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表妹?!

居然是表妹?!還是個住在自個兒家裏的表妹……

好你個廣安!簡直是太可惡了,人家好兔還知道不吃窩邊草,你居然連只兔子還不如。

‘哼!我就知道,只有‘表妹’才會那麼不要臉,明明就跟我的廣安沒關係,趁着家道中落就想到王爺府分一杯羹,占我的廣安的便宜,哼!”季生義憤填膺的神情猶如講述什麼殺人兇手人人皆得以順手誅之一樣。

二夫人心裏開始佩服起廣安的神機妙算,季生會有什麼古怪反應,廣安早就沙盤推演過,而且一字不差,果然是她用來託付季生一輩子的好兒婿,就算違背世道,兩個男人生不出孩子,她現在一點都不在意,因為季生的大哥十分喜歡增產報國,膝下一堆香火鼎盛,根本不用怕沒人繼承香煙,只要季生以後有人幫忙照顧,她就滿足了。

“你打算怎麼辦?”二夫人好奇。

“我明天就去找根粗一點的棒子,我要讓他知道,不是每個表妹都是隨便可以接收的好東西。”季生想也不想就說。

“唉!你剛剛不是還在哭說再也不去廣安那兒了嗎?”二夫人拿話糗兒子。

“此一時彼一時,為了幸福,我怎麼可以不去呢!”季生嘆氣。

聽聽這語氣,活像少了他季大俠瞎攪和一通廣安就會死路一條般,面對這樣天真無邪又可愛的兒子,二夫人只好又再度把氣嘆在心裏。

“娘,我有希望嗎?”季生不安地問。

“你若有行動就會有希望,你要是只躺在房裏想着玩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二夫人循循善誘。

“娘,您怎麼不反對?”季生難得警覺了一下。

“咦?!難不成你希望我反對啊?”長袖善舞的二夫人用問話擾亂季生的視聽。

他兒子有膽要去扁廣安,這種不可能會成真的事她幹什麼反對?

“當然不是這樣。”季生抱住娘親深怕她轉了心念。

“時間不早了,你趕快睡吧!早睡才能早起。”二夫人偷偷笑。

“嗯!”想了想,季生已經打算好明天要怎麼做了。

~f~a~n~j~i~a~n~

隔天一早,很有行動力的季生就躲在武王府門口旁的小角落,他打算等守門的老張出來,聊聊“有陰謀”的天。

正所謂“射將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把廣安打成白痴這回事不急着一時,可他對於那位“玉小姐”一點模糊的概念都沒有絕對是不行的,最好了方法自然是多聽多看多問負責管理王府進出的人。

“噗嗤……張!老張!這邊,我有話要問你。”一見到平時就常常在“互通有無”的老幫手出現,季生趕緊發聲招人。

一大早就得到季生招喚,老張換下笑嘻嘻的臉,故弄玄虛的左瞧右瞧。

“咳!咳!季生少爺,您有什麼事要小的效勞嗎?”老張假咳兩聲后邁小步走過來。

“當然有而且還是件大事,吶!我問你,最近你們府上是不是多了個看起來又窮又死要錢的‘表小姐’進出?”季生壓低了嗓音問。

“表小姐?”老張抬頭看看天,摸摸鬍子瞧瞧地,想了一想。

“是有還是沒有?”季生有點着急地問。

“最近來的表小姐是有,但是她看起來挺有錢的、氣質也沒話說,服侍的人也常常被打賞,跟少爺說的不知是不是同一個,而且小的也沒看到她出過府啊!”自認有雙慧眼的老張說。

“是……是這樣嗎?”季生產生前所未有的危機意識。

這位“玉小姐”怎麼可以和他想的不一樣?

“是啊!怎麼啦!季生少爺也被她迷住了嗎?”老張打趣似地笑道。

“也?你說‘也’是什麼意思?很多人喜歡她嗎?”季生的臉扭曲了二十度。

“那可不是,表小姐她人好心美,對我們這些下人更不會大小聲,尤其是那一手好醫術啊!真叫人想把她娶回家當媳婦,別看她這般年紀,用針下藥利落得跟神醫一樣,真是叫人佩服,府里很多年輕小夥子都在想着她呢!”老張滔滔不絕的誇起人來。

年輕小夥子都在想她?這裏頭也包括廣安嗎?

越想越不對,季生握了握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來必須會會那位小姐才行。

“老張,你說表小姐不曾出門,你的意思是她打從進來以後就都一直在府里嗎?”季生從懷裏拿出繪有王府平面圖的羊皮卷。

“是啊!她住錦堂軒,跟二少爺的金桂園只隔個小籬笆,平常表小姐除了為我們看看病外,她只喜歡到屋旁小園圃里挖挖弄弄,說是什麼在種藥草。”老張把消息偷偷透露給黑了一半臉的季生少爺。

“住廣安的隔壁?我就知道!”咬牙切齒的季生恨恨地說。

“季生少爺還想知道什麼嗎?”老張問。

“沒了!沒了!老張,這個小意思給你孫女買衣服穿。”季生擺擺手,塞給老張一錠銀子。

再知道下去,他可能會立地氣血攻心而死,真沒想到敵人比他想像中的還狐狸,哼!沒關係,待他打道回府從長計議,今晚一定去拜訪拜訪討教討教。

季生的身手很好,不管鑽洞、爬牆、躍欄、泅水、飛天(?)……樣樣都難不倒他,所以,看見在宜人月色下穿了身夜行衣的季生大膽的在王府屋頂上跳來跳去就不是件駭人聽聞的事。

京城裏所有的屋頂都差不多走過的季生,若沒有“路痴”這毛病,肯定是極出色的夜賊,可是,有缺憾的人……才是人啊!

不時翻翻懷裏的羊皮地圖,季生比對着方位,儘可能以最近的直線距離前進,他本來是可以和昨夜一樣翻牆進來的,可惜,今晚才搭上牆頭,眼睛很亮的他馬上看見另一邊的牆下被堆了“一叢又一叢”的麒麟花。

在無從下腳、行不得也的情況下,季生低聲詛咒過那些長滿利刺的蠻花后,只能自認倒霉繞道而行。

到底是哪個渾蛋拿麒麟花擋他已經很艱難困苦的情路呢?

若讓他知道是誰,他一定要那人把花全吃進肚了去。

輕輕一躍,季生來到“玉依姑娘”所居處錦堂軒的屋頂上,他小心的把地圖收進懷裏,摸摸身上的“裝備”做最後確認。

要夜訪狐狸精,當然全身防具裝備不可少。

手持細鉤使了一點力,倒掛在屋檐下季生不發一點聲響就挑開了雕花的窗欞,爛招雖然爛,但是還是挺好用的,他眯細了眼努力地瞧着裏面。

唔!燈火還沒熄,人也還沒睡,這麼晚了,不睡覺在幹什麼?

推開窗子,捉住窗框翻了個身進房,善用暗影的季生無聲地潛行到屋主的身邊,好奇地探看屋主在做什麼事。

個子不高的玉姑娘果然長得好,瓜子臉、柳葉眉、古典美的單眼皮、直而挺的鼻、稍嫌薄了點的唇構成一張叫男人失魂的臉,那小小的手又細又白,沒有染上任何色料卻從膚底透出粉嫩的薄紅,冰肌玉膚……全看不見,穿着袍子包得緊緊的玉姑娘只露出臉和素手,但是美人就算只看臉和手也會讓人覺得美不勝收。

像這樣的美人,就算是他也會多看幾眼。

很明顯的,他……被比下去了。

“嚇!你是誰?”才擱下手中的藥材,御醫一抬頭就被季生的臉嚇一跳,馬上抽了懷裏閃着綠光的長針採取守備狀態。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我不是壞人,我是來幫你的。”面對看來就不是“只會痛一下”的武器,季生舉起雙手試圖保持友善。

“你想幹什麼?”御醫瞪着季生。

好大膽子敢在此時闖進他的地盤,難道不怕被他毒死嗎?

“我只是來看看你有什麼需要,想幫幫你的忙而已啦!”季生露出很無辜、很可愛的眼神。

“幫我?我現在不需要幫手。”御醫皺了皺眉說。

沒有任何正常人會在該就寢的時間需要幫手,這是三歲小童都知道的常識。

“誰說的!你當然需要我幫忙,這樣你才會安全啊!你看,連我都可以輕而易舉就闖進來的地方,別人也有可能會闖進來啊!我聽人家說你‘家道中落’還有一堆‘債主’,逼不得已之下所以才來依親躲債,現在你一點防備都沒有,萬一壞人闖進來你怎麼辦?”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季生這麼說。

御醫看看季生的臉,狐疑的把季生的話想了兩次。

是哪只嘴碎的傢伙不怕死的敢在外頭造他的謠?

他只不過是不想見到“某人”所以在廣安的協助下藏身王府,又不是欠錢沒還,哪來的什麼家道中落和債主?

啊!他知道眼前這位是誰了。

“你是錦中將府的少爺,名字叫季生。”御醫相當肯定。

“哇!我弄得一臉黑你還知道我是誰,你也太厲害了吧!”季生吃驚的往後退一步。

御醫搖搖頭,把手中的針小心地收進懷裏包好,不是廣安形容得好,而是……憑良心講,季生真的挺好認的。

“玉小姐現在願意聽我說了嗎?”季生見敵人收了武器。馬上自動上前拉過椅子坐下。

“我在研究藥草,沒空。”御醫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像季生這麼不怕生的夜賊。

“耽誤小姐一點時間,你先讓我幫幫你好嗎?”向來就看不懂人家臉色的季生伸手將御醫翻開的醫書壓住。

“你到底想幹什麼?”御醫看着眼前的手背嘆氣。

“吶!你看過這本書沒有?”季生從腰間掏出一本黃皮小書。

“這是什麼?”御醫用不感興趣的語氣問。

“這本叫‘如何防止夜襲’,我跟你說,這本書真的很有效,我的客戶用過的都說好,她們都十分感激我介紹她們買這本書呢!”季生大力推銷。

“沒興趣!”御醫碰也不碰就回答。

他使毒用針的能力舉世無雙,哪還怕賊人夜襲?

“噢!沒興趣,那……你看過這本嗎?這本叫‘防狼十八招’,是我師傅的師傅寫的武林秘籍。專門用來保護婦女同胞用的,全部有附圖,簡單明了,不識字也能懂。”季生又從腰間抽出一本藍皮畫冊。

“不想要!”御醫連看都不看地說。

他又不是成天找人單挑,三腳貓用的拳腳功夫學來何用?

“這也不想要,那麼……還有這一個東西,我告訴你,非常管用,只要朝敵人一潑,敵人馬上會被你迷倒而不能對你動手,這可是宮裏御醫親手所制,名字很好聽叫“萬人迷”,而且我跟你說,這東西還是桂花味的,保證不難聞也不會殺死人,絕對不會被官府的人捉去關。”季生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瓶用力介紹。

“‘萬人迷’?”御醫望了望瓷瓶,挑高了一眉,伸出手,“借我聞聞看。”

這瓶子看起來亂眼熟的,跟他幾年前做着玩的“東西”好像。

“什麼?你要聞?你聞了會昏倒的。”季生緊緊捉住小瓷瓶說。

“拿來。”細白小手仍然很固執地伸着。

“好吧!先說了喔!你若昏倒不是我的錯呦!”季生叮嚀道。

“給我!”御醫很有迫力地說。

“是是是。”季生屈服於強大的壓迫感將小瓶遞出。

御醫開啟瓶口,清淡的桂花香就這麼飄了出來,他皺皺鼻子後點點頭,果然是他做來捉弄人的實驗品,不過,這東西已經壞了。

“這是五年前的產品,已經過期了。”御醫淡淡地說。

“過期?”季生不可思議地叫道。

“藥物都有保存期限,不是裝在瓶里拴緊就表示它不會過期。”身為御醫,對於用藥當然是很職業。

“你怎麼知道它過期了?”季生算了算日子,這瓶萬人迷果然已經在他手邊用了五年。

“因為它是……很有名的東西。”御醫話講一半連忙拐彎,差點就把自己就是“製造者”的身份曝露出來。

“哦!說得也是。”季生點點頭。

“你以後要看他是不是已經過期,只要拿起來聞聞,若是有一股杏仁味的就是壞了,那個就算你全潑光,敵人還是迷不倒的。”御醫仔細地講授秘訣。

像是知道了什麼好消息,季生壓根兒都沒發覺自己露出笑臉,莫名其妙的沾沾自喜起來。

“東西都過期了,你有什麼好高興的?”反倒是御醫看見季生的笑臉心裏納悶起來。

“我不該高興嗎?只有好朋友才會告訴我像這樣的秘訣。”季生問。

“正常人在這時通常會惱羞成怒。”御醫想都不想就說。

“但是,若我惱羞成怒,你不會很困擾嗎?若是廣安對我生氣,我都會開始慌張,然後一直想到底是哪裏又做錯什麼惹他不高興,所以只要我想別人是為我好而告訴我一些知識,我就會很高興,這樣不是很好嗎?真不錯,你果然還沒長大,真好真好!”朝御醫神秘地一笑,季生把理由講清楚。

御醫睜大眼,由季生的話里他似乎知道了些廣安不知道的事了。

“噢……”御醫硬着頭皮勉為其難的應道。

沒長大的意思該不會是說他很幼稚吧?!說謝謝稱讚也怪,想生氣卻又必須找其他的理由來搪塞,能與季生在一起談天而不瘋掉,廣安真是有耐性的人。

廣安啊!看在平日供葯不斷的份上,您大人就快點現身救人吧!

他才和季生對話不到百句就快得七情鬱結,莫非季生對敵的方式就是靠談話嗎?

算算自己未過而立之年,太早去見娘可能有被打的危險,何況娘臨終時交待的大事他連動都還沒動,絕對不能莫名其妙掛在季生手裏。

眼觀鼻,鼻觀心,預防被季生謀害的方式就是不聽不答,他還有一桌子藥草,沒空沒空。

“你很忙嗎?”看看滿桌藥草再看看幾乎把自己埋進藥草里的美人,收起小冊子的季生好奇地問。

“我很忙。”御醫雙手不停地替藥草分株放置。

“真的那麼忙嗎?”季生再度確認。

“是的。”有眼睛的都能瞧見他的忙碌狀。

“噢!那你別理我,你先忙你的。”季生很有禮貌地拉過椅子坐下,還順手為自己倒了茶。

御醫聞言心裏把廣安從頭罵到腳,季生的舉動已經說明一切,他今晚該是存心前來他房裏生根的,廣安當的是哪門子好友,朋友有難還不快點現身。

要是再不現身,難怪他率先出手以毒點倒季生噦!

正當御醫要開始考慮該用哪一種毒才會既把季生毒得迷迷糊糊又不會太傷身體,坐在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御醫看的季生突然站起身。

“啊!我想起來了,今晚我來不是要跟你說這個的。”以拳擊掌,季生總算想起前來的目的。

“說……哪個?”御醫被突如其來的大喊嚇了一跳。

“就是說剛剛的那個啊!我不是來說那個的,我今晚是來跟你說……”

“你半夜不睡覺跑到別人房裏說什麼?”

慢步走進來的廣安截走季生的話尾,他還以為季生會晚點來,沒想到季生提早下手。

“你……你你……你……”季生結結巴巴地瞪着不該在此出現的人。

“你總算是來了。”御醫不留痕迹的偷偷擦去額角的冷汗。

他差那麼一點就對季生下三日迷,瓶子都拎在手上了,幸好蓋子還沒開。

“我來遲了,對不起。”廣安對御醫說。

“還好,你只遲那麼一點。”御醫馬上將瓶子送進袖袋裏。

“你們約好這麼晚在這裏見面?”不滿被晾一邊的季生幽幽地說。

棍子咧!棍子咧?這房裏連根棍子也沒有嗎?

“我們……也可以這麼說。”在廣安的眼神示意下,御醫沒好氣的把話硬是拐了彎。

要不是為了季生,他哪有可能會和廣安相約在此,又不是缺手缺腳非得請廣安來幫他分藥草。

“不管我和他有沒有約,我倒問你,你這麼晚來這兒做什麼?難不成你也和他有約嗎?”廣安板起臉冷冷地問季生。

“約是沒有約,不過我是來……我是來……我……我我我……是來替你跟她示好的。”季生情急之下說。

雖然用膝蓋想也是不可能,但是他總,下能說自己是特地前來找碴的吧!

“替我跟御醫示好?!”廣安額上的青筋一下子爆出好幾條。

“呃……是啊!就是說啊!因為你一向笨笨的不會用甜苦蜜語來討好人咩!所以我才特地前來替你……替你向她示好。”既然說了謊就得圓好它,季生冒着冷汗說。

“哦!想不到你這麼關心我。”廣安微微抽動嘴角。

“被你知道啦!嘿嘿!我偶爾也會關心你嘛!呀!我好睏啊!該是回家上床的時候了,謝謝招待,不送。”季生故作呵欠連連,摸摸頭打算逃命去。

廣安的樣子看起來好凶,肯定待會兒有人會遭殃。

“你給我站住,既然你閑了,就這麼讓你再花力氣翻牆回去有點不太人道,今晚就睡我那吧!不許你說不。”廣安一把揪住逃命不及的季生。

“不好啦!我家門禁森嚴,我娘說不能在外頭過夜。”季生奮力掙扎。

“說得也是,錦中將府門禁森嚴,我們不好打擾貴府那些巡夜的守衛,你就乖乖跟我回房,明天我再和你一起過府向二夫人請罪。”廣安冷笑應對。

“我大哥半夜會來替我蓋被子,我不回去他會擔心的。”季生繼續努力抵抗。

“他今晚絕對不會來替你蓋被子。”廣安涼涼地說。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季生愣了一下反問。

“因為他帶着皇令到關外去找你爹了,那還是昨兒個發生的事。”輕鬆拖着季生朝外走的廣安說道。

“這事……我怎麼不知道?”皺起眉,季生非常疑惑。

“你自己好好想想。”

“從哪裏想?”

“自己想!”

“想啥?”

再讓這倆位繼續在他面前說下去,他真的會少年白頭。

“你們就請自己到隔壁想吧!我不送,晚安。”再也看不下去的御醫趁機將倆人送出房門。

廣安捉着季生進自己的房間,眼看大勢已去,季生也只好半推半就的隨廣安走。

“去把你自己弄乾凈再回來,別讓我親自動手料理你。”廣安將季生塞進洗浴間。

“我又沒說不弄。”季生小聲地嘟嘟嚷嚷。

“還磨蹭什麼,乾淨的布巾和衣服掛在屏風上,弄好出來馬上擦乾穿上,知道了吧!”廣安冷喝。

“是是是,在脫了啦!”季生立即七手八腳解起衣服。

“記得把你的臉洗乾淨。”想了一想廣安又下令。

“哎呀!急什麼急嘛!我才把衣服脫下褲子都還沒……”

“洗完要泡到我說可以才上來。”

才脫一半就聽見廣安在外頭鬼叫,季生的委屈辯駁都還沒來得及說完,沒想到下一道命令又從外頭傳過來。

“比我娘還煩,真是的,老把我當小孩子……”一邊碎碎念一邊脫光的季生越來越覺得今晚廣安很奇怪。

他舀了一瓢水先試試水溫再把身體潑濕,隨後季生將一大把皂角擠破塞窸窸窣窣的往身上磨,其實他挺愛在廣安的浴房裏洗澡,設備齊全不說,連皂角都比他家裏用的高級,不刺人,還有那個新建的檜木泡浴桶,裝了熱水后自然散出濃濃木香,幾乎可以裝得下三個人的大桶子,讓他一個人泡在裏頭不但可以伸腿還可以躺卧,除了熱水還可以加一點桔皮、柚子皮、艾葉或是薑片當草藥浴,泡過後說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有錢人家的小孩真好。

將身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搓得乾淨無比后,季生三兩下把自己沖乾淨,泡浴桶的水面上飄着幾塊桔皮,真幸運,他最喜歡泡加了桔子皮的熱水,二話不說馬上跨進泡浴桶里。

“唉……!”泡澡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坐在小廳里的廣安心不在焉地翻着書,靈敏的耳朵正在為他送來季生在浴間的動靜,在他沐浴完還特別令人再燒水送到房裏將浴桶注滿,現在水溫應該是有點熱卻不會燙傷季生,季生喜歡泡澡,特別是加了桔子皮的熱水,聽他在裏面滿足得長噓短嘆,廣安十分開心。

泡着泡着,舒服到幾乎快閉上眼的季生冷不防想起先前被廣安掃地出門的事,屈辱、傷心隨着憤怒的情緒如氣泡般一個接一個湧上心頭。

“真是可惡,以為讓我泡熱水就會忘記嗎?我才沒有那麼好打發,今晚不把你打成白痴我就跟你姓。”真是要氣死他。

季生從溫熱的水中起身跨出桶,二話不說握起拳往外頭跑去。

坐在外頭的廣安一聽到浴間傳來一連串聲響馬上站起身,心裏懷疑起季生泡澡泡出意外的可能性,基於幾次有幸目堵季膽小被莫名其妙的東西驚嚇,廣安對季生的安全管理採取高度警戒。

只是他怎麼都沒料到會看到季生就這麼全身濕淋淋、紅通通、赤裸裸的出現在他面前,還一臉生氣。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笨蛋。”季生很大聲地指着廣安罵。

“你……咳!我也沒想過你是你自己說的那種笨蛋。”廣安愣了好半晌才慢慢回答。

江山春光乍現,風景無限好,丘陵平原密林卧龍石,美不勝收。

廣安並沒有客氣,眼前送上的稀罕的頂極雪糕,不吃白不吃,幾年不見季生的完整裸身,沒想到像季生這樣的弱雞身上還會有形狀優美的強健肌理,“松垮”二字形容詞在季生身上絕對是安不上去的。

“你沒想過?”季生壓根兒不信四下連根長得像棍子的東西都沒有。

“咳!你會着涼的。”廣安用眼光示意屏風上的布巾和衣服。

“喔……哎呀!”季生此時才警覺自己光得很徹底,馬上轉身跑掉。

這個舉動當然把那線條柔美的裸背與幽谷送給廣安看得一清二楚,此事僅能偶爾為之,太常來這一套對心臟真的不好。

他多想就這麼撲上去將季生壓在身下憐愛一番,裸身的季生方才就在眼前,只要伸出手就能捉在懷裏,熾熱的舌可以就此舔上細白卻有彈性的頸,伴着季生會發出的一聲抽氣,柔軟的雪色身軀會在他懷裏漸漸羞紅,如凝脂般的臀也會跟着泛起細細的寒顫,他除了可以用舌舔以外還可以用手輕撫,每當以舌輕吻季生的胸前時,季生敏感的下身一定會泛起一陣顫動,胸前的皮膚禁不起如此熱吻疼愛,不一會兒一定會佈滿了紅色和紫色的愛痕……

“唔……”真像變態。

搖搖頭坐下,廣安吸了好幾口氣將蠢蠢欲動的慾念強壓下去,雖然他不是吃素的,但是時候未到,不能功虧一簣。

等季生頂着可疑的紅暈再次出現,這回沒有雪糕可吃,從發梢到腳全都包得緊緊,只露出小臉與在衣擺上扭來扭去的雙於。

大眼瞪着小眼,不知該說什麼的季生就這麼不發一語地站着。

“過來。”廣安打破沉默。

“不要!”季生嘟起嘴又有點生氣。

“我不是跟你說要泡到我說可以才出來嗎?”廣安指指身邊的椅子對季生說。

“我……都是你的錯!”季生撇頭。

沒錯!這都是廣安的錯,都是因為他害他這麼生氣,氣得連泡澡要泡久一點都忘記。

“你乖乖的,快過來。”廣安朝季生勾勾手指頭。

“哼!”季生雙手環胸,姿態高傲得很。

“很久沒捆你,你皮癢是不是,還不過來!”廣安朝桌子用力一拍。

這一拍嚇掉了季生的骨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即坐上指定席,一臉泫然,他好命苦好命苦,明明就是廣安錯,沒想到廣安還凶他。

“跟你說過多少次,洗完頭髮不可以只用布巾包包,要擦乾以後老了才不會有頭風,你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不是?!”

廣安雙手並用拆了季生頭上那纏成一團的布巾,走到五斗櫃取出干布奮力地擦起季生的長發。

“痛……”頭髮被扯動,季生用可憐地的聲音小聲叫疼。

“痛什麼痛,給我忍着。”話雖這麼說,廣安還是放輕了手勁,邊擦邊按摩。

“唔……”就是那裏,好舒服,季生忍不住發出聲音。

以前廣安頂多是扔條布巾要他自己動手,現在居然又幫他擦頭髮還幫他按摩,嘗到甜頭又忘了痛的季生不禁想着,洗完澡出來就有人幫忙擦頭真是不錯。

擦到頭髮八分干,季生已經快進入半睡眠狀態。

“起來,到床上去。”廣安拍拍季生的小臉。

“我還不困。”季生睜開眼說。

“不管你困不困,反正你就是給我上床去,別讓我說第三次。”廣安扳扳手指頭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季生很識時務的鼻子摸摸自行上床。

在大床上滾來滾去四處磨蹭,軟軟的枕頭和被子都飄着淡淡桂花香,是他記憶中的味道,這是廣安的床沒有被別人睡走的鐵證,沒有聞到其他怪味的季生心裏浮上安心感,小臉不禁埋在枕頭裏偷偷地笑。

“你想悶死你自己嗎?”弄好一切吹熄燭火的廣安坐在床緣說。

“不是,不是。”季生往床內移了移。

“睡吧!很晚了。”廣安上床在季生的身旁躺下。

翻了翻身,瞪視黑暗中仍隱約可見的枕邊人,季生皺着眉。

“廣安,我還不想睡。”季生伸手戳戳廣安。

“那你想怎樣?”廣安嘆氣問。

“我們來談天好不好?”季生說。

“你要跟我談什麼?”廣安語氣很平靜,心情卻很複雜。

季生就這麼活生生地躺在他身邊,他想做的事是一籮筐,但是,翻遍筐里絕對找不到談天這兩個字。

“廣安,以前我們小時候多快樂,一直期待着長大就可以怎樣怎樣,可是現在長大了,反而不快樂,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季生問。

“你覺得長大不好嗎?”廣安反問。

“一點都不好,長大后很多東西都變得和小時候不一樣,太奇怪了。”季生用很不滿的語氣說。

“你不喜歡改變嗎?”廣安將手枕在頭下。

“不喜歡,以前啊!你還記得嗎?那個住在山下跟着她爹賣豆花的小丫頭……”

“呵呵!你是說那個長得很可愛笑起來也很甜,只可惜有點黑的小月啊!”

“你還記得她的名字啊!”季生酸溜溜地說。

“嗯!還有點印象,眼睛很大還有一對虎牙,老是奶聲奶氣地問客人要不要加多一點糖水,如果她不要長那麼黑就更好了。”廣安在腦中以回憶拼出小月俏生生的可愛樣子。

“是嗎?”季生冷哼。

果然人家說男人對初戀的對象是一生都忘不了的。季生咬牙切齒地想。

“不過我沒喜歡過小月。”廣安坦言。

“現在說是這麼說,以前哪是這麼想,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會鼓起勇氣偷偷溜下山替你跟小月傳小紙條。”

“原來你被師傅捉去罰抄四書的真相是這樣啊!”

“才不是這樣,是師傅怪我偷溜到豆花攤子卻沒替他老人家帶點豆花回去,愛吃鬼!”季生氣呼呼地說。

廣安總算知道了當年季生獨自被罰一事的謎底,此事可讓他怎麼想怎麼不通,足足想了七、八天,可當年師傅和季生都堅持不說,還讓他懷疑過是不是季生和師傅結上樑子。

把整件烏龍回想一次,廣安又解了個世紀之謎。

“你呀!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才好,原來禍首就是你,害我好幾次替師傅跑腿買豆花時都被小月她爹賞白眼,那個滿臉大鬍子的老爹還跟我說什麼別肖想他家黑妞妞、再想就打斷我的腿……之類的話。”

“咦!那個老爹真的這麼說啊!哈哈哈哈哈!”一想到廣安被那個滿臉大鬍子的老爹追打,季生不禁哈哈大笑。

“你還好意思笑這麼大聲。真是的。”

“問題不是這個,我是說,你看嘛!以前我替你去向你喜歡的女孩示好你都沒怎樣,可是剛剛我替你示好你卻凶我。”季生覺得自己很委屈。

“你……”

廣安才想問到底季生腦後里裝的是不是豆腐,不料才開口就被季生打斷。

“你、變、了,我不喜歡這樣,你發誓過你不會變的。”季生對廣安說。

廣安頓時啞口無言,一夜輾轉反側不得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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