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衛明樓抬眼一看,臉色都變了。

走進屋來的卻是個年輕女子,眉眼生的異樣俊俏,笑起來就是一臉的風流。

衛明樓一向只愛美女,這女子也美,且美的非比尋常,衛明樓卻不知道為什麽,微扯了唇角,露出近乎牙痛般的神情。

女子妖嬈多姿的走過來,一屁股歪到他身上,用手攬了他的脖子:“衛哥哥,你好狠的心,人家等你大半年了,你怎麽才過來?”

衛明樓的脾氣,是從不肯跟女孩子說一句重話的,心裏雖然惶恐,卻還是柔聲哄她:“好玲兒,你先放開我,哥哥還有事,回來再陪你好不好?”

“不好。”那女子在他身上擰成了糖股,“你就會到處騙人,我一鬆手,你一定就不見了。”

衛明樓呵呵乾笑了兩聲:“我哪捨得……”

“還說呢。”那女子用長長的指甲狠戳了他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死鬼老公是宮裏出來的,明明弄不了女人,還要娶個老婆做樣子,玲兒要不是遇見了哥哥,這輩子都不知道做女人的樂趣呢……”

她說著化成了一池春水,軟軟的攤在了他身上,衛明樓又是尷尬又是焦急,鬼鬼祟祟的向周圍看了看,只怕葉七郎又像上次那樣從哪個角落裏竄出來,卻猛覺得下身一緊,玲兒竟一手掐住了他的命根子,在他耳邊輕笑:“你放心——那死人,如今沒閑心管我們的事……”

衛明樓身體正虛熱,最容易亢奮,被她這樣一撩撥,明知道不可為,卻還是不由自主的纏了上去,那女子吃吃的笑起來:“衛哥哥最識情趣了,不像那個閹人……”

“他好歹是你老公……”

“什麽呀……還不是跟我們女人一樣,要被人家干……”那女子低笑,“不過他那個姘頭,好像很有些來歷呢……”

“哦?是什麽人?”

“偏不告訴你。”

“倒看你說不說……”

兩個人在床上滾成了一團,那女子不住的尖叫,衛明樓怕她招來香廬里的人,捂着她的嘴,匆匆收了雲雨。那女子卻還不依,坐在他身上不住的扭動,衛明樓哄她道:“你先回去,明開我再去找你,玲兒最乖了……”

那女子撇了撇嘴,將衣袍穿起來:“你也這樣不濟了,是不是在外面淘空了身子,我就知道,你哪裏是閑得住的人。”

衛明樓苦笑:“我還發著燒呢,不信你摸摸。”

那女子摸了一下,觸手處果然一片灼熱,卻冷笑了一聲:“蠟槍頭。”

衛明樓看她終於是肯走了,大大的鬆了口氣,他走遍大江南北閱人無數,卻從沒見過這女人這樣難纏的,好在她老公不是如何的計較,不然就有九條命也不夠用的。衛明樓想起花九隨葉七郎去了,不知道情形如何,卻又想到那葉七郎一副妖相,原來竟是個兔子,說不定倒能跟花九湊到一起,坐了許久,也不見花九回來,到底是放心不下,起了身想到外面去看看,腳一沾地,卻是浮軟軟輕飄飄,不禁暗暗苦笑了一聲。他推開門,往院子裏一看,心裏頓里咯磴一聲,不知從哪裏冒出股子心虛,直想把腳收回去。

但花九北對著門坐在石凳上,望着西面的日頭漸漸落下去,不知怎的就給人一種異樣悲傷的感覺。

衛明樓幾次反覆,終於還是不忍心,走到他身邊蹲下來:“那個……有沒有事?”

花九搖了搖頭,衛明樓就笑了:“那就好,你若真的留下什麽毛病,那我就愧疚死了,虧那姓葉的想出來的什麽鬼法子,渡的什麽血,小九,也只有你肯這樣待我……”

花九看着他:“原來你都記得。”

“怎麽會不記得,當初若不是你把我從冷家堡救出來,渡血續我的命,如今世上早沒有衛明樓這個人,我一輩子念着你的情,所以不管你怎麽對我,我都不會生氣。”衛明樓睨着他的臉色,也看不出什麽端倪來,試探著握住了他的手,“你要是喜歡我,我也一定會好好對你……”

花九眼帘微垂,視線落在他緊攥著自己的手上,略有些譏誚的笑了,忽然間猛一抬手,狠狠抽了他一記耳光。衛明樓嗷的一聲滾了老遠,氣極敗壞的跳起來:“你怎麽又打人……我招你惹你了……?”

花九冷眼直視着他,他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你這干什麽呀,有話不會好好說麽……我又不是你練拳腳的沙袋,打下去會痛的。”

花九向他走過去,他嚇得踉蹌幾步,一直往後躲,見花九伸出手,他急忙用手擋住臉:“你別打了啊,再打我跟你急……”

花九卻扔了他個跟頭,一腳踏住他,扯了他褲子下來,衛明樓死攥著不鬆手:“有人會看到的啊……小九你怎麽越來越不要臉……”

花九用冰涼的劍尖碰了碰他下體,他忽然回過味兒來,慘叫一聲,拚命的往前爬,“小九,小九……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說什麽都好,我聽你的話……”

猛一抬眼望見葉七郎,他見了親人般的大叫起來:“葉先生救我……救救我啊……”

葉七郎聽這邊這樣熱鬧,有些好奇的走過來:“大當家做什麽?”

“沒什麽。”花九淡淡的道,“一般說來,這刀要下幾分的好?”

葉七郎蹲下來仔細看了看,衛明樓遍體發涼,連大氣也不敢喘:“這裏是大學問在其中的,切三分……”

衛明樓身子一跳:“不要亂按哪……”

“或是七分……”葉七郎微仰了頭,“宮裏做這個,都有專人處理,若弄不好的話,會連性命都保不住……”

“就是就是。”衛明樓連連點頭,“你總不想我死吧。”

“大當家若真有這心,我倒可以請個人來,做了許多年的了,保證萬無一失……”

“那也好。”

衛明樓嚇得全身打哆嗦:“小九……”他嗓子叫得都啞了,想花九心狠手毒,什麽事做不出來,若真弄得跟葉七郎那般不男不女的模樣,他也就不要活了,“小九……我求你了……以後你說什麽我就聽什麽……”

花九卻不為所動:“這話你也說了不下百遍。”

“這次是真的——”衛明樓又急又怕,扯著嗓子亂嚎了一氣,也聽不到花九的迴音,眼前一黑,就沈沈的昏了過去。

***

半夜裏覺得身上潮熱,衛明樓睜開眼,見四下里一片漆黑,下意識的往兩腿間摸去,卻被人攥住了手,衛明樓回過頭,發覺是花九在身後抱着他,才會熱的這樣古怪,他想站起身,花九卻按住他,把手指豎到唇邊輕吁了一聲,衛明樓暗中納悶,順着他的眼光望過去,見是葉七郎正跟一個男子在說話,那男子身量極為高挑,年紀不大,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身後跟了兩個人,都只十七八歲的年紀,面白無須,笑起來一臉的媚態。

衛明樓心裏微微一動,回頭向花九看去,花九的眸子又深又亮,豎起兩根手指,在他腿間的物件上輕輕一剪,衛明樓嚇得一哆嗦,急忙搖了搖頭,又不住的向他拱手。

花九冷哼一聲,外面那兩個人卻已經摟在了一處,兩個小跟班只在旁邊站着,什麽也看不到似的。衛明樓壓低了聲音,在花九耳邊道:“什麽人?”

花九展開他的手,在他手心裏寫了一個字,衛明樓大吃一驚,剛想出聲,卻被花九捂住了嘴。衛明樓瞪大了眼睛,指指葉七郎,又指指那個男人,在腿間比了個切割的動作。花九點了點頭,衛明樓臉色大變,獃獃的看着花九。

花九並不理他,他有些諂媚的朝他靠過去,把頭倚在他肩上,花九推開他,他真有些怕了,又湊上去親他的臉,在這悶熱的小屋子裏,花九的臉也是涼涼的,親上去十分舒服。花九解了他的褲子,讓他坐在自己身上,衛明樓彆扭著說什麽也不肯,花九用手指輕彈了他一下小弟弟,他露出極為委屈的神色,終於還是乖乖的摟着他的脖子,在他身上慢慢坐了下去。這種姿勢便是女人也受不了,衛明樓痛得幾次想起身,卻被花九瞪視著,自虐般的沈下了身子,那性器楔子般的釘入體內,灼痛難耐,他呲牙咧嘴,又不敢叫,頭頂上花九肩窩上沈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不行了,好疼……”

猛的起身在旁邊蜷成了一團,花九蹲下來,他嚇得拚命的搖頭,花九卻只是給他穿上了褲子,見他滿頭的虛汗,又用汗巾子在額上抹了兩下。衛明樓只覺得那雪白的汗巾掃在鼻頭上,略微有些癢,不禁一陣恍惚。外面那兩個人已經辦完了事兒,正在穿衣服,衛明樓抬膝在花九腿間輕頂了一下,微微一笑,手便纏了上去。花九拿眼瞪着他,他卻壓上去輕吮了他的耳垂:“傻瓜,你那個春宮十八式,用在男人身上是會出人命的……”

他聲音極低,在耳邊酥酥作響,花九微微顫抖了一下,衛明樓愕然:“這麽快?”

花九一腳踢開他。那些人已經走的乾淨,他推開房門走出去,原來容身的地方竟是一間廢棄了多年的鴿房。葉七郎迎上來道:“大當家,你們還是快些走吧,這些伎倆怕是瞞不過他,他一定已經覺查了,只是不好當著我的面殺人……”

花九點了點頭,回頭看向衛明樓,衛明樓忙不迭的撲上來:“你可不能丟下我。”

花九微微蹙眉,衛明樓只怕他一時改了主意,又胡亂賭了一氣咒。葉七郎聽得目瞪口呆:“這是哪裏來的這麽多花樣?”

花九卻看了衛明樓道:“一慣的伎倆了。”

衛明樓忙道:“我是真心的,小九,你要不信我,我就只能死在你面前了。”

“那你死。”花九將長劍遞給他,“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你死給我看。”

衛明樓彷彿被人迎面塞進了個包子,獃獃的看着那雪亮的長劍,劍刃反射出水藍色的波紋,不知染過多少人的血。衛明樓指尖一陣發軟,花九冷笑一聲,輕身便走。衛明樓急忙追上去:“小九,你不要生我氣嘛,我也是為了你好,我死了,難道你就不傷心?”

花九上了馬車,衛明樓幾步跟上去,見花九面寒如秋水,也不敢再多話,老老實實的蹲在他身邊,時不時的往他身上靠一靠:“小九……”

又側了臉去看他:“你真生氣了?”

花九淡淡道:“你不是總怪我不放你走麽?現在你走吧,我不攔着你。”

衛明樓想葉七郎那個來歷非凡的姘頭,腳哪裏動得了一步,好歹花九武功蓋世,跟在他身邊生機總是多一成。訕笑了一聲說:“咱倆有大半年沒見了,怎麽也得敘敘舊不是?”

花九靠在牆壁上,微垂了眼帘:“有什麽好敘的?”

“當然有啦……比如……那個……”衛明樓攪盡了腦汁,終於擠出一句話來,“挽月怎麽樣?”

“很好。”

衛明樓眼睛一亮:“是麽?當初她無論如何也不肯嫁我,我便知道,她是有她的打算。”

花九眼前閃過花挽月的臉,神色決絕,又想起那不曾間斷的木榆聲響,忽然覺得有些厭倦。衛明樓伏在他身邊,許久沒有動靜,彷彿是睡著了,花九手指無意識的撩撥着他額前的碎發,唇邊卻泛起了一抹淡若柳絲的冷笑。

***

將近晌午的時候,車停在了酒樓前,花九下得車來,見那日頭出奇的眩亮,他以手擋住眼,向上看去,閣樓處彷彿有人影一閃。他回過頭,見衛明樓仍然睡得安穩,一手揪了他的衣服,衛明樓慘叫一聲就被拖到了車下,掙扎著爬起來:“小九你干什麽?”

抬眼看見酒樓的招牌,光鮮明亮,不禁喜出望外:“哎呀,終於是肯放放血了,你們花家這麽有錢,偏你就小氣的要命,每次都到小破麵館去吃什麽陽春麵。”

花九踏進店裏,衛明樓也跟進去,小二見他們衣飾光鮮,笑呵呵的迎上來:“兩位公子上面請。”

樓上是偌大的廳堂,只在角落處坐了幾個客人,兩個人揀了一張靠近窗子的桌子坐下來,小二給他們添上茶水,點頭哈腰的笑道:“兩位吃些什麽?”

衛明樓道:“你們這裏有什麽拿的出手的菜色?”

小二一聽這話碴,卻是個大主顧,忙不迭的應道:“要說起菜色那可多了,但最拿手的還是我們崔大廚的一手八寶肥鴨,外焦里嫩,只要是嘗過的,就沒有一個人能說不好。”

衛明樓聽得興味昂然:“那素菜呢?”

小二巧舌如簧,張口爆出了一串菜名,衛明樓看向花九:“這些好不好?”

花九將長劍放在桌上,淡淡說道:“兩碗陽春麵。”

“哎……”衛明樓目瞪口呆,“怎麽又吃陽春麵?”

“有的吃不好麽?”

“可是……”

“不想吃就滾出去。”

衛明樓是多識時務的人,立刻就收了聲音,看着小二:“行啦,你也別在這站着了,不也聽見了嘛,我們就吃陽春麵,不吃別的。”

小二低低的嘀咕了一聲“這不耍人嘛”,但見花九年紀雖輕,卻一身的煞氣,也不敢說什麽,轉身下了樓。

衛明樓用筷子把玩著雪白的麵條,見花九也不言語,覺得無聊又無趣,飯也不合心思,想起葉七郎的話,一覺睡過去,就做了一場夢似的,總不是那麽真切,便壓低了聲音問花九:“你說葉七郎那個姘頭,也不會那麽無聊吧,不過是被我們看到了他們的醜事,就要追着把我們……”他用手指比了一下,嘴裏發出喀的一聲。

花九瞟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麽?”

“他那麽大身份的人,怎麽會跟我們計較啊……”衛明樓拉長了聲音,見花九冷冷的看着他,嘆了口氣,把頭抵在桌面,“我討厭陽春麵。”

“我說過了,不想吃你可以走。”

“你讓我走到哪去,我身上又沒有錢。”衛明樓看着他的臉色,並不像懊惱的樣子,延下了臉來道,“不然你先借我一些,等回頭我再還給你。”

花九看着他,看到他幾乎毛骨悚然,想說不借了,卻看花九從衣袖裏掏出一錠銀子,輕輕的放在桌面上:“你走吧。”

衛明樓張大嘴,不可置信的看看那錠銀子,再看看花九,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妥,可要讓他說,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不會是騙我吧,不會我一出門就給我一刀吧?啊?小九?”

花九低着頭吃面,彷彿那雪白的麵條都是銀絲,一根根的勾人魂魄。

衛明樓歡呼一聲,這些日子呆在花九身邊,他也不怎麽理他,時不時的還要把他往床上按,真是悶氣到了極點,沒想到花九竟這麽痛快的肯放他走,他推開吃了一半的面碗,向花九躬身一揖:“謝你啦,小九,回頭我們再見,哪天我到江南去找你。”

他幾乎要笑出來,大步走下樓,到了酒樓門外,東張西望,一時卻不知選哪個方向好,想到在苑東那邊有個相好的女人,有許多日子沒有見過她了,正好趁這機會去瞧瞧,正要邁開步子,忽然從樓頂上探下一根繩鉤,那鉤子如同人的五指,扣住了他兩手,嗖的一聲就將他拎到了屋頂的閣樓里,這一切神不知鬼不覺,連那酒樓里來來往往的客人都不曾注意。

花九吃完了面,將幾個銅板放在桌面上,緩步走到樓下,上車之前,他彷彿是無意識的,仰面向樓頂望了一眼,那閣樓的窗戶半敞着,探出了一隻手,轉瞬卻又不見了。花九上了車,吩咐車夫一聲,那車子就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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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轉丹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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