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你在哪裏?我打了好多次手機都打不通。"沈懷晰望着窗外逐漸加大的風雨,心裏擔心滿滿。

"沒有啦!我......在齊笙這裏,可能......這裏收不到......就是......訊號,你......有事嗎?"

毫無意外地,手機傳來對方支支唔唔的解釋,句子和句子的中間,有着遲滯,像極了收訊不良的手機。

"是這樣啊!沒事,只是今天颳起大風、雨又下好大,你沒開車出去,我有點擔心。"對着落在玻璃窗上的雨滴擰眉,懷晰懷疑起自己是否可以編寫八點檔連續劇的劇本。

雨滴聚成水跡重力加速度沿着乾淨的玻璃表面滑下,冷冷的、重重的就像他又被再一次欺騙的沉悶無力。

"不用......擔心,沒什麼好怕的......,你自己一個人別亂想。"

背景聲音是吵雜的說話聲,有男有女,懷晰吐出一口氣,他極敏感的耳朵甚至於可以聽出那裏有些什麼人,在話機的這一端,他的心裏下着和窗外一樣大的雨,聽着陳勁這麼努力的想要把一個謊圓得若無其事,說實話,他的確是有着滿心滿眼的不舍。

"好了,沒事的話,我要掛電話了,你注意關好門窗,說不定雨大我就不回去了。"

突然地,手機變得一點雜訊遲滯都沒有,陳勁在那一頭快速地把話講完后掛斷。

"好吧!那自己小心一點!"言不由衷地畫下句點,雨看來是下得更大了。

將手機收入背袋,懷晰苦澀的心裏,全是陳勁的不誠實,一切的一切他並非不曉得,只是不想說。

"他有說他在哪兒嗎?"齊笙端了兩杯熱可可走過來。

"在朋友那兒,有點工作上的事要忙。"接過可可,突然覺得這個謊由他來圓可能還更自然些,這是否代表着他有‘花心'的‘天賦'?

"怎麼了,懷晰?......你感冒了嗎?臉色很不好,如果不舒服就別回家了,哥哥這裏還有空房可以讓你睡。"接過另一杯可可,懷楚擔憂地看着弟弟。

這幾個月他聽到一些風風雨雨都是有關和懷晰同居的那位‘陳勁老兄',但是,懷晰看起來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讓他懷疑是不是自己多心,陳勁最好乖一點,不然有得是能讓他好看的法子。

"沒事的,我該走了,趁風雨沒那麼大,......對了!齊笙,如果......如果他問你我今天有沒有打電話或是來這裏,就告訴他沒有,......天氣不好,我不想讓他擔心,哥,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掠一掠落在額前的發,沈懷晰起拿起背袋,取出車鑰匙。

"好,如果他問的話,你放心。"齊笙幫忙拿起掛在沙發上的外套。

他對懷晰的關心不下懷楚,才幾天不見怎麼老是覺得懷晰瘦了一圈?

這年頭也興男人減肥嗎?

"別擔心,我沒事的,先走了,再見。"懷晰強忍着自心中節節升高的蓄水量,只想奪門而出。

再不走,他就受不了了。

機械似地出公寓,進電梯,出電梯,到停車場,開車門,再也掩不住傷悲。

他全知道的,只是不想說,他的枕邊人已經愛上別人。

他全知道的,只是不想說,他早已經知道陳勁和‘那個女孩子'的情事。

他全知道的,只是不想說,每次當陳勁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那收訊向來排名第一的手機就會莫名其妙收訊不良,只有當她不在身邊,陳勁的手機才會功能正常回到第一名的寶座。

他全知道的,只是不想說,幾個月來有許許多多、微乎其微的變化,發生得讓他一點準備都沒有,這些跡象都是一小片一小片的拼圖碎片,可能會拼出的圖案只有一個,就算他閉着眼都知道。

他全知道的,只是不想說,因為,他好怕只要他一說出口,清楚的現實會不會就此讓陳勁和她得到解脫,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得住這麼多。

當自己構築的世界撕裂自腳下,他會不會就這樣跟着崩潰?

他是這麼小心翼翼的愛着陳勁,是這麼用心的照顧陳勁,深愛着陳勁幾乎比愛自己還多,朝着陳勁規畫出的‘理想對象框框'硬是把自己擠進去,頭破血流在所不辭,然而他這麼努力的付出,卻讓陳勁越飛越遠。

車窗外的雨傾盆而下,窗內的淚水像傾巢而出,和窗外的雨一爭上下。

偽裝,一如往常的作息,什麼都不說的懷晰度過了存在第三者后的第九十五個星期,沉默,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並不是不曾為了陳勁與他日漸分崩離析的關係做補救,他試過了,盡他所能地去付出更多的愛,可是......無力可回天。

"累死我了,你怎麼了?......最近好像挺悶的。"擦着剛沐浴完的濕漉漉,陳勁故作輕快地走到衣櫃前,探口風似地問。

懷晰是不可能會發現的,畢竟社交圈子不一樣,只要他小心一點不要露出馬腳就好。

"......"靠在桌邊撐着比陳勁更疲憊的精神,懷晰一瞬間不知該說什麼。

這情況可真是好笑,演戲能演得這麼破綻百出,是否是因為劇本內容不佳、導演素質不良,亦或是演員本身根本心不在焉?

"對了!那條新買的銀色領帶你別動它,那是我昨天才新買的,我等一下自己收。"陳勁看到在椅背上的那條顯眼的領帶有點慌地說。

懷晰不會知道的,沉住氣,就當是自己買的,陳勁僵硬地走到懷晰身邊把領帶取過。

"隨便你。"懷晰在心裏冷冷地笑。

他絕不可能會去碰那條‘陳勁的女朋友'所送的領帶,就算那領帶是‘她'拉着他跑遍東區各家專櫃特別去選的也一樣。

太多的‘巧合'巧到讓人‘生疑',‘生疑'的結果會讓人想去‘求證',他沈懷晰今天不是個幼稚園未畢業的無知小朋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功夫,憑良心講,他練得比陳勁還好。

"你在不高興什麼?是我嗎?如果你不喜歡我待在家,那我出去,今晚不回來,這樣你滿意了嗎?"陳勁感覺到空氣的異樣。

哼!擺那什麼臉,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你......隨便你。"懷晰死盯着桌上的木紋,看也不看往外離去的陳勁。

任陳勁狂放地甩門離去,懷晰想尖叫、想怒吼、想大笑,這樣荒謬的事怎麼會發生在他身上?

不甘心!他不甘心吶!自己到底是哪裏不夠好,為什麼會在這場可悲至極的‘三人愛情戰爭'里落敗而且還敗得這麼慘?

是不是只要他不說,只要陳勁不說,只要那個女的不說,只要沒人開口,這場無止盡的磨難就會繼續?這就是他所要的折磨?

世事難料,沒想到才過不到一星期,被他極力掩埋起來的事因為‘戰事中的其他兩個主角行徑太囂張'而曝光。

"喂!......懷晰......,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和齊笙去超市買東西時,我們看到他和......"沈懷楚在街口受不了地打電話引爆地雷。

"別!別告訴我,哥,如果你真的關心我,我求你,......別說。"懷晰首次面對一顆心被冰封的殘酷。

顫抖着的手幾乎握不住手機,這不會是真的。

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為什麼要讓他那麼難堪?他分不清楚眼心底淌流的是淚或是血。

不要!不要告訴他啊!

只要沒有人說,沒有人說......。

隔天是二月十四日,在西洋情人節的下午,懷晰在街道上當孤魂野鬼,身旁的雙雙對對,忒的刺眼。

連平常去慣了的咖啡店裏也是滿坑滿谷的情侶,成堆的紅心飆來飆去,原本該是美好的圖形,此刻卻像利箭,無眼地將孤單的他紮成刺蝟。

買了杯咖啡外帶,轉身離開時卻瞧見,陳勁......與‘她',剛要進門。

好個天時、地利外加人和,上賭場砸銀子都沒他這等運氣,可以考慮到外頭去買張彩卷,說不定下一個億萬富翁就是他。

懷晰覺得自己已經逃避得累了,陳勁當他們曾經是溫暖小窩的家為旅館,要不就幾天不回,要不就是回來弄得臟衣服滿地、東西亂扔後頭也不回地再出去,他深深吸一口氣,決定‘笑着'面對事實。

六目相交,是不該驚訝!

"學長,你自己來啊!怎麼沒和你的親親愛人一起呢?我還想看看他是誰呢!居然能擄獲學長的心。勁--,他就是我學長喔!很可愛吧!嘿嘿!學長,他就是我的勁啦!超帥的吧!你看,上次你幫我挑的領帶配在他身上多好看!......"和陳勁特地穿了蘋果綠情侶裝的廖娟娟對着沈懷晰刺耳地笑着。

刻意塗著水亮唇蜜的粉紅色小嘴開開合合,貼着假睫毛的眼煽呀煽地看着好像生了場重病的學長,廖娟娟不着痕迹地拉過陳勁的大手握在自己硬撐出來的胸前。

"......你......眼光不錯。"面對着裝無辜可愛的學妹,懷晰努力忽視投在自己身上那明顯到不行的焦慮眼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是這麼說的嗎?

睜着眼睛說瞎話,懷晰又想冷笑了。

"是嘛!我媽也是這麼說喔!喂!勁--,你怎麼了?不說話很沒禮貌喔!啊呀!那裏有位子,學長,我先去放包包,明天我再打電話給你。"廖娟娟笑開了眉眼就像得到許諾與認同,花蝴蝶般飛到不遠的情人座。

"我......不知道你和她認識,......對不起,其實,我......一直在找機會想告訴你,只是......,我們......其實仍然可以......在一起的。"得着空檔,陳勁硬着頭皮試圖挽回自己造成的不可收拾。

他低頭與藉機與懷晰擦身走向廖娟娟,聽起來像是懷着滿懷歉意。

朝陳勁擺擺手,原來......沉默也喚不回迷失的心,懷晰無聲地笑着走出咖啡屋。

該是回家整理屬於陳勁行李的時候,在陳勁回到現在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家之前......。

該走的,註定會走,他的確是......不該強求。

回去順便給趙學長發一封伊媚兒吧!

祝福在美國和自己一樣孤家寡人的他情人節快樂,順便讓趙學長知道他很幸福,能就此告別了六百多個痛苦的日子而很幸福。

很幸福,幸福地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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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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