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再襲麵包店
五百塊錢勉強花了兩天,生活又重歸於飢餓。宋飛的女友終於忍受不了說:“為什麼好好的日子不過,躲到這裏過山匪生活呢?”宋飛戲謔道:“你不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刺激嗎?”
人餓了就要吃飯,這是事實。令狐青衣說她想吃泡芙,但錢已經揮霍一空了。有個小弟自告奮勇說他到樓下去進點貨,在他眼裏,胖女人大抵是反應遲鈍的。至少跪幫小弟順手牽羊從樓下麵包鋪拿了好幾個麵包,老闆娘都毫無知覺。
一聽說他要去進貨,大夥紛紛下訂單了。肉鬆的,火腿的,椰蓉的,果醬的,樓下鋪子裏幾乎所有的麵包種類都有人要。
那個小弟為自己的勇敢後悔了,他不得不考慮客觀現實,說:“我不是千手觀音啊,這樣‘大規模’的行動,得有幫手才行。”
史一聰鼻子一哼:“不就是拿幾個麵包嗎,跟搶劫銀行似的。跟我來!”
廖一彪還有幾個小弟尾隨他到了樓下,令狐青衣覺得刺激,挽着我的手連拉帶拽跟了去。
九點多鐘的小巷依然有行人在穿梭,各家店鋪的招牌還亮着,連綴成線的彩色小燈泡賦予了小巷底層的繁華。隔壁的米店已經打烊了,估計馬老闆又在看老婆的冷眼臉色。麵包鋪老闆娘的一身肥肉堆在前台椅子上,無所事事地剔着牙齒,檯子上擺着吃過的燒烤竹籤。看到我們下來,她將口中的殘渣啐了出去,然後吃力地俯下身子尋找殘渣的的蹤跡。
史一聰笑嘻嘻地走到鋪子裏面,隨便指了個法式麵包問價錢。老闆娘臉上的肥肉將小眼珠子擠兌出來,就像比目魚一樣,壓着嗓門說:“這麵包可貴了。”
史一聰撕下麵包一角,放在嘴裏嘗了嘗,說:“味道不咋滴呀。”
老闆娘半晌沒反應過來,小眼睛暴凸着,彷彿史一聰撕的不是麵包,而是她的心,嘗的是她的肉,旋即用震撼般的分貝叫道:“有這麼買麵包的嗎!”
史一聰不理會,又指着另一個奶油夾心麵包說:“這個多少錢?”
“十塊!”老闆娘有氣無力地亂報了個價,企圖終止這筆生意。
史一聰用手指挖了坨奶油放在嘴裏一唆,搖頭道:“不正宗。”
這下老闆娘徹底暴怒了,豁出一身蠻力推送史一聰,一直推到店外。史一聰順便借力將她拉到拐角處,假裝和她扯皮糾纏。鋪子已在老闆娘視力範圍之外,廖一彪等人大搖大擺地走進麵包鋪,從容不迫地將各式面包裝進袋子裏,不知道的路人還以為店裏在請人盤點。剛好不遠處的理店在播放歐美搖滾音樂《ei11Rockyou》,於是幾人隨着音樂搖着***腦袋,邊拿着麵包邊手舞足蹈,甚至還唱出了歌聲:
“Buddy,youareaboymakeabignoise
p1ayinginthestreetsgonnabeabigmansomeday
yougotmudonyourfanetbsp;youbigdisgranetbsp;kineta11overthep1anetbsp;singing
ei11――ei11ronetbsp;ei11――ei11ronetbsp;我們很喜歡這搖滾樂的歌詞,翻譯成中文大致就是:
“夥計,你是個只會大聲嚷嚷的孩子
在街頭鬼混,希望有一天能成為大人物
你搞得灰頭土臉
狼狽至極
把鐵罐到處踢來踢去
唱吧.……
我們將讓你感到震撼
我們將讓你感到震撼
老兄,你是個年輕人,一條硬漢
在街頭叫囂,總有一天要接管這個世界
你臉上流着鮮血
顏面盡失
到處揮舞着旗幟
我們將讓你感到震撼
唱吧……
我們將讓你感到震撼
老兄,你老了,窮光蛋一個
眼裏祈求着寬恕,總有一天可以使你得到平靜
你搞得灰頭土臉
狼狽至極
最好有人能把你趕回老家去……”
場面實在是滑稽極了,真的,要是你不幸路過,一定會被感染,或者哭笑不得。反正我和令狐青衣在樓道摟在一起笑出了眼淚,這群***太陶醉了。等到袋裏的食物裝夠,廖一彪吹了記響亮的口哨,幾人滿載而歸,沖站在樓道的我們做了個神氣的ok手勢。史一聰接到信號,向爭得諜諜不休的老闆娘示弱了,好像適才盛氣凌人的氣囂只是一場誤會。
回到樓上租所,眾人將勝利果實攤開擺在地上,女人們的驚喜尖叫聲穿透了雲霄。魏常延說如果有香煙和啤酒就好了,這下有好幾個小弟二話不說就跑到小賣部去進貨。意外的是,他們不但帶回了好些煙酒,還順手牽羊偷了一把破舊的吉它。因為其中有個綽號鳥人的小弟酷愛音樂,在未和我們這幫人渣混在一起完全墮落之前,他是學校音樂協會的主要負責人,也是校青鳥樂隊的成員之一,曾在大禮堂作出精彩表演。而如今一臉鬍渣,居然也有女孩子喜歡。眼下的女友就是他的音樂粉絲,有一句煽情的話叫“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有時候覺得這話倒挺經典。如果她真的只愛他的音樂,那完全沒必要和他一起過琴弦喑啞的生活。正如我如果只喜歡初見時令狐青衣的清純,那將完全無法忍受她偶爾的另類表現。
鳥人自己的電吉它早已經廉價賣掉了,眼下抱着偷來的木吉它興奮得不得了。我們在一旁吃麵包、喝酒,他則忘情地表演,或許他也曾有過到紅館開演唱會的偉大理想,如今這個夢卻伴着殘酷現實和灼熱青春一塊燃燒掉了。他如痴如醉撫弄着琴弦,忽而深情忽而狂亂,歌喉滄桑而迷茫,一陣衝動,一陣執着,一陣哀傷,一陣雄渾。到後來我們都停下了咀嚼,靈魂出竅,就像參加一場青春的祭悼會。無數黑白影像和破碎的小白紙條夾着音符飄出窗口,消失在無窮無盡的深藍暗夜。
半夜三更時分,屋頂上全披了一層白霜。巷子裏氤氳着一片慘白涼氣,房間裏卻是一個高壓爐的世界。大夥瘋狂地叫着,鬧着,汗流浹背,毛孔賁張,滿地狼藉的啤酒瓶和麵包屑。鳥人彈奏起他最喜愛的Beyond樂曲,一接一,無法停斷。《光輝歲月》、《無聲的告別》、《再見理想》、《灰色軌跡》、《午夜怨曲》、《逝去日子》、《舊日的足跡》、《我是憤怒》、《破壞遊戲的孩子》、《你知道我的迷惘》,每一都像量身定做,每個人的神經都hIgh到了極點。當鳥人唱到《歲月無聲》的時候,我們跟着吉它一起大吼起來,氣勢磅礴:
“山不再崎嶇,
但背影伴你疲累相對。
沙不怕風吹,
在某天定會凝聚,
若我可再留下來。
……”
左鄰右舍的房燈紛紛亮了,一個個揉着眼睛打開窗戶尋覓噪音的來源。忽然有敲門聲,這不是一般的敲門,因為普通的敲門聲會被我們高亢的歌聲掩蓋。門一打開,房東老闆娘手裏的拖把差點擂到開門的小弟身上:“你們還讓不讓人睡覺?吃搖頭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