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夜談
當我馬不停蹄趕回租所的時候,蘇健告訴我:令狐青衣已經搬回了學校宿舍。
我忽然感到很失落。但我還是耐着性子告訴蘇健這段時間生的種種,蘇健眼睛都直了,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天啦,少爺。我們還在考慮要不要報警呢,怎麼天上砸下一朵這麼大的桃花啦。實在是想不通你為什麼不當這個乘龍快婿。”
“得了吧,健人。就那個騷婆娘……”我喝了一口水,杯子內壁都是茶葉漬。“不過,如果她長得有那麼一丁點像楊貴妃,或許我……”
“少爺,你該找個心理醫生了。――總不可能天下的女人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吧?你骨子裏先入為主的觀念太頑固了,所以你把遇見的任何女人在心裏都和楊貴妃作一番比較,萬一這輩子你再也見不到她了呢?那你豈不是要去烏龍寺當個撞鐘和尚?”
我用嫌棄的眼光瞅着他。
他不理會。“是真的,少爺。如果楊貴妃一直住在你心裏,你永遠也得不到真正的幸福的。而且這對於令狐青衣或者其他女孩子來講也不公平,誰甘心做一個替身呢?”
“健人,你什麼時候變得像個婆娘了?”
“好吧。我住嘴。”
蘇健從我上衣口袋裏摸出煙盒,捻出一根眯着眼吸起來。
我也點了一根。“你怎麼不阻止青衣離開呢。”
“她哭得那麼凶,誰敢上前阻攔半步啊。解鈴還需系鈴人,你擇個時間親自上門說去吧,當著自己的面答應和別的女人生關係,換了哪個女孩子都受不了。”
我將煙捻熄了,我很煩。
晚餐極度豐盛,為了慶祝我的安然無恙,跪幫弟兄們在酒樓張羅了一桌饕餮大餐。魏常延撕咬着雞腿,哈哈樂道:“少爺,說說你和那個風騷娘們之間的風流情節。”
我將一隻腳邁在椅子上,把酒杯舉過頭頂咕了個盡,呼哧着濃烈的酒氣說:“我還以為那個臭婆娘有多大能耐呢,沒想到才幹了她兩個小時,她就哇哇受不了了,一個勁央求‘噢耶,少爺,停停!少爺,停停!’……”
“哈哈哈哈……”大夥都樂了。宋飛笑道:“哇,一口氣干兩個小時啊?”
“那當然!中間可沒半點休停!”我的樣子神氣極了。
宋飛的女友及幾位家屬捂着嘴竊笑,蘇健坐在一旁耷拉着腦袋,自顧自抿着小酒。
估計把這話當真的只有賀雄那廝,他雙眼直愣愣望着我,目光里滿是崇拜。“俺太皮膚(佩服)你了!少爺,你收我為徒吧!上次俺被馬老闆的老婆綁在床上,十分鐘就射了。”
我生怕被這頭熊瞎子戳穿了,擺出莊嚴的神情說:“這是我們秦家祖傳秘功,決不外授!”
鳥人嬉皮笑臉道:“你爺爺的爺爺是開青樓的吧。史廖家的祖傳秘功就是釀酒,因為他們祖輩都是開酒坊的。”
宋飛朝着鳥人擠兌個眼神說:“開青樓有什麼不好啊?說不定你***奶奶還在他爺爺的爺爺手下兼過職呢。”
鳥人急了。“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誕生說不定還有我*********功勞呢!”
宋飛不慌不忙:“是啊。所以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從來不知道他父親是誰。”
大夥都哈哈起鬨了。周易將杯子往桌上微微一敲,道:“夠了。再說下去又要起內訌了。”
鳥人一受激,酒性便紅了眼睛,仍在一旁嘀嘀咕咕:“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
宋飛卻不理會他了,端着酒杯遞到我跟前:“來,少爺,為你的安然回來干一杯。”
“謝了。”我一仰脖將杯中酒飲盡,喝得很不痛快。
大魚大肉過後,大夥又一窩蜂跑到休閑浴場。***全是敗家子,手裏余不得半個銅板。我點了個按摩小姐舒爽了下筋骨,待到浴區桑拿室一坐,把在場的跪幫成員嚇了一跳。
蘇健半天沒反應過來,直愣愣盯着我的寶貝咂嘴道:“少……少爺,怎麼回事?”
宋飛的眼睛也直了。“數日不見,變異了哈?”
連不相識的浴客也目不轉睛道:“真是極品!尤物!牛!”
我湊到蘇健耳根,得意道:“一不小心做了個手術。”
這話顯然不是悄悄話,周易也聽到了,笑道:“看來少爺立志做一匹出色的種馬。”
我將大手一揮:“對!老子要干盡天下女人!”
回到租所,***月亮被濃濃的雲層擠得喘不過氣來,只剩了一彎細細的弧黃。巷子裏的禿樹像黑色的衛士,執着冰冷的刀戟,又像在打瞌睡似的。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趿着拖鞋溜到蘇健房裏,用香煙把他熏醒。“健人,起來陪我聊天。”
他翻了個身,很不滿地爬起來:“令狐青衣不在了,就想起我了。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
“我正是要和你談談令狐青衣。”
“呃。”
如果把這個場面描成漫畫,那麼一定有一滴大大的包着感嘆號的汗珠從他額頂悄然滑落。
我掠了一眼旁邊床上熟睡的周易。“到我房裏來。”
他怏怏地跟着我,夢遊一般。上床之際卻幡然清醒了,瞪大了眼睛尋找床單上的蛛絲馬跡。
“放心吧。每次都戴套的。”
他把話當耳邊風,終於現了點什麼,用手指拈着一根長長的頭頓在我眼前:“這是什麼?”
“當然是青衣的頭。”
“我就說了這床不幹凈。”
“**你大爺!”
“我日你奶娘!”
“好了。”我遞一根煙給他。“你覺得令狐青衣還會回來嗎。”
“不好說。”他嗆了一口。“不過也說不定她此刻正在宿舍哭泣。――少爺,說真心話,你想過和青衣結婚嗎?”
“結婚?你開什麼玩笑?”
“我是說五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或者有生之年。你有沒有過這樣的念頭?”
“沒有。”
“你不喜歡她?”
“喜歡。”
蘇健的眼裏全是嫌棄。
我狠狠吐了一口煙,煙霧在空中形成一個人臉模樣,海市蜃樓一般,可望不可及。“你不要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這是典型的‘雅努斯’心態。”
我和蘇健同時驚詫外望。
周易神不知鬼不覺站在門口,披着衣服,這才咳嗽了一聲。
“什麼是‘雅努斯’?”
“雅努斯是羅馬神話里的一尊兩面神。”周易坐到我們床頭,從枕邊抽出一根煙,***全是煙鬼。“他的腦袋前後各有一副面孔,一副看着過去,一副注視未來。”
我和蘇健加起來兩頭霧水。
“他一手拿着開門的鑰匙,一手執警衛長杖,徘徊於希望與警覺之間。”
蘇健忍不住笑了。“我們知道你讀了很多書,但是不太喜歡你賣弄高深的學問。”
周易也笑了笑。“打個淺顯的比方。男人都嚮往干盡天下處女,但同時巴不得自己娶到的一定是處女。”
我跟着笑了。“就算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希望你不要輕易偷聽別人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