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區區一個壽命有限的人間帝王,竟有資格隨意處置神明的封號?高興上尊號就上尊號,高興把祂降級就降級,簡直比玉皇大帝還要偉大。
「有為者亦若是」,怪不得有野心的男人拼了命也想當皇帝過過癮,實在是連神明都要甘拜下風呢!
這且不論,游泰山少不了的是一雙好腳力。
一踏上「步雲橋」,橫跨深澗之上,但見飛瀑四濺,雲氣瀰漫,飄飄然如臨仙境,當會覺得不虛此行。
清清更是感到空前的愉悅和滿足,新婚燕爾,由丈夫陪着遊山玩水,古往今來的新娘子有幾個享有這等福分?不用早起做羹湯,不用在公婆面前做小媳婦狀,走起路來照樣抬高頭,說起話來依舊直來直往,老公都不哼氣,誰敢指正、糾正、訂正她?
隨侍在後的孔大和孫全,可沒膽子開罪這位姑奶奶。
「鐵哥,鐵哥,快來看……」正要過橋的清清,發現橋東有一亭,石柱上有刻字,連忙招呼丈夫,但見鐵哥漫步橋上的瀟洒身影,不禁好生欣賞,心中的愛意為之激增。
「看什麼?」他回頭走近她。
她臉微熱。
「我發覺你挺好看的呢!」
王之鐵失笑。
「你叫我過來,只是為了我好看?」
「不是,不是,你看石柱上有刻字。」她指着。
他吟念:「『且依石欄觀飛瀑,再渡雲橋訪爵松』,哦,爵松就是橋北的『五大夫松』。這『五大夫松』的來歷你若敢說不知,我打你屁股。」
「有什麼了不起?就是天下最出名的暴君秦始皇所封的五棵松樹嘛!」
「是一棵松樹,『五大夫』是秦朝的官爵名稱。」
「我聽過的故事是講五棵松樹,所以叫『五大夫松』。」清清力爭道。
「是一棵松樹。」王之鐵加重語氣。
「五棵松樹。」她只相信小時候所聽過的「童話故事」。
「一棵。」
「五棵。」
兩人僵住了。
清清第一個笑出來。
「真是的,我們幹麼為一個老死人起爭執。」
王之鐵暗叫慚愧,輕笑道:「沒錯,過去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當然不會有五棵松樹等在那兒,清清大失所望。
王之鐵反過來安慰道:「或許過去是有五棵松樹,只因時隔千百年,被山洪沖走了也說不定。」
「我不在乎啦!鐵哥。」她咕噥。
「沒想到講故事的大人都是隨便講講,欺騙小孩子。我以後絕不會花言巧語欺騙自己的小孩。」
王之鐵一樂。
「你打算為我生孩子了嗎?」
「你講到哪裏去了?」她微臊,啐道:「生孩子又不是我能作主的事……哎呀,你一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下講這個也不害臊!」
「清清,我們是拜過堂的夫妻,生養孩子可是天經地義,有何不可說?」
「可是我還要你教我更高深的武功。」
「夠你一輩子學的,不礙事。」
「好大的口氣!」心底卻深信他是有驕傲的資格。
王之鐵將愛妻圈進雙臂里,沒有為什麼,只是突然很想把她抱在懷裏。
她聲如蚊蚋。
「鐵哥,被人看到了不好。」心裏卻漲滿喜悅的浪潮,幸福得不得了。
「誰看?」他戲謔的反問,指着前頭,「我們到『五松亭』歇歇腳,吃些東西再往上走,過了朝陽洞,可以看到『松海』,重重疊疊的松樹所形成的松海非常壯觀好看……」
王之鐵突然頓住,瞧清楚「五松亭」內早有雙雙人影,教人霸住了。
「該死的高島,我要他好看!」他變臉變得好快。
清清嚇了一大跳。
發生了什麼事?
五松亭。
一對麗人艷若桃李,兩位壯士英姿勃發。
夏銀秋永遠是最美麗的一朵名花,施佛娃不在乎扮演綠葉的角色,老神在在的等着好戲上演。
雷恆一自告奮勇的來保護幫主和夫人回總舵,而他身旁多出—位頤長的美男子,是花如雪的侄兒花少傑,他迷戀夏銀秋是眾所皆知的事,可惜夏銀秋看不上他,使他眉宇間常帶憂鬱。
王之鐵老遠看到這對姊妹花就皺起眉頭,雷恆一他還喜歡些,花少傑那種憂鬱美男子則是他無法理解的類型。
四個人中有三個討厭鬼,如果他不是幫主多好,可以翻臉不認人,扭頭就走。
王之鐵面罩寒霜,心裏將高島的祖宗八代全罵了個遍——若沒有高島的通風報信,這四人怎知他們來到泰山,就在必經之路的「五松亭」堵他?
「幫主——」夏銀秋拖長尾音,嬌媚無限地呼喚着,人也如翩翩彩蝶一般姿態美妙的奔至王之鐵面前,行了個萬福,柔情無限的說:「幫主,銀秋在此恭候大駕多時了。」哦喔,他該有多感動呢?可是,他那雙深色的眼珠子沒有暖意,竟像鋼鐵一般冰冷。他不高興看到她?她心痛地自問着,不,不可能。於是,她恨恨地看向她的情敵。
清清揚起眉毛,傲然迎向她的目光。原來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夏銀秋啊!果然很美,與郭家小妹子不相上下,可惜太知道自己的美了,也就掩藏不住眉宇間散發出的傲慢氣息,清清敢打賭她的嬌弱無依全是裝給男人看的。
其他三人也跟着過來見過幫主和夫人,並延請至「五松亭」歇腳,吃些東西充饑,飲用泉水止渴。
夏銀秋心裏暗暗着急,因為幫主對她和對一般女眷沒兩樣,謹守分寸,除了最初的一眼,其他時候幾乎目不斜視,他只看一個女人——他的妻子郭清清。
哼!她才不承認郭清清是幫主夫人,容貌不如她,家世不如她,憑什麼死皮賴臉的霸住幫主夫人的位子?
夏銀秋深深為幫主叫屈,可是,他為什麼不看她?難道他竟是懼內的?打死她都不相信。哦,她懂了,因為有雷恆一和花少傑在場,幫主就要像個幫主嘛!公私分明,真是太教人欣賞了。
她像個花痴似的盯着幫主猛瞧,腦子裏想的也多少反映到她臉上,只見她的表情忽喜忽憂忽愁忽怒忽妒,簡直比萬花筒還精采。
王之鐵在與雷恆一暢談幫內大事時,清清便好奇的注視着夏銀秋,覺得她也太大膽放肆了,盯住別人的老公猛瞧,想幹麼?
施佛娃暗中捏了表姊一把,贏得白眼一記,外加一句低斥:「你想幹什麼?」
「我才想問你,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施佛娃硬是把表姊拉出亭外,很想搖醒她滿腦子的自以為是。
「我?」夏銀秋眨眨眼,哀怨的說:「我在悲憐幫主的不幸,哀悼他掉進一樁不如意的婚姻里,而我,只能在旁邊干著急,畢竟以我的身份也不能太明目張胆……」
「原來你還記得你的身份啊!」施佛娃把前面那段全當屁話。
「什麼意思?」
「你明目張胆的盯着別人的丈夫看,活像餓狼盯住獵物一樣。」
「你……你講話怎麼那麼難聽?」
「你是我表姊,我才好心提醒你,等幫主夫人受不了你看幫主的眼光,站起身質問你的時候,那才更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