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千秋企業大樓

會議廳內,方珈裳忐忑地看着坐在鐵椅上的背影。

她自知理虧,不但遲到,還一身濕答答、儀容不整的來應徵,怎教她不心虛、緊張、害怕?

她本已經打算放棄了,可是曲小姐方才一通催促電話,讓她還是硬着頭皮來。

大家為了她,都花了刁;少時間,在這個重要關頭,她說什麼都不能放棄,哪怕她最後的下場是被掃出大門!

她緊張地深呼吸一口氣,才開口問:“請問……”

瞧他那清爽短齊的發梢,筆挺的西裝,接見她的人自然不是曲小姐!

“你過來。”男子沒抬頭,又翻了一頁文件繼續看。

她抓緊自己的大皮包,和手上那份如同泡過水的文件,慢慢地越過又長又寬的會議桌。在冷氣房內步行,讓渾身濕透的她,備感寒意,她不禁發起抖來。

她注視起眼前這個人——他身體貼近椅背,露出一種傭懶而又閑適的樣子,完全沒有預料中十萬火急的狀況。

聽曲小姐說,公司最近很缺人手,難道他早已經另請高明,不需要她了?

賀恆楚感覺到來人已經走到他面前,抬頭看她,霎時瞳孔驀地一縮,詫異對上了她。是剛才跟他在一起躲雨的女人?

他向來很少刻意記住陌生女人的相貌,不過,他就是認得她!

“是你?你來面試?”賀恆楚挑眉詢問,仔細地端詳起眼前這個落難佳人。

再次看到他,方珈裳驚訝得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會再見到那個閃亮亮的男人,嚇得她差點讓握在手上的雨傘拐倒。

“小心!”他反射性地站起來,扶住站在他桌前的她。

她的雙臂被他強而有力的大手攫住,一股溫熱透過她的濕衣袖,傳到她冰冷的肌膚上,頓時流竄過觸電的感覺。

“沒事吧?”看她站好,他放開手,再度坐下。

“我、我是方珈裳,曲小姐介紹來的。”她急忙報上名字,希望能化去尷尬。

“你就是方珈裳?”這麼說來,她就是那個要來應微他們公司,還要勞駕他親自迎接的女人?

更扯的是,他們剛才就在一起躲雨,他卻接不回人,太倒霉了吧?

“對!”她緊張兮兮望住他,等待他的宣判。

“你知道我去接你嗎?”

她睜開大眼,傻愣愣地直搖頭。

“也對,知道的話,也不會變得那麼慘。”活像整個人掉進河裏去了!

“嗯……那個……謝謝你的傘。”

他瞄了瞄她手上的東西,不以為然的微笑。“我不是給了你我的傘?為什麼你看來好像比剛才還濕?”

“我有用啊,不過雨真的太大了,傘起不了什麼作用……”

賀恆楚看了看窗外的天氣,苦笑一下。他也知道,那把傘的作用,在這種情況下真的……

“既然你是曲小姐介紹來的,想必你也知道公司狀況了,我不想再嘮叨的說一遍。明天上班,可以嗎?”

“今天開始上班也可以的……”現在千秋企業有多忙,她是知道的,否則她也不能輕易的進來。

“今天?”他打量了她半天,才道:“我看不用了,免得你還沒上工就先病倒了。”她身材也挺不賴的。

“為什麼……”這問題她想問很久了。“為什麼你的衣服是乾的?”他明明是冒着大雨跑走的咽!

“我有備用換洗的衣服在辦公室。”公司也快是他半個家了!“不像你……”他深表同情。

她知道他在諷笑她的狼狽,羞愧得不敢再問。

“你還是明天上班吧。”不急在一時。

“你確定?”她小心地再問一回。

“我確定。”他也不想看到濕漉漉,髒兮兮的女人,在他辦公室里晃來晃去。

她聳聳肩,不再反駁,對他的安排感到無所謂。老闆最大,不是嗎?

只是她做夢都沒想到,剛才因小小的動作而令她感動不已的男人,明天開始就是她的上司了。

她有預感,從明天開始,自己會有一個全新的出發,她已經開始期待了。

暴風一樣的忙亂,簡直比初來報到時還糟,每天不是要早點到公司準備,就是要加班到十點多,午休時連吃個便當都匆促不堪,可是她看其他同事似乎非常適應這種生活,而她老闆像鐵人一樣的指揮大局,更讓她噴噴稱奇。

更讓她震驚的是,在這裏待了個把月,直到前幾天才從同事口中知道,賀恆楚是大家公認的最佳情人兼老公人選,不但是很多社交名媛傾心的對象,甚至連在公司中亦頗受女職員歡迎。

算她有眼不識泰山,她竟然和這樣有名的男人共事卻不知道!

也對,他的確是這種男人,對衣着的品味,高高在上的氣質,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企業的精英人物,任何女人只要看他一眼,都會對他有好感。

每天總有源源不絕的女人邀他共進晚餐,而他每次也像皇帝選妃一樣挑選雀屏中選者,再狀似無聊地應酬。

實在怪不得他對蒼蠅女人的態度那麼囂張,總一副不怕沒有女人供他找樂趣的模樣。簡直是典型的鑽石男!

“建築公司的報價單傳過去了沒有?”賀恆楚邊打電腦,邊問站在桌前彙報的方珈裳。

最近珈裳已升格為他的專屬助理,替他處理更多事務。沒辦法,連小徐都陣亡了,他只好放他長假,讓他休息一下。

好半晌,他得不到半點回應,抬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正在替他收拾沙發前的小几,把商業雜誌一本本疊好,再把它們放回架上,他不禁漾起笑意,靜觀着他的新助理。

正午時分,射進室內的陽光使她更顯得亮麗動人,即使脂粉未施,也無損她的氣質,反而增添一份純真,紅撲撲的粉頰更為可愛。

沒想到,原來她也挺耐看的,而且令人心曠神怡。

“珈裳,坐下來吧,把那些事留給別人做,雜誌很臟,別弄髒了你的手。”

方珈裳怔了下,隨即傻笑了一陣。她本以為這個老闆——絲不苟,看不得員工在一邊納涼,只想要他們為他做牛做馬,原來他也會關心人的!

老實說,她對他也添了幾分好感。

“好。”她笑了笑。“報價單已經傳了。”

他的視線重回桌上的文件。“電視台的宣傳合作企劃呢?”.“今早收到了。”

“負責維修保養大樓冷氣系統的人來了沒?”

“來了,現正在樓下大廳檢查。”她力持平淡的回應着,不想讓他發現,自己因他突來的關心,而有微微的心浮意動。“你要下去看一下嗎?”

“不了。”他俊逸的臉龐上,陡地浮現與他身分不搭調的頑皮笑容,突然促狹的說;“幫我在凱悅訂了房間嗎?”

“訂房間?”她呆若木雞看着他的笑臉,說不出話來,然後急急翻閱記事簿,看看自己是否漏了什麼。

他輕鬆地繼續說道:“今晚陸小姐不是約了我吃飯嗎?你說,要不要訂個房間來用用?”

她霎時意會他話中曖昧的暗示,臉龐紅了起來,有點不知所措。

好玩,真的好玩。一如他所料,她真的太容易害羞了,—點小事就能嚇唬她。她不是二十六歲了嗎,怎麼還好像十六歲小女生般青澀?

工作時認真工作,玩笑時盡情玩笑,是賀恆楚篤行二十八載的金科玉律。既然事情都辦妥了,他也有那個心情和空檔跟她開個玩笑,聊聊天。

他和她之間的氣氛老是冷冰冰的,公事公辦、不苟言笑,多沒趣!和諧的朋友關係,比嚴肅的舊式上司下屬關係好多了。

“還是你覺得,對方已經訂好房間等我去?”見她又低頭不語,他進一步地開玩笑。“告訴你,凱悅、的床挺好躺的,彈簧也很堅固,怎樣動都不會有問題的。”

方珈裳按捺不住,大著膽子,開口指控他說:“你你你……低級!”原以為他也是個不錯的男人,最少是個君子,怎料他竟突然調戲她!

低級?她說他低級?這個名詞怎會安在他頭上?但幸好她不是說他“下流無恥”,否則,唉,看來他要好好坐下來檢討一下了。

“我只是陳述事實罷了,這也不行?”

“我知道你受女人歡迎了,行了嗎?”別再說奇怪的話了,她的心臟可是很脆弱的!

“難道受異性歡迎都是罪過?”

“受異性歡迎不是罪過,滿腦子黃色廢料就是!”他們男人之間私下談論就算了,他怎麼可以閑話家常似的,跟她一個女孩子說這些!

“黃色廢料?會嗎?我只知道那些女人會很樂意我這樣想。”即使他本人並不太喜歡隨處採花留情。

“那你大可對那些樂意聽你發表風流偉績的女人說明!”還是他根本不把她當女人看,所以才會毫不避諱地說這些話?

他眯起黑眸,微微地牽動嘴角。“你緊張個什麼?輕鬆點好嗎?”她越這樣神經緊繃,會害他越想欺負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對她有興趣,也許是因為她和一般女人不同吧,最少,其他女人看到他時,都不會習慣性的垂頭不看他。

他受夠了女人如狼似虎的眼神,反而喜歡她冷淡不理睬他的調調。

“你別跟我說這些東西,我就會輕鬆點!”她舒口氣,受不了他突然轉變的輕佻直率。

她一直以為,他是做什麼都一板一眼,容不得一絲差錯的鐵血上司,怎知他今天竟突然對她打開話匣子,還是語刁;驚人死不休那種!

“難道……你聽到我要和別人去開房間,心裏介意得要命,吃醋得快酸死?”他繼續逗着她,看着她一臉羞澀,他心情頓時好得不得了。

“你……”方珈裳羞怯氣結得猛然抬頭,還從座位站了起來,望着高她許多的男人,心中尷尬得很,彷彿他已猜出其心事。

“算了,我不逗你了,免得你待會腦充血。”看她臉紅成這個樣子,就覺得好笑。“我把你當成朋友才會跟你說笑,難道你以為我逢人都會串門子嗎?”

“把我當朋友?為什麼?”她感到一股電流竄進體內,心裏一陣震蕩。她腦袋快不管用了。他越是接近她,她便會越胡思亂想!

“有理由,動機就不單純了。”他意有所指的說。

她呆望他,想從他黑白分明的眸中看出一點端倪來,可無論她怎樣看,也只看到他深淵似的眼,足以令她棄甲投降,乖乖獻上心靈。

“OK。”她投降了,順着他。跟這人說道理,越說越糟。還是那句,老闆最大,不是嗎?

“現在,你是最接近我的人,有很多事,希望你明白。”他突然說。

“我會的。”看似沉靜的她,幾乎被這樣簡單的話弄得暈陶陶,沉迷在他令人心跳加速的魅力中。

“另外,訂房間的事,是說笑的啦!”他才不會和那個女人開房間,他又不是應召牛郎,吃頓飯完還要續攤。

“真的嗎?”她心中有點雀躍,笑逐顏開,盯住他笑。他真的不和那個陸小姐去……那個嗎?

“你忘了明天早上我要開會嗎?”

“才沒有!”這可是正事呢!

“所以我不會去玩,也不想去玩,白天的工作已經夠讓我累的了,晚上我要好好休息。”他淡淡的道,含蓄地言明,免得他的小助理亂想一通。被工作操到焦頭爛額的他,實在沒那個心情,再這樣下去,就算變性無能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對對對,還是留在家休息吧!”少去和女人糾纏不清吧!

瞧她笑逐顏開的望着他,他也朗朗地笑起來。明知道她介意聽他說風流史,他偏要說;明知道她不敢正視他,他偏要引得她放下戒備,發自內心的衝著他笑。

現在,他成功了,想必日後他們可以說說笑笑,甚至當朋友。

好朋友們都各自成家立室了,剩他逍遙在外,他也不好隨便介入別人生活中,只能全心投人工作,替他們分擔。

那些所謂的紅粉知己,只是閑暇時的調劑,排解身體寂寞的伴兒。知己者,知道自己身體所需也。

或許他太寂寞了,需要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陪他聊聊天,讓他閑時欺負逗弄一下,而當他起了這個念頭時,剛巧她出現了。

或許她沒有什麼過人之處,不是最美麗的,能力也不是最頂尖,不過那些都不重要,只要她對他沒有不軌企圖,不似別的女人妄想綁他進教堂,坐上賀太太的寶座,就夠了。

他又變回上司的語氣,提醒她道:“你也要留在家休息,明天別給我遲到了,知道嗎?”

“知道啦!”

趁他的視線回到電腦螢幕時,她再深深看他一眼。

他這樣叮囑她實在有夠多餘,除了上班,平日她都沒事可做,沒有約會,當然只能回家啊。

不過她當然不會告訴他這些。讓他像其他人一樣恥笑她嗎?再說,他也不會想知道的。

朋友?說得好聽。她方珈裳活了那麼多年,從來沒有異性緣,男性朋友也是一個起、兩個止,想他一個鑽石男怎會突然要和她交朋友?

每個跟她相親的男人,都說兩人可以做做朋友,然後呢?音訊全無。她不稀罕是一回事,但也未免太沒面子了吧?所以,她很清楚“做朋友”都是男人說過就算的場面話,專門用來敷衍想推開卻不得不應付的女人。

賀恆楚這種日理萬機的男人,今天肯定只是一時興起才突然這樣說,說不定明天他就忘掉這幾分鐘的對話。

縱使她的心湖被他攪弄得波動不已,心神不寧,可是並不代表她會蠢到對他的話認真。

她甘願聽他向她吐苦水,甘願為他做牛做馬,甘願默默傾心於他,可是不甘心被他玩弄,被眾人諷為痴心妄想。

她會守着自己這份痴心,不讓他知道她的心也像其他萬千芳心一樣,懸挂在他身上,否則,兩人可能連“朋友”也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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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曖昧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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