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血祭者

第十七章 血祭者

接下來是另一個首映會。這一次,那位年輕女導演的首映會再也不用請大明星捧場,記者就已經擠得坐不下了。

米歇爾還是來了,從媒體的態度看來,他意外地發現他似乎已經是這裏最出色的一個。上映中發生的細節他記得十分清楚,他從半場過後就一直在緊緊拉着凱的手怕干出什麼衝動行為。

大銀幕上的故事十分吸引人,是凱一貫的水準。那位魔王的扮演者是位十分俊秀的男子,他演繹的角色十分成功,那種近乎無邪的眼神,以及其中隱藏冰冷堅定的光芒讓人着迷。他正看到他對那男孩說:“當你屈服於慾望時你會覺得輕鬆快樂,因為墮落是人類的本質。人類的本質是罪惡,但你知道,沒有道德,人類便無法生存和發展。”

“那你為什麼要拋棄呢?”金髮的男孩問。

“因為我想做回我自己。”

他從不無故殺人,他冷靜,而且堅決。

銀幕中,被魔王短暫佔據了軀體的維恩,一把抓住平日最討厭的紈絝子弟的同學,冷冷的告訴他,“你只是個膽小鬼,你只敢重複別人的話,走別人走過的路,你不敢說自己的話,不敢獨立思考,不敢用自己的腳走路!膽小鬼,好好待在你的溫室里!”時,米歇爾幾乎想叫聲好,凱有這種煽動力,可是他不敢,凱瞪着大銀幕,映出的光芒像無數條蛇一樣在她眼中亂竄。

銀幕中,他向他的朋友,後來封印他的勇者伸出手,“我知道我自己要的是什麼,帕列特,你呢,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後者只是搖頭,“不,維恩,你高估我了,我去不了。”

很久之後,俊美強大的魔王向勇者的兒子伸出了手,“拋棄它們,維恩,跟我來。我帶你去另一個宇宙,屬於人類本質的宇宙。”他說,這次那個金髮的孩子終於抬起手,他的手落在那個人的手中。

電影很成功。雖然褒貶不一,但一部電影的成功在於它是否能賣錢,而這部《誘惑》雖然引起了極大的爭議,但是它賣了十分多的錢。凱一時間成為電影圈出現頻率最高的名字——當然那會兒他們還不知道這檔事,首映以及採訪結束后,米歇爾拉着凱故技重施的跑去喝酒,艾莎居然沒說什麼。

這次是真正的喝酒,因為她很快就醉了。

“這片子肯定能賣錢,”她說,“爭議總能增加你的銷量,修利克可真偉大,賺錢的天才,他哪一點都算計到了,這片子的黑暗是它的賣點……可我只想表現人性負面的東西,而不是電影裏的那些傻兮兮的反道德理論!見鬼,我的名聲啊!”她開始歇斯底里。

米歇爾喝着酒,不動聲色地看着她。

“那根本不是我的電影!居然噁心的署着我的名字!”她繼續大喊大叫,“現在它可能是屬於任何人的,但肯定不是我的!我最愛的人親手殺死的!”

“你喝多了,凱。”米歇爾說,但沒拿下她的酒杯。

“我和修利克分手了。”她說。

米歇爾愣了一下,然後苦笑。“是嗎?”他說。

“你不問為什麼嗎?”凱問,然後自言自語道,“當然,這一點也不奇怪,傻瓜都猜得出來!有些東西不可調和,他沒有什麼錯,可我們不是一路的……而且他贊成我的決定,”她吸了口氣,“他說‘你已經有能力獨自去追求了,凱,有麻煩的話隨時來找我,你是我最出色的弟子’。他媽的……我真難受……”

“過去了就會好。”

“那之前可得讓我好好醉一場。”凱把杯中的液體喝光,“哎,米歇爾,你哭過嗎?別打哈哈,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意思。”她八卦地問。

“哭過啊。”米歇爾說,把玩着手中盪着誘人艷紅的酒杯。

“什麼時候?”凱問,醉的七七八八。

“芭芭拉走的時候,晚上我一個人躺在房間裏,沒有她熟悉的溫度,覺得好冷,所以就哭了。”

“想沒想過放棄?”

“想過,有那麼一會兒下定決心去買車票,就算用跑的……也要去追上她,跟她說我愛她,向她求婚,告訴她我真傻,沒有她我怎麼可能幸福……該死的明星夢讓它見鬼去吧,只有你才是真實的,只有你的笑容你的眼睛你的擁抱你的長發……才是我現在真實想握住的,我此刻唯一想得到的!”

“為什麼沒去?”

“我不知道……真奇怪,我明明下定決心的,我都要從床上跳起來了……可是我終於還是沒跳起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身體不受控制。啊,見他的鬼,什麼註定是要當明星的,根本就沒有這碼事兒!我從來就不是註定要成為什麼站在頂峰的人,我也許只是那些頂點光芒的墊腳石罷了,使得真正的天才們更加光輝的木柴,卻自以為是的覺得可以站在頂峰,甚至為此放棄了喜歡的女人,簡直傻透了!”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芭芭拉的樣子,那女孩一頭金髮甩來甩去,眼睛純凈像鑲在黃金上的綠寶石。就是這個女孩子,他想,她看上去剛剛好。他跟着她上公車,又跟她走了兩站路,就是鼓不起勇氣打招呼。直到她回過頭,“你跟我快一個小時了,你想幹嘛?”她質問。

“我只是……想請你喝杯咖啡。”他小聲說。

女孩笑起來,“哦,我很意外,你的樣子看上去不像那麼害羞,英俊的跟蹤者先生。”

米歇爾的臉都快燒起來了,他從沒這麼羞怯過,可是當被她看着時,他緊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過我比較想喝茶。”她說,看着米歇爾明亮起來的臉龐,向他伸出手,“走吧,英俊的跟蹤者先生。”

米歇爾握住她的手,一種極度興奮的戰慄感傳遍全身。就是她……他想。我這輩子,都要拉着她的手!

“為什麼放棄?”凱問。

“我也不知道……只是不甘心,只想着如果放棄了夢想,我這輩子會不會就沒法子完全得到快樂了。我愛她,可是我不確定會比我追逐的東西更能讓我幸福,所以我選擇了一個可以久遠點兌現的承諾,很蠢是不是?”

“完美主義者。”凱醉醺醺地笑起來。

“你比我嚴重,”米歇爾白了她一眼,“不然這會兒幹嘛往嘴巴里灌酒。我們……從來都不是被上天選中的人,我們只是比其他人倔強那麼一點,死纏爛打那麼一點,就像概率一樣,多試幾次總算碰上了。瞎貓撞上死耗子也有成功的機率嘛!”他笑嘻嘻地說,和凱碰了一下杯。

兩人豪邁地喝光杯中的酒,女孩笑着擺擺手,“我覺得根本就沒有耗子,都是假的!有些東西……根本就不存在!”

難得米歇爾擺出一副辯論到底的架式——大約因為他也醉了,“當然有,只要你相信那就是有的,我們感覺得到它的存在,其他你還想怎麼樣,打電話約他出來談一下,然後去辦結婚手續嗎?但你比較笨,處理不好,所以像現在鬱悶成這個樣子。”

“我笨?”凱憤怒的揚眉,“我的四部電影加在一起票房都有兩億美元了!夢想不存在,聽名字就知道了,那可不是我的錯!”

“不,它在你的腦子裏。”米歇爾說,“這可不像你說的話,凱,看你講述和拍攝故事時的表情……夢想的快樂那東西,你不是早就得到了嗎,你還想要什麼呢?人不可以太貪心……”

“可是我真喜歡他啊,米歇爾,”他聽到凱夢囈般的聲音,“沒有了他,又是只有我一個人了……”

米歇爾看着她,即使酒精也無法掩飾她的痛苦,在那張清秀臉上的孤獨與無助他也曾清晰地感受過。也許作為紳士我該接着她安慰一下,可是我能給予她什麼呢?哦,別的女孩或許需要一下麻醉劑,可是她不。我也沒資格給。

“痛嗎,凱?”他輕聲說,看着水晶杯中的紅酒,和他纖長白暫的手指相襯,像妖艷的鮮血。“有些東西需要血來祭奠,”他輕聲說,“你自己的,或者別人的。”

****

凱成了一個製片人。那是離那次交談不久以後的事,她似乎認同了她前男友的話:經濟是一切的根本,只有掌握生殺大權,用她的話說,“才有可能真正拍我想拍的東西”。

“好傢夥,看看他們都在說什麼吧,”會員制酒吧里,凱正坐在他對面發牢騷,“我成了‘黑暗的代言人’,他們甚至拿我的家庭來做文章,‘宛如背叛上帝的路西法’……這是什麼破文采,居然拿來形容我!我可憐的父親恨不得為自己精子犯下的罪過跳上火刑柱了!“她幸災樂禍地說,纖細的指尖有些神經質地點着桌上的一張報紙。米歇爾坐在對面都可以看到上面《道德崩壞者的電影》的大標題。

“所有的報紙都在給你做宣傳,凱,”他說,“電影的票房相當不錯;”

“非常棒,”凱糾正,咬着蕃茄汁的吸管,“我的家庭登報說要全方面和我斷絕關係,貢獻了他們這輩子能給予媒體最棒的談資,所以我現在成了大紅人!”

“不過我很驚訝,你的家庭很奇特。”

“很無趣!”凱再次糾正,“想想吧!很多年前,你們大家都生活在二十世紀的美國,我卻生活在中世紀宗教勢力最強盛的黑暗歐洲!憑什麼我要這麼倒霉,任何一個情商——或者智商——正常的人都會支持我的離家出走!”

她哼了一聲,“在那種周圍沒有任何色彩鮮艷的東西,只能看固定的節目,不能大聲說話和笑鬧,不能到處奔跑,呼吸一下都要祈禱的鬼氣森森的地方……光是回憶一下我都覺得要死掉了!”她倒在桌上,做出陣亡的樣子。

“你這些話可以成為報紙頭條了。”

“成了名后你的每一句都會被印出來,讓一些人賺錢,這是身為名人兼公民的基本義務。”凱評論。“報紙上沒有說我小時候說的傻話嗎?哦,應該不會,我老爸憎恨記者,如果不是我這麼可恨,他是不會去報社的!”

“你說過很好笑的話嗎?”米歇爾問。

“每個人都說過。那會兒我和家裏格格不入,總像試圖把方形冰塊塞到圓冰格里去一樣……”凱說,她遺憾地發現她甚至無法從心中找到那些悲哀,有些東西,早已成為前行的祭品。

“知道嗎,我小時候有一次在商店裏看了部電影,很刺激,你看,小孩子喜歡那種東西,於是我就回去和他們說我想去拍電影,當個漂亮的女明星,他們的表情像我是要選樣墮入地獄的路西法,應該被火燒死,我甚至懷疑他們十分遺憾現在豎在廣場上的火刑柱已經被取消了,不然我最終的歸宿應該是在那裏!”

米歇爾大笑起來,“我這麼和我老爸說時,他很支持我的決定,因為‘很賺錢’。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我能賺比他多的錢!”

凱報以大笑,“我比較喜歡你家的風格。嘿,這是什麼!”她無意間瞟過一條新聞,把它拉過來,“他們居然把我母親死的事也拉出來,想證明我缺乏感情或是被魔鬼附身了!”

“怎麼回事?”米歇爾驚訝地問。

“她是我很小的時候死的,大約是六歲或七歲的時候吧,”凱說,不耐煩地把報紙丟回去,“是件非常戲劇性的事,她死在一個連續殺人狂的手裏……別這麼看着我,那時我太小印象不深,我之後的很多年內都在為此內疚。

“記得那起德州的‘吸血鬼殺手’的案子嗎?他殺了十個或更多的女人,用針筒把她們的血抽光,一直到她們失血過多而死。沒人弄得准他把那些血拿去幹嘛了,喝了或別的什麼。我母親是被害者之一。”

她掠掠長發,“我不記得了,只記得我曾經問父親母親到哪裏去了,他說她上天堂了……我問她不要我們了嗎?

“父親說我們應該替她感到高興,她被上帝帶走了純潔的靈魂,到天國去,再也沒有痛苦,再也沒有傷害。

“於是我用很不高興的語氣說,我只想知道她能不能在耶誕節前回來,她答應給我買五十六色的油彩筆呢!父親突然抱着我哭起來……哦,我是後來回憶時才知道的,因為那之後肩膀莫明其妙濕了一大片。”

“我想他還是挺傷心的。”米歇爾說,不知如何應對這個場面。

“我知道你不會安慰我才告訴你,”凱聲明,“我並不把它當成私隱的—部分,我不願意說是因為我害怕安慰,因為那會讓我覺得有悲傷的義務……”她把玩着杯子,“我曾為她哭過,卻不是為她的死,而是為自己的悲慘情況,我總想如果她在我就不會這麼慘了,母親總是會保護孩子的。後來我禁止自己這樣……”

她說,“因為那樣毫無用處。別人越覺得你悲傷並進行安慰,你也會覺得自己越悲慘,多可笑,安慰只會讓人脆弱!”她怔怔地嘆了口氣,一直以來她的悲傷只埋在心裏,禁止表露。“因為人只有在走投無路時候,才會堅強……也許我真不適合找男朋友……”

“主要因為修利克是個合格的商業片製片人,”米歇爾決定移出這個令人憂鬱的話題,“而且擁有最終拍板權。”

“這就是他一手導演的傑作,”凱用力敲着桌上的報紙,“我敢說我拿到奧斯卡也不會比現在更出名了!”

米歇爾還沒來得及替她恢復情緒,對面的女孩突然用一種激動的……如果不是他太熟悉她他簡直要形容為挑逗的聲調說道,“嘿,你知道治療低潮最棒的方法是什麼嗎,米歇爾?淡戀愛!親愛的米歇爾,我戀愛了!”她鄭重的宣佈。

“誰有幸成為那個可憐蟲?”米歇爾問。

剴理直氣壯的開口,“我筆下的一個人物,是我在單戀。”

這的確像是凱會幹出來的事兒。米歇爾揚眉,“你電影的新角色?”

凱點點頭,“嗯哼,我愛上我的主角了,我得找個很棒的人來演他!啊,我甚至想只把他放在我的記憶里算了,因為當你有了具體的影像時就會徹底失去它,但是我想讓大家知道他,有些東西悶在心裏難受。我是個表現慾望強烈的女人!”

她兩眼亮亮地盯着他,“你一定得演這角色才行!我只信你來演!我保證你會喜歡他的,他是一個……殺毒程式,或者說網路管理員……”

電話不識趣的響了起來,米歇爾咒罵一聲,他忘了關掉它。而正當他準備那麼做時,來電顯示的名字讓他面部不自然抽搐了一下。凱同情地看着他,“艾莎的?接吧,不然我怕不能再活着見到我最親愛的朋友了。”

米歇爾給了她一個苦笑,接通電話。

“米歇爾,我有件事我要通知你。我不想打擾你約會,但你不在家裏。”電話對面的人說。她居然親自去他家找他,真讓人受寵若驚。米歇爾想。當然實際上沒什麼區別,她依然是在“通知”,而非“商量”。

“通知是沒有權利拒絕的,”米歇爾說,攪着咖啡。雖然艾莎嚴厲了些,但她的決定幾乎總是對的,就判斷力和洞察力而言,她不當商人而當個經紀人簡直大材小用。這種嚴厲對他有好處,他確實散漫了那麼一點兒。

“是的,”艾莎說,“以後你可能要減少一下和女人鬼混的時間了。”

米歇爾皺起眉,“那有一半是狗仔隊胡編的,我躲避記者眼線的本事就那麼差?”他一邊向對面的凱做了個鬼臉,“我在和朋友聊天,請長話短說。”

沒錯,現在有很多的女人投懷送抱,是個男人就不會拒絕,當然在這麼多選項出現時他不得不做一些挑選。

有時候他會想到芭芭垃,她從來沒有找過他,連封電子郵件都沒有。他不知道她是否在電視裏看到過他,那時她又是什麼表情。

“但是有一半是真的。”艾莎反駁,“我不想對你的私生活表示什麼意見,至少它還沒有混亂到我需要表示意見的程度,你要有工作了,是個大CASE。”

米歇爾很少聽到艾莎用這麼慎重的語氣。

“艾利克要拍一個新片子,初步計劃的投資是一億美元,你有幸成為他的男主角。他剛才和我聯繫。”

“艾利克·伊森?”米歇爾張大眼睛。——那個電影界的奇迹,票房超過五十億的傳奇人物,他的名字就可以保證票房,他甚至包攬過奧斯卡的十三個獎項,居然中意他做男主角!

他的片子有些是寫進電影界的里程碑里的!

“你知道他這次是衝著什麼去的,他的投資希望得到什麼回報,”艾莎說,“這是你站在最頂點的機會!你必須去!”

這個消息太突然,他覺得有些混亂,“角色是什麼?”他問。

“我已經告訴他你答應了。故事是個科幻片,你演一個宇宙海盜,還有個和你搶戲的星際警察,具體的故事回頭你會看到劇本。”

艾莎不徵求意見的輕視讓米歇爾冷哼一聲,“艾莎,你真是個體貼的經紀人,懂得順利。”

“我知道你會答應的。”艾莎說,她並沒有像以往一樣說“你非答應不可”。

雖然爭論無趣,但在女人面前好歹要保持尊嚴。“沒有任何事情是絕對的,也許我會突然有事不能接拍——”

“不,不會的,別人也許會,但你不會錯過這個大好機會,雖然我不想輕佻地對一個男人說‘我了解你’,但米歇爾,”那雙灰色的刀子彷彿正直視着他,“你只有一個可能沒法演這個角色,就是你死了。”她在他回答前掛了電話,她總有很多事要忙。

對面傳來盲音的聲音,米歇爾還投想到怎麼回答,他試圖找話反駁她,可是他不再打電話過去。

她已經答應了,這決定是不可逆轉的——如果他現在提出拒絕會被對方當成藉口,他可不想在圈子裏和一位大導演過不去。

凱顯然對他的電話並不感興趣,看到米歇爾掛了電話,“我們繼續。”她笑嘻嘻的說,“他接受‘上頭’的命令執行殺戮任務,雖然有點笨,不過人很可愛,因為遲鈍所以總被人以為很‘憂鬱’,多愁善感得連執行任務時都非得使用殺戮模式控制意識,才幹得下去,知識貧乏卻喜歡風花雪月的亂作詩……”

“呃……凱,這片子準備什麼時候拍?”

凱愣了一下,“什麼?”她問。

“我是說……我最近恐怕沒時間,有一部電影……”他閉上嘴。

“是剛才的電話嗎?”凱說。

“沒辦法,艾莎她已經……是的,是剛才的電話。”米歇爾說。他不想找什麼藉口,這個機會對他很重要,艾莎做的沒錯,他當然會答應——這是別人求都求不得的絕好機會,現在在他的面前,伸手可及。那種期待與興奮燒炙着他的靈魂,他必須去。

“哦,這個……不急的,”凱呆了一下,拿起面前的蕃茄汁,“我現在在拍一個恐怖片,那個可能得等到明年。”

“嗯。”米歇爾說,坐在那裏,從未有過的靜默悄悄的降臨在兩人的空間裏,一時竟然找不到話來說。彷彿語言莫明其妙地被抽空了。

凱面前的蕃茄汁迅速見底,她招招手,“請再來一杯。”然後看看米歇爾,“要再續杯咖啡嗎?”

“啊。好的。”米歇爾任侍者把杯子拿走,即使是在說話,靜默仍莫明其妙地驅之不去。感覺很彆扭。

一種焦躁緊接着降臨了,米歇爾試圖挑起話題,“那個,你剛才說的劇本……”

“哦,那個啊,實際上……”凱張了張唇,卻終於沒說出什麼。“回頭我把劇本送去給你。”她說。

米歇爾覺得有一種巨大的寒冷席捲了他,他坐在那裏一動也動不了,只得閉上眼睛一會兒。“請再來一杯蕃茄汁。”他聽到凱說。

他睜開眼睛,對面的人沒有直視他,眼神快得捕捉不住。米歇爾喝了口咖啡,他記得以前即使隔了半個地球從電話里聽到她的聲音仍像近在眼前,可是現在她在眼前,卻遠得像在另一個半球。

“凱,我……”他張開唇,他不能失去……

凱低頭去看短訊,然後抬頭看着他,露出一個笑容,“恭喜你,米歇爾!"

米歇爾扯出一個微笑,雖然是扯出來的可是依然很迷人,“謝謝。”

並沒有人做錯什麼,甚至說不清理由,但即使如此,一切還是這麼過去了。他現在也生活得很好。當然,他們還是朋友,這毫無疑問。只是不再可以互相溫暖。

有些東西可不是你希望怎樣就怎樣的,他不想挽回什麼,因為那沒有意義,也許那是他前行路上不得不付出的祭品,而且幾乎是最慘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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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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