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秋去冬來,京城人雪紛揚,天寒地凍之間,百花皆謝,唯有梅花於枝頭傲然待放。

一身緩帶輕裘,蘴神如玉的東丹九重佇立在皚皚庭園中仰看着枝上含苞紅梅,逕自出神,而剛從外面回來的錦瑟則於一眾婢僕簇擁下向他定去,屈膝行禮。

"太子。"

東丹九重含笑把錦瑟扶起,"錦瑟,我已經說過多少次了?夫妻間何必如此拘禮?"

雪地的白光反映在東丹九重的臉上,映着那抹親和溫柔的笑,倏然之間,錦瑟竟覺羞赧,垂下頭去。

東丹九重摟着錦瑟的腰肢踏前,遠離身後的婢僕之後,錦瑟壓着嗓子說:

"剛才我見過母后,她表現得很奇怪。"

"哦?"

"母后的神情很恍惚,握着我的手不時流出冷汗,還有,這是武青衫偷偷塞給我的。"

錦瑟從衣帶里拿出一團捏成指甲大小的紙團,交到東丹九重的手上,把紙團展開,閱后,東丹九重忍不住露出燦爛的笑容,見他神色高興,錦瑟也微笑起來,問:

"太子因何事高興?"

"母后懷孕了。"東丹九重輕聲說道。

"哦?"錦瑟登時一怔,半晌后臉色微微刷白,"難道,是武青衫的......?"

束丹九重含笑點頭,"由明天起你不要再去見母后了。"笑容如同冬日暖陽,將一張臉襯托得更加英挺俊美,但在深邃的眼底里閃動的光芒卻刺目得叫人驚心。

"很快......很快趙一崇就會來求我幫忙了。"

聽着東丹九重的喃喃自語,錦瑟垂下頭,婉約柔順的臉上寫滿了忐忑。

我知道,我的夫君即將攀上一生中的高點,但是當攀上后,他的身邊,還會留有我的位置嗎?

德永十一年冬,對束丹王朝而言是一個多事的季節。

九月,東丹桂囚操勞過度,頭風痛症發作,連續七天無法上朝;十一月,由太傅孫朝達為首,聯同一百四十二名翰林上書,奏請東丹桂為太上皇,將政權交託太子手中,以便好好贍養,東丹桂並不表態。

半月後,御使文德成參奏太子東丹九重結黨營私、妄自尊大,東丹桂於早朝時當著群臣的而將太子狠狠斥罵,令其閉門思過,此後若無傅召不得上朝;同年十二月,後宮傳出醜聞,趙皇后被禁慈寧宮,東丹桂多番密召親信大臣在南書房商議。

就在人心惶惶之中,枝頭上的梅花吐蕊,飄香處處,迎來新春。

"停!"

回太子府的路上,轎子倏然而止,把閉目養神的東丹九重給驚醒過來。

"小青,什麼事?"

"太子,前面行人攔路。"庄青隔若轎子說。

"哦?"

東丹九重撥開帘子,從一片昏暗中直視而去,前面正停着一頂不起眼的青布小轎。

一名帶刀侍衛上前,對東丹九重躬身,"太子殿下,我家主人有請。"右於一引,指向路旁。

時已深夜,路旁所有店家皆已打烊,唯行一家客棧大門半開,從門隙間滲出微光。

"太子,提防有詐。"庄青壓菩聲音說。

東丹九重不語,指骨抵在腮旁,沉思片刻后忽而露出一抹微笑,向侍衛點點頭,步下轎子,隨着他走向客棧,身後庄青緊張的握緊佩劍亦步亦趨。

客棧內只有一張桌子旁邊有人,東丹九重的目光掠過所有人,定着在唯一一個坐着的鬢髮俱白的老人身上,他正是趙皇后之父、昔日的相國,今日的鎮國公趙一崇。

當年皇位之爭,永燊帝偏愛幼子東丹嚨,兩度想把他立為太子,但就在永燊帝病重,皇位爭奪戰進入最關鍵時刻之際,位居相國、曾為永燊帝伴讀的相國趟一崇,忽然把幼女趙明珠嫁給東丹桂,與他連成一線。

修長的眼睛眯起,東丹九重在桌前半尺頓步,微微欠身。

"鎮國公。"

"老臣見過太子殿下。"由兩個人扶着,趟一崇起身行禮。

"鎮國公不必多禮。"東丹九重亦伸手攙扶,趟一崇微微彎腰后復又坐下。

庄青拉開椅子,東丹九重掖起衣擺坐下,"鎮國公身子不好,何必舟車勞頓來到這裏?有什麼事請我到府上就是。"

"聞說太子諸事繁忙,老夫只得親自求見。"趙一崇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唇角,而侍立在旁的幾個趙家兒子都不由自主地對東丹九重露出怨色。

裝作看不見他們的神色,東丹九重微笑着點點頭,"這些日子我的確很忙。"

"不要緊,反正這半個月來忙得沒空見我們姓趙的人數之不盡。"趙一崇擺一擺手,"何況太子的忙是真的,據老臣所知,太子最近都忙着會見昔日漠北軍中的舊部,對吧?"語末,別有深意的向東丹九重斜睨。

連眉頭也沒有挑起一下,東丹九重微笑反問:

"難道鎮國公深夜來此就是要提醒我,你對我的行止一清二楚?"

"正值多事之秋,留意太子行止的不獨老臣一人。"趙一崇掩着唇咳嗽兩聲后才接著說:"老夫向來欣賞太子,不想太子受到猜忌,這才開門提醒。"

聞言,東丹九重一張俊臉之上並未露出絲毫感動之色,只是淡淡的應了一句,"多謝鎮國公提點。"察其神色,趟一崇忽地嘆出一口氣,"老臣往日對太子或許多少有偏見,但原因並非出自太子身上,太子的人才風度,老臣向來欣賞的,若非因為昔日的和碩王爺,老臣......"

"難道鎮國公對我的偏見忽然消失了?"東丹九重笑着打斷對方的話,他不認為趙一崇有資格談論任何有關東丹嚨的事情。

"過去的事俱已過去,不值再提。"

不值再提?

東丹九重在心中冷笑一聲,唯臉上神色依舊溫和,唇角笑意輕柔如同春風。

上下打量東丹九重的神色,趙一崇放下心來,把未了之話接續下去,"太子將皇后呼為母后,與趙家關係密切,老臣眼見太子即將犯下大錯,不得冒犯直言,還望太子見諒。"

"鎮國公言重了,鎮國公是長輩,有什麼事但說無妨,但是......"東丹九重挑一挑眉頭,臉露疑惑之色,"我將犯下大錯?此話確實令人費解。"

"老臣也不再繞圈子了,太子四齣聯絡舊部,同謀起事!"

"哈哈!"看着趙一崇嚴肅的神色,東丹九重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鎮國公多心了!我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必要冒險謀反嗎?"

"其實老臣很明白太子的難處,太子並非皇上親生,向來不得皇上歡心,慈恩皇於今年雖然只有五歲,卻是皇上的親生子,待他長大,皇上定會想辦法把皇位傅給他。"

東丹桂與束丹矓兩兄弟的恩怨情仇歷歷在目,東丹九重是東丹嚨之子,東丹桂非但不會把皇位傳給他,對他只怕早有除之而後快之心,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而已。

"孫朝達上書要尊皇上為太上皇,令皇上有借口當眾斥責太子,從而推動廢立之事,目下情況雖不明朗,但以太子之睿智,想必明白自己的危機,圖謀起事亦只是為求自保而已。"

聽着趙一崇的話,東丹九重含笑搖頭,"鎮國公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父皇是真龍天子,他要傳位予誰,我焉敢有什麼意見?"

不理會東丹九重的否認,趟一崇接著說:

"以太子在軍中的威信,要煽動軍隊支持實屬易事,不過,太子可有想過,漠北軍雖實力強大,但稍有調動就會引來四方矚目,加上回京之途遙遠,京城早有戒備,到時要打的就是一場硬仗,勝算難料。"說著,他看向東丹九重的眼神中帶上幾分不屑。

我本來以為這個小於能在朝堂生存至此是有點真本領,卻想不到他遠比我想像中要沉不住氣,若非趙皇后出事,趙家覆亡在即,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要扶助東丹九重!

暗暗嘆氣,拾起頭打量東丹九王的神色,只見他眉頭深鎖,不吭一聲的垂首苦思;趙一崇認為自己已經把他嚇住了,心頭得意之餘便接著說:

"即使勝利,太子亦將背上謀反弒父的惡名,遺臭萬年。"

在趙一崇的注視下,沉思多時后,東丹九重終於重又開口。

"鎮國公為何要警告我?直接向父皇稟報不正是大功一件嗎?"

"太子乃成人器之材,趙家願扶助太子成就大業!"趙一崇邊說邊站起身來,抱手,領着三名兒子一起深深彎下腰去。

東丹九重緩緩搖頭,"這不是理由。"

"太子向來聰慧,老臣亦不在明人面前說假話,後宮傳出醜聞,皇上密謀廢后,趙家勢危唯有藉助太子之力方能扭轉乾坤。"趙一崇一臉凝重的回答。

覆巢之下無完卵,趙皇后若被廢,趙家即使不被牽連亦難逃沒落之危,唯有扶助東丹九重為帝,方有扭轉乾坤之機。

在椅柄上輕輕叩動指頭,沉思片刻,東丹九重再問:

"我為何要幫你?"

"不是幫我,而是互相合作!"

"合作?那請問鎮國公能為我做什麼?"東丹九重放鬆身子,向後靠着椅背。

"很多!"趙一崇挑高白眉,眼小精光四閃,"例如:九門提督孫天鴻正是老臣的長女婿,他主掌京城治安,手下士兵五萬,有他加入,太子成事的機會將大大增加。"

"嗯......"、眼見東丹九重露出心動之色,托頭沉思,趙一崇向長子趙清常打個眼色,他立即會意,開口說:"太子品性慈悲,想必不願多作殺生,而且皇上與太子有父子之親,若能令其退位,尊為太上皇,豈不美哉?到時由九門提督手下兵將包圍皇宮,再由微臣之父勸說皇上,彼此化干戈為玉帛,此舉非但可成全太子之仁義,更能令後世無可非議。"

趙一崇接口說:"太子在外調動漠北軍,正好把皇上的注意力移開,令他對京城中的勢力調動鬆懈,到時只消出其不意,裡外夾攻,便能取下勝機。"

聽他倆父子一唱一和,東丹九重點點頭,"聽上去確實不錯,但我尚有最後一個問題。"頓一頓后,他抬起頭,看着趟一崇一字一字的問:"當年鎮國公帶頭反對和碩王爺繼位,但今日卻支持他的兒子篡位,不怕被人視為反覆小人,為後世所不齒嗎?"

"太子不必懷疑,趙家與太子的生死存亡已連在一線,老臣與趟家定當為太子鞠躬盡瘁,死而後矣!"

趙一崇滿臉誠懇,領着三名兒子一起跪拜在地,他不為東丹九重的質問而驚怕,而是真正安心下來,若東丹九重完全不提起昔日之事,他便會以為東丹九重記恨在心,現在攤開來說,反而顯出真正的誠意。

"待太子登基后,老臣必到和碩王爺墓前長跪謝罪,以表悔意!"

"倒也不必如此。"東丹九重微笑,上前親自把趙一崇攙扶起來。

觀其臉色,立於後方的趙清常試探的問:

"未知太子對合作之事,意下如何?"

"鎮國公如此誠懇,我焉有拒絕之理?"東丹九重勾着唇角,笑容朗朗如清風明月。

"大事若成,我必尊母後為皇太后,再於趙家子孫之中選一適齡女子立為皇后,以報趙家。"

聞言,趙一崇等人自是喜出望外,又是一番稱謝:東丹九重滿臉帶笑的看着他們,神色溫和視切至極。

踏入二月,梅花漸漸凋零,太子絕跡朝庭,皇后依然被禁,東丹皇朝朝野間的緊張氣氛似乎平伏下來,但只要是稍微有識之士都會了解到一切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晨光初露,巍峨的鎮國府內大批人馬聚集。

"今晚酉時,清常會帶人在崇武門、玉京門、京城大街等五處地方起火搗亂。"趙一崇伸出指頭,用力指向羊皮地圖上的紅點,"這五地都與皇宮極近,一定會驚動皇上召九門提督進宮問話,天鴻,你準備得如何?"

"回丈人的話,全都準備妥當了!"約五十歲,長得國字口臉的九門提督孫天鴻抱拳回答:"亂事一起,小婿就會封鎖城門,下令京城戒嚴,之後再領兵進宮。"

"嗯!此事最緊要保密,到目前為上,並未有泄露的跡象吧?"

"丈人請放心,小婿一直密切留意京城外的西北營並無異動,加上皇上一直將注意力全放在漠北軍上,想必不會留意到京城內的變化。"

"好!"趙一崇撫白須而笑,神色滿意至極。

九門提督手下有士兵五萬多,東丹九重亦能調動親兵八千已有六萬之眾,加上趙一崇知道自己位高權重,易招大禍,這些年來費盡心思,於城外秘密培養的兵士也有二萬多人,而宮中的禁衛軍約三萬、帶刀待衛一萬五千,從人數上比較起來,他們實在大有勝算。

城外百里雖有西北大營兵十五萬,但必需要有皇帝的手令才能調動,只要他們以護駕為名,迅速控制皇宮、逼東丹桂退位,再由東丹九重以太子的身份出面,一切危機便能化解。

心中百般盤算,自忖勝算在握,抬頭向一直沒有發表意見的東丹九重看去,卻見他負手背對着他們佇立,正專註地看着掛在牆上的對聯。

順勢看去,趙一崇的臉色倏然一變,對聯用瘦金體所書,字體俊美飄逸,鋒芒頓挫。

"風搖翠葉,不染紅塵。"

東丹九重輕聲念道,回頭,正好與趙一崇的眼神對上,他裝作看不見對方眼中的不安,微微一笑,問:

"這手字寫得真好,不知道是哪位人師之作?""只是個無名之輩,太子見笑了。"見東丹九重原來並非認出字跡,趙一崇登時松下一口氣。

"人雖無名,但字寫得實在不錯,未知是否為鎮國公心愛之物,可願割愛?"東丹九重看似漫不經心的說。

"謝太子欣賞!"趙一崇怎敢把對聯送他,當下強笑道:"這手字雖好,但到底是無名之作,配不上太子的身份,老臣另有幾幅珍藏,改天等太子有空,可請太子從中挑選。"

東丹九重亦不強迫,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把注意力穢了開去。

之後,趙一崇暗暗斥責自己大意,竟忘了得先把對聯收起來,以致被東丹九重看見。

原來對聯乃東丹九重之父柬丹矓之作,當年東丹矓、東丹九重先後被送入宮,和碩王妃被賜鴆酒,王府凋零敗散,府中珍寶財物皆被官員瓜分,趙一崇位高權重,對財物嗤之以鼻,獨愛東丹嚨的字畫,這幅對聯就是當日在和碩王府中搜括的上佳之作。

還好他認不出來......

趟一崇放下心來,卻不知道由受驚、忐忑到鬆一口氣的細微神色早已落入東丹九重眼中,掛在他俊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暖如春日。

爾虞我詐之際,鎮國府的總管倉促走進,在堂前跪下。

"叩見太子、叩兌老爺,幾位少爺、姑爺。"

"什麼事?"

"外面來了大批禁衛軍,說足奉皇上之命來請太子進宮的。"

聞言,眾人臉色郡是一變。

"難道是事情走漏風聲,傳到皇上耳中了?"

眾人不約而同的慌亂起來,趙一崇三子趙貴常的性情最是急躁,立刻便說:

"我們大可提早起事!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萬事尚未準備妥當,焉能冒進?"其兄趙清常首先反對,"此時發難就沒有籍口可以帶兵進宮護駕,禁衛軍人馬雖少卻佔有地利,到時定必封鎖宮門,與我們打一場硬仗。""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着太子進宮犯險?"

被趙貴常這一問,眾人都說不出話來,不知所措之際,到底是趙一崇最為老練,轉瞬間便冷靜下來。

"太子,你怎麼看?"

"你我合作之事如此機密,父王未必知情,傅我進宮說不定只是有事吩咐而已。"東丹九重淡淡的說。

"太子所言正是老臣所想,但是在這時傳召太子進宮,時機未免太過巧合,說不定皇上已經得到一些蛛絲馬跡,要向太子質問。"趙一崇白眉深鎖,一時間遲疑不決。

"目下看來,我是非進宮不可了,否則,就是一條不敬之罪,禁衛軍立刻便可把我押進宮裏,父皇心中若已存疑,亦會因此而落實。"

"但太子此去吉凶難料。"

東丹桂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若逼宮之事已被他知曉,東丹九重絕對沒有機會活着從宮出走出來,蛇無頭而不行,若失去太子,他們出師無名,斷無成功的可能。

聞言,東丹九重沉思半晌,看向孫天鴻,"孫大人,最快可用多少時間準備好兵馬?"

"兩個時辰內可進攻皇宮。"

"嗯!辛苦孫大人了。"東丹九重態度溫和的對孫天鴻致謝后,再次對趙一崇說:"我們就以兩個時辰為限,宮中有一名姓林的小太監是我的親信,若時辰過了,我依然音訊全無,還請鎮國公帶兵來救,若平安無事,我亦會命他拿着我的信物向鎮國公通報。"

聽着東丹九重的話,趙一崇心想,若兩個時辰內從宮中傳來險訊,到底該領兵逼宮迎救?還是舉家逃離京城?

心頭掙扎不休,終於,趙一崇咬緊牙關,一口答應。

"好!就以兩個時辰為限!"反正謀反叛逆已是十惡不赦之罪,天大地大已無趟家容身之處,無論如何他都要硬着頭皮上陣,同時心中也有另一番計量,若東丹九重在宮中遇害,他依舊攻佔皇宮,先殺東丹桂,再立年幼的慈恩為帝,到時挾天子以令諸侯,說不定尚可另創一番新境象。

暗暗盤算,盡顯奸險本性,趙一崇抬頭看向東丹九重,卻見他唇角帶笑、溫文有禮的向他微一彎身,轉身向外走去。

一股不安的預感倏地浮上趙一崇的心頭,但轉瞬又被將到手的巨大權力所沖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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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難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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