曾和自己說過幾句話、態度親切和煦外,這兩天以來,她見着了她卻只是淡淡地點點頭,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那一晚,段雲樓到底和她說了些什麼?她相信吟秋郡主之所以如此冷淡,對她懷有敵意,應該和段雲樓那一晚所說的話有關,只不過她實在無權過問。

這三天,白日裏依然見不到段雲樓的身影,甚至連四大護衛也異常忙碌,一天見不到幾個時辰,她不禁猜測着,他們是否已經着手部署整垮蘇鵬海的復仇計劃?

一想到這裏,她不禁有些惱火,被滅門的人是她那,而段雲樓卻當她是外人似的,一點口風也不肯透露,更遑論讓她參與復仇之事。

成天窩在屋裏吃飽睡、睡他吃,什麼事也不能做,迷迷糊糊地被放在一旁納涼,實在頗令她氣餒。

這一日,她一個人坐在小花廳里,支着額發獃時,丫環寶兒推開房門,來到她身邊請示道:“小姐,吟秋郡主找你.說是有事要和你談,現在人正在門外候着。”

裴霖風聞言,驀地回過神來,忙道:“使訪她進來坐!”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對吟秋郡主有着一份歉疚感。

雖說她自出生便和段雲樓訂下婚約,可十多年來,陪伴在他身邊的是吟秋郡主而不是她!她可以看出吟秋郡生時段雲樓實是一往情深,如今得面對她這個突來的闖入者,想必她的心裏一定不好受!

一會兒之後,寶兒跟在吟秋郡生身後踏進小花廳,裴霖風隨即又開寶兒。

“郡主,請坐!”

裴霖風禮貌地欠了欠身子招呼道,待吟秋郡主坐定后,她這才坐了下來,並為彼此倒杯熱茶,神態閑適。

“謝謝。”吟秋郡主微微笑了一下,笑容卻一間即逝。

“不知道郡生找我有什麼事?”裴霖風問道。

吟秋只是微勾唇角,並不馬上回答她的問題,捧起瓷杯輕啜了一口茶。

抬起眼環視了裴霖風房裏的擺設之後,她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我來這裏三天了,白日裏卻常常不見樓哥哥的人影,他好像很忙啊!”

裴霖風微微一愣,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之間,倒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見她不語,吟秋神態矜淡漠然地繼續遭:“據我所知,樓哥哥在中原並無其他要事待辦,怎麼會忙得連四大護衛都來匆匆、去匆匆,時常不見人影?”

裴霖風仍舊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垂下眼睫,靜默地盯着眼前的瓷杯。

吟秋見狀,輕笑了聲,冷冷地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說穿了,按哥哥是為了你的滅門之仇在忙着,對吧?”

裴霖風震驚地抬起頭來,“你……郡主怎麼會知道我曾遭滅門之禍?”

吟秋淡冷地睨了她一眼,回道:“有關你的一切事情,我全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本是十七年前江南首富裴仲桓的獨生愛女,因慘遭滅門之禍而淪落江湖,在酒樓里賣唱。”說到這裏,她的神情充滿鄙夷的意味。“你一心一意只想復仇,據說當今江南首富——虎嘯山莊莊主便是你的仇人,是也不是?”

裴霖風怔愣了一會兒,隨即神色黯然地點點頭,“既然郡主你都知道了,不知你找我所為何事?”她的心裏已有了底,吟秋郡主的來意必定不單純。

吟秋站起身來,緩緩地踱步道:“我想請你對樓哥哥放手,不要再纏着他,更不該將他牽連進你的個人私仇,自私地利用他為你報仇!”

她的指控既尖銳又苛刻,裴霖風纖細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僵,容顏也顯得有些蒼白,“我沒有纏着他,更不習要求他替我報仇。”她輕擰秀眉,嚴肅地道,“事實上,我對於他這幾日以來的行動,確實一無所知!”

吟秋根本不相信她的話,揚起眉瞥了她一眼之後,冷哼了聲,“你又何必樣裝無辜?我已經從四大護衛口中得知樓哥哥確實正為你的滅門之仇而忙碌,你有沒有想過,江南畢竟不是他的勢力範圍,他怎麼斗得過蘇鵬海這地頭蛇?倘若樓哥哥因此而受傷,甚至丟了性命,你於心何安?”這番嚴厲的話語堵得裴霖風啞口無言,心也跟着一陣陣地擰緊揪疼。她說得沒錯,自己確實不該將段雲樓扯進這段私仇中。

其實,她並非感覺不到他在做些什麼,可她卻沒書點破或阻止,或許她潛意識裏也希望他能替她報仇,思及此,她不禁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曾幾何時,她學會了依賴、仰望別人!

吟秋郡主這番話適時地震醒地,頃刻間,她又回復成以往那個倔傲清冷的裴霖風。

“謝謝你提醒我這件事,你希望我怎麼做?”她相信她必然還有下文待言。

果不其然,吟秋掩嘴輕笑了聲,說出她的主要來意:

“憑你現今的處境和……落拓的身分,實在配不上樓哥哥;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我和樓哥哥已行過大訂,就等着在他的繼位大典上舉行婚禮,這可是大理國境內眾人皆知之事!雖說你和他有婚約在先,不過,那畢竟是十七年前的事了,現在人事全非,你該不會妄想以你一個江湖賣唱女的身分,還能嫁進大理皇宮,成為未來的大理王妃吧?”

她的話句句凌厲而尖銳,全說中了裴霖風心裏的痛處,以她的現況而言,嫁給段雲樓確實是高攀了他!

見她默然不語,吟秋得意地繼續說道:

“就算樓哥哥真的喜歡你,他也無法作主將你娶進宮裏。我和樓哥哥的婚事是由祖奶奶,也就是當今大理國皇太后所軟定的。樓哥哥一向孝順,又怎會違逆祖奶奶命令?”

裴霖風凄冷一笑,幽幽地道:“說了這麼多,你無非是希望我能離開他,是不?”

吟秋聞言,眉眼一勾,眼神犀利地望着她,“你願意嗎?”她也不否認,直接地問。

裴霖風緩緩垂下眼瞼,刻意忽視心頭那股強烈的揪痛感,徐淡的回答:“我會離開,而且現在就馬上離開!”

話語一落,她沒再看郡主一眼,筆直的走向房外。

“慢着!”吟秋突然喚住她,“要走之前,先留下一樣東西。”

吟秋帶着一臉陰冷詭譎的笑,徐緩的走近裴霖風,“留下那隻作為訂親信物的大理皇族玉玦,你已經不需要它了,不是嗎?”

斐霖風征了一怔,隨即神色黯然地低下頭,取下頸間的玉玦,將它遞給吟秋郡主。

“我還要你寫一封信,讓樓哥哥徹底對你死心,我想你也不希望他再繼續糾纏着你吧?既然如此,就得斷得決絕,這道理你應該懂吧!信寫完之後,我會讓我的船送你回城裏。”

裴霖風微微勾起唇瓣,扯出一抹哀戚的淡笑。看來,她什麼都想好了,她何不順了她的心,讓他無後顧之憂;畢竟,她原本就不該奢望的,最終仍只是徒惹情傷。

緩緩地,她抬起頭來,芙顏上那一雙燦若夜星的黑眸閃着異常晶亮的的人光芒,她一字一字清楚又堅定地回答:“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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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皇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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