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狩獵宴會
客廳內，蘭茜把兩個盒子打開，裏面放着兩把長槍。這些天的學習讓托馬斯看出那大概是一把ＳＳＧＰⅡＫ和和一把ＨＫＰＳＧ１，都屬於狙擊步槍。馬克拿起那把ＨＫＰＳＧ１露出慘不忍睹地表情，“我說蘭茜，你是和人群毆了還是怎麼的，天哪，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你去打殭屍了嗎？”
蘭茜悲傷地看着她的“老公”，“你知道我一個柔弱的女孩子，跑到那種兵荒馬亂的地方，不好好防身怎麼成……”
馬克檢查着那把可憐的長槍，“會有人那麼不開眼去找‘死神代理人’的麻煩嗎。”
“唉，別提了，如果不是有老公拚死保護我的話，我早就……不說那個，我肚子餓了，”她失望地看着桌上，“可是看來你們已經吃過飯了，要是我車再開快一點就有現成的吃了。”
“也許它會散掉，”馬克同情地看了看窗外那輛車，“廚房裏有些東西，不過得熱一下。”
蘭茜笑笑，“不用了，我來碗泡麵就行了……好懷念那個味道，是正常生活的味道啊！”她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向廚房。
托馬斯震驚地看着她。死神的代理人？這個女孩？——以前米歇爾曾經和他說過一些地下世界的事，當然也提到了部分殺手的信息。——死神的代理人，世界上價錢最高的十位殺手之一！她的狙擊術簡直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想不到竟然是這樣一個女孩！？
蘭茜正在給泡麵熟練地倒上開水，然後拿了個碟子放在上面壓好，一臉期待地看着泡麵盒，像個憧憬愛情的小女生，完全難以想像她冷酷拿着狙擊步槍奪取人性命的樣子。
“對了，”她抬起頭，從腰間拿下一把槍丟給馬克，“把我的達令也校一下吧？”
馬克抬手接住她丟過來的槍，“沒問題，你把面泡好前搞定。”他說，一邊走向茶几，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個小巧的工具盒。
蘭茜拉長她那甜甜軟軟的聲調，“親愛的，我真是愛死你的效率了！”然後快樂地跑到他身邊坐下，有興趣地看他修整那把手槍。
“好了。”馬克道，把槍丟給蘭茜，後者準確地接住。
好快的速度，托馬斯驚嘆地想，泡麵也許還沒有好！果然是專業水平。
他伸手想移開碟子想看看面泡好了沒，難道那個人真的能在面泡好以前校好一把槍？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聲！
托馬斯的動作僵在那裏，耳朵被震得嗡嗡直響。他的手放在碟子上，手背上的皮膚清楚地感覺到某種火熱的衝擊力從那裏滑過，淺藍格子的桌布多了一個燒焦的洞，讓他看到桌面實際上是金屬制的，可仍是被弄出一個小坑，讓托馬斯打了個寒戰。
不遠處，站在沙發邊的蘭茜用一種非常無辜甜美的表情看着他，用彷彿在撒嬌般的柔軟聲調道，“別碰人家的泡麵啦，帥哥。”
然後轉頭笑眯眯地看着驚訝地看着這一幕的馬克，“謝啦，準頭不錯！”
如果他校的準頭差一點我豈不是就要上西天了？托馬斯無語地瞪着她，馬克突然站起來，沖蘭茜生氣地道，“一碗泡麵而已，你用不着這麼誇張吧！”
托馬斯感動地看着他，看來他還是十分關心自己的。然後他聽到馬克下面的話，“你知道現在的子彈有多貴嗎——”
托馬斯險些暈倒，他朝天翻翻白眼，決定不和這種人一般見識。
蘭茜不理會他，用一臉幸福的表情打開她的泡麵，看那副樣子絕對想不出她剛才幹過什麼恐怖的事兒。馬克從地上揀起一個子彈殼，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0.44口徑的瑪格努姆手槍彈，就這麼為了一碗泡麵……”
蘭茜咬着麵條口齒不清地道，“親愛的，有你養我嘛！有紐約最大的軍火商做我的後盾，幾顆子彈算什麼……”
托馬斯詫異地看着這一幕。他不知道蘭茜和馬克是什麼關係，但是關係肯定不簡單。因為……那個鐵公雞的馬克居然在免費為蘭茜供應軍火！
馬克坐在沙發上，長嘆，“你以前可不這樣，我記得你總是說，一個好的殺手要節省成本，一顆子彈要用最貴的價錢來買……”
“可是親愛的，自從我看了你的那堆存貨，我就覺得節省是件很傻的事！”
“我那也是錢買來的……”絕望的聲音。
蘭茜吐吐舌頭，調皮地笑了一下。
托馬斯看着這一幕，心中湧起強烈的醋意。他不喜歡他對另一個人這麼好……這種友好不是面子上的，而是某種確實的友誼和默契，當他用那雙溫柔的藍眼睛專註地看着另一個人時，他竟會覺得這麼難受！
不管那是什麼關係，總之他不喜歡！他希望他只看着他一個人，只對他微笑……他嘲笑自己的愚蠢，那是不可能的事，為什麼戀愛中的男人總是如此的傻，明知不可能，卻完全無法打消那可笑的佔有欲！
——無法抑制住那種……讓他完全的，徹底的，屬於他的慾望！
他看着那個奪走他注意力的女人，她和他有着某種他不知道的深厚聯繫，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向他撒嬌，讓他為她供應他的寶貝軍火……他盯着她秀氣的側面，又費力地把目光移開。這種感覺是什麼？忌妒……他在忌妒一個女人……
蘭茜抬起頭，深棕色的眼睛掃過托馬斯，後者驚了一下，他確定自己出色的演技不會讓那些感情形諸於色，但是那雙眼睛，一瞬間閃耀的是一種明了一切的……狡猾光芒。
“我吃完了！”蘭茜把泡麵的盒子推開，笑嘻嘻地看着托馬斯，招呼道，“嗨，帥哥，你平時睡哪？馬克終於肯整理出來一間房子了嗎？”
托馬斯笑眯眯着看着她，無論什麼情況下都能笑的毫無破綻是他引以為傲的本事。“你以前晚上是住在哪的？”他問，“不會是那間可怕的倉庫吧？你這麼可愛的女孩子，馬克至少該把卧室讓給你住。”
“住他的卧室？”蘭茜誇張地抬高聲調，“我神經還正常呢！”她擺擺手，“我寧可住那間很有安全感的倉庫，而且……人家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在一個男人家過夜……”
馬克正在檢查她的那把ＳＳＧＰⅡＫ，理也沒理她，抬頭看看托馬斯道，“她是那種脫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敢碰的女人。”
“喂——”
“我只是教我的朋友一些基本生存技能。”
蘭茜撇撇嘴，啜了口咖啡，換上一副認真的表情，向馬克道，“馬克，你托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馬克猛地抬頭看着她，他很少有這麼激烈的動作，這讓托馬斯有些驚訝。蘭茜看了托馬斯一眼，馬克擺擺手道，“他沒關係。”
托馬斯不知道他這麼說是因為信任自己還是覺得自己無足輕重的關係，蘭茜點點頭，開口，“法曼加·倫布艾魯，十六年前曾經在芝加哥呆過。後來因為惹上一些法律上的麻煩而離開，現在在紐約經營一家電影公司……”
托馬斯驚訝地看着她。“法曼加？”
馬克有些緊張地看着托馬斯，“你認識他？”蘭茜也緊緊盯着他。
不知道自己怎麼一下子變成了中心，托馬斯點點頭，“認識啊，新世界電影公司的老闆嘛。”
“可以讓我認識他嗎？”馬克說，藍色的眼睛緊盯着他。托馬斯不自在地動動身子，他從來沒被馬克這樣看過。他想了一下，“昨天我聽羅妮說，他下周末會舉辦一個小型舞會，我可以弄到邀請卡。”黑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你需要幾張？”
蘭茜微笑，雙手合握在胸前，表情像準備去參加王子舞會的小女孩，“我該挑件什麼禮服好呢？”她說。
“哦，”托馬斯開心道，“我來幫你挑吧！”
兩雙眼睛訝異地看向大明星眼中熱情的光芒，托馬斯咧開嘴笑笑——難得他有一次展示才華的機會啊！
***
法曼加·倫布艾魯每個月都要舉行一次舞會，邀請影視圈的明星們參加。這裏有影視界的新星，也有一些老早就成名的大明星，他們樂意於參加他的舞會的原因之一是因為這總會有一些受邀而來的大製片商，來到這裏也許會遇到意想不到的機會。而對於另一些人來說，這更像是一個尋找“伴侶”的舞會。當然這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伴侶——擁有權勢的影視界大腕兒們可以在這裏找到漂亮又渴望成名的新人，甚至於家喻戶曉的明星，滿足他們的慾望。這些托馬斯向馬克叮囑過，這是影視圈有名的淫亂場所，在他的世界有不少這樣的地方。有時托馬斯想想，倒是馬克呆的世界更加純潔一點兒。
不過他實在弄不明白，既然他警告過他了，馬克為什麼要打扮成那個樣子。
他看着眼前的年輕人，他穿着正式的舞會的西服，不像他以前總着的那種寬大休閑裝，金色的發用了些軟髮膠向後梳去，有幾縷不經意地垂在額前，襯得他俊秀的面孔有些稚氣。托馬斯知道這樣的獵物總會引起人的興趣，會被不少目光所追隨。所以他用略帶醋意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男人修長高挑的身形，他可是一點兒也不想把他送到那群惡狼中去……
藍色的眼睛看着他，露出一個微笑，“托馬斯，那裏不搜身嗎？”他問。
托馬斯愣了一下，他看到他的手放在腰間，那裏放着他那把威力強大的史密斯·韋森手槍，他笑着點點頭，意識到這個看上去羞澀無害的傢伙可不是個純潔的小羊羔。
——如他所料，馬克在這樣的場合雖然不算如魚得水，但也頗為習慣，迅速吸引了不少女人的注意力。托馬斯跟在他身後充當護花使者，一邊為那些可以隨心所欲對他做出邀請的女人感到有些醋意。
唉，我已經墮落到去吃女人的醋了，他沮喪地想，明明離他如此之近，卻不能擁抱他和得到他，對他毫無疑問是一種折磨。不過還好馬克今天的目的不在獵艷，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托馬斯注意到馬克的視線移向左方，連忙順着看過去，法曼加果然正從外面走進來，微笑着和一個男人說話。托馬斯看了馬克一眼，向他的獵物的方向走過去，馬克緊隨其後。
法曼加已經不再年輕了，但是他保養得很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梳着整齊的黑髮，淺灰色的眼睛，稱得上有魅力。但是托馬斯並不喜歡他，他有個圈子裏人都知道的毛病，雖然這個圈子同性戀或者有虐待愛好的人並不怎麼稀奇，但是法曼加的愛好還是讓托馬斯頗不能容忍——他喜歡小孩子。特別是那種七八歲的小女孩小男孩。當托馬斯把這件事告訴馬克時，馬克正拿着一杯紅酒站在角落裏。他垂下長長的睫毛，托馬斯看不到的眼中的情緒。他輕啜了一口紅色的液體，托馬斯聽到他用輕柔的聲音開口。
“無恥。”
這語調讓他有一瞬間想起那晚他拿槍指着他時的語調，一樣的柔和與乾脆。這個聯想讓他有些不大自在。
“法曼加·倫布艾魯先生，”托馬斯做了一個手勢，“法曼加，這是我的朋友，馬克。多教教他。”他介紹，笑容迷人的無懈可擊。
法曼加打量着眼前的小夥子，托馬斯的朋友他自然會用心應付，但是他本人也對這個俊秀的年輕人感到興趣。
“他是修利克下一部片子的新武器嗎？”他笑着打趣，“是個很有潛質的小夥子。”
托馬斯做出一個遺憾的表情，“我也這麼覺得，可惜他沒有那麼好的機會。”
“怎麼會，”法曼加有點訝異地說，“嘿，托馬斯，我可是很相信修利克的眼光，他能一眼從玻璃渣里找出鑽石！這小夥子很不錯，”他打量着馬克，“他的氣質很……特別……”他斟酌了半天，用了一個中性詞語。托馬斯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可是法曼加並沒有近一步解釋。“馬克是嗎？你看起來似乎有東歐血統？”他問。
馬克微笑，“我母親是捷克人。”
托馬斯有些微微的驚訝，這件事他從沒聽說過，馬克很少講自己的事。這時不遠處一個男人在叫法曼加的名字，似乎想給他介紹什麼人，他笑着和托馬斯說了聲抱歉，走前拍了拍馬克的肩膀，“在修利克那裏做的不開心，我這裏隨時歡迎你哦。”
“法曼加，挖角怎麼挖到我這邊來了。”托馬斯笑嘻嘻地說。
“好東西大家公平競爭嘛。”法曼加打了個哈哈，轉身離去。
托馬斯從侍者那裏拿了兩杯紅酒，遞了一杯給馬克。後者接過來，身邊男子那雙黑色的眼睛溫柔地看着他，注意到他的視線，露出一個微笑。一個完美的男人形象。
這個人一向可以根據需要隨時隨地笑的毫無破綻，他知道他對這次行動很好奇——自己什麼也沒告訴過他。也許他的確有演戲的天分，馬克想，他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一般，帶着某種可以輕易牽動人情緒的存在感，這些天自己一直被他麻煩而難以拒絕就是這個原因。被那雙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時……他沒有辦法拒絕，因為如果他不答應那傢伙就會一直盯着他，跟在後面喋喋不休，直到他鬆口為止。對於比耐力方面，馬克自嘆不如。
當然，托馬斯沒有問，並不代表他不好奇。他啜了口紅酒，眼光掃到了穿着白色露肩禮服的蘭茜，她看起來十分美麗，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公主——棕色的髮絲柔軟地披在纖細白皙的肩膀上，同樣淺棕色的眼睛閃耀着單純無辜的光芒，圓潤的珍珠耳環和同一系列的項鏈，白色的禮服收出她腰身優雅的弧度，下面則是紗制的裙擺，上面也鑲着珍珠，那和她甜美純潔的氣質配合的天衣無縫。
看上去像朵柔弱的小白花，能輕易引起男人的保護欲，托馬斯得意地打量她，他一向對自己化妝品味和形象設計才能很有自信。
但是到底是什麼事，值得出動美國最頂尖的殺手和最大的軍火販子呢？
他隱約聽到她在和一些人寒暄。她看上去開朗純真的性格使她很快交到了不少朋友，一個聽起來很年輕男人的聲音問道，“那麼蘭茜小姐在哪裏高就？”蘭茜溫柔甜美的聲線傳來，“哎……我是靠老公養的人啦。”
托馬斯險些笑出來，她的確是靠“老公”養的人！
一個女人看到蘭茜明亮的眼睛和開心的聲音，羨慕的道，“你一定很愛你老公吧！”蘭茜嬌羞地吐吐舌頭，引來一陣會意的微笑。
托馬斯啜了口紅酒，她當然很愛她“老公”，衣食父母嘛。想來……無論是馬克還是蘭茜，槍這種東西在他們的生活里都佔有絕對的比重，那是一種自己完全無法了解的生活方式呢……
他轉頭看看不遠處的馬克，迷上這樣一個人，對他來說是個災難也不一定……不，這是個確確實實的飛來橫禍！
他注意到馬克一直在盯着法曼加，他的眼睛很少有如此銳利的時候。法曼斯正在和一個男人說著什麼，然後他像有什麼事般向外面走去。馬克也迅速站起身，跟了上去。
托馬斯把杯子放到侍者的托盤裏，準備跟上去。當他看到他們一起出去的背影時，稍稍愣了一下。馬克緊跟在法曼斯的身後，他的步伐十分優雅而迅捷，彷彿某種貓科動物般悄無聲息。他很少看見他這樣走路，他大部分時間的步子都是懶洋洋的。
托馬斯走到門口，夜色籠罩着院子，大廳里笑語歡聲，外面卻空無一人，馬克追上了法曼加，和他說了些什麼，法曼加拍了拍馬克的肩膀，兩人一起向另一個方向——大約是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托馬斯咬了咬唇，他不知道馬克和法曼加說了什麼讓他肯單獨和他出去，他估計那多半是……多半是……總之，不管為了什麼目的，他可不希望他出賣色相！
他準備跟過去，可是一隻手臂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轉過頭，蘭茜站在那裏，秀美的臉孔溫柔卻不容拒絕地看着他。“帥哥，陪我一會兒吧。”她說。
“可是馬克……”
“陪我一會兒，托馬斯。”她說，纖細的手指以不容質疑的力度抓着他的手臂，托馬斯愣了一下，他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威脅意味。她不想讓我過去，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