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八)(2)
曾經的富足生活如同流星一般劃過天際,是黑夜裏才會有的幻象,一去不返。父母都離開我的那個夜晚,成了我心底里的一個結,我不想對別人提起,小心翼翼地埋藏。
柔軟的床,溫暖的房間,我不用再面對牢房裏冰冷的牆壁,也不用每天生活在歌廳暗淡曖昧的燈光里,錢宗翼讓我住進了他的房子。我以為我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樣,做着不光彩的事情,遊走在法律的邊緣,每天提心弔膽。
可是,生活總是喜歡跟每一個人開玩笑,我就是玩笑的主角。
錢宗翼帶我去高檔的法國餐廳吃飯,曾經我和父母常常一起吃飯的地方。好久沒有穿過晚禮服,好久沒有穿過高跟鞋,沒有化過精緻的妝。我甚至沒有信心走進我熟悉的餐廳。
“以前經常來這裏吧?”錢宗翼在我身邊輕輕的說。
“你又怎麼知道?”我沖他挑起眉毛。
“走吧,找找以前的感覺。”錢宗翼說著拉起我的手,曾經,我的爸爸也是這樣拉着我媽媽走進這家餐廳。
“這麼好看的妝,別哭花了。”坐到座位上,錢宗翼拿出手絹替我擦眼角的淚水。
彬彬有禮的服務員,看過許多遍的菜單,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掉。
“她沒事,”錢宗翼對錶情異樣的服務生說,又對我說:“你的眼睛還難受啊?”
“沒什麼……沒事。”我擦了擦眼角,擠出一絲笑容。
那晚,法式菜肴的香味熟悉又陌生,環境與以前一樣沒有變化,而我,早已不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菜肴入口后的味道,也和以前完全不同。
“華娟美,我們談一個條件怎樣?”食已近半,錢宗翼用餐巾擦着嘴,對我說。
“什麼條件?讓我請客么?我可沒錢。”我沒好氣的說。
“讓你重溫了一次過去的生活,你怎麼說都應該感謝我。”錢宗翼說。
有句話說的真是在理,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我看,也沒有免費的晚餐。於是,我大笑道:“哈哈哈哈……就知道你們男人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要多下流有多下流。無所謂,一頓飯嘛,看在這頓飯不一般,我滿足你。”說著,我站起身,把餐巾扔在椅子上,說:“走啊,去哪你決定。”
錢宗翼看着我,眼神有些迷惑。原本我以為他這個人看上去還挺正派,原來還是和我以前接觸過的男人一樣,只想用金錢去得到一時之歡,骯髒至極。
“你坐下來。”錢宗翼平靜的說。
“你幹嗎這麼費勁啊,我不用你再說別的,這事,我做的來。”我輕蔑地笑道。
“你先坐下!”突然,錢宗翼的口吻變成了命令。
我的笑戛然而止,緩緩的,我坐回願處。
“華娟美,我要你記住,從今天開始,你還可以做回以前的你,只要你願意。”錢宗翼看着我,接著說:“我說的條件不是你想得那樣,你要記住你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你有品位,有修養,而不是……而不是……”他沒有說下去。
“而不是歌廳小姐,對吧?”我替他說完。
錢宗翼頓了頓,又說:“我想要跟你談的條件很簡單,我給你以前的生活,讓你恢復你的高貴,讓你有享受不盡的榮華,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我看着他,等着他說完。
“助我的事業一臂之力。”錢宗翼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突然變小,讓我不禁懷疑起他的事業。
“你的事業?什麼事業?”我又問。
“坦白告訴你,我是以偷盜為生的,但是,作為小偷,我也有我的原則,一不偷百姓,二不偷窮人,我只偷富人。不過,因為我對收藏字畫也有興趣,偶爾我也會光顧美術館、展覽館什麼的。這就是我的事業,而且現在做得也很有起色,不過,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人手,人手不夠,事業很難做大,所以,你要來幫我。”
他的話讓我足足愣了三秒鐘。
等我反應過來,我意識到,整件事好像是,我從一條賊船下來,又上了另一條賊船。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畢竟你是有錢人家的女兒,但是呢,你想想,我入行快兩年了,事業越做越大,但是從來沒通過簍子,這說明,跟我做還是很安全的,你沒必要擔心什麼。你絕對不會再回到警察局去。”錢宗翼見我沒反應,說道。
我還是沒說話,這一切實在是不着邊際。
“你考慮考慮吧,我既然答應你能給你富裕的生活,你應該明白,做我們這行是很賺錢的。”
“你就不怕我陷害你?就不怕我報警?”我突然說。
錢宗翼看了看我,笑道:“你會嗎?”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可以聽出他的自信。我說:“怎麼不會?我有什麼好怕的。”
“哈哈,”錢宗翼又笑着說:“你忍心嗎?”
他壞壞地笑着,我真想拿起桌上的酒杯扔到他頭上。如果我答應,那我就成了――賊!
“走吧,給你一晚的時間,如果你不答應,明天我就送你回歌廳,怎樣?”錢宗翼叫來服務生,準備買單。
那一夜,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幫助這個錢宗翼展他的什麼狗屁事業。雖然他說他從沒有出過什麼問題,但是,畢竟偷盜是犯法的啊。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來了,一夜沒怎麼合眼,但是一點都不困。我要在錢宗翼找我之前離開,這便是我做的決定。
我收拾自己的東西,回到了歌廳。想來想去,我還是覺得做回歌廳小姐要比做賊好得多。
我完全低估了錢宗翼的能力,我回到歌廳的當晚,他便找來。
我進了包房,一見是他,就知道這個人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你來做什麼?”我沒好氣的問。
“你應該比我清楚啊,你要知道,如果我喜歡上一個人,我是絕對不會來這種地方的,除非有特殊原因。”錢宗翼說。
他之前點了一瓶酒,是歌廳里最貴的,看來他說的沒錯,他的事業果然可以保證他能過上很富足的生活。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想唱什麼歌?我幫你點。”說著,我拿出歌曲集。
“不用了,我來也不是要唱歌的,既然你這麼喜歡唱,不如你唱一給我聽。”錢宗翼說:“唱好了,給你小費。”
“小費就不用了,別再來煩我就行。”我點了一王菲的《空城》。
一曲終了,錢宗翼毫不吝嗇掌聲。對我說:“唱的不錯嘛,這是你應得的。”說著,塞給我一卷紅色的鈔票。
我拿在手裏,手感告訴我,這些錢一定到四位數。
“行了,你回去吧,明天我再來,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錢宗翼起身離開。
果然,第二天,第三天,接連着一周,錢宗翼每天都來,但只是聽我唱一歌,塞給我數目不小的小費,之後離開。
我數了數,他給我的小費加起來竟然有兩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