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文不值的春宵
冷風呼呼的刮著,鵝毛般的大雪不停的簌簌飄落,視線所及的蒼茫大地一片銀白素裹之象,白雪掩去了原來的青山翠景,在茫茫雪地之上,一隊穿着紅衣的家丁正簇擁着一頂大紅花轎在雪地中蹣跚前行。
沒有想像中的喜樂,沒有迎親該有的熱絡,連天空中鵝毛般的雪花似乎都在有意無意的為迎親的隊伍蒙上一層寒意惡化蕭條。
在與迎親隊伍不遠的地方,一個身穿紅色嫁衣,披着紅色裘衣,看上去十四五歲的女子不停的在雪地中奔跑着,豆大的汗水沁在額頭上,她一邊向前跑一邊不停的回頭張望着,引得頭頂的鳳冠珠釵叮噹作響。
……
不知過了多久,因為體力不濟,腳踩在雪地上的咯吱聲消失,她氣喘吁吁的停下腳步,一個踉蹌跌倒在雪地上,頃刻間,奔跑后的疲倦和燥熱襲來,在虛汗過後,只覺涼意襲來,渾身瑟瑟抖。
好冷……
好冷……
過了開始時候的汗熱之後,仰躺在雪地之上的女子宛如掉落到了冰窖之中,手腳都覺得有些麻,慢慢的,她的手腳開始變得越來越麻,身體也開始變得僵硬起來……
……
緊閉的雙眸悠然睜開,怔怔的凝視着床廊上垂吊的錦紗,沈碧寒伸手捏了下自己秀氣而又緊皺的眉頭。她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多少次做這個夢了,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可是夢中的情景每次都像在重演一般,讓她覺得冰涼刺骨。
“少奶奶,您又做噩夢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副精靈樣子地凝霜端着臉盆從外面走進屋來。將手中盛滿熱水地臉盆放在盆架上。凝霜伸手掀起牙床邊上地帳子。然後熟練地掛到一邊地帳鉤上。
凝霜是沈碧寒娘家陪嫁過來地。在她來到她現在地夫家聶府之後。一直都是凝霜陪着她地身邊。因為已經出閣。所以凝霜對她地稱呼也從小姐晉陞到了少奶奶。
“嗯!”輕應了一聲。惺忪地睡眼眨了眨。擦去額際地冷汗。又睨了眼床邊地凝霜。沈碧寒對其微微一笑。然後默默地起身。穿上凝霜昨晚便為她備上地衣服。
記得第一次見到凝霜這丫頭地時候。她皓齒明眸一臉梨花帶雨地樣子。讓她不能不相信她是自己地陪嫁丫鬟。畢竟在聶府這個陌生地大環境下。除了和她一起過來地陪嫁丫鬟。又有哪個肯為她真正地落淚。
“等今兒個見了老太太和太太們。明兒個我們去藥房抓些養神安眠地葯。好讓少奶奶可以安睡!”自從沈碧寒失憶之後。穿衣服地時候她便不讓凝霜伺候了。看着她熟練地穿上錦線秀蝶裙。然後又穿上寬袖小褂。凝霜不禁兀自說道。
聽凝霜地話。沈碧寒笑了笑。將衣服穿妥。自己抬步走到水盆前動手洗漱。
她是失憶的,也是聶府在金陵城最大的笑話。
據傳,三年前天元王朝中最大的商賈金陵聶家迎娶關外最大的往來商團沈家商號的千金大小姐,傳言聶家大少爺才華橫溢,玉樹臨風,在商界上如魚得水,為人處事總是游刃自如,而沈家大小姐則眉若飛柳,眼若銜珠,小小年紀便閱覽群書,聰慧過人。
這本該是天下無雙的一對,卻因為在迎親之時新娘落跑而成了金陵城的最大的笑話。
當然,那些只是傳聞,沈碧寒也只是聽凝霜所說,至於她這個當事人,那就有些抱歉了,因為她失憶了,一覺醒來之後她在一個關外獵人的住處醒來,那個時候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記得自己的過去,她除了身穿紅嫁衣之外,身上有的也只是一張寫着生辰八字的庚貼而已,在獵人家居住了半月之後,才有聶府的人找人門去,說她是聶府的新任少奶奶,因為迎親的隊伍在路上生了意外,所以與隊伍離散了。
沈碧寒當時是不相信的,可是她的不相信在見到凝霜之後,一切都土崩瓦解了,凝霜不僅可以說出她的過去,甚至還說出了她身體上的某些特徵,在一切都對的上的前提下,如同白紙一樣的沈碧寒隨着聶家的迎親車隊千里迢迢回到了金陵。
進府,拜堂,一一按照古禮風俗新娘子矇著大紅喜帕按部就班的進行了,基於沈碧寒來說,她對這個世界是一無所知的,所以什麼都跟出生的嬰孩一般,徹徹底底的做了次提線木偶。
在回來的路上,凝霜已經大致跟她說過了自己在新婚之夜該做什麼,端坐在喜床之上,她纖細的手指不停的絞着手中的紅色帕子,心中忐忑不已。
夫者為天,二更時分,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她的夫君來到了洞房內。
聽到開門聲的時候,沈碧寒絞着手帕的手指驀然停下,透過紅艷艷的喜帕稜角,她低垂着眼眸看着停在面前的一雙錦絲履靴,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酒香之氣。
“哼!”一聲輕哼,錦線履靴離開沈碧寒的視線之內,通過接下來的聲響,她知道她的夫君已經端坐在了一邊的雕花木椅上。“沈碧寒,沈家大小姐,生於隆冬,因此得名寒!”
充滿磁性的嗓音中郎朗傳來,引的沈碧寒的心猶如掉落谷底。
“唉!”在心中一嘆,在聽到剛才的哼聲之後,沈碧寒就知道今夜的**一刻,有可能一文不值。
在回來的路上,凝霜不止跟她說了新婚之夜該做什麼,還將因為她的失蹤而造成聶家的名譽損失捎帶着提點了一下。
因為失憶了,她不知道在迎親之時生了什麼,雖說不知者不罪,可是……即使她不知,這個黑窩還是只有她才能擔得。
“自古以來,夫者為天,我從十四歲開始跟隨父輩學做生意,十八歲名傳關外,家中族產吃喝不盡,到底有什麼配不上你沈大小姐的?”
“……”
絞着紅色帕子的手又開始動作,沈碧寒想說些什麼,但是想了想之後,卻又放棄了。
罷了!罷了!
錯既已築成無論是什麼原因,她的夫君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怎麼?沒有什麼想要與我說的嗎?看來沈家大小姐是真的看不上我聶家,不過也無妨,從今以後你一輩子都要待在聶家,哪裏也去不得了!”
“……”
嘴巴張了張,沈碧寒又默了。
在這裏她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聶家她又能去哪裏?難不成要千里迢迢的回去關外?對她一個弱女子來說,去關外有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來人!”她的夫君突然喚了一聲。
“是,大少爺有何吩咐?”門外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看樣子那老者一直都守候在洞房外。
“新少奶奶因寒意侵襲,一路上手腳凍傷,明兒個開始搬入軒園修養,期間不用管理府中事物,也不用行府中之禮!”
聽到他的這句話,沈碧寒心中明白,卻也鬆了一口氣,他這是在以牙還牙,在報復她新婚落跑讓他淪為笑話。
“是!”淡然的應了一聲,門外再無聲音傳來。
“哼!”又是一聲輕哼,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又關上,帶進了一股冷冷的夜風,吹散了洞房內淡淡的酒氣。
桌台上龍鳳喜燭垂淚,洞房內花嫁娘黯然獨坐,出乎沈碧寒預料的,在新婚之夜聶家大少爺什麼都沒做,沒有掀去她的喜帕,也沒有與她和喝合巹之酒,他只是帶着淡淡的酒味進入喜房內,然後對着矇著喜帕的她“適當”的泄了一下怒火,最後又扔下一個命令,然後翩然而去……
在天元王朝,新媳婦進府第二日便必須要去跟公婆長輩敬茶請安,可是她的夫婿卻讓她明日便搬到軒園,意思也就是不用在行請安之禮,這也就意味着她這位新嫁娘在進府的第一天就失寵了,不,應該說她本就沒有得寵過。
初時的時候,她還在好奇,大少爺說的話真的可以作數?他一個人說了就可以壓的過府里的老太太和太太們嗎?
到了第二日一早,當下人把她的東西搬入軒園的時候她才知曉,原來在府中外務掌勢的就是她的夫君,那個她未曾見過一面,卻已然知道狠自己入骨的聶家大少爺。
“少奶奶,想什麼想的那麼出神?說出來與凝霜也聽聽?”沈碧寒在呆之際,凝霜已經利落的將床榻收拾妥當。
“沒什麼?只是在想老太太和太太為什麼突然要見我!”微微一笑,沈碧寒坐到青花銅鏡前,拿起篦子開始梳理自己如錦緞般披落在肩的三千青絲。
三年了,她在聶府軒園中過了三年無憂無慮的清靜日子,在這裏三年裏,她不曾見過自己的夫君一面,也沒有走出出過軒園一步,不是不能,而是不想。聶府是富貴人家,即便她這個大少奶奶再不得寵,在伙食方面還是相當優渥的,從不曾虧待了她和凝霜,閑來的時候,看看古籍,學學刺繡,她也喜歡上了這種清靜無憂的日子,原以為會就這樣過下去,卻沒成想就在昨日,老太太房裏的望春姑娘過來傳話,說今日一早讓她到延攬花廳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